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呃……這個……其實……」
星彗聽到馮楷誠在電話那頭嗯嗯啊啊了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個字來——這傢伙高材生的智商到底能派什麼用場?!這麼關鍵的時刻竟然連圓場也不會打……
「快說我們只是開玩笑的!」星彗低聲對著電話吼起來,仿佛此時此刻,她也在馮楷誠那間小小的醫生辦公室裡。
「我們只是開玩笑的!」醫生複述得極快,就像是正開著小差卻被老師臨時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聽到背後有人提示,簡直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然後電話就沒聲音了,過了好一會兒,正當星彗懷疑自己的手機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的時候,忽然聽到高原用一種「溫柔」的聲音說:
「喂,你很空嗎?我跟馮楷瑞來找他弟吃飯,你也一起來吧。」
「我……我還要加班。」她嚇了一跳,直覺是拒絕,「再說馮楷誠不是要值班嗎?」
「他請假去了。」
「……但我還是要加班。」
「嗯,那半小時以後XXX見。」說完,就掛了線。
他當她的話是耳邊風嘛——根本就不許她拒絕!
星彗愣了好久,才放下手機,瞪著屏幕,心裡發慌。
可是,她到底在慌什麼?
就算她約別人上床又怎樣?炮友之間也需要忠誠?
星彗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來回踱步,咬著指甲,反覆思索著。最近她和高原之間的確開始出現問題,再加上J和其他人不斷拋出各種質疑,她不禁也對這段「炮友關係」產生懷疑——這到底是對還是錯?如果是錯,她該怎麼辦?
糾結了半天,星彗終於決定硬著頭皮去赴這「鴻門宴」,她對自己說,無論如何,她已經三十一歲了,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就算遇到難題,躲避總不是辦法,迎難而上才是她該做的。
婚都離了,她還會怕什麼?
於是,她關上電腦,拿起外套和背包,興衝衝地離開了辦公室。
只不過,二十分鐘之後,當她走進高原說的那家餐廳,在三個各懷鬼胎的男人身旁坐下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有點想打退堂鼓……但,來也來了,只能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路小姐,你好,」馮楷瑞笑得那麼紳士,卻給人老奸巨猾的印象,「我們又見面了。」
「你好。」星彗從坐下開始,就只看了高原一眼,當時他正低頭看菜單,也許是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她注視的目光,所以抬起頭來看她,然而她又立刻把眼睛轉開了。
「我弟說你是時裝設計師?」
「呵呵,」她乾笑了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不,不,準確地說是內衣設計師。」
「他還說你很有才華。」馮楷瑞瞥了馮楷誠一眼。
「哪裡哪裡……」她更覺尷尬。
「而且他還跟我說你是個很有趣的人。」
「沒有沒有……」星彗一邊冒冷汗一邊想,這位大哥還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寒暄到這裡,星彗終於忍不住去看另外兩位男士的表情。馮楷誠是一臉忐忑,大概還在想剛才那通玩笑要怎麼解釋,乖乖牌就是這麼耿直。至於高原,他誰也沒看,誰也沒理,招手叫來服務生,自說自話地開始點單,就好像他是一個人來吃飯的,旁邊的都是空氣……
馮楷瑞似乎是做電視節目的,話題很多,先是說了他最近製作的一個談話類節目,接著又談到時事政治,星彗一是因為跟他不太熟,二是自己也沒什麼高見可以發表,便一直安靜地坐著聽他們說。高原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幾乎沒有談論過這些話題(其實仔細想想,他們根本就很少交談,大半時間只是一起吃飯、滾床單、睡覺而已……),所以聽他跟馮楷瑞侃侃而談,她忽然覺得她其實並不算了解他——或者說,她並不了解所有的高原。原來他還有其他的面,是她沒見過的,讓她覺得陌生又……好奇。
不可否認,高原對星彗而言,是特別的。
在星彗的意識裡,除了最親的親人之外,一個人最先認識或知道的,是別人正經、認真的一面。比如作為同事的J,比如作為朋友的馮楷誠,又比如只見過兩次的馮楷瑞,即使是跟她關係最近的J,彼此之間也有一種特定的距離,就像有一根線,她站在這一頭,而其他人站在另一頭,誰也不會越過或剪斷這根線。
但她和高原……根本就沒有那根線。她所熟悉的,是他赤裸*裸,身無一物的樣子,那是人與人之間最最親密的關係——至少從肉體上來說,是最親密的。而與之相反,她所陌生的,反而是他正經、認真的那一面。
兩個人,要剪斷彼此之間的那根線,不容易。可是對她來說,要在她和高原之間拉起一條線……好像也很奇怪!
就在她還沉浸在自己紛繁的思緒中時,忽然聽到馮楷瑞問:「路星彗你在紐約呆了幾年?」
「四年。」
馮楷瑞點頭:「我們畢業那年去美國玩了兩個月,在紐約呆了一周。」
「不是畢業那年,」高原糾正他,「是畢業之後的那一年夏天。」
馮楷瑞愣了愣,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啊,對……是畢業之後那一年。因為十月份我就要回國了,所以辭了工作大玩特玩。」
高原無奈地撇了撇嘴。
「那是幾幾年?」他又問。
「07年。」高原的記性一向很好。
馮楷瑞忽然問星彗:「07年你還在紐約嗎?」
「在啊,我08年回來的。」
他轉頭看著高原:「那我們去紐約的時候你怎麼沒帶我們去找她?」
這問題一下子把高原給問住了,只見他詫異地張了張嘴,怔了好一會兒,才生硬地答道:「嗯……大概忘了。」
「得了吧!」馮楷瑞挑眉,「你那個從來沒見過面的遠房表哥你都好意思帶著我們去住他家,十幾、二十年的老朋友你倒忘了……」
高原輕咳了一下,顯得有點尷尬,聳了聳肩,算是把這個問題給搪塞過去了。
「不過,」馮楷瑞皺起眉頭,一臉嚴肅地看著星彗說,「說真的,我總覺得你有點面熟……但是,我們以前好像真的沒見過面……」
「你到底想說什麼?」高原雙手抱胸,對他翻白眼,「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是有露*陰*癖的大叔……」
「?!」馮楷瑞瞪大眼睛,一臉錯愕。
一旁的星彗和馮楷誠卻很有默契地相視而笑。
馮楷誠似乎在說:Sorry,我大哥有時候是有點那個……
星彗則微笑著用眼神回答:沒事,我想他沒有惡意。
等到他們用眼神交流完,一轉頭,卻發現坐在她正對面的高原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他那副樣子很嚇人,是星彗從沒見過的,就好像……她對他來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馮楷瑞又開始了新的話題,高原很快移開目光,恢復了平時那種坦然的表情,星彗忽然有點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可是怎麼看,都覺得他是故意不看她的!
想到這裡,星彗骨子裡那種埋沒已久的頑劣脾性終於被挖了出來,她試探地伸了伸腳,用力踢了一下,果然看到高原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她由此確定她踢到的確實是他。於是她越發大膽地脫掉一隻高跟鞋,伸出穿著黑色連褲襪的腳尖,在他穿著西褲的小腿上蹭起來。
高原還是沒看她,一臉鎮定地看著馮楷瑞,像是很認真在聽他說,可是眼神有點……古怪。
星彗抿了抿嘴,腳尖慢慢順著他的小腿往下滑,滑到他的鞋面,然後又往上試著滑進他的褲管,隔著薄薄的天鵝絨絲襪,用腳趾磨蹭他的皮膚。
高原起先還是一人認真地在聽馮楷瑞說話的樣子,當中似乎還回答了馮楷瑞的一、兩個問題,但很快的,他的眼神就變得心猿意馬起來……
當星彗覺得無趣,縮回腳尖的時候,他卻忽然狠狠瞪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卻看得她心裡發毛。
點的菜陸續送上來,星彗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馮楷瑞既健談又風趣,基本上整張桌子就他一個人在說,其他人只要配合一下,就能讓氣氛變得很融洽。
吃到一半,星彗起身去洗手間。這餐廳她以前跟高原一起來過,去洗手間要穿過像迷宮一樣的迴廊,而且這裡的洗手間也不分男女,有兩排獨立的單間,反正只要門開著就能進去。迴廊上沒有人,星彗走進其中一個單間,轉身關門,但門卻被人擋開了。
高原俊朗的臉孔忽然出現在她面前,銳利的眼神讓他臉部線條更加顯得稜角分明。
星彗被他嚇了一跳,想問他怎麼在這裡,但話還沒出口,他就擠進來,反手鎖上門,捧起她的臉低頭吻下來。
他的手指一點也不溫柔,胳得她臉頰生疼。他的脣舌也很粗魯,就像是想要借由這個吻來懲罰她。
星彗是嚇懵了,所以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他喘著氣放開她,才傻傻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正站在地球上。
他們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出聲。洗手間是密封的,頭頂有一個排氣扇,嗡嗡地運行著。星彗忽然有一個念頭:這傢伙……該不會想在這裡……那什麼吧?
她才想動,他就一把把她按在大理石墻上。洗手間的空間不大,但也足夠容下兩個人,她看著他的眼睛,真的有點害怕起來,於是不自覺地對他搖搖頭。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接著便又劈頭蓋臉地吻下來,兩隻碩大的手掌則按在她胸*前,不安分地游動。
「高原……」她趁著他換氣的空擋,低聲說,「你別這樣……」
他不理她,伸手一把拉起她穿的毛線連衣裙的下擺,把她整個人托了起來。
「不行!不行!……」她趁機推開他的嘴脣,卻又不敢大叫,心裡對他這種不分場合的求*歡行為有點火大。
「那你剛才幹嘛挑逗我?」他咬著牙在她耳邊說。
「……」呃,這麼說起來,這禍的確是她闖的。
此時她人已經騰空了,高原熟練地分開她的腿,把她架在腰上,她看著他有點發紅的雙眼,知道他是來真的,便求饒:「我不喜歡在這裡……你先放我下來。」
他也看著她,沒有進一步動作,也沒有放開她,只是那樣把她抵在墻上,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高原的下顎緊了緊,偏過頭,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地說:「路星彗,你他媽的要敢跟馮楷誠去酒店……我就宰了你。」
他的口氣那麼凶,就像是真要殺了她一樣,嚇得她說不出話來。
「還有,」他的脣已經碰到了她的耳朵,讓她不由地縮起肩膀,「不許在我面前跟他眉來眼去的,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完,他把她放下來,瞪她一眼,扯了扯襯衫領口,開門出去了。
星彗鎖上門,放下馬桶蓋,坐在上面,大口喘氣。她的大腿上還留有高原的體溫,一想到剛才要不是她竭力反抗,他很有可能就要在這裡做了她,她就覺得心有餘悸……
天吶!餐廳的廁所?!
他是瘋了嗎?!
她就這樣驚魂未定地坐了好一會兒,才整理好身上的連衣裙,開門出去。洗手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似乎又恢復正常了,只是……胸口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堵得她心慌。
回到餐桌旁,她不敢去看高原,默默地吃東西,耳朵裡聽他們聊天,心裡卻沒有。
就這樣熬到吃完飯,高原沒開車,隨便找了個藉口,就順理成章地搭上了星彗的「順風車」。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星彗也懶得打開音響,車廂內的氣氛沉悶得讓人發狂,她卻自顧自地想著心事,想著剛才在洗手間的那一幕,那個高原……讓她覺得害怕。
車子開到高原家樓下,她停下來,拉起手剎,等他開門下去,他卻一動不動地坐著,命令道:「去車庫。」
去車庫的意思就是讓她跟他一起上去,於是她沉默地搖頭。
她沒有看他,但眼角的余光裡,她知道他直直地盯著她的側臉。過了好一會兒,高原忽然說:「你怕我?」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抓著方向盤,一言不發。
「我剛才……嚇著你了?」整個晚上,他的口氣第一次軟下來。
她別過臉去,看著窗外。
高原修長的手指輕輕抓著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轉過頭看他。
「說話。」他又一副命令的口吻。
於是她終於忍不住跟他慪氣:「我愛說不說,你管不著!」
高原是霸道,但他再霸道,也拿她沒轍。見她真的生氣了,他也只是看著她,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好了好了,別耍大小姐脾氣了,上去我給你做醬排骨吃……」他其實哄不來女人。
「滾,不去!」她硬是掙脫他的手,把頭轉向另一邊。
他伸手過來抱她,她很堅決地抵抗,他也很堅決地反抵抗。
她掙扎,甚至咬他手臂,他皺起眉頭,不再說話,只是死死地抓著她的手。
掙扎了好一會兒,星彗有些筋疲力盡,只得懊惱地停下來,瞪他:「你放手!」
「我不放……」他就像個無賴。
星彗氣得眼睛也紅了,但她咬牙沒有哭,狠狠瞪著高原。
兩人就這樣對峙了好一會兒,最後是高原先道歉的:「對不起。」
「……」她還是瞪他,不過眼神稍稍放軟了些。
他忽然湊過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說:「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嚇你的。」
「……」她皺起眉頭,「那你幹嘛說要殺我?!」
「我……」高原鬱悶地看著她,「我沒說要殺你……」
「你說你要宰了我。」她學他一字一句地說。
「……」他咧了咧嘴,估計心裡在咒罵著,只是嘴上沒有說。
「而且你說得很認真!」她得理不饒人。
「這……你不能斷章取義,我這句話的重點不是要對你怎麼樣,而是叫你不要跟馮楷誠去酒店。」他終於說到點子上了。
「誰要跟他去酒店啊!」星彗氣得根本忘記了這一茬。
「我跟馮楷瑞到他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你們不是正打電話說要約去酒店嗎?」高原的氣勢又上來了。
「……」星彗張了張嘴,記起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我、我們只是在開玩笑!」
「有你這麼開玩笑的嗎?」猴子皺起眉頭,「十個男人有九個會當真的。」
「哼,」她冷笑,「你是十分之九,不代表馮楷誠也是!」
高原忽地板起臉:「……你非要我作對是吧?」
他這麼一問,按著星彗的倔脾氣,也騎虎難下了。於是她咬咬牙,不管不顧地說:「是!我就是跟你作對,怎麼樣?!你只不過跟我上*過*床,你憑什麼管我?就算我跟馮楷誠不是開玩笑的又怎麼樣,我愛跟誰去酒店就跟誰去——你管不著!」
「我怎麼管不著?!」他看上去像是真被她惹毛了,吼道,「你別太過分,越說越不像話了!」
「我過分?」她咬牙切齒,「那你呢?你剛才在餐廳裡對我做過什麼?還有小媛結婚的時候……你這個流*氓!色*鬼!你把我當什麼?隨時隨地解決你欲*望的工具?!到底誰過分!?」
「夠了啊,」高原看著她,冷冷地說,「你高興就逗我玩,不高興就拿我出氣,再不就是讓我滾。你可以跟年輕男人開玩笑說要去酒店,我不幹了你就說我管不著;別人對你不負責任你哭天搶地的,你對自己不負責任倒是應該的?」
「……」
「你已經三十一歲了,離過婚,臉蛋不天使,身材不魔鬼,手段又不見得特別高明……還整天給我使性子,只要一不高興就跟我翻臉,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她快氣炸了,氣得說不出話來。
「路星彗,」說這些話時,他始終冷冷的,一臉傲慢,「——你他媽的不就仗著我愛你嗎?!」
說完,他沒有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開門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