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智慧印記·揭秘雅典娜之印

  小笛又有新內容可以寫進她的「『小笛覺得自己是廢物』十大時刻」列表。

  用小短劍和魅惑語來和巨蝦怪戰鬥?好像不太有效。結果魔獸帶著她的三個朋友一起沉入海底,而她卻無力幫忙。

  後來,安娜貝絲、海治教練和桌子布福德忙前忙後,修復船隻以免沉沒。而儘管小笛精疲力竭,但她還是在大海上搜尋失蹤朋友們的蹤跡。伊阿宋也同樣累壞了,他像金色的彼得·潘一樣繞著索具飛來飛去,撲滅第二次爆炸引起的大火。爆炸當時發生在主桅杆上方,照亮了整個天空。

  對於小笛來說,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盯著她的匕首克陶普垂斯,試圖找到雷奧、黑茲爾和弗蘭克的蹤跡。然而唯一出現的圖象卻是她不願意看到的:三輛黑色的越野車從查爾斯頓港出發向北駛去,上面坐滿了羅馬混血半神英雄,蕾娜駕駛著领頭的那輛車,巨鷹則在空中護送著他們。還有,她看到一些閃爍的紫色魂靈乘坐幽靈般的戰車在鄉間出現,並在他們身後集結。車輛沿著I-95公路轟鳴著駛向紐約和混血營。

  小笛屏氣凝神。她看到了一些此前曾經見過的夢魘般的畫面:長著人頭的公牛從水中升起,在一間黑暗的屋子裡,黑色的水正逐漸沒過伊阿宋、波西和她,他們三人正在奮力掙扎。

  她將克陶普垂斯插回刀鞘,心想如果這把匕首曾是海倫唯一的消息來源,那麼在特洛伊戰爭期間,她到底是如何讓自己保持理智的。接著她想起海倫身邊的所有人都被入侵的希臘軍隊屠殺了。也許她根本就沒法保持理智。

  太陽初升,所有人都一宿沒睡。波西搜索了海床,但一無所獲。雖然因為雷奧不在,他們無法對船進行全面修整,但至少阿爾戈二號已經沒有傾覆的危險了。船可以航行,但沒有人提議離開這片海域——在找到失蹤的朋友們之前,他們不能出發。

  小笛和安娜貝絲給混血營發出了一個夢境影像,把在薩姆特堡壘與羅馬人之間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喀戎他們。安娜貝絲解釋了她和蕾娜的談話。小笛重播了她的匕首上關於越野車向北駛去的幻象。在他們的交談期間,和善的喀戎好像頓時老了三十多歲,但他向他們保證會注意營地的安全。泰森、歐拉芮夫人和艾拉安全抵達。如有必要,泰森可以召集一支獨眼巨人的軍隊參與混血營的守衛工作,艾拉和芮秋已經開始對比預言,試圖發現更多未來事態發展的蛛絲馬跡。而對阿爾戈二號船上的七位英雄,喀戎提醒他們要完成任務,然後平安歸來。

  在這一通彩虹女神訊息之後,大家在甲板上陷入沉默,每個人都緊盯著海水,希望會有奇蹟發生。

  奇蹟姍姍來遲——三個巨大的粉紅氣泡在海面上炸開,並降落到船頭右舷的方向,從裡面噴射出來的是弗蘭克、黑茲爾和雷奧——小笛激動萬分。她如釋重負地叫了起來,然後直接跳進了海裡。

  她到底在想什麼呀!沒有繫繩子,沒有穿救生背心,什麼救生工具都沒穿。但是此刻,她只顧得上高興地劃向雷奧然後吻他的臉頰,這讓雷奧頗為驚訝。

  「想我了嗎?」雷奧樂著說。

  小笛突然埋怨起來:「你們上哪兒去了!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一言難盡,」雷奧身邊有一個野餐籃子浮上了海面,「想來塊布朗尼蛋糕嗎?」

  他們登上船,換上乾衣服(可憐的弗蘭克不得不向伊阿宋借了一條尺碼很小的褲子),之後所有人在後甲板上集合,開了一個慶功早餐會——只有海治教練除外,他抱怨說餐會的氣氛過於熱烈,實在不對他的胃口,還不如去艙底錘平船身上的凹痕呢。當雷奧對他的控制台大驚小怪時,黑茲爾和弗蘭克在一邊說起了半人馬魚以及訓練營的事。

  「不可思議,」伊阿宋說,「這些布朗尼蛋糕真的不錯!」

  「你就得出這麼個結論?」小笛問。

  他看起來很驚訝:「怎麼啦?我聽了故事。半人馬魚、人魚們。還有給台伯河河神的引薦信。我都聽到了嘛。但是這些布朗尼蛋糕……」

  「我懂,」弗蘭克說,他的嘴裡塞滿了蛋糕,「和埃斯特的桃子蜜餞一起吃很不錯。」

  「那玩意兒,」黑茲爾說,「非常噁心。」

  「哥們兒,把罐頭遞給我。」伊阿宋說。

  黑茲爾和小笛交換了一下不爽的神色。這些男生真是讓人受夠了。

  出於自身的情況,波西很想聽聽水下營地的每個細節。他抓住一點不肯放:「他們不想見我?」

  「不是那樣的,」黑茲爾說,「只是因為……海底的政治規則吧,我猜。人魚們是自治一方的。好消息是,他們會關照亞特蘭大的那個水族館,也會在我們橫穿大西洋時保護阿爾戈二號。」

  波西心不在焉地點頭:「但是他們不肯見我?」

  安娜貝絲給了他胳膊一拳。「別這樣,海藻腦袋!我們還有別的事情需要擔心呢。」

  「她說得沒錯,」黑茲爾道,「過了今天,尼克只剩下兩天時間了。半人馬魚說我們必須要救他。不知為何,他是我們行程的關鍵一環。」

  她戒備地環顧四周,似乎是在等待其他人上前與她爭辯。但沒有人這麼做。小笛不禁開始想像尼克·德·安吉洛的感受:被困在一個罐子裡,身邊僅有兩顆石榴籽來維持生命,而且還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獲救。這讓小笛更急切地希望抵達羅馬,儘管她有一種可怕的預感,她這是在駛向自己的牢籠——那個充滿了水的黑暗房間。

  「尼克肯定瞭解死亡之門。」小笛說,「黑茲爾,我們會救出他。我們會及時趕到的,對嗎?雷奧?」

  「什麼?」雷奧把視線從控制台上挪開,「哦,對。明天早上我們應該能抵達地中海。之後當天就駛向羅馬,或者用飛的,如果那時我能把穩定器修好的話……」

  伊阿宋臉上的表情彷彿在說布朗尼蛋糕配桃子蜜餞突然不好吃了。「也就是說,我們最後一天才有可能到達羅馬。最多只有24小時來找他。」

  波西盤起腿:「而且這只是問題的一部分。還有雅典娜之印呢。」

  安娜貝絲對於話題突然轉換感到不太高興。她又把手放在了背包上,自從他們離開查爾斯頓港之後,她那個包就沒有離過身。

  她從包裡拿出一個麵包圈直徑大小的青銅薄盤:「這是我在薩姆特堡壘找到的地圖。它……」她突然不說話了,盯著那青銅片光滑的表面。「它是空白的!」

  波西拿過銅盤,仔細檢查正反兩面:「之前不是這樣的嗎?」

  「當然不!我在船艙裡看過它……」安娜貝絲小聲嘀咕著,「那上面肯定是像雅典娜之印的東西。我只能獨自一人觀看。它不會顯示給其他英雄。」

  弗蘭克趕緊向後溜走,好像盤片會爆炸一樣。他鬍子上還有橙汁和蛋糕屑,弄得小笛很想給他一張紙巾擦擦。

  「它上面寫著什麼?」弗蘭克緊張地問,「而且雅典娜之印到底是什麼呀?我還是不明白。」

  安娜貝絲從波西手裡接過盤片。她把它置於陽光下,但它仍舊是空白的。「地圖很難讀懂,但是它在羅馬的台伯河上標記了一下。我想我應該從那裡出發,一路跟隨印記。」

  「也許你能在那兒遇見河神台伯裡努斯,」波西說,「但是印記到底是什麼?」

  「那枚錢幣。」安娜貝絲喃喃地說。

  波西皺眉:「什麼錢幣?」

  安娜貝絲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古希臘德拉克馬銀幣:「自從我在中央車站見過我母親之後,我就一直帶著它。這是一枚雅典錢幣。」

  她傳給大家看。每個人都仔細看了一下,這讓小笛莫名想起了上小學時的「展示與講述」活動課。

  「一隻貓頭鷹,」雷奧注意到,「那就解釋得通了。我猜那根枝條是橄欖樹枝,但是這個銘文是什麼?ΑΘΕ——遊戲裡的範圍傷害?」

  「那是希臘語字母阿爾法、西塔、艾普西隆,」安娜貝絲說,「在希臘語中這個詞代表了雅典人的……或者你也可以將它解讀為雅典娜的孩子。這有點像雅典的格言。」

  「就像羅馬人的S.P.Q.R(元老院與羅馬人民)。」小笛推測道。

  安娜貝絲點頭:「無論如何,雅典娜之印是一隻貓頭鷹,就像那一隻一樣。印記會以火焰般的紅色出現。我在夢裡見過它。第二次是在薩姆特堡壘。」

  她描述了在薩姆特堡壘發生的事——蓋婭的聲音,要塞裡的蜘蛛,印記燒掉了它們。小笛能看出來,要談論這些對安娜貝絲來說並不容易。

  波西執起安娜貝絲的手:「當時我應該和你在一起的。」

  「但這就是問題所在,」安娜貝絲說,「沒有人能和我一起。當我到了羅馬,我就不得不獨自上路,不然印記不會出現。我必須跟著它……去到源頭那兒。」

  弗蘭克從雷奧手裡接過錢幣。他端詳著貓頭鷹。「預言裡說,巨人的災星金又白,勝利伴隨痛苦出自編織的監獄。」他抬頭看安娜貝絲,「那裡有什麼……在源頭有什麼東西?」

  沒等安娜貝絲回答,伊阿宋先開口了。

  「一尊雕像,」他說,「雅典娜的雕像。至少……這是我的猜測。」

  小笛皺起眉頭:「你之前說你不知道的。」

  「我現在也不知道。但是這件事想得越多,就……只有一件工藝品可以與傳說掛上鈎。」他轉向安娜貝絲,「對不起。我應該早點把我的聽聞一五一十都告訴你的。但老實說,之前我很害怕。如果傳說是真的……」

  「我明白,」安娜貝絲說,「我自己發現了,伊阿宋。我不怪你。但是如果希臘和羅馬人可以齊心協力拯救雕像……你不明白嗎?這可以修補我們的裂痕。」

  「等等,」波西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什麼雕像?」

  安娜貝絲拿回錢幣滑進口袋裏。「雅典娜·帕台農,」她說,「有史以來最為著名的希臘雕像。它有四十英呎高,周身包裹著象牙和黃金,矗立在雅典帕台農神廟的中心。」

  船沉默地航行著,只有波浪拍打著船身時發出的聲響。

  「好吧,我來提問,」雷奧最後打破了沉默,「它怎麼了?」

  「它失蹤了。」安娜貝絲說。

  雷奧雙眉緊蹙:「它是帕台農神廟正中一尊四十英呎高的雕像,怎麼能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呢?」

  「問得好,」安娜貝絲說,「這是歷史上最大的疑團之一。有些人認為,因為雕像上有黃金,因此它被熔化了,或是被入侵者毀壞,因為雅典曾經數次遭到侵略者洗劫。還有一些說法是雕像被奪走了。」

  「被羅馬人奪走了,」伊阿宋接口道,「至少,這也是一個說法,而且和我在朱庇特營地聽到的傳說相吻合。為了打擊希臘人的士氣,羅馬人在佔領雅典城時用馬車運走了雅典娜·帕台農雕像。他們將它藏在羅馬城的一個地下神龕內。羅馬的混血半神英雄們發誓說,它將永無重見天日的可能。實際上他們偷走了雅典娜,這樣她就再也不能成為希臘軍隊的象徵了。她搖身一變成了羅馬智慧女神密涅瓦,這位女神可要比雅典娜順服許多。」

  「從那時起,雅典娜的孩子們就開始搜尋這尊雕像,」安娜貝絲說,「絶大多數人並不知道這則傳說,但每個時代都有少數人被女神選中。他們被賜予一枚錢幣,就像我的這枚一樣。他們跟隨著雅典娜之印……這種魔法印記將他們與雕像聯繫起來……女神寄望於他們能找到雅典娜·帕台農的安身之所,並把雕像帶回來。」

  小笛頗為詫異地看著安娜貝絲和伊阿宋兩人。他倆交談起來就像一個團隊,既無敵意也無責備。但兩人此前從未真正信任過對方,小笛與他們都十分親近,她能確信這點。但如今……如果他們能夠如此平靜地討論這麼重大的話題,討論希臘與羅馬人互相憎恨的根源,那麼也許兩個營地間仍有修好的希望。

  從波西驚訝的表情來看,他也抱有同樣想法:「那麼,如果我們——我是指你——找到了雕像,我們該怎麼辦呢?我們根本就挪不動它吧?」

  「我也不確定,」安娜貝絲說,「但是如果我們能設法拯救它,那這雕像便可以團結兩個營地。而且也許……也許雕像有什麼力量可以幫助我們對抗巨人們。」

  小笛帶著一絲敬畏看著安娜貝絲,她這才開始理解她的朋友必須肩負的巨大責任,而且安娜貝絲必須獨自完成。

  「這可以改變一切,」小笛說,「它能終結數千年來的敵意,也可能是打敗蓋婭的關鍵所在。但是如果我們不能幫你的話……」

  她沒有說完,但問題顯而易見了:要拯救雕像,這可能嗎?

  安娜貝絲挺起了胸膛。小笛知道她心裡肯定害怕,但她掩蓋得很好。

  「我一定要成功,」安娜貝絲直截了當地說,「這個險值得冒。」

  黑茲爾焦慮地用手卷著髮梢:「你要用自己的性命獨自冒險,我不太喜歡這個主意,但你是對的。重新找回金色鷹徽對於羅馬軍團意味著什麼,這我們都看到了。所以,如果這尊雕像是有史以來最有力量的雅典娜的象徵……」

  「那可真是牛極了。」雷奧說。

  黑茲爾皺眉:「這不是我想說的重點,但沒錯。」

  「但是……」波西再次抓起安娜貝絲的手,「此前沒有雅典娜的孩子找到過它。安娜貝絲,那底下有什麼?是誰在看守?如果和蜘蛛有關的話……」

  「勝利伴隨痛苦出自編織的監獄。」弗蘭克回憶道,「織物,像網那樣的?」

  安娜貝絲的臉色變得像紙一樣慘白。小笛猜想安娜貝絲知道等待著她的是什麼……或者是她已經在腦中浮現出了這一情景。她試圖讓自己從又驚又懼的狀態中平靜下來。

  「等我們到了羅馬,我們會解決那些問題的。」小笛暗示道,她在聲音中使用了一點魅惑語來緩解她朋友的緊張情緒,「會有辦法的。安娜貝絲一樣會牛極了。你們等著瞧。」

  「對,」波西說,「我早就學到了一點:千萬別和安娜貝絲對著幹。」

  安娜貝絲感激地看著他倆。

  其他人的早餐只吃了一半,顯然他們心裡也不好受,但雷奧有辦法讓大家精神一振。他按下按鈕,一股蒸汽從范斯塔口中噴薄而出,嚇得每個人都跳了起來。

  「好啦!」他說,「士氣動員會不錯,但在我們抵達地中海之前,這艘船上還有一大堆問題等著修復呢。請向最高指揮官雷奧報告你們各自喜歡的雜活!」

  小笛和伊阿宋負責清理下甲板,被魔獸襲擊後那裡真是一團糟。重新整理醫務室、給貯藏區封艙,這些就花費了將近一天時間,但是小笛並不在意。首先因為她是和伊阿宋在一起,其次,昨晚的爆炸讓小笛下意識地對希臘火感到畏懼,她可不希望半夜會有什麼沒放好的小瓶子從走廊上滾過。

  在他們修整馬廄時,小笛想到那一晚安娜貝絲和波西意外地在這兒獨處。小笛真希望她能整夜都和伊阿宋說說話,就這麼蜷坐在馬廄地板上,和他在一起。為什麼他們就不能打破規矩呢?但是伊阿宋不喜歡這樣。他天生就是要當領袖、要做表率的。對他而言要打破規矩並不容易。

  蕾娜無疑非常敬佩他。小笛也是——至少在大部分時候。

  上一次她說服他幹點出格的事還要追溯到在荒野中學的時候,他們夜裡偷偷溜上屋頂看流星雨,也是在那時,他們第一次接吻。

  不幸的是,這回憶只是幻影迷霧的詭計,是赫拉植入她腦中的魔法謊言。如今小笛和伊阿宋在現實中的確是在一起了,可他們的關係只是建立在鏡花水月中。如果小笛想和真正的伊阿宋在晚上偷偷溜出門,他還會願意嗎?

  她把乾草掃成一堆堆,伊阿宋則修好了馬廄一扇損壞的門。玻璃地板因為底下的海洋而熠熠生輝——那片綠色交織著光影,一望無際也深不見底。小笛不敢細看,生怕下面有魔獸窺視的臉,或是她祖父故事裡的那些水中食人族,但是那裡只有一群鯡魚偶然游過。

  當她看到伊阿宋工作時,不禁欽佩起他的能力,他總能輕而易舉地把每份工作幹好,不管是修理大門還是給馬鞍上油。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有強壯的胳膊和靈巧的手——儘管小笛也喜歡這些——而是他幹起活來是如此的樂觀自信。他把該幹的工作都幹了,毫無怨言。儘管他昨晚沒睡,現在肯定累得快趴下了,可他還是保持著幽默感。小笛不怨蕾娜對他一見鍾情。一旦涉及工作和職責,伊阿宋骨子裡就是個羅馬人。

  小笛想到了她母親在查爾斯頓的茶會。小笛想知道女神一年前對蕾娜說了什麼,為何之後蕾娜對待伊阿宋的態度發生了改變。阿芙洛狄忒到底是鼓勵她與伊阿宋交往,還是打擊了她呢?

  小笛不能肯定,但她多希望母親壓根就沒有來過查爾斯頓。普通人家的母親就已經夠尷尬的了,更何況這位母親可是魅力之神,還邀請你的朋友過來喝茶聊男人——簡直讓人無地自容。

  阿芙洛狄忒把注意力集中在安娜貝絲和黑茲爾身上,這一直讓小笛不自在。當她母親開始關注某人的感情生活時,一般來說這是個壞兆頭。麻煩已經在路上了。或者就像阿芙洛狄忒說的那樣,一波三折。

  但同樣,她母親對她的不上心也讓小笛暗地裡覺得很受傷。阿芙洛狄忒幾乎沒有看過她,關於伊阿宋她隻字不提,她也完全沒有費神解釋她與蕾娜的談話。就好像是阿芙洛狄忒不再覺得小笛有趣了。小笛已經有了男友,所以現在輪到她自己讓事情運轉起來,而他母親則關注起了別的新緋聞,就好像她要扔掉一本舊畫報一樣。

  你們可都是極好的故事啊。阿芙洛狄忒曾這麼說過。我是說,極好的姑娘。

  小笛不喜歡那樣,但是她曾想過:好吧。我不想變成一個故事,我要的是幸福平和的生活和體貼溫柔的男友。

  可如何讓男女關係發展起來,這她懂得並不多。此前她被認為是專家,還是阿芙洛狄忒小屋的高級顧問。混血營的其他營員還一直前來向她取經。小笛一向盡其所能,可對自己的男朋友,她卻是毫無頭緒。她經常時不時告誡自己,要多注意伊阿宋的表情、狀態和即興的言語。為什麼談戀愛就非得這麼困難呢?為什麼就不能是「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下去了呢」?

  「你在想什麼?」伊阿宋問道。

  小笛意識到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在艙門的倒影中,她看上去像剛吞了一勺子的鹽。

  「沒什麼,」她說,「我是說……有很多事情,一下子都湧上了心頭。」

  伊阿宋笑了。在他笑的時候,嘴唇上的疤痕幾乎看不見。考慮到他此前經歷過的那些事,他還能保持這樣的好心情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總會有辦法的,」他保證說,「你自己就是這麼說的。」

  「是啊,」小笛同意道,「但那只是我用來安慰安娜貝絲的話。」

  伊阿宋聳聳肩:「但是這話不假。我們就快要到遠古之地了,羅馬人被甩在了後面。」

  「但是他們正在前往混血營的路上,要去襲擊我們的朋友們。」

  伊阿宋猶豫了一下,對此他也樂觀不起來:「喀戎會想辦法拖住他們的。羅馬人可能要花上好幾個星期才能找到營地的確切位置,然後才能策劃進攻。而且蕾娜會盡她所能延緩事態進展,她還是我們這邊的。我知道她是。」

  「你信任她。」小笛的聲音聽上去空落落的,她自己也發現了。

  「聽我說,小笛。我告訴過你,你沒必要去嫉妒。」

  「她漂亮,又有力量,而且是典型的……羅馬人。」

  伊阿宋放下他的鎚子。他拉起她的手,這讓小笛的胳膊打了個激靈。小笛的父親曾帶她去太平洋水族館看電鰻。他告訴她電鰻會用脈衝電流讓獵物受驚並全身麻痹。每當伊阿宋看著她或是碰她的手時,小笛的感覺也如出一轍。

  「你既漂亮,又有力量,」他所說,「我不要你變成羅馬人,我希望你就是小笛。而且,我們是一個團隊,你和我兩個人。」

  她想相信他。他們真真實實地在一起已經有個把月了。可儘管如此,她仍然無法將自己的疑慮棄之腦後,這不比讓伊阿宋去掉他前臂上的S.P.Q.R紋身更容易。

  在他們上方,船上的鈴聲響起,開飯了。

  伊阿宋笑笑:「我們最好趕緊過去,我可不想讓海治教練在咱們的脖子上繫鈴鐺。」

  小笛顫抖了一下。波西和安娜貝絲鬧出通宵未歸那件事後,海治教練就威脅說要這麼幹,這樣他就能知道誰在晚上偷偷溜出去了。

  「好,」她不無遺憾地說,她看著腳下的玻璃底板,「我覺得我們是應該吃頓晚餐,然後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