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螢「啊」了一聲跳下了羅漢床,站在地上臉上青白紅的轉換不定。柳長青等她定了會兒神,才低聲問了句:「秋螢,怎麼了?」
秋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坐了回去道:「沒事,長青哥。我只是有點不明白,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怎麼生小孩?」
柳長青一口酒嗆在嗓子裏,咳嗽了好幾聲才停住,看著她道:「誰告訴你男人和男人做了那事兒就可以生小孩了?」
秋螢反駁道:「那不生小孩做那事兒幹什麼?」
柳長青被噎住了,半晌才道:「這個……這個你不久後就會知道了。等此間事了,我馬上著手辦咱們的事兒。」
秋螢哼一聲道:「咱們的事兒還有筆賬沒算明白呢!還是先說少一哥吧,他和雲初哥怎麼了?真的那啥啥啥了啊?」
柳長青沉了一下道:「以下純屬推測。我想這事兒應該是你雲初哥主動的,你少一哥雖然對自己是否好龍陽有所懷疑,但是卻只是去青樓戲寮裏來感覺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只對男人有意思,要真身驗證的話,他一定是找趙瑩瑩的,不會找別人。而你雲初哥,自幼在戲班子裏長大,耳濡目染之下,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也早就習以為然了。你少一哥是他的恩人,他知道你少一哥的矛盾之後,說不定就想要把自己獻給他,來幫他最終確定一下。」
秋螢點點頭道:「然後呢?」
柳長青想了下,接著道:「不管他們最後成沒成事兒,應該是兩個人衣衫不整的時候,被趙瑩瑩撞見了。」
秋螢驚呼一聲:「啊?!怎麼會?你怎麼知道?」
柳長青道:「據聞趙瑩瑩就是自從那日後,開始借酒澆愁,對你少一哥避而不見,每日喝得爛醉如泥,終於有一日雨後,酒醉的她上了山,卻失足落下了山崖。」
秋螢驚道:「那她?」說完又想了起來,繼續道,「她沒死,是嗎?」
柳長青道:「我已經去過那地方了,山崖下有水,趙瑩瑩當日應該是隨水去了,後來被人所救,養好傷後輾轉了一年多才又回到了趙府。」
秋螢想了下道:「那趙瑩瑩失蹤這麼久,我少一哥居然沒有四處找尋麼?」
柳長青道:「是了,這裏我忘了說明。你少一哥,還有趙瑩瑩的妹妹趙筱筱,是親眼見到趙瑩瑩跌落山崖失了蹤跡的。我推測,是你少一哥見趙瑩瑩避不見他,就哄了趙筱筱幫他留意著,趙瑩瑩酒後要去登山,趙筱筱攔之不住,就只好去告訴了你少一哥。他們兩人跟在她後面也上了山,親眼目睹了那一幕。事後你少一哥尋訪了一年多,最終沒能找到她。趙府在趙瑩瑩失蹤一年半後,給她辦了喪事。」
秋螢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又道:「那趙瑩瑩回府之後,為什麼沒找少一哥去啊?」
柳長青道:「兩個原因。一是趙瑩瑩墜落山崖摔斷了腿,還摔傷了腰,腿雖然養好了,但接骨的人醫術不高明,變得跛了;腰傷怎麼養都沒好,勉強可以站起來走路,卻直不起腰來。這樣的她,又怎麼肯去見你少一哥呢?二來她知道你少一哥一直將雲初留在身邊,認為他們才是一對兒。」
秋螢歎道:「果然如此就通了。這裏就是:郎為郎好龍陽,妾為郎君釀情殤。後一句也能明白了,死未死亡未亡,說的就是趙瑩瑩曆劫重生的事兒。再後面的:小妹代姊追夫郎,我也懂了。應該是趙筱筱代替她姐姐,又喜歡上了少一哥,然後一直苦追了這麼多年,是嗎?」
柳長青道:「喜歡倒是未必,代替卻是事實。」
秋螢道:「此話怎講?」
柳長青道:「也許就是趙瑩瑩回府之後,才讓趙家人辦的自己的喪事。她一方面覺得自己沒法見你少一哥,另一方面心裏卻仍舊深深地喜歡他,不希望他沉迷男色,最終連個後也落不下。於是就轉托了自己妹妹,讓她代替自己去喜歡何少一,甚至是不顧一切地纏著何少一,只盼著他能轉了念頭,重新喜歡起女人來。」
秋螢道:「竟是如此麼?可當真?還是推斷?」
柳長青剪了下燭花,慢慢道:「除了你少一哥和雲初的那段兒是推斷之外,其餘都是事實。我都已經查了出來。」
頓了頓,柳長青又道:「也不全是我的功勞。這件事能夠查得清楚,主要還要感謝一個人提供的線索和幫助。」
秋螢道:「哦?是誰?知情人?我認識麼?會不會是趙成煦啊?」
柳長青搖頭道:「不是他。這個人你也認識,正是當今的新科狀元邱應方。」
秋螢愣道:「啊?他怎麼也攪合進來了?」
柳長青卻不說話,只淡淡道:「你想想。」
秋螢思索了一會兒,眉頭一展道:「趙筱筱?」
柳長青點頭道:「不錯。他喜歡趙筱筱,與她相處過程中,可能發現趙筱筱並非對他無意,只是因為什麼事情,非要嫁給何少一不可。這其中雖然有何少一屢次拒絕她的賭氣成分,但卻應該還有別的原因。他起了疑,就順藤摸瓜查了下去,最後他查出了趙瑩瑩未死。而我這頭兒,從雲初那裏入手,查到了趙瑩瑩墜崖前的過往。我們兩路人馬撞了幾次蹤跡,最後長晴逮著了那邊的頭兒,然後我們照會了邱狀元,這才弄清來龍去脈。」
秋螢順口問道:「那你和長晴是怎麼見到的?」
柳長青道:「自然是在順天府裏見到的。長晴學藝十多年,下山探親,順便遊歷江湖。她歸家的時候,我也在順天府裏。」
秋螢想起上輩人的恩怨,心裏也是一陣堵,問道:「你是去認父?」
柳長青搖搖頭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順便和柳大人談談,讓他知會石老闆不要輕舉妄動。」
秋螢這才想起來柳長青一直在敍述過程中「柳大人」「柳大人」的這麼稱呼,她也順口道:「那柳大人就這麼聽你的?真的知會了石老闆?」
柳長青淡淡道:「他有個要求,就是讓我和你退親。」
秋螢氣沖腦門道:「憑什麼?哼!」
柳長青道:「我也是為了應付他,才去找的世進。我的確給了世進一封標著退親書的信函,不過裏面的內容卻不是要退親,而是跟他說明了原委,然後讓他幫著我找了郝世清,暗中照顧銅鑼灣和密雲那邊。」
秋螢頓了會兒,又道:「世進怎麼看著我傷心也不告訴我!哼!」
柳長青道:「有人暗中看著呢!你要不傷心,他們又怎麼會相信呢!」
秋螢搖搖頭道:「且不說這個,就說那姓石的可不像是聽話的人,他會按兵不動麼?」
柳長青忽然笑了起來道:「他不會按兵不動,除非他自顧不暇。」
秋螢想了下,笑起來:「你不會是也去找他的茬口了吧?」
柳長青也笑道:「不是我,是長晴。」
秋螢道:「長晴?」
柳長青道:「嗯。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明白了她的名字是由我的‘長青’二字而來,心裏很不服氣,就處處找我麻煩。我跟她說,假如能幫我暗中去找姓石的麻煩,事成之後我就把名字改了。她就答應我了,而且玩得樂此不疲。最近到園子裏來,是要找之前毀園子的那些人的線索,要把那幫武林人士追查出來。」
秋螢卻又擔心起來:「她再厲害也是一個人,還是個小姑娘家家的。對手個個都是彪形大漢,又都會武功,會不會有危險啊?」
柳長青道:「誰告訴你她是一個人的?她師兄妹一共六人一起下的山,就在附近活動。長晴聯絡了他們,這好多事情也都有他們暗中幫忙,不過高手過招高下立辨,那姓石的那裏請了好多幫手過來,其中不乏武林中人,百來號人被長晴的四師兄一個人耍得團團轉。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所以你不用擔心她的。」
秋螢執起銀耳壺倒了一盅酒抿了一口,又吃了兩片鹵牛肉,開口問道:「長青哥,等事情都辦完了,你真的要改名字麼?喊了這麼多年長青哥,要改口還真有點彆扭呢!你打算改叫什麼啊?」
柳長青笑一笑,拿箸子蘸了酒水在桌上慢慢劃了兩個字出來。
秋螢睜大眼睛忽然邊笑邊叱責起來道:「啊?哪有你這樣的啊?!自己妹妹都要捉弄!改了還不如不改!這叫什麼啊?」
柳長青也笑起來道:「到時候我只是想這麼逗逗她而已。至於改名,假如她堅持的話,改什麼都是一樣的,她說了算。」
秋螢緩緩道:「這還差不多。不過,少一哥的事兒到底怎麼辦啊?那首詩我是全然明白了。‘避又避擋又擋,一場大夢六年長’少一哥一直躲著趙筱筱,也正是因此才錯失了發現不對頭的機會,錯失了找到趙瑩瑩的線索。這事兒還真像長晴說的那樣,雖然悲愴淒美,卻讓人無聊難受。兩個有情人,一個拖泥帶水導致夜長夢多,一個怕這怕那最後慘澹收場。如今時隔多年,真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事兒告訴少一哥,也不知道他知道了會是如何反應,見到趙瑩瑩的樣子又會是怎麼一種心情……」
柳長青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啊。所以我也在考慮,如何將這事兒告訴你少一哥。尤其是……」
秋螢等了半晌不見他接話,問道:「尤其是什麼啊長青哥?」
柳長青道:「尤其是……我覺得長晴她……好似對你少一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