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兩路救兵

何少一撇撇嘴,又晃了晃摺扇,這才慢悠悠地問道:「我要幫了你,可有好處?」

張秋螢微微愣了一下,半晌才有所頓悟地問了句:「那個……你是想要銀子嗎?」

啪的一聲,摺扇敲在了她的腦袋上。郝世清幾乎是在同時,胳膊竟然一動,似乎是想去擋那扇子一般,卻終於強自按捺住,只是心頭忽地不舒服起來。

張秋螢捂住腦袋,退後兩步戒備地看著他的扇子,用手指著郝世清道:「銀子找他要!救人如救火,你先想辦法啊!」

何少一冷哼一聲,招手喚過雲初來,將手中的摺扇遞給他道:「你跑一趟,叫疤頭放人!」

雲初應了剛要退下,郝世清上前一步道謝道:「多謝何少東家!不過,世清還有個不情之請,如果可以,希望少東家成全。」

何少一擰著眉毛似乎有些不耐,卻還是略點了點頭,示意他說。

郝世清朗聲道:「我還要那一胖一瘦兩個拐子!」

何少一琢磨了一下,忽地將頭一歪,看向張秋螢。張秋螢想起姥姥說過的話,建議道:「不如將他們抓進牢裏去吧,等麥收完了再放出來,省得他們再去拍花子。」

何少一一抬手,吐出一個字:「辦!」

雲初躬身行禮後就往外走,郝世清連忙跟了上去,張秋螢繞過椅子貼著牆邊也往門口蹭,嘴裏小聲卻急切地道:「我也跟著去!郝哥哥,等等我!」

郝世清猛地站住,回頭望了過來,卻見張秋螢已經被何少一重又拎回去摁在了座椅上,語氣不善地問道:「你剛才喊什麼?誰教你這麼喊的!」

何少一重外面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去辦事,嘴裏囑咐道:「快去快回!回來的時候再過來接她!」

郝世清回頭看了張秋螢一眼,只見她正小聲地辯白著:「為何不能這麼叫?我只知道他是郝小胖的哥哥,不知道他名字啊!」

小夥計已經端了託盤過來,上面一碗散發著熱氣,還在咕嘟咕嘟輕輕起泡的粳米粥,另有四碟精緻的小菜,曹掌櫃待他送進去後,將雅間的門緩緩地拉上了,同時也隔斷了裏面的人聲。

這頭郝世清隨著雲初去解救郝小胖暫且不提,且說柳長青那頭兒。

他帶著鄉親們尋人的方向正是密雲縣城北,轉了幾圈就來到了趙府大門外。柳長青心中一動,一邊讓鄉親們繼續在附近轉悠打聽,一邊找門人通報說有急事要見大公子趙成煦。

趙成煦剛剛睡醒正準備起床,聽了通報就直接讓門人將柳長青帶進了客廳裏,粗粗梳洗過後,就趕了過來。

柳長青言簡意賅地敍述了事情的經過,然後打聽趙公子是否聽說過「八哥」這個人物,是否有門路將人救出來。

趙成煦聽明白了事情緣由,心中有數,也不太著急,安慰他兩句定能相救之後,疑惑地問道:「照長青弟弟說,這孩子倒是與你並無多大淵源,怎地他家家人不來,反倒累你如此奔忙?」

柳長青想了片刻方回道:「他家人與我乃是兵分兩路各自行動,也甚是焦慮在想辦法。不過,趙大哥既然問了,我就實話實說。坦白講,這郝家雖不是什麼魚肉鄉里的惡霸,卻也是財大氣粗的土豪。日前我們兩家曾有過嫌隙,今日恰好叫我撞上了這件事情,一是同為鄉鄰不可不幫忙,二是借此機會冰釋前嫌握手言和,即便不能,也能略略和緩各行個事。」

趙成煦理解地將頭連點了數下,吩咐道:「備車!」然後轉頭對著柳長青笑道,「既是如此,這個人情我定是要賣給長青弟弟。此番我親自走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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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疤哥這邊。

胖的拐子在這行當裏有個諢名,叫做豬肉伍,他原本是個屠夫,因為性子愣脾氣急,用一把殺豬刀傷人致殘之後,在大牢裏關了幾年,出來後媳婦早跟人跑了,家財也被席捲一空,不得已做起了混子。

瘦的那個拐子也有個諢名,叫做瞎子算,做拐子前在城隍廟擺了個卦位,迷瞪翻愣著細長的小眼睛,冒充瞎子神算,揚言鐵口直斷,給人批字算命,後來給一位大戶人家小姐算命時,為了訛些銀錢,一頓地「命硬克夫、天煞孤星」地胡解亂說,被人打了個半死扔了出來,也再不敢重操舊業。

這二人不知怎地相識了,然後勾結了起來,慢慢做起了拍花子這種缺德行當。

郝世進此刻已經清醒了過來,眼睛四處看了看,見是個柴房,想了半晌,也沒明白自己怎地來了柴房裏。剛要張口罵人,忽地發現自己雙手是被綁住的,登時傻眼了起來。

他沒有叫嚷,而是回想起早晨的情況來。記得是昨日清晨,他見一個小廝捧了些新鮮野果子討好他房中伺候的丫鬟春雨,他拿了幾個來嘗覺得滋味甚好。想起曾經在張家吃過好幾根黃瓜,便打定了主意要多摘些果子來好送給秋螢嘗嘗。然後他就吩咐了小廝今天起早去摘,多摘些來。

小廝果然摘了不少,春雨幫他洗乾淨了裝碟,放到精緻的小食盒裏,他拎著就出了門。然後沒走多遠,過來一胖一瘦兩個大人,問他落仙嶺怎麼走,告訴他們後,那瘦子笑眯眯地拍著自己的肩膀道了謝,接著……接著就再沒印象了。

再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了。

郝世進動了動,靠到牆邊,四下看了看,並不見自己備好的食盒,當即垮下了臉。

再想了想,知道自己是遇到了壞人,被人捉了。心頭一慌,立刻又想起來,可能再也見不著爹娘大哥,也見不著張秋螢了,登時又眼眶一酸。

正難受間,忽地外面喧嘩了起來。接著他聽到了揮鞭子的聲音,這聲音太熟悉了,他立馬嚇得一哆嗦,閉上眼想到,這次輪到別人來抽他了麼?

卻聽到隨著鞭子響聲,外院裏一個聲如洪鐘的大嗓門叫嚷了起來:「媽的!豬肉五,瞎子算!你們兩個不開眼的東西!這是給老子綁了個祖宗來是吧?!」

兩個討饒聲爭先恐後地響了起來,接著郝世進聽到了一個仙樂般的聲音,正是他的大哥郝世清揚聲問道:「我弟弟呢?你們還不放人?!」

然後外頭又一陣慌亂過後,忽地一個聲音訝異道:「趙公子也來了?」

郝世進也聽不明白個所以然,但是很快,那一胖一瘦兩個拐子連滾帶爬地進了柴房裏來,一個給他鬆綁,一個啪啪地扇自己嘴巴子,一邊打一邊說:「小祖宗饒命!我們瞎了眼!小祖宗饒命!」

郝世進知道已無危險,當即三兩下跳起身來,走向門外。

卻見這破落院子裏好不熱鬧。郝世清、柳長青,一大堆銅鑼灣的鄉親們,還有一個拿著摺扇的青衫少年,並一個衣衫華貴的貴公子,擠擠挨挨地塞滿了院子。

郝家的家丁趕緊過來,將郝世進抱了到郝世清身邊。

郝世清回頭打量了他一下,吩咐道:「趕緊地,給大傢伙兒道個謝,這都是趕來救你的!」

郝世進連忙地打個圈地行禮道了謝,郝世清又領著他特別地謝過了趙成煦、雲初和柳長青。謝到柳長青的時候,郝世進頗有些不服氣,被郝世清強摁了頭,這才躬身行禮也道了謝。

見已經沒有事了,人們三三兩兩地散去,郝世清也遣回了幾個家丁回去報平安。銅鑼灣的裏正帶人押了兩個拐子去報官,郝世清要帶著郝世進去公堂回話,就再三客氣地與趙成煦與雲初告了辭,並說明他日必登門拜謝等等。

趙成煦與雲初也不再疤頭這裏久待,也跟著走了出來。卻見門前街角處一輛華麗的馬車前面,何少一抱著張秋螢正靜靜地等在那裏。

雲初趕緊上前兩步道:「少爺,你怎麼親自來了?」

何少一示意他小聲,然後道:「磨不過這小丫頭,她非鬧著來,卻在車上就睡著了。」

說完何少一側了側身子,柳長青這才看清楚,那個一身粉綠裙衫,趴在他肩頭皺著眉頭閉著眼睛呼呼睡著的,正是張秋螢。

柳長青當下越過眾人,幾步走了過來,客氣地道:「麻煩何少爺了。」說完,就伸手去接睡著的張秋螢。

何少一身子一閃就躲開了他手,似是有些不悅,反手一指馬車道:「既然事情辦完了,人也救出來了,還是讓她上車睡吧,免得著涼。」

說完,當先抱著秋螢朝那輛豪華的馬車走了過去。柳長青站在那裏,背著藤背簍看著他慢慢地走到了車邊,忽地嘴角一歪淺淺一笑,接著就揚聲喊道:「秋螢!」

何少一懷裏的張秋螢聞聲一動,眨了眨眼睛睜了開來,嘴裏喃喃地喊起來:「長青哥,長青哥!是你嗎?長青哥?」

說完在何少一懷裏掙扎起來,抱著他的脖子就往上爬,似乎聽到了聲音是從後面傳來,卻被何少一的身子擋著不能確認,很是著急的樣子。

柳長青放柔了聲音道:「秋螢,快過來。回到家再睡,在外面睡容易著涼。」

張秋螢聽得真切,立刻將身子往地上墜去,一邊還連聲答應著:「嗯,知道了,長青哥。郝小胖呢?他沒事吧?」

何少一慢慢地將張秋螢放下了地,看著她幾步奔回了柳長青身邊,拉著他的袍角。手動了動似乎是想搖搖摺扇,卻忽地發現摺扇在雲初那裏。

他不動聲色地轉身上了馬車,簡短地道:「雲初,走!」

雲初連忙與眾人告辭,幾步跟了過去,豪華馬車漸行漸遠。

趙成煦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似乎是奇怪何少一怎地連招呼也沒與自己打。

這邊郝世進快步走到張秋螢身邊,仰臉問道:「秋螢,你怎麼也來了?」

張秋螢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問道:「他們沒打你吧?」

郝世進激動道:「你是不放心,跟著來救我的?」

張秋螢道:「我回村子報的信,來救你的是長青哥。」

郝世清上前兩步拉過郝世進道:「具體事情,回家再敘。現下先去衙門裏把事情了了。」

又囑咐了家丁雇輛馬車送柳長青和張秋螢回銅鑼灣,這才牽了一步三回頭的郝世進上了馬,緩緩朝衙門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