第 314 章
家書(下)

「這個是我誒,左邊那個是你。」右右的小胖手指點在畫兒,輕輕的,生怕弄壞似的。

「我們兩個長那麼像,你怎麼知道這個是你,那個是我?」左左皺著小眉頭挑刺兒。

「因為這個是站在右邊,當然是我啊。這個站在左邊,自然是你。爹……父王……」右右瞄了石中玉一眼,立即改口,「裕王殿下一定是這個意思,不然咱們怎麼分彼此啊?」

「我們倆還用分彼此嗎?」左左反問。

右右認真想了一下,鄭重點頭,「對啊,我們是親兄弟。娘說,在她肚子裡時,我們就是在一起的,一輩子也不會爭。所以,是不需要分彼此的。」說完,兩個孩子對望一眼,笑得眉眼都開花似的。

石中玉看在眼裡,暖在心頭,對他們兄弟間的友愛和親情感到欣慰,只笑道,「行了,你們兩個把家書拿去,慢慢研究吧。說起來你們……咳咳,裕王殿下的畫是丹青墨寶,拿到外面能賣到大價錢。所以吧,你們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能隨處亂丟。但最後這張,娘要留著。」

「當然啊。」左左一本正經地點頭,「家書抵萬金,我們會好好珍藏。」

「乖哈。」石中玉摸摸兩個孩子的頭,「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借裕王殿下的畫臨摹一下,不過嘛,這最後一張,娘要留著。」

「為什麼啊?上面有我們呢。」右右急道。

「是我們一家四口。」左左小聲提醒。

「正因為有你們,娘才要啊。」石中玉道,「你們天天外面瘋跑,玩得高興了都不著家。娘想你們怎麼辦?正好看看你們的畫像。怎麼,捨不得?」

「娘想要什麼,只要我們兄弟有的,有哪個會捨不得?」右右小大人似地,拍拍胸脯。

其實,他們是聽石中玉這麼說,同時認為娘這麼做是太愛他們了,平時他們不在家時,娘想他們卻看不到,也怪可憐的。於是登時高興起來,把最後那張畫像大賞似地,慷慨地扔給石中玉了。隨後,兩人手拉著手,回自個兒的院子,研究他們親爹的畫作家書去了。後來聽說,他們一宿沒睡,就算強制關了燈,兩人還興奮的聊天,一直到天色大亮。

看來,父親對於兒子來說,真是重中之重的存在。這讓石中玉又想起命中的一女。上回在山洞奮戰五天沒有成果,現在慕容恪還在過三關,得多早晚,她才能生個貼心小棉襖啊。

至於她為什麼非要最後那張圖,還真不是因為想念慕容恪,或者想看他筆下,寥寥數筆就畫的很神的兒子們。而是因為她眼尖的發現,那仰望星空的男人,也就是慕容恪本人手裡握著的那卷書,上面有個極小的圖案,還有西山堂的標誌。這些細節組合起來說明一件事:他拿的是那本春圖畫冊。他在暗示,他想跟她。

天下的戰神,還有他這麼不正經的嗎?前方在打仗誒,他居然想那種事。而他這麼閒,看起來這場平叛亂和衛國的戰爭對於他來說,還真不是件難事。勝利,她不用擔心。她擔心的是左左和右右那麼愛他們爹的畫作家書,萬一發現了那冊書的端倪,她的臉往哪擱啊?孩子要是學壞了怎麼辦?千萬不要小看小孩子的觀察力和智商啊。

太可惡了!如果慕容恪現在在面前,她恨不能咬他幾口。可是他不在,

於是晚上,她只能抱著他的一件衣服,才能入睡。夢中,還落下思念的淚水。只是,她對自己也不肯承認罷了。

第二天一早,她吃完早餐,聽說左左和右右去書房了,也好奇的跟了去。這兩個小子好武勝過好文,三歲開蒙,如今六歲多了,字寫得還歪歪扭扭像狗爬。想她那筆字。可是父親從小監督著練起來的。

別的小朋友在看電視時,她在寫字。別的小朋友去花園或者游泳池時,她在寫字。別的小朋友在樓下跳皮筋、捉迷藏時,她在寫字……

當時很不高興,不過對父親敢怒不敢言,才順從的。如今想來,若不是她這筆好字,穿越到大燕朝,說不定沒有那麼多好運。所以,父母對孩子適當嚴格是對未來有好處的。而偌大個裕王府,每天雜七雜八的事一大堆,她很不耐煩,於是夏公公和小猴子全幫她處理了,所以實際上她又很多閒工夫,不如就把對左左右右的訓練提上日程。

這麼想著,已經邁進了書房的大門。才進去,就見左左和右右一人搬了把大椅子,蹬著椅子,爬上了書桌。新給他們配的兩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在幫他們研磨。兩人鋪了紙,然後小眉頭皺著,小架子端著,小手握著小婢,想了想,認真的落下筆去。

呀?自己主動就練字了?石中玉暗喜。可走過去一看,才發現兩個小傢伙在畫畫兒。

「這是做什麼?」石中玉問。

「給父王……」

「給爹……」

「嗯?」石中玉的眼波斜過去。

左左右右連忙改口,齊聲道,「給裕王殿下回信哪。」

「回信?」聽說從戰場上家書報平安的,在中國古代,還真沒聽說往戰場寫信的。

「我跟小猴子公公打聽過了。」左左正色道,「父王……那個裕王殿下派來送信的親兵,就在外院等著。昨天好吃好睡一天,今天上午去兵部辦事,晌午就走,所以我們要在此之前寫好。」

寫家書就用寫的好了,為什麼要畫呀?」石中玉納悶。

慕容恪有怪病,可卻不是不識字,只是不能寫而已。

「爹……裕王殿下用畫的,我們也自然要用畫的。娘不是說,要禮尚往來?」右右道。

在家裡,他們不叫石中玉母妃,因為石中玉不喜歡,覺得生分,所以對外才用官稱。

「那你們要畫什麼?」石中玉好奇。

兩個寶寶沒說話,一臉天機不可洩露的神色。這一刻,表情中有以德道長的神神叨叨的樣子。

石中玉見狀,也不再多話,乾脆歪倒一邊的彌勒塌上,找了本書隨便翻翻。偶爾,偷眼看著孩子們。就見這兩個小傢伙又認真又興奮的畫了一張又一張。最後手、臉、腦門、衣服上全沾了墨跡,畫了足足一大疊紙才算完。

等紙乾透了,兩個孩子獻寶一樣把畫兒拿給石中玉看。原來,畫的全是日常生活。兩人吃的什麼,做了什麼好玩的事,做了什麼新衣服,哪個僕人出了什麼丑,在大街上買了什麼好玩好用的東西,去兵部等候消息,到茶館聽書,因為他們是裕王的兒子,因為裕王保衛著國家,所以他們小小年紀就被奉為上賓,等等……

後面有十來張,描述了他們帶領表哥表姐和府內僕傭的子弟,分成兩對,模擬戰爭,兩人怎麼排兵佈陣,如何借助花園的地勢進攻和防守,都畫的詳盡。

看在眼裡,石中玉不禁驕傲,。左左右右分外聰明,不僅學文比普通孩子快,身體比普通孩子強壯有力,慕容恪教他們的那點兵法還恩那個活學活用,雖說只是小孩子過家家,玩打仗的遊戲,卻仍然一板一眼,進退有度,才六歲而已,就頗有用兵的風範了。

慕容恪看到這些,一定會很高興吧。畢竟,他後續有人。為人父母的,看到孩子是自己的傳承,那種幸福感,是沒有辦法形容的。

對此,她只有兩點感想:一,身為母親,就算孩子是戰爭天才,還是寧願他們這輩子荒廢了才華,也不要有戰爭出現。二,她的女兒啊,什麼時候來啊!那樣她也要有傳承,培養出一個古靈精怪,寫得一筆好字,畫的一筆好春畫的好女兒!不用現在,對著遠在千里之外的慕容恪嫉妒到不行。

「這張是什麼?」拿著最後一張畫,石中玉愣道。

畫上是一個女人,是……女人吧?

兩個孩子工筆畫非常非常,超級超級地爛。前面那些日常生活和模擬打仗的畫,有點像簡筆風格的四格漫畫,反正也不畫臉部和衣服身材,整體就像細竹棍兒插在土豆上,旁邊支出四肢。雖然風格幼稚粗糙,倒充滿了童趣。

可最後一張,兩個孩子分明是想細緻描述,所以用了心力,結果卻是亂七八糟。那畫中人的頭上黑漆漆一片,大約是長髮,梳了髻,縱橫著幾條細道,應該是釵環。從身上穿的衣服來看,應該是女人。畢竟男人不穿裙子。

五官麼,鼻子是兩個洞,嘴巴小到只有一個點,兩個耳朵畫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八戒的二師兄,兩隻眼睛大得像,眼睛下面還有一串小圓圈兒。

初一看,還以為是王府那只生過七八胎的狗媽媽的。

「這張是娘。」左左非常正式而誠懇地說。

「你肯定?」石中玉嚇了一跳。

「那時相當的肯定。」右右作證。

石中玉想死。

在兩個兒子眼裡,她難道丑成這個樣子?雖說真正的感情不是以外貌取勝的,但醜的這麼人神共憤的,當初慕容恪怎麼能看得上她!

「也不知怎麼,我想畫出娘的眼神,卻不能捕捉。」左左的語氣像個丹青聖手。但說實在,石中玉對他的書畫才能已經基本絕望。

「這就是我子啊你們心目中的形象?」石中玉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