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凶案隱情

長青和秋螢急匆匆從靜月湖趕回停雲樓,將此事秘密告訴了宛知。宛知當即派人將在外閒逛的何少揚找了回來。

何少揚聽秋螢說了事情經過之後,竟然並沒有大家預料中的慌忙擔憂和激動,他眉頭皺了皺,忽然道:「爹娘都在京中,想必早已知道此事。」

「姐夫?」秋螢問道,「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啊?難道因為伯父伯母在京中照應,我們就一點也不管了不成?」

何少揚笑笑道:「我不著急自然是因為著急無用,著急若是有用的話,你們如此的著急勁兒,我大哥就該平安回來了。」

秋螢橫他一眼道:「姐夫,你就知道跟我抬杠。我跟你說正事兒呢,這人命官司可是天大的事情,事到如今,到底如何是好?」

何少揚往椅子扶手一靠,閉眼整理了下思緒,方開口道:「不如這樣吧。官府方面,我們插不上什麼手了,自有爹娘坐鎮照應。我們去京城,不如輕裝簡從,隱瞞身份,從民間入手,查出那人的確切死因,這樣才能真正地幫到大哥。」

秋螢聽了似乎覺得說得有理,轉身去看長青,柳長青微微點頭道:「我也是如此想。」

秋螢連忙回頭推推何少揚道:「姐夫,姐夫,你這次看起來可靠得多啊!」

何少揚翻翻眼睛道:「不及長青弟弟。」

秋螢嘿嘿樂道:「差不多,嘿嘿,差不多。」然後話鋒一轉,下命令道,「姐夫,我也要去京裏,你給我想辦法。」

何少揚站起身來,吩咐人去備馬,然後扭頭道:「我可沒有什麼辦法,想去就去唄,先斬後奏,我們即刻出發!」

秋螢扭頭道:「大姐,家裏交給你了。爹娘要找我,隨你怎麼說。你也別攔我,攔也攔不住,就算今天攔住了,明兒我也要偷跑去,路人沒人照應,反而更加危險。」

宛知歎道:「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還攔你做什麼?到了京中人生地不熟的,你們做什麼事情,都要多加小心。」然後又轉頭向著何少揚道,「最好是先與爹娘見上一面,瞭解些案情,也好有個頭緒。」

何少揚嘻嘻哈哈道:「娘子放心,我一定將大哥平安帶回來,家裏就有勞你了。」

外頭小廝來報馬已備好,何少揚忽地伸長手臂,攬宛知入懷,宛知連忙推他,臉如紅霞道:「相公,哎呀,你幹嘛?妹妹在呢!」

何少揚回頭瞅瞅道:「她跟長青弟弟,一對玲瓏心肝,早就躲出去了。」

宛知從他臂彎中往那邊一瞅,果然已經不見了兩人身影。

待何少揚與宛知依依不捨地分開出來之後,只見秋螢已經換了一身男子打扮,正新奇地扯著自己的衣袍低頭看,又自柳長青的懷裏摸出了蘆葦扇,揣進了自己懷裏。

何少揚拉過馬來,扭頭吩咐道:「秋螢與長青弟弟共乘,讓他帶你。」

結果卻聽到秋螢嘿嘿樂了兩聲,再回頭一看,只見長青左右手腕互握,端著力氣伸出來作為馬凳,秋螢足尖一點,借力已俐落地飛身上馬,坐直身子,攬韁立定,氣定神閑,看樣子學會騎馬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

何少揚也並不驚奇,只淡淡瞟了柳長青一眼道:「長青弟弟,你什麼都慣著她由著她,弄得她一身男孩子脾氣,以後吃苦頭可別後悔。」

柳長青淡淡一笑,沒說什麼,翻身上馬。

何少揚回頭道:「還是我們家宛知好。」

宛知走出門來送他們,一見秋螢也上了馬,連忙憂心道:「秋螢,怎地你也單騎?你會麼?讓長青弟弟帶你,別摔著。」

秋螢回頭笑道:「大姐放心。」說完一抖韁繩略夾馬肚輕斥一聲「駕」!馬兒嘚嘚地小跑起來,出了停雲樓後門。

柳長青與何少揚連忙策馬跟上,一行三人向著京城的方向快馬而去。路上只在一間簡陋的茶棚裏略作休息,當日午後時分,就趕到了京城裏。

幾人商議了一下,先策馬去了出事的停雲樓分店。

遠遠地看到店門還開著,柳長青道:「店門沒有被封,看來出事的地點應該不在樓裏,乃是那人家中。」

何少揚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幾人在停雲樓前翻身下了馬,竟無小二前來招呼,只得自己揚聲喊了一句,才有個小二哥迎出門來,笑意盈盈地道:「幾位爺吃飯還是打尖?」

幾人沒稟明身份,這裏人並沒見過面,自然不識。柳長青道:「既吃飯,也打尖,將馬牽去,好生喂些草料。」

小二哥臉上笑意更盛,拉長聲音喊道:「好來!客官裏面請。」

店內一個客人也無,幾人揀了臨窗的雅座坐了,何少揚當即報出五六樣菜名來,個個都是停雲樓的招牌菜。

那小二哥笑意更濃,點頭哈腰道:「好來,客官稍等。」然後扯著長聲報了一遍菜名,又笑問道,「客官莫不是熟客?點的可都是我們的招牌菜啊!」

秋螢接話道:「卻也不是,不過我們路過密雲縣城,偶然到了停雲樓吃飯,覺得還不錯,聽那裏的人說京中也有分店,因此一到京裏,就來了這裏吃飯打尖。只是原本以為會高朋滿座,等上一段時間。沒想到此時倒沒幾個客人。」

那店小二點頭應是,然後轉移話題道:「幾位稍坐,酒菜馬上就來。小的下去給幾位泡一壺上好的茶來。」

看著店小二轉身欲走,秋螢忽然開口道:「小二哥且慢,再點一盤鹵牛肉,正好下酒。」

店小二為難地轉身道:「客官,這味卻不是我們的招牌菜,不如點個熏雞豆卷來下酒,這道菜我們做得很不錯。」

柳長青道:「這便奇了,我們想吃鹵牛肉,為何點不得?」

店小二走過來悄聲道:「客官有所不知,我們店裏前些日子出了點事兒,攤上了官司,如今還沒風平浪靜。起因正是這鹵牛肉,因此店雖沒封,這道菜我們卻是不做了。」

何少揚笑道:「笑話,一碟鹵牛肉而已,能出什麼事?莫不是兩個客人爭搶一份,打破了頭?」

店小二壓低聲音道:「比這可嚴重多了,這鹵牛肉……吃死了人……」

秋螢連忙道:「小二哥別嚇唬我,我昨兒個還在密雲城裏的停雲樓吃了鹵牛肉。」

店小二連連擺手道:「無妨無妨,實不相瞞,死的王老漢,乃是城西棺材鋪的老闆,年近六旬,老邁不堪。我看他多半是自己該著壽數盡了,不成想臨走還拉上我們店。」

說完連連唉聲歎氣起來。秋螢順手拉過張椅子,他笑著拱拱手,向後撤了撤,這才坐了下來。柳長青道:「小二哥也不必煩惱,這仵作一驗屍,怎麼死的,與鹵牛肉有沒有關係,自然是立時便知。到時候自然可以還停雲樓清白。」

小二哥苦著臉道:「哪里這麼容易哦!仵作倒是驗了屍,稱是中毒身亡。偏偏這王老漢為了看店無聊,想飲點小酒,當日就在我們店裏買了酒水和鹵牛肉。酒沒喝完人就死了,牛肉倒都吃淨了,剩下的酒水驗明並無毒素,那毒自然是鹵牛肉裏的了。這下子可翻了天,東家被帶走了,請來的掌櫃見事情不妙,也跑了。現下偌大的店裏只剩下我一個小二哥和廚房裏一位蔡師傅。」

何少揚贊道:「酒樓出了事兒,還有你們不離不棄,實在難得。你去廚房告訴蔡師傅一聲,讓他備好了酒菜也過來,我們不同一起喝上幾杯,既交個朋友也給你們消消愁緒。」

小二哥連忙起身道:「多謝幾位爺不嫌棄。我這就去給幾位泡茶,再告訴老蔡一聲。」

說完向著後廚走去。

何少揚看了柳長青一眼道:「長青弟弟,你怎麼想?」

柳長青道:「如今也並無多知道多少消息,不好說。」

秋螢湊過來道:「一會兒多灌他們喝點酒,人一暈了,話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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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走出店門的時候,已近黃昏了。

店小二強撐著送到了門外,囑咐道:「幾位客官辦完了事情,早點回來。我這就去給你們收拾上房。」

幾人點頭,重又上了馬。正欲離開,卻聽到斜對門祥雲客棧的小夥計嗤笑道:「怎麼的?李小二,你們店裏還來了客人?」

那店小二原來就叫李小二,李小二扯著脖子道:「為何我們店裏就來不得客人?哼!」

那小夥計笑道:「瞅你喝得那熊樣兒。」

李小二道:「那也比你強。」

小夥計不服:「蠢蛋!你哪里比我強?」

李小二哼哼兩聲,得意地道:「我們東家拿我當人看,你們東家拿你當狗使。」

小夥計氣白了臉,叫嚷道:「很快你就要流浪街頭了,我看那時候誰是討飯的狗!」

李小二接道:「自然不是你,你是看門狗。」

幾人見兩人鬥起了嘴,也不再聽,上馬向著城西的王記棺材鋪趕去。到了的時候,天色已昏暗起來,到了掌燈時分。王記棺材鋪卻是鐵老漢當家,一把鎖頭擋住了幾個人的線索。

三人下了馬,在門口躊躇了半晌,不知道下步該如何是好。秋螢道:「不如,我去問問左近的人,可知道這家主人住處。」

「入夜來訪,又是非常時刻,總要想一個好點的理由才好去問。」柳長青答道,想必他也早已想到了這點。

秋螢看向何少揚,卻見他徑直走到棺材鋪門前,啪啪啪地拍起了門環。

秋螢道:「姐夫,你莫不是喝多了?這門鎖著呢!裏頭無人,再大力敲也無用。」

柳長青卻幫腔道:「無妨,且敲敲試試。」

秋螢不以為然,站在那裏看著他敲門不止。

過了一會兒,對門的壽衣店有人打開了門,一個婆子顫巍巍地拄著拐杖走了出來,出聲問道:「幾位可是家中老了人?」

秋螢剛要回嘴,柳長青扯住了她,接話道:「婆婆,是我們的一個同窗家中老了人,我們是幫著採買壽材的。聽說這家鋪子裏有些上好的木材,才特意趕到這裏來採買。怎地是鐵將軍把門?」

那婆子道:「你們不是京城人?」

柳長青道:「乃是密雲人。」

那婆子道:「怪不得。那你們是不是也要幫著採買壽衣?」

柳長青道:「壽衣自然也是要備的,只是我們並沒有被拜託做這件事。而且恐怕京中的壽衣店要貴一些。」

那婆子道:「不貴不貴。你們照顧下我老婆子生意,我老婆子給你們指條明路,不叫你們這趟白跑。」

柳長青看何少揚,何少揚走回來道:「既如此,就去看看吧。」

三人到底還是定了件壽衣才走出了店門,付了銀子後,告知那婆子採買壽材後一齊來拿。

秋螢奇道:「那婆婆叫我們去鐵匠鋪去找找看王老漢的兒媳。莫非王老漢的兒子乃是個鐵匠?」

何少揚搖頭道:「我方才也問了啊,那婆子但笑不語,也不知道是何道理。」

柳長青道:「還是先去棺材鋪看看,再做打算。」

三人又來到鐵匠鋪子,只見鋪子裏火光熊熊,將窗紙映了個透紅,不時有叮叮噹當的捶打聲有節奏地響響停停。

秋螢正要去正門口,卻被何少揚拉住。柳長青也止住了腳,卻見窗紙上投出兩個人相擁的影子來。

三人悄聲地貓到了窗下,只聽裏面一個粗獷的男聲道:「你莫心急,我先去關了鋪子。」

一個女聲嗓子略略沙啞地道:「你個沒良心的,怎地這麼些日子也不去找我?」

那男人道:「這不是剛出了事麼!我得避避嫌。」

那女人應該就是王老漢的兒媳了,她說道:「又不是你殺了他,你避什麼嫌?」

那男人奇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是你……」

窗外的三人心中俱是一緊,只聽到那女人嬌笑道:「你瞎扯什麼?那老頭子不是吃鹵牛肉死的麼?我要是嫌他礙事,要殺早殺了,何必留到今天?」

那男人道:「我說呢,你也沒這個膽子。不過那老頭子死了可真是襯了我們的心意。以後我們來往就方便多了。你別說,那老頭子死前幾日,見了我目光裏好似都藏著敵意,害的我幾日夜都沒睡好,只想著是不是被他知曉了我們的事情。」

說完似乎是掐了那女人腰上一把,嘴裏埋怨道:「都是你這騷蹄子,每次都浪/叫連連,害得我擔驚受怕。」

柳長青伸手捂住了秋螢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