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阿宋和那位自稱芮秋的紅髮女孩兒將小笛抬到長椅上。安娜貝絲則跑去拿藥箱。小笛雖然仍有呼吸,卻陷入深度昏迷中。
伊阿宋說:「我們肯定有辦法救活她,對嗎?」
看著氣若游絲、玉容慘淡的小笛,伊阿宋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憐惜。或許兩人之間真的素不相識,或許小笛並非他的女朋友,但他們畢竟曾在大峽谷同生死,共患難。他們一同被帶到了這個地方,彼此剛分開一小會兒,小笛就成了這個樣子。
喀戎將手放在小笛的額頭上探了一下,頓時臉色沉下來,問道:「她的心靈處在崩潰邊緣。芮秋,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希望自己知道啊。」芮秋說,「我剛一來到營地,就對赫拉的營區產生了一絲感應。我前腳進去,安娜貝絲和小笛後腳便進來了。我們剛聊了幾句,接著——我的腦海中就成了一團空白。安娜貝絲說我的嘴裡發出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是預言嗎?」喀戎問。
「不是。每當先知靈魂出現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它是在我體內產生的。而這一次卻像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從遙遠的地方以我為媒介來說話。」
安娜貝絲拎著一隻皮袋衝進來,跪在小笛旁邊:「喀戎,剛才發生的事情——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怪事,芮秋說話的聲音像是個老太婆,她抓住小笛,對她說……」
「把她從監牢裡救出來?」伊阿宋接口說。
安娜貝絲吃驚地問:「你怎麼知道?」
喀戎伸出三根手指放在心口,似乎是一種驅除邪魔的手勢。
「伊阿宋,你把事情原委說給他們聽。安娜貝絲,請把醫藥袋遞給我。」
喀戎接過皮袋,從中取出一個藥瓶,灌了幾滴藥水進小笛的嘴裡。伊阿宋則把剛才隱藏在黑霧中、自稱是恩人的女人的話轉述了一遍。
伊阿宋見大家聽完後都默默無言,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憂慮。
「看樣子經常有囚犯打來神秘電話,要求你們營救他們嘍?」他問。
安娜貝絲問:「出現的那個女人自稱是你的恩人,而不是你的神父或神母?」
「不是,我聽得清楚,她的確稱自己為恩人。她還說我父親把我的生命獻給了她。」
安娜貝絲皺眉說:「這種事我還是頭一回聽說。你提到的那個在空中走廊襲擊你們的風暴精靈——他宣稱自己為某個女主人效命,是嗎?他的女主人會不會就是你看到的女人呢?」
「我認為不是。」伊阿宋說,「如果她是敵人,為什麼要尋求我的幫助呢?她身處牢籠之中,仍在擔憂敵人的勢力日漸強大。據她所說,她的敵人將在冬至那一天從大地上崛起……」
安娜貝絲看向喀戎:「不是克洛諾斯,請告訴我這不是克洛諾斯。」
半人馬陰沉著臉,手指搭在小笛的手腕上探查脈搏。
良久之後,他說:「這次不是克洛諾斯,他已經完蛋了,可是——」
「可是什麼?」安娜貝絲追問。
喀戎合上藥袋:「小笛需要靜養,我們稍後再討論這件事。」
「不,現在就說。」伊阿宋急道,「喀戎先生,你方才對我說最大的威脅正在臨近,那是一場生死之戰。你說的那個威脅該不會比泰坦巨人的軍隊更厲害吧,是嗎?」
芮秋忽然小聲說:「噢,天哪。那個女人是赫拉,除她之外不會是別的人。那是她的營區,她的聲音。同時,她又在伊阿宋面前現身。」
「赫拉?」安娜貝絲厲聲說,比西摩的吼聲還大,「是她附上了你的身體?是她害得小笛昏迷不醒?」
「我認為芮秋說得不錯。」伊阿宋說,「看那女人的樣子的確好像女神。而且她還穿著——穿著羊皮披肩。羊皮披肩是朱諾的標誌,是不是?」(朱諾來自羅馬神話,是朱庇特的妻子,羅馬神話是以希臘神話為參照的,所以朱諾對應希臘神話的赫拉,而朱庇特就相當於宙斯——譯者注)
「是嗎?」安娜貝絲面露怒色,「這我倒沒聽說過。」
喀戎勉強點點頭,說:「朱諾便是赫拉的羅馬名字,羊皮披肩是羅馬士兵的標誌。她披著披肩,說明她已經進入最大的戰爭狀態了。」
「這麼說來赫拉被囚禁了?」芮秋問,「誰會有那麼大的勢力,竟能囚禁諸神的女王。」
安娜貝絲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幸災樂禍地說:「不管誰幹的,我們都得謝謝他們幹了一件大好事。如果他們能封緊赫拉的嘴巴——」
「安娜貝絲,」喀戎警告說,「赫拉畢竟是奧林匹斯諸神之一。從多個方面來看,她還起到團結諸神的作用。如果她確實被囚禁起來並且生命受到威脅,這將會動搖整個世界的根基,奧林匹斯將陷入動盪不安,這無論對誰都沒有好處。如果赫拉向伊阿宋尋求幫助——」
「好啦,」安娜貝絲負氣說,「算我沒說。我們知道泰坦巨人有囚禁神靈的實力,對嗎?幾年前,阿特拉斯就曾抓住過阿耳忒彌斯。自古相傳,神靈們也時常彼此大打出手。可是比泰坦之戰更可怕……」(阿特拉斯囚禁阿耳忒彌斯的故事詳見《波西·傑克遜與巨神之咒》——譯者注)
伊阿宋看著西摩的豹頭,見它正咂著嘴巴,似乎女神的滋味比香腸還好吃。「赫拉說,近一個月來她一直試圖破開牢門。」
「奧林匹斯山恰好關閉了一個月。」安娜貝絲說,「這麼說來,諸神肯定知道這場彌天大禍。」
「但她為什麼要將我送到這裡呢?」伊阿宋問,「她抹去我的記憶,將我丟在荒野學校的大巴上,然後又託夢給你,要你把我帶來。她為什麼如此看重我呢?為什麼不乾脆直接給其他的神靈們發個警報——告知諸神她被囚禁的地點,讓諸神去營救她呢?」
「神靈的意志需要英雄們在人間予以貫徹。」芮秋說,「這樣才合理,不是嗎?他們的命運總是和半神交織在一起。」
「沒錯。」安娜貝絲同意說,「可是伊阿宋說得也有道理。赫拉為什麼選中了他?又為什麼抹去他的記憶呢?」
「而且小笛也在某種程度上被牽涉進來。」芮秋說,「赫拉傳給她同樣的信息——『救我出來』。而且,安娜貝絲,這件事必定和波西的失蹤有關。」
安娜貝絲盯著喀戎,問:「你怎麼不說話,喀戎?我們面對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老喀戎的面容彷彿在短短的幾分鐘內蒼老了數十年一般,眼眶上的皺紋愈發明顯。「親愛的,在這件事上我幫不了你們。很抱歉。」
安娜貝絲眨了眨眼睛:「你從來沒有……從沒有對我們隱瞞過什麼。就算上次大預言……」
「我回辦公室去了。」喀戎聲音低沉地說,「我需要在晚飯前好好整理一下思緒。芮秋,你能看護好這位姑娘嗎?你可以喚百眼巨人送她去療養室。安娜貝絲,你和伊阿宋談談,告訴他關於希臘諸神和羅馬諸神的事。」
「可是……」
半人馬轉過輪椅進入大廳。安娜貝絲露出不滿的神色,用希臘語咕噥了幾句。雖然伊阿宋聽不懂,但也知道那絶對不是好話。
「對不起。」伊阿宋說,「我覺得我在這裡——唉,我一來營地就惹上這許多麻煩。喀戎說他發過毒誓,因此不能向我吐露半點信息。」
「什麼毒誓?」安娜貝絲問,「我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而且他為什麼讓我告訴你有關諸神……」
她一轉眼看見伊阿宋放在桌上的長劍,嘴裡的話頓時止住。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把長劍,彷彿生怕被燙著似的。
「這是柄金劍嗎?」她說,「你還記得從哪裡得到的嗎?」
「不記得。」伊阿宋說,「如我所說,我不記得任何事情了。」
安娜貝絲點點頭,似乎忽然想到了一個孤注一擲的計劃。「如果喀戎不願幫忙,我們就需要自己找出真相。這意味著……第十五族區。芮秋,你能照看小笛嗎?」
「包在我身上。」芮秋說,「祝你們兩個好運。」
「等等,」伊阿宋急忙說,「第十五族區裡有什麼?」
安娜貝絲站起身:「或許有幫你找回記憶的方法。」
他們沿著較為嶄新的那一排營區走到西南角的位置。有些營區外觀精美,閃閃發光的牆面,熊熊燃燒的火把。但第十五族區的營區則貌不驚人,牆是泥巴砌成的,屋上是茅草屋頂,倒有些像草原上的那種老式民居。大門上掛著一個紅色花環——是紅罌粟花,伊阿宋心想。就連他也奇怪自己怎麼會認識這種花。
「你認為這裡是我的族區?」他問。
「不。」安娜貝絲說,「這是睡眠之神許普諾斯的營區。」(許普諾斯是希臘神話中的睡眠之神,與羅馬神話中的索莫納斯是同一神——譯者注)
「那我們為什麼——」
「你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事。」她說,「如果有神靈能夠幫你召回失去的記憶,那麼非許普納斯莫屬。」
屋內,儘管已快到吃飯的時候,但仍有三個小孩兒裹著厚厚的被子呼呼大睡。壁爐中柴火燒得很旺,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台上掛著一根樹枝,每一根纖細的分枝都在滴著白色的液體,下面自有幾個錫碗接著。伊阿宋伸出手指想接一滴看看是什麼,但終究忍住了。
屋內不知何處奏著柔和的小提琴聲。空氣中散發著肥皂水香味。整個營區都沉浸在一種平和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氣氛中。伊阿宋感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只想倒頭便睡。他太疲勞了,而這裡又有那麼多的空床,床上是鬆軟的枕頭、潔淨的床單和蓬鬆的被子。安娜貝絲連忙捅了捅他:「別睡著了。」
伊阿宋眨眨眼睛,發覺兩腿都開始不聽使喚了。
安娜貝絲警告說:「每個來到第十五族區的人都會被催眠。讓我說,這個地方甚至比阿瑞斯的營區更危險。在那裡你至少知道自己是在哪兒被地雷炸死的。」
「地雷?」
安娜貝絲走到一個打著呼嚕的小孩兒前,用力晃動他的肩膀。「克勞維斯!快醒醒!」
那孩子看上去就像頭小牛,金色頭髮在腦袋的兩邊聳起,矮胖的身材,粗短的脖子。別看他長得結實,但兩隻胳膊卻小得可憐,彷彿拎不起任何超出一個枕頭重量的東西。
「克勞維斯!」安娜貝絲加大力氣搖晃,然後在他的腦門上打爆慄,一連敲了六下。
「幹……幹……幹什麼嘛?」克勞維斯眯縫著眼坐起身抱怨說。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安娜貝絲和伊阿宋受到感染,也都打起哈欠來。
「快停住!」安娜貝絲說,「我們需要你幫個忙。」
「人家在睡覺呢。」
「你就沒醒過。」
「晚安啦。」
安娜貝絲哪能任他就此睡去,猛地將枕頭從床上抽掉。
「這也忒損了吧。」克勞維斯溫和地抱怨說,「快把枕頭還給我。」
安娜貝絲說:「先幫忙,後睡覺。」
克勞維斯嘆了口氣,他的氣息有股濃濃的牛奶味道。「好吧。讓我做什麼?」
安娜貝絲把伊阿宋的失憶敘述了一通。每過一小會兒,她便在克勞維斯的鼻子下打個響指,以免他睡著了。
克勞維斯想必狀態不錯,因為當安娜貝絲敘述完畢後,他居然還醒著,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伊阿宋眨了眨眼睛,問:「這麼說你不記得任何事情嘍,哦?」
伊阿宋說:「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和感覺,比如……」
「什麼?」克勞維斯說。
「比如我知道自己不該來這裡。這個營地對我來說很危險。」
「哦哦。閉上你的眼睛。」
伊阿宋看了看安娜貝絲,見她鼓勵似的點點頭。
雖然伊阿宋很擔心自己一旦睡在床上就再也醒不過來,但仍然合上雙眼。他的思維漸漸模糊,彷彿身處在一個黑暗的湖裡,一直往下沉。
當雙眼猛地睜開時,他發現自己正坐在火爐旁的沙發上。克勞維斯和安娜貝絲屈身跪在旁邊。
「……嚴重,好吧。」克勞維斯正在說。
「發生什麼事了?」伊阿宋問,「我睡了多久……」
「只是幾分鐘罷了。」安娜貝絲說,「不過挺懸的,你差點小命不保。」
伊阿宋希望她只是在打比方,不過她的神情相當嚴肅。
克勞維斯說:「通常情況下,失憶都是有原因的。記憶如同夢一樣被沉在表面下,我能把它們召喚出來。但他的記憶卻……」
「遺忘之河?」安娜貝絲問。
克勞維斯說:「不,不是遺忘之河的緣故。」
伊阿宋問:「遺忘之河?」
克勞維斯指著壁爐上滴乳汁的樹枝說:「地獄中的遺忘之河。它能永遠清空你的記憶。那根樹枝便取自生長在遺忘之河上的一棵楊樹。它是我父親許普諾斯的標誌。遺忘之河可不是那種能在裡面游泳戲水的河流。」
安娜貝絲點頭說:「波西曾去過那裡。他對我說,遺忘之河的力量足以抹去泰坦巨人的記憶。」
伊阿宋忽然為自己方才沒有觸碰那根樹枝感到慶幸。「可是……我的失憶與遺忘之河無關?」
克勞維斯同意道:「是的。你的心靈並沒有被清空,記憶也沒有被抹去。它們只是被偷走了。」
柴火發出噼啪爆響。遺忘之水一滴滴地掉入壁爐上的錫碗中。許普諾斯族的另一個營員在睡夢中喃喃自語——似乎與鴨子有關。
「被偷了?」伊阿宋問,「怎麼偷的?」
克勞維斯說:「只有神靈才有能力偷取記憶。」
伊阿宋說:「我們知道。是朱諾取走了我的記憶。可她怎麼做到的,又為了什麼?」
克勞維斯撓了撓脖子:「朱諾?」
安娜貝絲說:「他說的是赫拉。因為某種緣故,伊阿宋喜歡使用羅馬名字。」
「哦哦。」
伊阿宋問:「你說什麼?」
「哦哦。」克勞維斯又說。伊阿宋這才知道他又睡著了。
「克勞維斯!」他大叫。
「什麼?什麼?」克勞維斯睜開眼睛,「我們剛才談到枕頭了,對嗎?哦,不是枕頭,是神靈。我想起來了,希臘神和羅馬神,肯定很重要啊。」
「可他們只是稱呼不同啊。」安娜貝絲說。
克勞維斯說:「也不盡然。」
伊阿宋的頭腦頓時清醒,湊上前問:「也不盡然?為什麼這麼說?」
「這個嘛……」克勞維斯打著哈欠,「有些神靈僅僅是羅馬神,比如兩面神和果樹之神波莫娜。不過就算那些希臘主神也不是僅換個羅馬名字這麼簡單。當他們進入羅馬時代後,不但是名字,就連外觀和氣質也發生了改變。他們甚至具有了截然不同的性情。」
「可是……」安娜貝絲止住話頭,「好吧,或許是時代變了,因而人們看待他們的眼光也變化的緣故。不過這並不能改變他們仍是同一個神的事實。」
「當然啦。」克勞維斯的頭開始一點一點,伊阿宋連忙在他的鼻子下打了個響指。
「就來,就來,老媽!」克勞維斯尖叫道,「我是說……呃,我醒著哪。剛才說到性情了吧。諸神的改變反映了他們所處時代的文化。安娜貝絲,我不說你也知道的。比如,今天的宙斯喜歡穿燕尾服,喜歡在東二十八號大街吃中國菜,對嗎?在羅馬時代亦如此。羅馬時代幾乎同希臘時代一樣久遠,它是一個持續了數個世紀的龐大帝國。因此,羅馬時代的特徵也深深地印在了諸神的神格之中。」
「有道理。」伊阿宋說。
安娜貝絲困惑地搖了搖頭,問:「克勞維斯,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呃,我花了大量的時間做夢。在夢裡,我時常見到諸神——他們總是不停地變換裝束。夢境如水般流動。你能不斷變換身份,同時出現在不同地點。說實在話,其實很有些做神的感覺哩。比如最近,在夢裡我去了邁克爾·傑克遜的音樂會,然後和他一起登台演出,我們共同演唱《我的女孩兒》這首歌,歌詞我記不大清楚了,天哪,當時真尷尬,我——」
「克勞維斯,」安娜貝絲打斷他的話,「回到羅馬的話題好嗎?」
「對,羅馬。」克勞維斯說,「因此我們用希臘名字稱呼諸神,因為那是他們的原貌。不過若據此便認為他們都是同一回事,那就不準確了。在羅馬時代,諸神更加好戰。他們也不怎麼同凡人打交道。羅馬諸神更嚴酷,更強大——他們是帝國之神。」
「彷彿表現出了諸神的陰暗面?」安娜貝絲問。
「也不盡然。」克勞維斯說,「他們尊崇紀律、榮譽、力量……」
「那是好事啊。」伊阿宋說,雖然這些羅馬諸神與他無關,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想為羅馬諸神說好話,「我的意思是,紀律的確很重要,對嗎?羅馬之所以長盛不衰,正是因為紀律嚴格。」
克勞維斯好奇地瞅著他:「沒錯。可羅馬神也不是什麼善茬兒。比如我的父親許普諾斯……在古希臘時代,他除了睡覺之外幾乎不問外事。然而到了羅馬時代,他被人稱為索莫納斯,但凡那些玩忽職守的人遇見他都難逃活命。如果他們敢在工作時間打瞌睡,轟——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在特洛伊戰爭中,就是他殺死了英雄艾尼阿斯的舵手。」
「真厲害。」安娜貝絲說,「但我仍不明白這和伊阿宋有什麼關係。」
克勞維斯說:「我也不知道。可如果取走你記憶的真是赫拉,那麼只有她才能還給你。如果讓我遇見這位神後,天靈靈,地靈靈,希望她的性情是赫拉而不是朱諾。現在我能睡覺了嗎?」
安娜貝絲看著壁爐上的樹枝,遺忘之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碗中。她看上去是那麼的憂傷,以至於伊阿宋懷疑她是否在考慮喝下遺忘之水,好把眼前的麻煩都忘掉。安娜貝絲怔怔出了一會兒神,然後站起來將枕頭扔給克勞維斯:「謝謝你,克勞維斯。我們在晚飯時見。」
「能叫人把飯送到房間裡來嗎?」克勞維斯打著哈欠,磨磨蹭蹭地爬上床,「我想……呼呼……」他高撅著屁股,頭埋在枕頭裡睡著了。
「他不會被悶死吧?」伊阿宋問。
安娜貝絲說:「放心吧,沒事。不過我認為你倒是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