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如貴妃的秘密

  馬車微微搖晃著,有溫樓的陪伴,步萌覺得十分感動,畢竟她爹平日裡沒少給皇上添堵,可他不計前嫌,親自來探望,人品真的不錯。步萌穩下心神,又想到一事:「對了皇上,貴妃的娘家出事,她怎麼第一時間就想撇乾淨,正常人不都會稍稍求下情的嗎?」

  溫樓道:「他們的確不是普通的正常人家,朕已經叫十八殺把人證找到了。」

  步萌詫異地皺眉:「什麼意思?」

  「稍後再告訴你。倒是眼前的事朕覺得奇怪,如太師愛子心切,他兒子都入獄四五天了,按他的性子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進去探望一番的,可卻一直沒有聽聞他那邊有什麼動靜。」

  溫樓的疑惑也正是步萌的疑惑,難不成是如貴妃覺得自身難保也沒有辦法,所以沒管的嗎?

  到了步府,步御史和步約一齊出來接人,看樣子她爹完好無損,步萌總算鬆了一口氣,但是步約的臉卻誇張地腫著,步萌開口調侃:「兄長,有陣子不見,你的臉怎麼醜成這個樣子了?基因突變嗎?」

  「胡扯八道,我現在依然英俊。」懟完妹妹,步約接著對溫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進屋再說,皇上請。」

  丫鬟為眾人倒茶,步約一臉氣憤不平地敘述自己的遭遇:「是有人給咱爹的飯菜裡下毒,我覺得不對勁,就代為嘗了一口,沒想到那毒真的挺毒,吃了會讓人失聲,咱爹這樣的言官,如果失了聲,那多痛不欲生啊。」

  步萌好奇問道:「那你怎麼沒失聲?」

  「我嘗了以後就吐出來了啊,可是毒性太強大,吐了都沒用。大意了,我真的是大意了,這不,把我的臉都給毒腫了。」步約此時還是很生氣,他最值錢的就是這張臉了好嗎?!雖然一點都不被步萌承認。

  溫樓抓住了話中的重點,提問道:「下毒之人是誰,抓到了嗎?」

  步御史點頭:「抓到了,是用了好幾年的家僕。」

  溫樓又問:「受誰指使?」

  步約「呵呵」兩聲:「這還用說嗎?我爹近來可著一個人使勁兒得罪,仇人是誰,應當非常清楚了。」

  步御史道:「家僕已經供出,他是被太師府的下人買通了。可是這點證據只代表和太師府的下人有關聯,牽扯不到太師。」

  溫樓捏著下巴沉思:「沒有太師授意,手下人怎敢辦這樣的事。放心吧,抓到下毒之人的事先不要聲張,別走漏了風聲,朕自有主張。近日,你就在府裡休養吧,朕會派些高手來保護你。」

  步約不長眼色地敲了敲桌子,想顯示自己的英勇神武:「有高手還是保護皇上要緊,步府有我就行了,別的不說,就單單是太師的那些手下,我一炷香就能殺四十個。」

  步萌吐槽道:「看把你能的,牛皮都要吹上天了,還好現在爹爹沒事……」

  「廢話,有我在,咱爹怎麼可能有事?想動咱爹,先得踏過我步約的屍骨!」步約將腰間的弩拔出,遞給步萌,「為了避免太師再對咱家人下手,你拿著這弩自保。記住,可千萬別受傷,別丟了你哥我這個人送外號『玉面小將軍』的臉面。」

  步萌的噁心感從四面八方湧到中心:「針對你的前半句,我表示『謝謝』,針對你的後半句,我表示——我呸!」

  那口水噴了步約一臉,連溫樓都被逗笑了:「步萌,你要對小步將軍好一點,有兄如此,你三生有幸。」

  步約一邊擦臉一邊道:「聽見沒,皇上的點評,很權威的哦。」

  步萌翻了個白眼,這才接過弩,愛不釋手一番,然後別在了腰間,看上去竟也多了幾分英姿颯爽之感。

  既然已經出宮來,那也不必太急著回去,溫樓主動提出要留宿,那別人自然也說不出一個「不」字,步萌為他收拾好房間,又鋪好了床,雖然鋪得很粗糙,溫樓在旁邊看著,覺得這畫面很是奇特:「別的女人鋪得一手好床單,沒有褶皺,一片水滑,你的技術是不是還需要再練練?」

  在她家裡,她不好大聲嚷嚷,只得壓低聲音道:「皇上,我平時可從不親手鋪床單,為你破例已經不錯了,你就別挑三揀四了。身子真這麼嬌貴,就回宮裡去睡啊。」

  步萌整理好就要走,可前腳還沒邁出門檻,溫樓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就別走了。」

  他的手掌溫暖而乾燥,皮膚細膩,指節修長有力,正要再欣賞一下,溫樓就突然掀開了她的袖子,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自己白皙的胳膊就已然暴漏在了空氣中。

  步萌往回縮手,充滿疑惑地問道:「你該不會是要睡我?」

  「你想得美,」溫樓指了指床邊的凳子,「你坐這裡,露出胳膊來,外面不比宮中,沒有特供的驅蟲香。」

  「沒有驅蟲香,這跟我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你有特殊的氣場,蛇蟲鼠蟻也許會很煩你,也就能起到一個驅蟲的作用,你說呢?」他的聲音好似藏了笑。

  步萌都不想辯駁什麼了,反正損她整她就會讓溫樓格外開心:「好好好,你是客人,今夜你好好睡,我保護你。」

  她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如溫樓所要求的那樣擼起了袖子,閉著眼睛打瞌睡,沒過一會兒,她的頭就開始往下栽,溫樓再看向她時,她已經睡著了,整個人有點傾斜,姿勢很危險,馬上就要從凳子上栽下去。

  溫樓趕緊一把拽住她,自言自語笑道:「用這種方式留你與我共處一室,是不恥了點,可你也未免太沒有防範心了,竟然睡得這麼快這麼香。」

  他將步萌抱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然後才輕手輕腳地躺在步萌旁邊。從前溫樓從不願意想這種畫面,沒有女人可以離他那麼近,但自從有了和步萌夜裡共處一室的經驗後,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踏實安心,就像生活原本就該這樣。

  第二天中午,溫樓又約步萌:「今晚你來朕房裡。」

  步萌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我不去,驅蟲香都給你買了,剛才就點上了,我一次點了十根,蟲子絕對進不去。」

  「那朕去你房裡。」

  她瞪圓了眼,今早在溫樓懷裡醒來,她就覺得不太對勁了:「你又想睡我?!」

  「驅蟲香是有了,可是你點那麼多根,別說蟲子進不去,活人也沒法出來了吧,味道大死了。」

  「我家還有別的客房。」

  「朕怎麼尊貴的身份,是隨便那種預備客房就能打發的嗎?不要說了,晚上見。」

  步約正在院中修剪樹枝,這時都不得不停下,他扔了一截樹枝下來,一臉被虐到的表情:「我說……你們秀恩愛可不可以換個地方?在單身狗面前這樣秀,可是犯法的。」

  步萌吼道:「哪裡有秀啊?!」

  溫樓摸了摸步萌的頭:「放心,他誆你的,不犯法。」

  他露出那股極致溫柔,一張甩出坊間男人平均顏值十條大街的俊俏面容日日在她面前晃,難免晃得步萌有點蕩漾。咳咳,步萌趕緊收回神志,打開他的手:「我沒有不放心好嗎?誰跟你秀恩愛了!奇怪!」說完就紅著臉跑掉。

  溫樓給步約豎了下大拇指,然後才笑著去追步萌……

  大街上熱鬧繁華,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要不是他說要帶她查探如貴妃的秘密,她才不會乖乖跟著他。步萌哪裡都好,就是好奇心異於常人,還愛管跟自己不相干的閒事。

  溫樓帶著她穿過大街,走進一個小巷,到達一戶民居門口,敲完門才回頭告訴她:「你不是想知道如韶歆的家事嗎,等會兒就能知道了。」

  「嘁,神神秘秘的……」

  門開後,溫樓聲色堅定叮囑步萌:「站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

  步萌點頭:「知道了,我會好好當門神的。」

  可他竟然還在叮囑,一副一點都不放心她的樣子:「記住,別跟陌生人走,陌生人給的糖不要吃。」

  步萌都想把白眼翻出來貼他腦門上:「你當我是小孩子嗎?!」

  「不,我是怕你突然智障,別讓我操心啊。」溫樓攤開手,掌心放在三個糖塊,不知他什麼時候拿的,現在有些黏,一絲甜膩的氣息散出來,飄到步萌的鼻尖。

  步萌接過,並放了一顆在嘴裡,渾身不自在道:「幹嘛突然對我這麼好,都快讓人有點受不了了,我該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兆頭吧,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臨終關懷?」

  溫樓用食指推了步萌額頭一下,示意她不要瞎說,之後就進了民居。等人是最無聊的事,嘴裡的糖還沒化完,巷子外就傳來熱鬧的聲音,像是出了什麼事,步萌向來是一個愛管閒事的女子,她想都沒想就離開了原地,朝聲源處趕去。

  原來是一個穿金戴銀的富婆正在當街教訓小乞丐,她揪著小乞丐的耳朵罵道:「你這小崽子,偷東西都敢偷到老娘身上來,看我不打死你!」

  小乞丐一直在掙扎:「我沒有!你放開!」

  「還敢嘴硬!」

  富婆揚起手掌,那一巴掌眼看就要落下,步萌也充當了一回英雄的角色,撥開人群,第一時間抓住了富婆的手一甩,然後將小乞丐拉到自己身後護著:「有話好好說,大人怎麼能打小孩子啊!」

  富婆擼起袖子,理直氣壯:「他偷我的錢袋被我當場抓住,我當然可以教訓他!」

  步萌側頭看看小乞丐,小乞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散發著可憐兮兮的氣息:「我餓……」

  她心下觸動,忙掏出荷包裡的幾塊碎銀,遞給富婆:「這位大姐,你的精神損失我來賠,小孩子我來教,你看怎麼樣?」

  雖是富婆,但誰也不會嫌錢燙手,她一把接過,提臀擺胯地離去,圍觀群眾沒了熱鬧可看,散得也是飛快。步萌拉著小乞丐的手在街上走,給他買了各種餡兒的包子,小乞丐一看就是好幾天沒吃飯了,吃得很急,她看著很是心疼,又買了兩串糖葫蘆給他,還把自己的荷包塞給了小乞丐:「姐姐把這些錢給你,以後不許再偷別人的東西,要是餓了,遇到困難了,就去步府找一個叫步約的大哥哥,讓他給你飯吃,知道嗎?」

  小乞丐聽話的點點頭:「知道了,謝謝姐姐。」

  步萌很欣慰,兩人一起開心地坐在路邊吃著糖葫蘆,旁觀著形形色色的人從眼前走過……

  民居內,一個老婦人跪在地上連連給溫樓磕頭,十八殺遞給溫樓一張寫滿字的紙:「皇上,這就是供詞。」

  溫樓看了看,笑了:「很好,太師如今也怪不得別人牆倒眾人推了,是他欺君瞞上在先,惡貫滿盈在後,報應來得真早。」

  他將紙折起來收好,等出門之後,卻意外地發現步萌不在了,他瞬間變得緊張著急:「會不會出事了?十八殺,快去找萌妃!」

  十八殺輕功一躍,上了房頂。溫樓也出了巷子去街上尋找。他從來沒有過那樣的心情,焦急、擔心,除了步萌,現在就算是山崩於眼前,都是無關緊要,他都不會多看一眼,他只盼能盡快找到她,只希望她安好!

  此時的步萌剛吃完糖葫蘆,便覺得肚子一陣疼痛,她表情糾結地摀住肚子,對小乞丐說:「哎呦,姐姐去趟茅廁,你先吃啊。」

  她捂著肚子小跑離開,恰好溫樓從小巷出來,兩個人在人流中沒有看到彼此,相互錯過。溫樓很緊張地四處亂看,在各個攤位前尋找步萌,突然,他留意到坐在街角吃糖葫蘆的小乞丐手裡捏著的是步萌的荷包,那荷包很有特色,他不會記錯,於是趕緊上前詢問道:「這荷包的主人呢?」

  小乞丐不搭理他,可能是覺得來人語氣不善,溫樓想再確認一下荷包,只好伸手去拽,可是小乞丐緊緊捏住不肯給,巧也不巧,這時早有預謀的蒙面刺客從天而降,推開路人,拿著一把劍朝著溫樓的背後就刺過來!

  小乞丐的眼神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溫樓察覺到異常,及時反應過來,猛地躲開了後背的襲擊。刺客不止一人,護駕的暗衛和侍衛長鮑屈很快現身,與之纏鬥起來。步萌剛上完茅廁出來一身輕鬆,就看到街上的打鬥,她發現其中有名刺客越打就越接近溫樓,眼見不好,步萌抓起一把土就向那名刺客衝了過去,抬手一揚,大喊口號道:「閻王奪命粉!觸者必死!」

  土被風吹散,洋洋灑灑就快要沾到刺客眼睛,刺客們都本能地用手背遮住眼後退一步,步萌拔足而起,抽掉鮑屈腰間的匕首,半蹲下身子瞬間割斷了刺客們的褲腰帶……

  他們的褲子立馬掉下來,露出潔白的大腿和小腿肌肉,正好被半蹲的步萌看個正著。刺客們俱是一愣,發現上當受騙,本能地去提褲子,溫樓哭笑不得,步萌抽空瞪溫樓:「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

  溫樓道:「笑你花招多多,色膽包天啊。」

  步萌呸他一口:「討厭!」

  刺客們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拿劍和暗衛繼續打鬥,步萌又拿著匕首趁亂上去割刺客的袖子,目的是想看刺青,可每次都割不著,還誤戳了鮑屈的胳膊,鮑屈嗷嗞一聲:「為什麼戳我?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嗎?」

  步萌連連抱歉:「失誤失誤,你走位不要太風騷,穩定一點,不然我下手容易不準!」

  在房頂上躲藏著的一名刺客突然朝溫樓放箭,步萌察覺不對,忙回身朝溫樓撲了過去,兩人倒地,箭擦過步萌的左肩,衣服破了溢出了血。

  溫樓緊張道:「你沒事吧?」

  步萌扁了扁嘴:「好痛!」

  蒙面刺客拿出一個口哨模樣的東西,朝溫樓吹射出一根銀針,但街上打鬥混亂,銀針無意中被鮑屈的大刀阻擋了一下,改變了軌跡,扎入了牆。眼看不得勢,護駕的大部隊又來增援,蒙面刺客又吹響口哨,示意撤離,步萌爬起來,連忙掏出腰間的弩,朝最近的刺客射擊,沒想到刺客為了阻止步萌的糾纏,直接回頭朝她吹了一根銀針,步萌被射中,單膝半跪在地,刺客們趁此時機逃跑了。

  「去追!抓活口!」溫樓下完令,上前半抱住步萌,「傻子,為什麼不在原地等,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亂跑了嗎?」

  步萌心下罵了他一百遍,當然嘴上也不客氣:「雖然我沒什麼大礙,但你什麼態度啊,這樣跟恩公說話合適嗎?!」

  溫樓這才鬆了一口氣:「都能自詡恩公了,還能頂嘴,看來確實沒有大礙。」

  「喂,我的人身自由權在你眼中就等於亂跑,去吃東西是亂跑,如廁也是亂跑,非得讓我憋死在你眼前嗎——」步萌還沒說完,突然翻了個白眼,竟然昏迷了!

  溫樓扯開她肩頭一看,這才發現一個針眼旁邊的肌膚在慢慢變黑,他的臉色霎時堪比紙白:「不好,有毒!」

  步萌做了個夢,夢見溫樓將她橫抱起來,周圍街上的環境慢慢模糊,轉變成了大自然的背景,他走在草坪上,自己被他公主抱著,非常很不適應,彆扭著身子想要儘量減少和溫樓的身體接觸。可是溫樓卻看穿了她的意思,直接道:「摟好我,小心摔下來。」

  夢裡的自己很彆扭:「我才不要。」

  溫樓故意身子歪了一下,嚇得她條件反射一把摟住溫樓的脖子,再沒敢放開,溫樓步伐沉穩,對她笑了笑:「這不挺好嗎?」

  步萌垂下頭不敢看他,一時間氣氛曖昧,背景音傳來嘭嘭嘭地加速心跳聲,也不知是溫樓的還是自己的……

  等她睜開眼,就發現自己靠在床頭,而溫樓正在解她的衣裳,她的肩頭都露了出來,一片春光,她忙一把按住溫樓的手,血壓狂飆,頭腦發昏道:「皇上,自重啊!」

  溫樓見她醒了,收回了手,神色有點不自然,耳朵有點紅,故作淡定道:「朕如何不自重了?」

  「傷在左肩,你這寬我衣解我帶的手法未免也太利索了點吧?別告訴我你只是一時順手?」

  「朕只是想替你解毒,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看步萌瞪大了雙眼,溫樓解釋道,「傷是小傷,但是你肩下三寸還被射了一枚毒針。」

  步萌低頭看了看三寸的位置,靠近胸脯,她又看向溫樓,溫樓也有點尷尬:「位置確實比較……咳咳,本來想運功幫你逼出來,但好像不行,目前只能吸出來,你……介不介意?」

  步萌立刻呈大字型朝榻上一倒,表情著急:「別廢話了,不要因為我是嬌花就遲疑,為了活命,來吧英雄!快一點!」

  溫樓微微挑了挑眉梢,笑了下,然後從容淡然地俯下身去,呼吸間溫熱的氣息讓步萌很不適應,步萌不得不偏開頭,全身僵硬,雙手抓緊床單。溫樓將她的外衣剝開,露出裹胸長裙,嘴唇剛要覆上胸部上方,門就被人「嘭」地推開來:「皇上,一名刺客已被活捉、捉、捉……」

  溫樓和步萌的姿勢定格,引人遐想,鮑屈看了看天花板,裝作什麼都沒看到,又後退了出去,將門關上,不出兩秒,十八殺又推門進來,後面跟著的鮑屈正伸手拉著十八殺,顯然是沒拉住,讓他闖了進來。

  十八殺看到步萌和溫樓定格的一幕,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步萌拉起衣裳蓋住自己肩頭,溫樓下了床:「她中了毒針,朕只是想幫她吸出來。」

  「屬下有辦法!」

  眼看十八殺這麼積極,鮑屈扶額,扭過身去,十分嫌棄他的不解風情,如果十八殺哪天死了,不用懷疑,一定是笨死的!

  十八殺走到床前扶起步萌,運功運氣,然後發功一掌打到她後背,那根毒針直接被逼了出來,筆直射出,不巧正射到鮑屈屁股上,鮑屈嗷嗞一聲,但沒人理。十八殺又貼了一張膏藥狀的東西在步萌的針眼處,又給她嘴裡塞了一顆藥,輕砍她脖頸一下,步萌條件反射把藥嚥了進去。

  這個解毒的動作行雲流水,簡直快到沒對手,十八殺對溫樓道:「外面處處危險,所以屬下準備得周全,給她貼的吃的都是能解百毒的藥,皇上不用吸了。」

  溫樓真不知該用什麼表情應對:「你……辛苦了。」

  十八殺憨笑一聲:「為皇上服務,不辛苦。」

  「行了,你們先出去吧。」

  鮑屈在門邊,一手扶門,一手捂著屁股,十八殺經過他時,他連忙摟住十八殺的脖子,將全身重量壓在他身上,依靠著十八殺走出門,無論十八殺怎麼推,他都不起開:「我好像中毒針了,大兄弟,你快幫我用內力逼出來!」

  十八殺非常冷靜:「內力有限,一天只能用一次。」

  「你騙鬼啊!那怎麼辦?解百毒的藥呢?還有沒有?」

  「只帶了一顆。」

  鮑屈仰頭嘆氣,面上流露著一股無力問蒼天的挫敗感,接著他妥協了:「那好吧,我委屈一下,看來這也是命中注定,我完美的翹臀被你誤傷了,只能讓你幫我吸出來了……誒,你臉怎麼紅了?」

  「休想!你閉嘴行嗎?」十八殺頓時甩掉鮑屈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不理他自顧自地走。

  鮑屈捂著屁股艱難的追:「你不能見死不救吧!我中毒了啊!大兄弟!大兄弟……」

  鮑屈和十八殺這出鬧劇的響動消失在走廊盡頭,房間內一時寂靜尷尬,溫樓拿來一身新衣服遞給步萌:「朕封鎖了遇刺的消息,你把衣裳換一下,方便回宮,別打草驚蛇了。」

  步萌接過衣服,抬眼望他:「哦。現在換嗎?」

  「不然呢?」

  「那你轉過身去!」溫樓無奈地轉過身去,步萌還想要確認,「你真的不會偷看嗎?」

  溫樓不屑輕嘲:「又沒有什麼可看的,你瞎擔心什麼。」

  步萌窸窸窣窣地在溫樓背後換衣裳,又重新整理好髮型,這才道:「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溫樓轉過身來,看見步萌在新衣裳的襯托下魅力四射非常好看,不由自主地就揚起了嘴角。步萌的眼神停留在舊衣服肩部的血跡上,很有感觸的樣子,溫樓不得不批評她:「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不用你擋劍我也能躲過。」

  步萌嘆了口氣:「哎,我這個人從小就是這樣,無論是誰,都見不得他受傷,別人一受傷,我的心頭就抽抽著疼。我找大夫看過了,大夫說我犯得是聖母病,這毛病這輩子基本上沒有治癒的可能了。」

  「不用治癒,這不算毛病。」

  「早知道你不願意我為你擋劍,我就不擋了啊,還想著能爭個什麼頭等功呢!」步萌覺得自己又要演技大爆發了,她可憐兮兮地撫摸著自己胸口,「哎,我好後悔啊,悲傷簡直逆流成河,你知不知道,就連牆根下的螞蟻窩都能被我西湖般的悔恨淚水沖走一窩又一窩。」

  「演一演就可以打住了。」溫樓不吃她這一套,從袖口掏出那張紙,遞給步萌,「說點正事,你看看。」

  步萌看了一遍,表情變為驚訝:「這也太獵奇了吧,如貴妃竟然不是太師的親生女兒!」

  「這是當年產婆的供詞,真的女兒剛出生就夭折了,如太師抱來假女兒頂替,這欺君瞞上的行為背後,不過就是想穩固自己的地位,把女兒送進後宮,也好相互倚仗。」

  「皇上,以我專業的視角來分析,傷我的這些刺客並非如太師派來的人,如太師之前就算讓人給我爹下了毒,用得都是讓他能失聲的毒,是教訓,沒想要命。他還要倚仗皇上,所以更不可能想要皇上的命。」

  「朕也想到這一點了,這些刺客應該就是一直前來刺殺朕的——」溫樓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道出,「東籬國的餘孽。」

  「皇上,審刺客的事情交給我吧?這回是真刺客,嘴會很嚴,一般的嚴刑拷打是不會讓他招供的。所以我不用他招供,我想借用他設一個局。」

  溫樓心有靈犀道:「你想釣出宮裡的那個內應?」

  「沒錯。」

  「你又怎麼知道宮裡的內應會在乎他?也許對方料定了刺客寧願死,也什麼都不會招呢?」

  這點自信步萌還是有的:「我審訊的辦法與眾不同,必然會讓這個內應提心吊膽,生怕刺客招供,內應一定會有所動作的。」

  本來太過危險,溫樓並不想要讓她涉險,可是看她志在必得的模樣,的確也不是打擊她的好時機,溫樓思考片刻,還是點頭同意了。

  兩人收拾妥當,從客棧樓梯上走下來,剛來到客棧大堂,店小二就端著茶水糕點迎上來:「兩位客官,你們住的是上等包房,附贈點心茶水一份。」

  正好口渴了,溫樓找到位子坐下,端起小二贈的茶正要往嘴裡送,步萌突然一把過來就摀住了他的嘴。她的手掌很細膩,帶著淡淡的清香,溫樓用眼神暗示了她一下,步萌才反應過來鬆開手:「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動手動腳的,你可別誤會,我只是怕裡面有毒。」

  「想不到,你還挺關心我的。」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怕萬一你被毒死了,我還要陪葬。」

  溫樓心下暗笑,就知道步萌是特別關心在乎他的,嘴硬的女人,還怪可愛的。他說道:「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你要不要順便買點什麼?隨便挑。我付錢。」

  「真的?」

  「放心大膽的開口,就算是你想吃月亮,我都會買給你。」

  步萌瞥他一眼:「我又不是天狗,吃什麼月亮!」

  她先一步上街選購,溫樓不怕死地繼續在那喫茶,街上突然變得很熱鬧,一群百姓簇擁著一名男子,嘴裡全是感謝誇讚之類的話。步萌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看進人群,終於辨認出來,那名男子就是甄世爽,聽大家的意思,甄世爽又寥寥幾語破了案子。

  「阿甄,你太厲害了你!」步萌也起鬨,跟隨百姓一起喊道。

  甄世爽回頭,眼光裡突然充滿驚喜之意:「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溫樓吃好喝飽出來後,就看見這兩人礙眼地在敘舊,他一把將步萌拉開,眼神似嗔似怒:「你怎麼又跟甄世爽站在一起?」

  步萌鼓起腮幫子道:「不小心遇見的。」

  「你們倆的緣分真是勢不可擋,攔都攔不住是吧?」

  「你別怪他,這其實——」

  「不用解釋,甄世爽多次覬覦宮妃,若是想要因此治他的罪,他早就被發配邊疆挖煤千百回了。」溫樓依舊是不爽地瞟了瞟步萌,「走吧,我們回宮。」

  「哦,那我跟阿甄說一聲。」

  溫樓雖然霸道得挺不要臉的,但步萌還是得給他面子,畢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國君,可她還沒邁出一步呢,就被溫樓拽住,她倒退著被溫樓拉走,只能抱歉地對一直看著自己的甄世爽笑笑,然後擺擺手,「阿甄,我走啦。」

  甄世爽輕笑著,對步萌點了一下頭。

  郊外小路上,一行人等分別騎著坐騎前行,步萌疑惑道:「皇上,我們為什麼要改變路線走小路?」

  溫樓瞥了她一眼道:「因為朕怕刺客再來,你蠢得又要幫朕擋劍,那樣你會撐不住的。」

  步萌對他招了招手:「那怎麼行,你的安全我必須要守護,你是我獲得自由的希望,快來,和我共騎!這樣方便我保護你!」

  溫樓婉言謝絕:「不,謝了,朕也是一個有虛榮心的男人。」

  步萌很不高興:「什麼意思,我的寶馬怎麼就配不上你的虛榮心了?!你給我解釋一下。」

  「你騎的東西學名叫『騾子』,謝謝。」

  「『寶馬』是我給它起的名字不行嗎?這年頭,大家追求的都不是速度,而是舒適度,皇上,我看你真的是不懂,這選坐騎,其實就跟選男人一樣,要忽略外在,注重內涵。」

  溫樓一臉的不屑:「朕又不用選男人,這些經驗之談,你留著自己消化吧。」

  「……」嘁,這個人真是的!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交流了!

  芳華宮裡,最擔心步萌的還要屬曲碗碗了,此時她倚在門框上,和「望妻石」有的一拼:「萌妃姐姐怎麼跟皇上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什麼時候回來啊?」

  言輕分析道:「聽你這口氣,滿滿都是羨慕嫉妒恨啊。」

  「我當然羨慕,想像一下就覺得幸福。」曲碗碗作憧憬狀,「我覺得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皇上一下朝就帶著我一起去吃御膳房的新品鴨腳飯。」

  驍貴人道:「最幸福的事情是什麼?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曲嬪說:「皇上一下朝就帶我去吃鴨腳飯。」

  「你能不能說重點。」

  「皇上帶我吃鴨腳飯。」

  「還不夠重點。」

  「吃鴨腳飯。」

  言輕和驍貴人對視一眼,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曲碗碗的等待終於沒有被辜負,步萌在她的期盼下終於回來了,她興沖沖地跑過去,步萌被她一沖撞,碰到了傷口,呲牙咧嘴疼了一下……

  言輕趕緊湊上去,起手就要扒她衣服:「怎麼了?受傷了?快叫我看看。」

  步萌搖頭:「不要緊,替皇上挨的,小傷而已。」

  曲碗碗一臉「少女懷春,滿心嚮往」的模樣驚呼道:「啊!皇上沒有怎麼樣吧?!我也願意為他挨——」

  步萌繼續說道:「一支箭,一根毒針,太銷魂了,你想挨不早說,我就帶上你當擋箭牌了。」

  曲碗碗連連擺手,馬上改口:「不不不,我想過了,這麼光榮的任務還是姐姐你來做吧,我願意在場外給你加油鼓勁。」

  「有件事情,需要你們幫忙……」步萌坐下,大家都圍著她,「刺客被活抓了,但不會太容易交代幕後指使。我想在牢裡設個局。對了,如貴妃的弟弟在牢裡表現如何?」

  驍貴人道:「那個如戎喊冤喊得非常認真,每天早中晚三次,一次不少。」

  「他要是冤,那這天下就沒有冤情了。」步萌拍了拍言輕的肩,「這樣,你發揮一下你大嘴巴的特長,你們幫我散步個消息,傳言需要愈演愈烈……」

  隔天,嬪妃們就在御花園嘰嘰喳喳八卦,當然是言輕起的頭:「聽說了嗎?皇上出宮探望步御史,結果路上又遇刺了!」

  驍貴人附和道:「是啊,長極殿大門緊閉,太醫一波波進出,皇上一定是傷的很嚴重!」

  曲碗碗也拿出自己的畢生演技:「啊呀,我真的好擔心啊!」

  伊貴人問道:「那刺客不是落網了嗎?」

  王嬪道:「落網有什麼用,敢做這種事的人,誰會怕掉腦袋啊。」

  足嬪道:「就是,要是以一命換一命,咱們皇上還虧了呢。」

  言輕繼續讓傳聞發酵:「刺殺皇上的刺客,確實是硬漢,嚴刑拷打他是不怕的,怎麼都不開口。不過萌妃娘娘點子多,她想了一個辦法,讓看守們牽一頭羊去牢裡。」

  曲碗碗疑惑:「為什麼?難道要當著刺客的面吃涮羊肉嗎,他一饞,就會全招了?」

  驍貴人打了她後腦勺一下:「那是你!只要把鹽塗在刺客腳底板,羊喜鹽,就會不斷地去舔。」

  所有人都渾身打了一個哆嗦,搓搓胳膊,那得多癢啊,太殘忍了。一癢,刺客就要笑,羊一直舔,刺客就會一直笑,那酸爽,根本停不下來。不出多時,該招的肯定都會招。

  綠柳在不遠處偷聽,聽完後就悄悄跑走,回去匯報消息。如貴妃聽完後慌張地站起來,怒道:「都是群累贅!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情是本宮想要的結果!」

  「娘娘,不能放棄,或許還有機會,只要我們趕在刺客招供前先——」綠柳停止說話,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來代替。

  如貴妃點點頭:「事已至此,只能搏一搏了!」

  長極殿內,步萌把沾了「血」的紗布放到兩名宮女手裡,叮囑她們去燒掉,還得故意讓別人看到。之後,她拿起毛筆沾著一個小盒裡的紅色染料,繼續往紗布上畫血跡,邊畫邊說:「皇上,這是言妃用硃砂和紅花做的染料,顏色和血液極為接近,為了迷惑敵人,演戲就要做全套,要讓她們以為皇上你重傷重到不行了,分分鐘就要被抬進皇陵了。」

  溫樓一直看著她忙前忙後,就好像在看什麼有趣的戲:「朕這幾天一直在配合你,不知道你的辦法有沒有效?」

  「當然有效,希望你注意到我顏值的同時,也關注一下我的才華和內涵,我步萌想出來的辦法,從來沒有令人失望過,那條大魚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這次真是辛苦你了,你還想要什麼賞賜?」

  步萌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示意要錢,溫樓裝作不懂,搖搖頭。步萌只好進行引導:「荷包空空的我,就是一潭死水,一具骷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所以?」

  「非得讓我說這麼明白嗎?我不太擅長伸手向男人要錢。」步萌四十五度角抬頭感慨,「從進宮到現在,不但月俸我沒摸到就被扣完,還倒賠了不少。再這樣下去,我會慪死。」

  溫樓笑了一下,將自己的錢袋扔給步萌,步萌接住,掂了掂,面露驚喜:「好重啊,這麼多銀子!皇上,你好大方啊!」

  「你誤會了,裡面是銅錢,本來是給十八殺,讓他出宮幫朕排隊買餅的零錢,看你比較需要,先給你了。」

  「……」

  溫樓竟然還好意思提問:「想抓到幕後指使,我們只能乾等著?」

  步萌沒好氣道:「你還可以求神,祈禱。」

  這回輪到溫樓點點點了……

  深夜到來,月光之下,響起一串較輕的腳步聲,房頂上三個黑衣人疾行跳躍著。這邊廂,羊已經進了牢房裡,不大一會兒,裡面就傳出男人的笑聲,剛開始還很響亮,慢慢地笑聲就越來越弱,中氣明顯不足,卻又停不下來,直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突然沒音了,料想應該是暈過去了。

  鮑屈帶著弟兄們埋伏在牢房大門口,表情極為痛苦:「天吶,裡面的酷刑也太慘了,連我這枚見過大世面的漢子,也不得不服萌妃娘娘的手段狠辣。」他看向身邊同樣埋伏著的甄世爽問道,「甄大人,你說是不是?」

  甄世爽並沒有給對方理想中的答案:「如果這也叫狠辣的話,那你的人生過得真的挺清淡的。」

  意見不同,只能換個話題:「甄大人,你怎麼知道會有人劫獄?」

  甄世爽解釋道:「因為刺客都是東籬人,『不拋棄、不放棄』是他們的祖訓和行為準則,不會放著同伴不救的。」

  一名侍衛蹲著從草叢旁邊移過來,遞給鮑屈兩個饅頭,鮑屈一口就咬了大半個饅頭在嘴裡邊嚼邊說:「可是這些天我們吃喝拉撒睡都在這裡,過得比牢裡那位好不到哪兒去,你看我這兩個大眼袋,都快耷拉到了肚臍眼了,現在要是給我一張床,我能睡到世界滅亡。甄大人,你的推斷會不會不准啊?」

  那侍衛送完饅頭還沒離開,伸著脖子插話:「就是就是,甄大人,你猜得準不準啊?這幾天別說是劫獄的了,連個可疑的人都沒有見到啊。」

  鮑屈瞪圓了雙眼,推了侍衛一把:「你滾開好不好,沒看我在和甄大人說話。」

  侍衛委屈道:「老大,你文明點啊!」

  鮑屈換成微笑臉,文明道:「這位小兄弟,請你滾開一點好不好呢?」

  侍衛撇了撇嘴,蹲著走開,正在這時,甄世爽的耳朵動了一下,他做了個手勢讓大家安靜。刺客們果然如甄世爽所料跳下屋頂從天而降,來到了大牢準備劫獄,埋伏在此多時的鮑屈終於能夠一展拳腳,當場就觸發機關,言輕發明的大網從四個角彈出,將刺客全部罩在裡面。

  鮑屈聳了聳鼻子:「這些慫玩意兒,就是因為他們來得晚,才害咱們在惡劣的環境下窩了這麼久,弟兄們,上!給我打!」

  侍衛們上前群毆網子裡的刺客們,刺客不斷掙扎,但他們被網住了很難突破。刺客全部落網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宮,言輕聽從步萌的示意,繼續散播謠言,說刺客團夥在大牢裡團聚後,經過突審,四個刺客最後就剩下一個活的,其他都自盡了。大家紛紛猜測,剩下的那個刺客會不會是招了,不然為什麼他不自盡呢?

  如貴妃百感交集,疑心起來:「幾個人裡就剩了一個,他為什麼會剩下?他不自儘是不是動搖了?他要招供?」

  綠柳道:「娘娘,我們不能等了。」

  如貴妃心頭慌亂:「對,我們不能等了,沒用的廢物,我們去親手送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