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是一家標準的客棧,簡潔乾淨,證書齊全,也不會有人往你房間門縫裡塞情色小廣告,甄世爽將西王放在床上,給他脫鞋,為他蓋好被子。看見西王睡得這麼香,步萌都半掩起嘴唇打起哈欠,眼神發懶:「阿甄,我都覺得犯睏了。」
步萌每次打哈欠的時候眼睛都會變濕潤,一時間經過燭光反射,眼睛水光亮亮,楚楚可憐,甄世爽看呆了一下,但很快就神色如常:「不然你先回宮。」
「那線索怎麼辦?」
「等西王醒來,我再問他。」
步萌想了想,覺得自己若這時候走了有點不太好,顯得太過於半途而廢,會讓她在阿甄面前抬不起頭來。所以,她提出要陪他一起等待,甄世爽考慮片刻,算是同意了,為她在隔壁又開了一間房。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細心無比,房間開好後,為了保證步萌的安全,他特意滿屋子巡查了一遍,直到沒有看到異狀,才放心讓步萌進去:「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步萌心頭梗起一句話,但是不知當問不當問,她是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設才試探著開口:「阿甄,那什麼,你是和西王一起睡嗎?會不會太擠,不然再開一間?」
甄世爽搖頭笑了,聲音壓得很低:「放心,西王不喜歡男人。」
一下子就被看出了她心底齷齪的小擔憂,步萌覺得萬分尷尬:「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討厭!你走吧!」
見她低頭垂眸逃避話題的樣子,甄世爽真的好想去刮一下她的鼻子,可是手都伸出去了,他才突然警醒自己在做什麼,好在及時改了方向,去關上了旁邊的窗戶,就好像他原本就想要關窗戶似的。
客棧外的大槐樹上,有鬼鬼祟祟的人影正爬在上面做登高望遠狀,依舊是跟蹤他們的福熹。古往今來,男女之間所有的姦情事件外洩,大多是因為沒關窗戶忘拉窗簾所致,他原本正興奮著,這回一定可以看個清楚,可沒想到窗戶突然就被關上了,完全不按常規劇情走啊!
客棧走廊裡,甄世爽搬了凳子,就坐在步萌的房間前面抱著雙臂養神休息。十八殺才從牆角稍稍露出一點臉來,閉著雙眼的甄世爽就突然笑了一下:「你可以帶話給皇上,她跟我出來,我是一定會保護好她的安危,不必如此操心。」
十八殺的頭又縮了回去……
溫樓這一晚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他不明白步萌怎麼這麼晚都不回宮,這案子是多難破,還需要徹夜去查?這麼敬業,給他們一人搬一個勞模獎好不好啊?
他真的好後悔,後悔自己一時嘴快答應了步萌出宮放飛,哦不……是出宮探案的要求。現在她還是嬪妃,有這個身份就應該好好待在後宮,腦子裡想著怎樣討好皇上,這才是正常的劇情不是嗎?
給自己倒茶,思緒飛舞讓他不能專心,茶水溢了出來燙了他一下,他正把手放在嘴邊吹,吳惟庸就走了進來,溫樓馬上忘記手被燙了的事情,起身迎上去:「怎麼樣?人回來了嗎?」
吳惟庸道:「回皇上,老奴去芳華宮看過了,萌妃娘娘還沒有回來。」
溫樓故作淡定:「哦,那你去宮門口等,這麼晚了,估計也快回來了。」
福熹這時揉著屁股,慌慌張張進來:「皇上!皇上不好了!」他湊到溫樓耳邊嘰嘰咕咕,溫樓皺眉:「什麼?住在外面了?」
福熹繼續嘰嘰咕咕,溫樓眉頭都快要皺成橫斷山脈:「什麼?在一個房間?」
福熹仍在嘰嘰咕咕……
「什麼?還關窗戶?」溫樓拍桌,完全聽不下去了,「不行,朕要出宮,吳惟庸,這就擺駕出宮!」
吳惟庸趕緊勸:「皇上,冷靜啊,十八殺跟著,如果甄世爽敢做什麼對不起皇上的事,十八殺肯定當場捏碎他!他不會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的!」
溫樓這才恢復了一點理智:「也對……諒他們也不敢。」
這一晚上,有很多人患上了睡眠障礙,怕是只有沒心沒肺的步萌睡得最香,天光大亮,她伸著懶腰打開門,沒想到門口的甄世爽慣性後倒,差點摔在她身上,她不由得驚呼出聲:「怎麼回事?你昨晚不會就在這兒睡的吧?」
甄世爽顧左右而言他:「你醒了。」
「我在問你話啊,你為什麼不回答?」
「王爺打鼾,我睡不著,所以……」
背後造謠一定會被正主發現的,這可能是什麼千古流傳的定律,西王突然就打開了隔壁房間的門,插話道:「我是第一次見,神探也會誣賴別人。」
甄世爽乾咳一聲,步萌拿出扇子遞給西王:「你清醒啦,我們有事情要調查,這把扇子的事,還記得嗎?你給了誰?」
西王陷入回憶,還是宴席那夜,他生氣剛離開就碰見了一直水土不服鬧肚子的南王,南王剛從茅廁出來,就又準備進去,一看見他手裡拿的扇子,馬上搶過去:「好兄弟,茅廁裡面臭死了,我用一下扇扇味兒啊!」
扇子就是這樣被南王拿走,西王表情肯定地對步萌說:「沒錯,就是這樣,是南王拿走了。」
步萌和甄世爽走在街上,她還是一頭霧水,扇子的線索彎彎繞繞,好像總和案子沒關係,但又好像有那麼點聯繫。甄世爽看她有點沮喪,便安慰道:「不管扇子跟凶手有沒有關係,我們都不能放棄任何一個細微的線索。」
「怪不得是神探,果然比常人更有耐心啊。」正說著,步萌突然看見北王進了一間古董店,她伸手指給甄世爽看,「阿甄你看,那是北王!快,我們跟上。」
東南西北四大天王不愧是兄弟,出現得都那麼及時,就彷彿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兩人也跟進古董店,看見北王正在跟南王匯報:「哥,這個貨是假的,這是間黑店,我都聽外面的小乞丐們說了,成天都有人上門來要求售後。」
老闆在旁澄清:「那是乞丐買不起,惡意栽贓!哼,你們愛買不買!」
南王寬厚的身軀坐在凳子上,完全覆蓋了凳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懸空而坐,他慢悠悠展示著自己的土豪氣質:「小北啊,你不懂,真真假假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身份,只要是哥哥這種段位的人用,大家就都會以為是真的,又省錢又有面子,你懂嗎?」南王抬起眼皮,看見甄世爽和步萌,表情有一絲驚訝:「怎麼是你們?」
「長話短說,」步萌拿出扇子,「這把扇子你們有印象嗎?」
北王舉手搶答:「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在茅廁裡的台階上撿到的。」
南王一拍腦門:「啊對,瞧我這腦子,我遺忘在那裡了。」
步萌半彎著腰面對比她低很多的男孩:「小北,告訴皇嫂,後來你把扇子給誰了?」
北王想了想:「那日夜宴結束,我在茅廁撿到這把扇子,一看題字,是東哥的,就想拿去還他,雖然是在茅廁發現的,他未必會再要,但我還是打算噁心噁心他。誰知道,在路上竟然讓我看見了一個噁心的畫面——有一對男女在樹叢裡親嘴!其中一個好像是太監裝扮,我當時就拿扇子砸了過去,然後跑掉了。」回憶完北王還呸呸朝地下吐了兩口,「可把我給噁心的,我還這麼小,影響我以後的身心健康可怎麼得了?宮裡怎麼是這樣的,貴圈簡直太亂了!」
「太監?」甄世爽思考了一下,「那個女的呢?穿什麼樣?」
「沒看清,那女的來追我,我藏起來了,不過後來我看見她朝玉泉宮走了。」
步萌雙手一拍:「玉泉宮是如貴妃住的地方啊,難道是她的人?我有一種預感,我們要破案了阿甄!」
步萌拽著甄世爽的袖子要走,可北王卻叉腰擋住了她的去路:「你去哪兒啊?好不容易出來就陪我玩玩嘛!」
步萌繞過北王往前走:「我是出來辦正經事的正經女人,豈是那種能隨便陪你玩玩的女人?」
北王:「……」
甄世爽:「……」
步萌疑惑:「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阿甄,你說說,難道我看上去很不正經?」
「不是……」這話怎麼說都不太對,甄世爽只好引開話題:「我們現在進宮,去調查一下如貴妃那裡有沒有線索。」
步萌突然道:「等一下!芳華宮的姐妹讓我幫她們代購一點東西……」甄世爽一臉無奈,步萌豎起三根手指,「我保證,就一點東西,很快的!」
如果可以的話,甄世爽想告訴一個時辰前的自己,女人的話是絕對不可信的,這個時候的他懷抱一大堆東西,都快要阻擋住他的視線,而旁邊那位購物狂還在不停地買買買,好像東西不要錢一樣,什麼東西都塞給他提,見他走得慢,步萌還拉住他的袖子往前拽:「阿甄,我說你倒是快點啊,有些貨品是需要搶購的,晚了就趕不上了!」
甄世爽只能加快腳步跟上。購物結束後,馬車裡堆得都是布匹、胭脂水粉、寶劍和別的什麼小玩意兒,甚至還有一根糖葫蘆垛子,上面插滿了各種口味的糖葫蘆,東西太多,擠得兩個人都沒法好好坐,姿勢都很彆扭。在滿是熱氣的馬車裡,步萌覺得自己就像正在發酵的饅頭。
甄世爽不得不發問:「確定這些只叫一點?」
「你懂的,女人一旦開始購物就容易剎不住閘。」步萌搔了搔頭,「用的是你的錢,真是不好意思,等我回去就還給你。」
「不急。」
馬車靜靜行駛,兩人無話,氣氛一時尷尬,過了一會兒,兩人突然同時開口……
甄世爽:「你——」
步萌:「你——」
甄世爽伸出手掌:「你先說。」
步萌搖頭:「不,還是你先說好了。」
「當年你給我寫過信?」看著步萌點頭後,甄世爽又道,「我並沒有收到你的來信,上面寫了什麼內容?」
「都是過去的事了。」
「事關於我,我有權知道。」
如果真能回到過去,就能看到當時的步萌趴在書桌上寫情書的樣子,她寫一寫,就在錯別字上塗黑疙瘩,寫完後拿起信紙對著陽光看,信上密密麻麻的字,越看越舒心,看得她露出甜甜的微笑自言自語道:「阿甄啊阿甄,本來提親的事不能讓女孩子先說的,可是你這麼遲鈍,我不提醒你的話,你猴年馬月才會來我家提親哦。」
那就是充滿愛意幻想的自己。
可現在的步萌只剩下惋惜,她還是如實相告:「呃,信上說,我想讓你來我家提親……」
甄世爽突然心下觸動,渾身血液幾乎都凝固了。他竟然錯過了那封信,這幾乎是錯過了自己的完美人生,他眼中神色變幻,終是流出一聲呢喃:「我為什麼沒收到啊……」
步萌咬咬嘴唇,也特別想問這個問題,為什麼老天偏偏要開這種玩笑,讓他們在對的時間錯過,又在錯誤的時間重逢。她搖搖頭,將這些念頭全部甩出大腦,又換上嘻嘻哈哈的樂觀態度:「哎呀不說這個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這一句,就將甄世爽一切想說的話卡在了喉頭。
回到皇宮,買來的東西都由小宮女小太監們抬回芳華宮,步萌在旁邊指揮道:「小心一點啊,別摔了,也不要弄髒了,速速送過去。」
等都搬得差不多了,甄世爽才問:「好了嗎,這下我們可以去調查玉泉宮了吧。」
「等一下。」
「又怎麼了?」
「去那種龍潭虎穴,我還要做一下心理建設,給我一點點時間。」步萌吸氣吐息來回好幾次,還將雙手放在太陽穴處像是要催眠自己,「好了!可以走了!」
甄世爽又是一臉無奈。
玉泉宮裡,如貴妃正悠閒地欣賞著自己的指甲,時常變換的美甲讓她的心情也舒爽許多,綠柳此時進來,表情慌慌張張:「不好了娘娘!太師那邊出事了。」
如貴妃這才坐直:「我爹?她怎麼了?」
綠柳湊近在如貴妃耳邊敘述一通,如貴妃的眉頭慢慢皺起,聽完後整個人都要暴躁了:「爹爹怎能如此魯莽,縱容戎弟犯下這樣的錯!多少女人搶著上門戎弟看都不看,偏偏要去街頭強搶民女,這是什麼品位?!那女的也是,賠多點錢就是了,怎麼還自盡了呢?!」
綠柳幫腔道:「還不都怪那個步御史,緊盯著這些瑣事不放,太師才將戎少爺的事壓下來,就被步御史翻出來了。別的臣子也都紛紛附和,說太師生活作風腐化,極度奢靡,竟然用淨白光亮的羊脂玉荷葉式的碗當狗盆,還說太師結黨專權,控制科考,埋沒人才……」
如貴妃氣得不行:「這一個個的,受了誰的蠱惑,竟然敢跟我爹過不去!他們是忘了我爹的身份地位嗎?」
「太師讓娘娘想想辦法,先安撫住皇上。」
「本宮能有什麼辦法,鵝肉柿餅的事情已經讓皇上怪罪我了,現在娘家人還扯本宮後腿,也太不讓人省心了。」
這時小宮女進來稟報,說是甄大人和萌妃來了,如貴妃冷笑一聲,她還沒去找步萌算賬呢,步萌倒還自己找上門來了:「去,讓他們進來。」
小宮女彎腰退下,應了聲「是」。
門外,步萌正一臉忐忑,就像馬上要赴刑場一樣,甄世爽竟然產生出了一種不忍之心:「如果你怕她,就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詢問就可以。」
「不……阿甄,我才不怕她。這麼刺激的時候,我如果選擇回去休息,就太沒有神探的操守了。」
甄世爽輕笑:「神探?你嗎?」
步萌輕輕打了一下嘴:「你才是神探,我是神探的小跟班。你就知足吧,別人的跟班可是要收錢的。」
「可是別人的跟班也不搗亂啊。
「討厭!我哪有搗亂!我一直在幫忙好吧!」
甄世爽發現自己自從和步萌重逢後,笑容史無前例的增多了起來,就好像有一股歡樂的清泉自然地流進心田,激發出自己嘴角的上揚次數。
小宮女通報完畢,前來叫他們,兩人這才進入室內,如貴妃為了維持自己的氣場,依舊在一臉不屑在摳指甲,綠柳在她身後幫她捏著肩。聽甄世爽詢問完,她故作姿態地嘆了一口氣:「還真是反派也有反派的苦楚。本宮怎麼可能是嫌疑人呢?甄大人應該多多瞭解一下,提前做好功課,本宮的座右銘是『整死那些新人,整死那些想紅的人』,譬如——」如貴妃瞟了步萌一眼,步萌打了個冷顫,她繼續說,「所以說,像嫌貴人這種進宮數年都紅不起來的女人,已經成了昔日的黃花菜,涼得都快凍上了。本宮又何必和一個冰凍黃花菜計較,小賤人這麼多,本宮可顧都顧不過來呢~」
甄世爽問道:「那日夜宴結束後,都發生了什麼?貴妃娘娘,此案皇上甚為關注,希望您能夠多多回憶一下,好洗脫自身的嫌疑。」
如貴妃摸鼻尖:「沒有,記不得,本宮連嫌貴人是哪根蔥都對不上號,怎麼可能有嫌疑。懶得跟你們多說了。綠柳,送客。」
「是,娘娘。」
送他們出來時,綠柳一臉欲言又止,甄世爽敏感抓住這一細節,試探道:「綠柳,頻繁眨眼和摸鼻尖這種微表情,可以說明貴妃娘娘方才撒謊了,你剛才的表情也代表你很心虛,你們有隱瞞一些事情。」
步萌馬上叉腰裝凶:「都出了人命,怎麼還能有所隱瞞呢,是不是非得讓皇上來決斷,你才能實話實說?」
綠柳咬了咬嘴唇,裝作很糾結道:「其實那夜嫌貴人來過玉泉宮,她來的時候撞見了貴妃娘娘正在沐浴,將她好一陣罵呢。」
步萌追問:「她來幹什麼?」
「她拿了根簪子想獻給如貴妃,貴妃娘娘什麼沒見過,一眼就看出來那是皇上送給萌妃的,可笑那嫌貴人為了投奔貴妃娘娘,硬說那是自己的,如貴妃就拆穿了她,可能說得比較難聽——」
那一晚如貴妃剛沐浴完,穿著單薄,頭髮還半濕著,別有一番風情,綠柳幫她擦著頭髮,而嫌貴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正聽著她的無情訓斥:「你算是什麼東西,還想投奔本宮?別說這破玩意兒是那小賤人蹂躪過多少遍的,就算沒戴過,本宮都懶得瞧一眼。」
嫌貴人頭埋得更低了:「對不起貴妃娘娘,這是臣妾在御花園石桌上撿的,臣妾沒說實話。」
綠柳搭腔:「皇上御賜給萌妃的東西,萌妃隨手亂丟,膽兒也夠肥的。」
如貴妃冷哼:「沒辦法呀,皇上疼她唄,你還在苦苦等著有朝一日能夠侍寢、懷胎、受疼愛、升位份,可那個小賤人什麼都不用做,害得皇上拉虛了身子,皇上也二話不怪就原諒了她。相比之下,你這種還不如她四分之一的女人,本宮要你投靠來做什麼?圓潤滾,別停頓。」
嫌貴人就那樣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綠柳還在重申:「貴妃娘娘只是說了她幾句而已,我們這些宮女都能作證。」
甄世爽道:「行了,我知道了。」
等綠柳走後,步萌撞了撞甄世爽的胳膊:「如貴妃說謊就如膝跳反射一樣,根本就不由自主,她的人說話也不一定可信。我猜測,就是玉泉宮裡有人偷人,被北王用扇子砸了,也被嫌貴人看見了,因此被殺人滅口呢?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隨機作案,畢竟有些人很討厭,就是能給你一種殺了她能升級的感覺。阿甄,你怎麼看?」
甄世爽被她逗笑了:「你真是一點也沒隱藏對別人的喜惡啊。」
步萌一派理所當然:「是啊,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問世間誰最坦蕩,直叫我當仁不讓。」
甄世爽正色起來:「好了,這個案子快收尾了,我已經離真相很近了。」
步萌一臉懵逼:「什麼?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我就看不懂?!快告訴我啊!你要急死我嗎?!」
「等證據齊了再說。我先出宮一趟。」甄世爽說完就走,不帶走一片雲彩。
步萌氣得在後面跺腳:「誒你這人!怎麼什麼都不說清楚就走啊!我真是煩死跟這種高智商的人交流了,交流也太不暢了!」
她氣鼓鼓地回到芳華宮,大家人手一串糖葫蘆,正吃得美,曲碗碗興沖沖地撲過來:「啊,萌妃姐姐!我太喜歡你了!糖葫蘆真好吃!」
言輕也湊近:「萌啊,這些胭脂真是太好看了,怎麼買了這麼多,我給春萍、煙兒都分了些呢。」
步萌道:「因為買的多打折啊!有折扣不去用,總感覺會很虧。」
好幾個大拇指都瞬間伸到她眼前,給予她點贊和好評,煙兒在旁邊道:「主子,你好像沒帶荷包出去,哪兒來的錢代購啊?」
沒想到這丫頭竟然一語戳到要害上,步萌臉有點燙:「呃……我向甄大人借的錢。」
整天浸在八卦之水裡的言輕此刻眼神完全就不對了:「嘖嘖,男女之間最怕欠東西了,欠錢還得還,一借一還就有了兩次見面機會。還有欠人情,也是很要命哦。」
步萌伸手要掐她:「你亂說什麼呢,我跟甄大人只是普通的男女關係。」
言輕躲得及時:「都男女關係了,還叫普通?這個世界太複雜,我不想懂。」
「我不理你!」步萌轉向驍貴人,「劍還好用嗎?」
「不錯,都是我喜歡的。你們的案子辦的如何了?知道凶手是誰了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一定會比甄世爽更快地找到凶手!好了,現在我是真的體力不支了,我要歇歇,誰都別打擾我。」她一身疲憊樣走去了寢室休息。
言輕在背後吐槽道:「出去逛了逛就體力不支了,還算是女人嗎?我可是連逛一下午都不會虛脫的人。」
驍貴人瞥她一眼:「是啊,凡人怎麼能跟你比。」
說是休息,這一晚步萌根本沒睡好,做的夢亂七八糟,一會兒出現甄世爽的臉,一會兒又是溫樓,男人們在她的腦海裡轉啊轉的,比哪吒腦海還要各顯神通,她都快醉了。
第二天大清早,後宮諸多女人都堵在芳華宮廳堂,氣氛亂糟糟,比打折賣場裡的情形好不到哪裡去,言輕一手拿紙一手拿筆做著記錄著:「行了,你們別擠在這兒,影響空氣對流。禮單我都記下了,會給萌妃看的。」
驍貴人張開雙臂,將王嬪、足嬪、伊貴人三人往外攆:「聽到了沒有,都回去吧!」
王嬪道:「你一定要把我的禮物轉給萌妃啊!」
足嬪道:「還有我的!我送得這份一定合萌妃的意。」
伊貴人道:「如果萌妃娘娘還有別的喜好,你們一定要告訴我。」
她們戀戀不捨地離開,室內空地擺著好多包裝好的禮品盒以及貴重玩物金銀珠寶,曲碗碗蹲在那羨慕地摸著:「這就是紅的感覺嗎?我也好想紅啊……」
言輕鬆了口氣,將紙筆放下,捶了捶自己的肩頭:「唉,儘管我歷經滄桑,不再會輕易受什麼刺激,但我的這顆老心啊,還是會產生一種從雲端一墜千尺入了寒潭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這就是嫉妒的感覺嗎?如果是的話,我的嫉妒已經滿檔了。」
曲碗碗挨個把貴重玩物摸了一遍,又拿起一個禮品盒搖了搖,有動手要拆的架勢,驍貴人趕緊阻擋:「放下!這是給萌妃的,別弄壞了。」
曲碗碗努努嘴,不捨地放下,正巧步萌伸著懶腰剛出來,一進廳堂就被一股金光閃了眼,她條件反射用袖子遮了一下光,幾秒後才探出頭來,表情驚訝:「喔!什麼情況?!」
言輕把禮單塞給步萌:「這都是後宮嬪妃們給你送來的禮。都記在上面了,你自己看。」
「為什麼要給我送禮?我沒幹什麼好事啊?」她一頭霧水,實在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成為當紅炸子雞的。
言輕為她說明:「因為最近有太多似是而非的傳言,都說因為太師被彈劾的事,皇上一直冷落貴妃,其他嬪妃也不得寵,所以大家覺得如貴妃要是倒台了,最可能上位的就是你,所以都來巴結你啊。」
驍貴人說:「我倒還聽見一個傳聞。有一個宮女大半夜偷偷爬了皇上的床,被皇上叫人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供出來的幕後指使是如貴妃。如貴妃可真是流年不利。」
言輕又道:「說到底,皇上堅貞得有點邪門,後宮雖然充裕,但他又一個也不寵幸,怪不得那麼多人都懷疑皇上有某方面的隱疾。萌啊,你跟皇上走得近,有沒有什麼這方面的內幕可以透露?」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步萌的臉立刻就紅了,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不要亂說話,要是二踢腳一文錢能買六個,我就先炸你們二十文錢的!快快,把禮物幫我搬出來。」
言輕將自己最新發明的改良版板車貢獻了出來,拉轟指數直逼五顆星,以便步萌將禮物都還回去。步萌糾正她的思維道:「這些禮我不是要還回去,而是要拉給皇上充繳國庫,我可不想留下黑點,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言輕立刻揚起眉頭,表情裡全是不可思議:「你厲害,思想覺悟很高啊。」
「那必須,好好活著是多麼需要人品的一件事,我也要多積累積累人品。走了。」
「慢著!」言輕跑回屋裡,稍後又回來,放了一把油紙傘在板車上,「你帶上傘,肯定有用。」
「親愛的,現在晴空萬里,你該不會已經發明出太陽傘了吧?」
「那還沒有。我算過了,今天有雨。」見步萌一臉不信任她的樣子,言輕只能出狠招,「我關節又疼了。」
步萌信了。言輕的膝蓋關節,那是最準的天氣預報載體,一到陰天下雨,欽天監因為沒能提早預測到而慘遭打臉,只有言輕能夠一人笑傲後宮,這也算是不為人稱道的一個秘密了。
步萌費勁地拉板車行駛在宮中,姿勢就像老牛耕田,路上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會掩嘴偷笑,等她終於到達長極殿門口,只見兩位大臣正愁眉不展地被吳惟庸和福熹送出來,步萌呆了:「不會吧,這邊也在排隊送禮嗎?」
福熹解釋著:「哪兒呀娘娘,皇上情緒不好,兩天沒上朝了。」
「情緒不好?」步萌一聽,就把板車放下了,「那我還是不要進去了吧,你們幫我把這車東西帶給皇上,禮單也在裡面。」
福熹傻乎乎正要接,就被吳惟庸打了手:「萌妃娘娘,你還是當面跟皇上交代這些事吧,老奴可不敢做主。」
禮是必須得上繳國庫的,步萌被逼無奈只好親自上了。寂靜的長極殿裡,伺候的人並不多,因為溫樓一向比較龜毛,看見女人一多他就會莫名煩躁,此時的他正抱著一隻波斯貓摸毛。步萌笑嘻嘻地詢問,試圖緩和氣氛:「皇上,你以前日日上朝打卡,準時得就像模範標兵,怎麼突然就缺勤了?」
「別大驚小怪的,朕就不能任性一回嗎?」溫樓摸貓的動作明明很溫柔,畫面很養眼,哪裡算是情緒不好了,步萌一直盯著看,都快要有一點痴了……
溫樓道:「幹嘛用這種羨慕的眼神看著它,很想要?你難道也想要我摸你?」
步萌反應過來,趕緊呸了一下:「拜託,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我哪有想要——」話還沒說完,溫樓就將貓放下,突然伸手過來揉了一下步萌的頭,步萌先是石化,然後接著炸毛了,不停整理自己的髮型,「你幹什麼啊!誰想被你摸啊!」
「臉紅什麼?嘴上說著不要,表現卻很誠實呢。」
「什麼鬼!」步萌氣急敗壞指著禮物堆,「這些都是宮裡嬪妃巴結我的賄賂,都在這兒了,一件不少,你檢查一下。」
「沒想到你還很清廉。」有笑意從溫樓的眼中緩緩盪開來,一剎那之間,就好像千樹萬樹梨花開。
步萌好久才回過神,嘴硬道:「當然了,我是要走的人,如果吞了這些東西,指不定惹出什麼麻煩,耽擱我的前路呢。不過皇上,這兩天的傳言愈演愈烈了,你就不能宏觀調控一下?」
聽到她反覆提醒「要走」這種話,溫樓的表情變得有點不高興,他故作不經意地問:「什麼傳言?」
「都說如貴妃近來因為太師的事情被你冷落……」
「朕跟她就沒熱絡過,談何冷落?」
步萌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也是,你把後宮當成收容所在用,對哪個嬪妃都不算熱絡,這才導致外面都在傳你有隱——」她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打了嘴巴一下,不敢再說。
溫樓追問:「隱什麼?」
步萌搖頭:「沒什麼。」
「不必遮遮掩掩的,朕聽到的比你多,他們說朕有隱疾。萌妃,你覺得朕對你怎麼樣?」
這時候要是說「不好」可能會馬上遭受酷刑了吧,步萌只好清了清嗓子,回道:「不錯,都能答應放我出宮這種奇葩的要求,皇上是好人。」
「你說朕好,那是不是也要報答朕一下。」他唇邊仍舊帶著笑,言語中分明有著幾分調侃之意。
步萌全身心都在防備狀態:「怎麼報答?」
「侍寢。」
短短兩個字,步萌被驚得後退了幾步,差點被絆倒,她在「裝傻」和「裝死」之間幾次搖擺,最終才開口道:「萬水千山總是情,給點緩衝行不行?!為什麼一言不合就要嚇我?」
溫樓頗有些不悅的瞪她一眼:「別激動,不是真侍寢,只是用你來澄清一下謠言,堵堵悠悠之口。」
步萌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那我的名聲……」
溫樓斜著眼上下掃視了一下步萌,鄙視道:「擔心自己名聲的前提是首先要有一個好名聲,你以為當了妃子,之後又出宮,別人還會覺得你清白?自由和名聲你總得選一個,做人不能太貪婪啊步萌。」
「我……我考慮一下。」
步萌正想逃,溫樓揪住了她的後衣領:「你幹什麼去?」
步萌忙移開溫樓的手,真心實意地與他說道:「我……我想再去嫌貴人的住所看看,萬一有什麼遺漏的,破案刻不容緩啊對不對?!」
「朕以為只有甄世爽一人焦頭爛額,沒料到你還想著要為他分擔呢,」他停頓了一下,說道,「走吧。」
「走哪兒去?」
「朕跟你一起去嫌貴人的住所看看。」溫樓朝前走,作出門狀,步萌嚇一跳,從板車上拿起油紙傘夾在咯吱窩裡,然後小跑跟上。溫樓回頭看她,很是不解,「沒有雨,你拿什麼傘?」
「和皇上你走在一起,我就必須要有心理準備,好承擔生活中撲面而來的風雨。我這句生活小經驗總結的好不好?」步萌將傘柄做話筒狀放在溫樓嘴邊,「皇上,來,請給我一個字的簡短評價。」
溫樓如她所願,給了她一個字的評價:「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