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圓端著漱口水，「嘩啦啦」將口中的泡沫沖洗乾淨，用毛巾擦了擦嘴角，鏡子中宋毅正飄在背後，一身時下流行的休閒裝，帥的讓人不敢直視的樣子。
一大早，打扮成這樣，除了她還有誰能看見？
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她一邊腹誹著一邊放下漱口杯，雙手放在水龍頭下，接了一捧水，低下頭撲在自己的臉上，正准備接第二捧的時候，突然愣住了，猛地抬起頭來！
她盯著鏡子看了幾秒，然後回過頭沖宋毅：「你居然有換衣功能了？」
不是一件白色襯衫永不變麼？
不是一年365天，天天一條黑色的褲子麼？
不是所有她能看到的時間，都頂著他那頭根本不能稱作為發型的頭發麼？
他居然換打扮了！
他居然可以換打扮？
唐圓眨巴眨巴著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
宋毅被某人遲鈍的神經氣樂了，覺得一大早換成這樣，還在唐圓面前傻逼的晃蕩了這麼長時間，絕對是因為腦子抽了！
他扯了扯身上的領口，幾乎是刷的一聲，身上這一身潮款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萬年不變的白襯衫黑西褲。
看著宋毅低氣壓的臉，唐圓：「……」
她明明一句話沒有說，又是哪裡得罪這位爺了？
莫名其妙的事件，唐圓覺得宋毅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他倒也沒有再做一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動作，只是或站或坐在角落裡，身上的氣壓低的嚇人。
唐圓背上背包，一只手抱著茶器盒，嘴裡啃著麵包，猶豫了一下，對著角落裡的某只說：「我去找唐方，你要去麼？」
宋毅沒有回答，而是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原地，唐圓捂著左眼，拿上桌面上的鑰匙，走出了門。
剛踏出門，就看見自己師父顧大瘋子倚在自己房門前抽煙，他臉上的那道疤痕如此的明顯，以至於唐圓從側面看這他那張八方不動的臉，會下意識的感到一股肅殺的氣質。
「昨夜收獲怎麼樣？」顧凝遠指尖夾著煙，用中指彈了彈煙灰，側過頭，視線看了過來。
「還好。」唐圓模稜兩可的回答，她了拉包帶，然後迅速扯開話題，「師父你在等我？有事？」
「是這樣的，你今天大概要收拾一下生活必備用品，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出去了。」顧凝遠的語氣淡定的說著，也沒說做什麼，轉身就往臥室走，留給了唐圓一扇緊閉著的大門。
今天早上不正常的不僅宋毅一個人啊，貌似。
唐方的宿舍是沏茶師統一的宿舍，不過因為鳳園沏茶師人數偏少，而且金貴的原因，基本上都是單間。
雖說是單間，但是男女分開兩棟樓居住，貿然闖入男生宿舍並不太好。
唐圓抱著茶器盒子站在太陽底下等，鳳園這個地方壓根沒有手機信號覆蓋，手機早就成了磚頭和單機游戲機，傳話這種東西還是靠人力來。
唐方下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家姐姐站在下午大太陽底下曬著，他皺著眉走上前，就看到唐圓側過來的臉朝著他露出一個笑容：「你下來了？」
唐方接過唐圓手上拿著的東西，問：「你今天吃飯了沒？」
唐圓：「啊，剛才啃了一個麵包。」
唐方另一只手拽著唐圓：「我們去食堂吃飯，我也沒吃，你就當陪我吃。」
剛想拒絕的唐圓聽到後半句話，乖乖的被唐方拉著往前走，走了幾分鍾後，唐圓笑嘻嘻的說：「你不生氣了？」
「次次都生你氣，我估計老早就要被氣死了。」唐方淡淡的說，看著食堂的大門，問，「想吃什麼？」
唐圓也不客氣：「肉。」
於是兩個人坐在食堂裡，點了一堆的肉食，鳳園裡非貴即富，即使出生貧寒的鳳園的貧困助學金也是普通學校的很多倍，相對的，鳳園除了消息不暢通之外，生活水准還是不錯的。
只要你有錢，又有時間，大可請食堂的大廚單獨替你燒菜。
不過正常人除了勾搭沏茶師或者勾搭妹紙的時候，才會做這麼燒包的事情，其他還是乖乖吃食堂，這和金錢無關只和環境有關。
無論家世還是錢財，鳳園裡的人都是超脫土豪階層的人，大家都是吃食堂的，沒有什麼不對。
唐圓抱著一小截豬腿啃著，嘴唇上啃得都是油，她從肉開始上來就已經放棄了筷子，直接用手開動。
還好兩人單點一個包廂，不然這種吃相傳出去，唐圓出了唐小瘋子之外，大概還要多一個稱號。
「今天特地來找我，有事？」唐方看著唐圓啃完一截豬腿，遞上去一方紙巾，開始正題。
「喏，打開看看。」唐圓擦了擦手，轉戰另一只烤鴨，嘴角朝著桌上盒子努了努。「我挑選的。」
唐方看著桌子上一點不顯眼的盒子，順著唐圓的意思打開了，看到的是一套長相不太討喜的茶器，但還是很高興：「送給我麼？」
唐圓點頭，看著唐方的笑容就知道，他只是單純為自己送禮物這個行動開心，而不是因為送的禮物開心。
她喝了一口果汁，將嗓子裡的東西都咽下去了，才說：「昨天夜裡，我被通知因為采茶季奪得第二名，然後去鳳園的寶庫裡挑選了獎品，你手中這就是。」
「我倒也是聽過采茶季獎勵的事情，不過風言風語很多，很難判斷真假，沒想到倒是真實存在的，那怪上一屆的人下手那麼狠。」唐方像是想起什麼，重新將視線投向手下這套長相不太討喜的茶器，「這茶器有什麼特殊麼？」
他倒是不覺得自家姐姐在寶庫裡挑選這麼一套茶器，會沒有什麼特殊的。
「來來來來。」唐圓做了個靠過來的手勢，然後站起來貼在唐方耳邊說，「器靈。」
唐圓吐出的兩個字順利的讓唐方愣在原地，他一直故作成熟的臉，第一次出現了呆萌的表情。
唐圓用著兩只油乎乎的爪子，朝著唐方呆萌的臉上摸了兩把，看著兩個油膩膩的印子竊喜了一下：「器靈大概沉睡多時了，你要用靈力去餵養茶器一段時日，然後慢慢用靈力喚醒她。」
唐方抓住唐圓胡鬧的爪子，皺了皺眉：「我不要，你自己拿回去。」
唐圓就料到了這一句，手腕動了動，一只茶盞躍入掌心：「青羽，跟唐方打聲招呼~」
上好的青花白瓷盞，瓷釉晶瑩剔透，上面勾勒著的鳳凰擁有一雙血色的眼眸，從羽毛到爪子，都栩栩如生。
青羽看了唐方一眼，茶盞上的鳳凰抖了抖羽毛，尾羽也隨著顫了顫，然後用居高臨下的語氣對唐方說：「我是主人的器靈青羽，娃娃就交給你了，醒了之後要好好待它，嗯，就這樣？」
最後一句是對唐圓說的，唐圓點點頭，然後將青羽收回了手腕間。
看著唐方繼續呆萌的臉，唐圓這次很講義氣的沒有捏上去，只是低下頭吃飯。
一直到吃完飯離開食堂，唐方的臉倒是恢復正常了，可是眼神還是飄的。
唐圓雖然不是特別感同身受，但是也能理解一個從小就當做沏茶師培養的人物，得到茶器器靈的感覺，大約是震驚大於驚喜。
走出了食堂，唐圓才想起來，自己要跟著師父出門這件事，才順口提出來：「我師父，就是那個顧大瘋子，要帶我出去幾天。」
唐方幾秒鍾才反應過來唐圓在說什麼，迅速清醒過來，組織語言道：「這好像是鳳園的傳統，老師是要帶親傳學生出門游歷的，確定好具體時間了麼？」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定的時間是明天出發。」
唐方有些驚訝：「怎麼突然這麼急？知道需要周期是多長麼？」
「我也覺得太急了。」唐圓苦笑，「除了和我說明天出發，其他沒有任何信息，你也知道顧大瘋子那個脾氣。」
唐方想了想也是，兩人走到唐方宿舍樓底的時候，他讓唐圓在樓底下等了等，迅速跑上樓然後迅速的跑了下來。
唐方將手中拿著的一只兩個巴掌大的小包塞到唐圓的手裡，喘著氣說：「出門在外，金錢是難免的，這裡是我的一張銀行卡，密碼是我們的生日，包裡還有些貴重的金屬寶石和一些大錢小錢，有的地方用錢買不到的東西，你可以用茶藥去換，千萬別為了些死物委屈自己……」
絮絮叨叨的，唐方又發揮他全能保姆的技能，事無巨細的交代了一遍。
唐圓在心底歎了一口氣，眼底卻被暖意暈開。
***
次日中午，火車站台。
唐圓腳踩著一雙滿是泥濘的鞋子，斜斜的靠在路燈之上，她抬頭看著刺眼的太陽，抬手抹了一把汗：「師父，你不是說火車早上九點到麼？」
所以披星戴月的，一大早雞還沒醒呢，她的門就被踢的震天響，直接從睡夢中拉出現實。
二十分鍾後，她背著行李打著哈欠，跟著她便宜師父走出鳳園，然後沿著山路下山。
相比之下，下山要比上山輕鬆的多，不過唐圓這次是自己背著行李，依舊累的夠嗆，好不容易趕在八點多來到站台……
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手表的時刻，中午十二點二十三分，她跟著她便宜師父已經整整站了四個小時。
一旁還有閒情雅致欣賞風景的顧凝遠隨意的說：「這樣啊，或許是我記錯了。」
出師不利。
偏生攤上這麼一個，怎麼看也不可能靠譜的師傅。
未來的日子有多精彩？
火車最終在晚上九點鍾准時來臨，唐圓甚至連呵呵都懶得呵呵了。
她爬山火車，找個了硬臥的位置，啃了火車上提供的水和麵包，填完肚子之後，她累的像只死狗一樣爬上床。
再次睜眼，已然到了目的地。
之後的路程輾轉了汽車、客車、甚至搭順風車坐了一輛卡車，她擠在狹小的後座上，連腳都沒地方放。
最後來到的地方，即使翻開地方地圖，她也很難找出這個地方。
不起眼的，一個三四線的小城。
很多小城市的旅社，都是集飯店和小酒店於一體的，樓底下是客人簡單吃飯的地方，樓上則是住房。
唐圓環視了這一家的環境，很乾淨，但是不知道是燈光原因，還是因為牆壁反射的原因，整體的光線有些昏暗。
一樓不遠處的餐桌上，三三兩兩坐著幾桌人，低聲聊著天，看上去倒也算是融洽。只是在唐圓剛踏進門的時候，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進來，那種一半戒備一半警戒的目光，像是針扎在身上一樣。
唐圓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整個人的衣服已經皺成抹布狀，頭發亂糟糟的，眼底還掛著黑眼圈。
她纖瘦的胳膊提著一只箱子，像是要馬上被箱子給拉倒在地的樣子。
旅館看門的小哥立刻上來替唐圓接過箱子，眼神好奇的在她臉上的眼罩上掃了一圈，倒也沒有什麼惡意，熱情的笑著說：「兩位是先休息呢，還是先吃飯呢？」
顧凝遠帶著一頂帽子，掩住了他臉上猙獰的傷疤，他淡淡的說：「開兩間房，然後准備三菜一湯，我們先去洗澡然後下來吃飯。」
櫃台上的老板娘瞇著眼睛笑：「406、408兩間，小朱帶客人上樓。」
「好咧！」
又是瞬間，所有投射過來的目光全部收了回去。
一切又回到了他們沒有走進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