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你竟然敢褻瀆朕

  這一夜狂風大作,呵氣成霧,天氣冷得異常,似乎也在預警接下來的發生的事情。如貴妃緊了緊自己的兜冒披風,和拎著竹筐的綠柳一起來到牢房,牢頭早已被收買妥當,不會在這時候壞事,兩人很順當地就進了大牢。

  牢裡一到夜裡就更加陰,濕氣很重,若沒有五星級的牢房設施,很容易把英雄都凍慫。如貴妃不喜歡這種地方,畢竟和她平日裡安逸舒爽的生活環境差的太遠。牢房分為左右兩條道,一邊是關她弟弟的地方,而另一邊才是關押刺客的,如貴妃想都沒想,就帶著綠柳選擇了刺客的方向……

  如戎吊兒郎當叼了根稻草坐在地上休息,他剛進行完每日一次的喊冤活動,渾身血液都有點沸騰,不經意間的一抬頭,他彷彿看見了如貴妃的身影,在朝著另一邊牢房走去,他馬上起身,雙手抓著欄杆,伸著脖子使勁兒看:「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到了姐姐?」

  想了想,他又搖了搖頭,喃喃自語:「不能,如果是姐姐,怎麼可能不來我這兒。」

  如貴妃和綠柳路過無數間牢房,終於見到了那名活下來的刺客,刺客被鐵鏈吊著,已經暈厥了,看上去肌膚光潔,像是連酷刑都沒受過。如貴妃用眼神示意綠柳,綠柳的手慢慢伸進竹筐,正要拿出什麼東西來。

  「呦~」

  突然傳來不屬於她們的聲音,綠柳的手一抖,忙把竹筐蓋好。

  步萌穿著一身白衣,整個人像一個只在夜間出現的精靈,她俏皮地詢問如貴妃:「夜深濕氣重,貴妃娘娘不去睡美容覺,來牢裡做什麼?」

  如貴妃故作淡定,甚至還笑了一下:「妹妹不也在這裡。」

  「這聲妹妹嬪妾可擔不起,我是出於好奇,前來看看這刺客,想必如貴妃也是吧?」

  如貴妃不想落入話中套,便改口說:「當然不是,本宮怎麼會對一個刺客好奇。戎弟從小沒吃過苦,本宮只是來給他送點吃的,誰曉得走錯了方向。」

  「噢,原來是這樣,戎公子的牢房我知道,我給娘娘帶路吧。」步萌前行帶路,如貴妃只得跟上。

  三人來到如戎的牢房前,如戎立刻站起來抓住欄杆驚愕道:「姐姐!原來真的是你!好姐姐!你終於來救我了!快放我出去,這裡老鼠好多,好髒好噁心,我都好幾天沒洗澡了。」

  步萌對著如戎挑眉示意:「你可要好好感謝貴妃娘娘,她前來看你,還給你送來吃的,特別的姐弟情深,我都要感動的哭了。」

  經步萌眼神提醒,如戎也看見了綠柳提得食物籃子,他整個人都興奮了:「吃的?我要吃我要吃!這裡的牢飯簡直像是餵狗的,好姐姐,虧你還想著我!」可是看到綠柳一臉緊張地不服從他的話,離他老遠,也不走過來,如戎又急了,「幹什麼啊綠柳,快點拿過來!」

  事情到這一地步,不給如戎吃他一定會鬧翻天,如貴妃冷血地對綠柳點點頭,綠柳這才從籃中端出一碗蓋著紅燒肉的飯來,如戎歡歡喜喜地接過,拿著筷子就要往嘴裡扒。那一口剛入嘴,他還沒來得及嚼,不知從什麼地方就突然射來一枚石子,正好打到他的手腕上!

  如戎吃痛,碗隨之落地,好好的一晚紅燒肉蓋飯就被糟蹋了,牢裡的老鼠已經快成了精,根本不懼怕任何人,它們開開心心地擁過來吃夜宵,可吃著吃著,就都翻了肚皮,口吐白沫死了……

  如戎震驚地後退一步,眸光定定的落在如貴妃身上,神情好似有幾分不敢相信:「這飯裡有毒?!」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他又前進幾步,雙手伸出欄杆,狂暴地想要抓如貴妃,「你個野種,你竟然想要我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如貴妃一時有些氣短:「你這蠢貨,別中了別人的計!」

  「我們全家都中了你們的計才對,你當我不知道嗎?爹早都跟我說了!你是野種!是抱來的!」

  如貴妃終於破功了,她凶狠狠地命令綠柳:「綠柳,過去把這個廢物的嘴堵上!」

  就在她們的關注點都放在如戎身上時,步萌突然掏出匕首,迅速劃開了如貴妃的衣袖,她完全沒有防備,待袖子一脫落,就被步萌看了個完全。果然如步萌所想,如貴妃胳膊上也有一枚東籬國的刺青,步萌笑了:「貴妃娘娘,你胳膊上的刺青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和刺客們身上的刺青一模一樣,你們是一夥的嗎?你今晚來是想殺人滅口,是嗎?」

  如貴妃這才反應過來,這就是一個陷阱,她著了步萌的道了:「你這賤人,給我提鞋都不配,竟然敢設局害我?!」

  「自作孽不可活,又談何是我害你?」

  步萌說完,溫樓、甄世爽和保護他們的十八殺就都從暗處走了出來。溫樓斂了眸中的譏諷,面上不喜不怒,只是微微嘆息:「如韶歆,朕多希望不會在這裡見到你。」

  雖然沒有多少感情,但好歹也算是一個老熟人了,這些年來,吃的穿的戴的用的,哪一樣給她的不是最好的,可卻仍是能讓人寒心。

  如貴妃心下著急:「皇上,你聽我解釋!」

  「貴妃娘娘,不妨我來為你解釋。從我進宮開始,就覺得你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近日才想通,你衣服總是穿得很嚴實,從不露胳膊。嫌貴人那晚去玉泉宮尋求你的庇護,綠柳說漏嘴時交代,嫌貴人進去時正好看見沐浴中的你,當然了,也就能看見你胳膊上的圖騰刺青。」步萌雖然說得不緊不慢,卻頗有些頭頭是道,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她回去後便將這個圖騰畫了下來,之後你一定是擔心知道這個刺青的嫌貴人會成為一個隱患,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她。」

  如貴妃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步萌繼續戳穿真相,語氣越來越冷:「在她跟我打架以後,你就覺得機會來了,於是就逼她拿著我的簪子自盡,可以嫁禍給我,一箭雙鵰。我的推理對嗎?」

  如戎見風使舵,激動地拍著欄杆:「皇上,皇上,都是她幹的!我要是做污點證人,舉報她,皇上能饒我一命嗎?」

  如貴妃趕緊阻攔:「如戎!住口!你不要犯渾!」

  「我自身難保,為什麼要包庇你這個外人?!」如戎這人本就沒什麼腦子,現在有了一絲機會他怎可能放過,「皇上,她是我爹抱養來的,小時候就有那個圖騰刺青,我爹也是後知後覺才發現她是東籬國的王室餘孽,她進宮以後,那些餘孽都找來,想復國,讓她殺害皇上你啊!」

  眼看事情敗露,如貴妃撲到溫樓腳下,抱住溫樓的腿哭訴:「我沒有!皇上,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傷害過你……」

  她有過很多機會對溫樓下手,不都沒有去做嗎?她一直是愛他的啊!

  溫樓甩開如貴妃的手:「你跟朕跪什麼,讓人看見還以為朕怎麼著你了,這一切不都是你咎由自取,有半分委屈嗎?」

  甄世爽也適時地插話:「你包庇過那些刺客,幫他們藏身,所以他們才能神出鬼沒地行刺,又不留痕跡地消失,怎麼抓都抓不到。」

  「皇上,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復國,我勸過他們了,可是他們不聽,他們要殺你,我怕……我怕我的身份解釋不清,會讓你不相信我,所以才沒有跟你坦白。皇上,我對你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愛你——」

  溫樓制止她繼續哭訴:「不必再說,不論是太師,如戎還是你,你們都是罪有應得,自己種下的苦果,當然要自己好好品嚐,朕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的。你的富貴日子,如今到頭了。來人,拉下去……」

  如貴妃悲傷大叫:「皇上——皇上你信我啊,你一定要信我啊,我從沒有想過要害你……」

  期滿和縱容又何嘗不是一種加害。如貴妃和綠柳被人拉了下去,聲音也漸漸變小,甄世爽對溫樓彎腰拱手:「皇上,案子已破,天色不早,微臣這就出宮了。」

  為了這些局,大家接連忙了幾天,連一個好覺都沒有睡過,溫樓也都看在眼裡,他並不是一個昏君,他惜才的心總是在熱騰騰地跳動著:「現在這個時候,宮門已落鎖,愛卿今晚不如就留宿宮中吧。」

  甄世爽猶豫:「這怕是不妥……」

  步萌關切地說道:「有什麼妥不妥的,又不是讓你留下來陪皇上睡覺,皇宮這麼大,睡覺的地方多得是。」

  「你在五日內破了嫌貴人的案子,還抓住了刺客,挖出了如韶歆,做得不錯,」溫樓看了步萌一眼,隨便扯了句話來說,「夜宿宮中是寵臣應有的待遇,朕就讓甄愛卿你體會一下。」

  「皇上的誇讚,微臣不敢當,這裡面萌妃娘娘的功勞不可忽視。」

  「她,朕自然會賞。吳惟庸,送甄大人去休息。」

  一直候在大牢外的吳惟庸上前領命,給甄世爽引路,兩人一齊先行離開。寂靜的皇宮路上,頓時就剩下步萌和溫樓兩人。

  幕後黑手揪了出來,皇上身邊的隱患除去,步萌儼然是完成了欽天監交代下來的任務,她十分滿意,笑著問溫樓:「皇上,這下你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吧?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這傢伙簡直沒良心,真的把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看做是任務交易,溫樓的心裡莫名有些沉甸甸的:「朕送你回去。」

  「這怎麼好意思?」

  「你還會覺得不好意思?朕還以為你的臉皮比城牆拐彎還要厚。」

  「說得好像是沒錯……」步萌微眯雙眼,也鬧不清楚這人到底想幹什麼,只能嘆了口氣,「那就送吧。」

  不知從何時開始,兩個人也可以這麼平和地相處,不像之前,見面不掐起來好像就渾身難受,溫樓感慨道:「步萌,你記不記得,剛進宮的時候你特別惹人上火。」

  「我就那麼有女人味兒?」

  他一愣,雙目怔怔的看著步萌,顯然是沒想到她竟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是頭腦上火,不是別的地方。」

  步萌沉澱了一下情緒道:「哦,那時候我真的有那麼欠打嗎?」

  「說實話現在也沒好多少。」

  「……」步萌喉頭一甜,啞口無言。「話不投機半句多」到底是什麼意思,步萌可算是有所體會了。

  芳華宮所處的位置很偏僻,原本回那裡的路就特別長,可是一路說著話,兩人竟然很快就到了,步萌心情有點怪,因為她知道很快就要和溫樓分別,從此山高水遠般的永不相見,再也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整她損她讓她無言以對,也不會有一個男人在危難時刻每每出現英雄救美,她開始產生出了一絲類似不捨的情緒:「皇上,我到了,你回去也早點休息吧。」

  也許是月色太美太過溫柔,步萌的畫風抖變,從煩人精變成了唯美女神,她的髮如絲般順滑,說話聲音都帶著和弦。溫樓盯著她,越看越覺得自己有些心跳過速,他早已對步萌有所改觀,甚至還產生了不能忽視的好感,他正色道:「步萌,你兩邊的睫毛好像不一樣長。眼睛閉一下,朕再看看。」

  步萌簡直要甘拜下風,好端端的傷感氣氛就這樣輕易被他攪得煙消雲散了:「這已經是老梗了好嗎?用過一次再用一次,以為我還會上當嗎?!你想撤就撤唄,非得表演給我看什麼叫作『來無影去無蹤』,耍什麼酷哦!有病!」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快閉上。」

  爛梗用一次就罷了,可他非要再玩。沒辦法,他是皇上他說的算,步萌只能老老實實地閉上眼。她的長睫卷而濃密,眼睛底下還有淡淡的烏青,十分惹人疼惜。為了今天的漂亮收場,她這幾天飯也沒吃好,覺也沒睡好,把心操的稀碎,走路都能嘩啦嘩啦晃出聲,太辛苦了。

  這一次,她閉眼後,溫樓卻沒有離開,他慢慢俯下身去,在步萌眼皮上落下了一個如羽毛般輕的吻:「謝謝你,步萌。」

  步萌受到驚嚇,火速睜眼,剛親完她的溫樓並沒有逃避,而是看著她微微一笑,眼裡就像盛滿了四月的花。就是這樣一個站在權利頂峰的人,他給予了自己一個最人畜無害的微笑。

  按照正常劇情,被非禮後女主人公都得賞對方一個巴掌,可是步萌完全迷惑在了他的俊美容顏中,她發現自己也太不經撩了,心跳又開始加速,搞什麼啊!控制住啊步萌!後宮不屬於你,你是要展翅高飛的女人,不許動心!不許動心!

  這個顏控女人嚥了嚥口水,強自鎮定地說道:「感謝的方法有很多種,你休想套路我,我不會被你迷惑的。」

  次日,甄世爽功成身退,要繼續回去享受自己的休假,步萌說什麼都要親自送他出宮,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妃子和官員結伴而行,惹得週遭的宮女太監眼神一直再往他們身上瞟,挺叫人不自在的,直到就要到達宮門口,步萌才憋出了一句:「阿甄,這次多虧了你,謝謝。」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那怎麼行,該說還是要說,畢竟你毫無保留的信任我,讓我很感動。」怎麼可能不感動,畢竟阿甄是她年少時的夢,是她敬仰敬佩的記憶神探,他現在的人生,就是一個大寫加粗的牛掰,朝裡的諸位大臣,沒有人敢不服,可他對她依然沒有任何架子,他彷彿沒有變,還是她記憶力地阿甄。

  甄世爽望瞭望遠方的天,感慨了一句:「我希望你過得幸福,以後他肯定會越來越喜歡你,你會成為皇貴妃、甚至是皇后的。」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步萌笑著擺手:「不會的啦,皇上瞎得了一時,瞎不了一世。」

  「要對自己有信心啊。皇上對你的恩寵,比我想像的要深厚。」

  「行了別說了,你快走吧。」步萌推他一把,實在是不想聽這些有的沒的。

  甄世爽走了幾步突然停下,回過頭又重新走到步萌面前,他抿抿唇,然後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開口:「步萌,我還是很喜歡你,你不用有壓力,我只是想告訴你。」

  「我……」

  「我想問你,如果當時我收到了那封信,我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都怪造物弄人,如果阿甄能收到她的信,或者他早前勇敢自信一點,他們兩個也不會這樣錯過。步萌甚至都能想像出阿甄來跟她提親的畫面,不知怎的,突然就有點淚腺失控。

  「什麼結局?」溫樓突然出現,打斷步萌的臆想。

  甄世爽道:「沒什麼,臣只是在跟萌妃娘娘討論一個故事的結局。」

  溫樓發現步萌的眼裡有點濕潤,就像醞釀過淚水又及時收回:「怎麼了,你的眼裡怎麼有淚搖搖欲墜?誰欺負你了?」

  看他流露出一副「你只能被我欺負,被我貶損,被我吐槽,只能為我流淚」的霸道表情,步萌胡謅道:「其實我剛打完哈欠,我一打哈欠就流淚。言妃說過,擁有這種技能的人都特聰明。」

  溫樓道:「她應該是在誆你,打哈欠流淚說明腦子裡有水,水多得都往外溢了。」

  步萌翻了個白眼,看吧,她猜得太準了!「皇上,直爽一點好嗎,想損我就直接損,不要拐彎抹角。」

  「朕什麼時候不直爽了,整個皇宮沒有比朕更加直的人了。」溫樓又說:「對了,朕聽聞,你出宮回來帶了很多禮物分發給別人,為什麼朕一件都沒有?你是故意的?還是對朕有意見?」他的語氣不緊不慢,聽不出喜樂,卻給人一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這個人真的對禮物很執著啊,難道平時收的禮太少了嗎,所以才如此渴望?步萌淡然道:「皇上,那不是禮物,只是代購,她們要給錢的。」

  溫樓反問:「朕沒給過你錢嗎?」

  說得不是廢話嗎?!還需要她提醒嗎,步萌道:「皇上,你是不是忘記了我的月俸已經被扣到明年下半年了?」

  溫樓一派坦然:「不是給你一袋銅板了嗎?」

  步萌的聲調都拔高了:「那點錢也就能代購個餅!算什麼啊!」

  「朕不聽那些,不要把朕對你的容忍,當場你喪良心的資本。朕對你已經夠仁至義盡了,要是看不到你的回報,你就準備接受接下來倒霉的人生吧。」

  那可不行,她的人生馬上就要自由自在了,可不能因為這點細節瑕疵影響了整體走向,步萌趕緊狗腿道:「別別,皇上,臣妾想起來了,給您的禮物早就準備妥當了,就在芳華宮,臣妾這就去取。」

  「速速去取,朕等著你。」

  「是是。」

  他們兩個人像往常一樣拌起嘴,甄世爽在一旁旁觀,眼裡不自覺流露出羨慕,他不用問步萌的答案,因為他好像已經知道了步萌會如何選擇。他那麼無趣,沒有權勢地位,也不會討女孩子歡心,更是捨不得和步萌拌嘴,在皇上的襯托下,他就像一個最最普通的男人,他給不了步萌什麼,想到此,除了心酸還是心酸。溫樓看著步萌跑開的背影笑了,他側頭看了看甄世爽:「她跑步姿勢可真醜。你說是嗎,甄大人?」

  甄世爽笑了一下,低下了頭……

  步萌回去之後翻了翻自己從宮外買來的物品,隨便選出了一件就當是誠心誠意買給溫樓的。

  曲碗碗此時正在發脾氣,委屈的聲音在芳華宮外面都能聽到。起因是她吃下午茶,跟蔡太賢訂了一人份的外賣,可是蔡太賢竟然給了她四雙筷子,她噘著嘴道:「你們說蔡太賢是不是太過分了,他什麼意思?我飯量有那麼大嗎?簡直是極致的羞辱!」

  其他小姐妹統一哈哈哈了,這時候不笑都對不起自己那麼低的笑點,曲碗碗沒有分析出大家的嘲笑,拉住言輕的胳膊:「言妃,你先別忙著笑,給我畫個符,我要咒死那個蔡胖子!」

  步萌提醒道:「咒死蔡太賢就沒外賣可吃了。」

  驍貴人也附和:「就是,換了新的御廚,可就沒有他這麼貪錢願意給你開小灶的。」

  人的壽命和所處的地方關係很大,像蔡太賢這種人要是去了宮外,就他那手藝,肯定早都被食客打死了,可是皇上仁慈,口味奇葩,在宮裡還給了他發展的一片天。曲碗碗的口味一向追隨著皇上走,她馬上改口:「那算了,先別讓他死,讓他繼續為人民服務著。」

  隔了沒幾天,皇上就又宣步萌侍寢,福熹就像一隻報喜鳥一樣飛來通知,曲碗碗聽後,渾身都震了一下,眼神都發直了,步萌趕緊拍拍她的手,提前安撫道:「淡定淡定,不要走心。」

  「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萌妃姐姐,你可不要走心!」曲碗碗拉起步萌的手放在她的胸口,兩隻大眼睛水汪汪地,明顯是想要個保證。

  步萌趕緊作保證道:「心門已經關上,妥妥的。」

  第二次陪睡,步萌感覺自己已經睡出了經驗睡出了心得,不會再有第一次手足無措的緊張感了,她懶洋洋地躺在溫樓的床上,佔床面積非常大,姿態非常不知死活,而溫樓就被她擠在床裡面。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這樣霸佔他的領地,溫樓都有點被氣笑了:「喂,往外點。」

  步萌不要臉的說道:「別那麼見外,靠著你我暖和。對了皇上,我還得陪睡幾次才能打破你身患隱疾的謠言?」她又不是專業戲子,陪他演這種戲,已經犧牲了畢生的演技,好歹也需要知道演出的結束時間對吧……

  溫樓道:「這不好說,得看你努不努力了。」

  「我還能怎麼努力?我犧牲已經夠大了,現在的社會像我這麼敬業的不多了。」

  「是嗎?」

  「俗話說得好,一萬個男人裡,一個正人君子都沒有,」步萌抱住自己雙臂搓了搓,想要表現出一副很防備的模樣,「知道嗎,我和你躺在一起,總要提心吊膽,生怕出點什麼事情,精神很容易衰弱的好吧?」

  溫樓控制不住剜了他一眼,用著非常磁性的聲音反問道:「你那樣的睡姿,已經算是提心吊膽精神衰弱後的睡姿了?」

  步萌羞愧了一下,輕咳道:「對、對啊,怎麼了?」

  「那朕就是第一萬零一個,唯一的一個正人君子。」

  講道理,這話真的有點撩人,換做是別的少女聽了,一定會瞬間躺平,任人魚肉。人都是這樣,越是禁慾的人,越想看到他失控縱慾的模樣,越是說自己是正人君子,就越想被他耍流氓。想到此,步萌臉有點紅。

  「你臉紅什麼?又在腦補什麼邪惡的事情?」

  「我才沒有!」她有點羞惱,翻過身去不想再搭理他,「睡了!不要吵我。」

  溫樓看著她的背影,寵溺般地笑了一下……

  半夜裡,步萌突然呼吸不上來,猛地睜開了眼,她發現溫樓的胳膊正搭在她脖子上,所以才把她憋醒了,她將那條胳膊移開,不一會兒,溫樓又一把將她圈進了懷裡。步萌面露掙扎和無奈,真是的,他還好意思罵她!他那睡姿也強不到哪兒去好嗎?!

  步萌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她似乎聽見耳邊有人輕笑,又似乎沒有。

  第二天一早,她腰酸背痛步伐艱難地走出來,一看見院中的溫樓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他,她絕對能舒舒坦坦地睡個好覺。

  溫樓迎上來,已有所指地問:「怎麼一大清早,就氣鼓鼓的?」

  步萌正準備繞過他,結果腰被溫樓摟住一拉,再一轉身,她就被困在了櫻花樹幹上。櫻花樹被這麼一撞,花瓣紛紛飄落,溫樓就在這一片粉色中,附下頭緩緩靠近她,在她耳邊說:「怎麼?睡得不好嗎?」

  大清早就這樣撩,真的好嗎?!步萌舉起手,試圖推開溫樓,紅著臉嘴硬道:「知道嗎皇上,你的睡姿醜爆了,就跟死了一樣,好幾次我睜眼醒來都很傷心。」

  「請注意一下你的措辭。」

  「哦,就跟駕崩了一樣。」

  溫樓還是在笑,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讓他心情變得這麼好:「朕知道了,你這是在報仇,朕說過你睡姿難看,你記住了,終於有機會造謠還擊了。」

  「我哪有……」

  溫樓伸手擰了一下步萌的臉:「你嘴硬的樣子好可愛,來,朕給你看個東西。」

  每次侍寢完都要賞她字畫嗎?就不能賞點實用的東西?步萌翻著白眼,被溫樓拉到了一套做陶藝的工具前,步萌一點準備都沒有,溫樓就伸開雙臂環抱住她,握著她的雙手一起在轉動的圓盤上拉胚:「一起做個紀念禮物,怎麼樣?」

  手都已經沾上了泥巴,她現在還能說不嗎?算了,就容他胡鬧吧,反正自己在宮中的時日已經不多。

  不需多時,兩人就做出了一個造型完美的陶藝作品。步萌反覆欣賞道:「哇,真好看,以後這就是我的第二職業了,有一門手藝傍身,走遍天下都不怕。」

  溫樓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步萌疑惑:「為什麼?」

  「因為你的第一職業做得很好,朕暫時還不想給你轉業的機會——」話還沒說完,步萌用沾著陶泥的手指抹了一下他的臉,溫樓愣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好啊你,膽子倒不小,竟然敢褻瀆朕。」

  步萌笑著跑開:「哈哈哈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能被褻瀆啊,是不是該檢討一下了?」

  溫樓抬腿去追她,步萌繞著院子跑,滿院桃花瓣被風帶起,這追逐笑鬧的畫面非常養眼,吳惟庸和福熹正巧經過,福熹大叫一聲:「天啊好刺眼,我要瞎了。」

  吳惟庸趕緊用袖子替他遮住眼:「承受能力低就要保護好你的眼睛,你還要為皇上服務呢。」

  福熹淚流滿面:「師父說得有道理,以後這種場面我儘量不看。」

  依然是這個大清早,有人歡喜有人愁,曲碗碗憂傷地在芳華宮吃著早膳,一臉苦悶,邊吃邊捶打著自己胸口:「唉,我覺得最近好累,經常喘不過氣,我心臟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驍貴人無奈道:「那你就少吃點吧。」

  「我知道,每次步萌和皇上相處,你就渾身不得勁,」言輕掐指一算,神叨叨地做出診斷,「這種病學名上應該叫做『羨慕嫉妒恨綜合徵』。」

  曲碗碗垂了目光:「還有救嗎?」

  言輕吐出絕情地兩個字:「絕症。」

  院子裡終於傳來動靜,是步萌回來了,曲碗碗伸脖子看了一眼,就快樂如小鳥一般飛了出去:「萌妃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絕症病人超乎尋常地快樂著,言輕這時改口道:「我的診斷沒錯,這時絕症早期,間歇性發病,不信走著瞧。」

  步萌的衣服和臉上沾著零星的泥點,手上也沾著泥,就像剛拾荒歸來,氣質已經低到了塵埃裡,驍貴人皺起眉,幫她擦拭臉蛋:「怎麼回事,弄這麼髒,你掉坑裡了嗎?」

  言輕在一旁抱著雙臂:「這是行為藝術,對吧?你是想告訴我們,侍寢之後,這後宮就像是泥潭一般。」

  步萌舉起手掌示意:「沒有啦,這泥是陶泥,皇上非要讓我去做陶藝。」

  曲碗碗聽了就冒出星星眼:「啊!我也好想玩,兩個人玩陶藝的感覺好浪漫啊。」

  驍貴人一本正經道:「完全不覺得,一起玩泥巴有什麼浪漫可言?」

  言輕也接話:「對,真正的浪漫應該是一起數錢。」

  曲碗碗道:「數錢也太庸俗了吧,浪漫分很多種,我覺得送花是最基礎的浪漫,送梅菜扣肉的話就可以說是浪漫到天際了。」

  驍貴人點頭:「我明白,吃貨的浪漫就是給她一頓飽飯。」

  「胡說,起碼也得好幾頓呀!」步萌邊去清洗自己邊吐槽曲碗碗:「碗碗,那你明顯走錯路了,當時你就不應該進宮,反而該嫁個廚子,天天給你玩浪漫。」

  等清潔乾淨,步萌和大夥坐下喝茶,正準備八一八最近皇宮有沒有什麼新鮮緋聞,吳惟庸就端著一件用紅布蓋著的托盤進來,言輕馬上起身迎接,伸手要端盤:「呦,吳公公,你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啊?讓你破費了,這多不好意思的。」

  吳惟庸沒給言輕,而是把托盤放在了桌上:「這不是老奴送的禮物,這是萌妃娘娘和皇上的陶藝作品,剛燒製好,老奴就給娘娘送過來了。皇上說了,見物如見人,還望您能悉心保管,用愛呵護。」

  曲碗碗搶答:「放心放心,見它就如同見到皇上,我們肯定會讓它完整無缺壽終就寢的。」

  「壽終就寢?怎麼說話呢?是不是有什麼暗示?」吳惟庸不太高興。

  言輕解釋道:「她想說的意思是壽比天齊。我們一定會讓它一代傳一代,哪怕風起雲湧千年已過,都保證讓它出現在未來人的博物館裡,行了吧?」

  吳惟庸這下笑得眼角立馬堆起了褶子:「好了,那老奴就放心了,跟皇上也有交代了。」

  驍貴人掀開紅布,裡面是一個很醜的陶製品,醜到什麼地步呢?醜到「慘絕人寰」這四個字彷彿天生就是為它打造的。驍貴人笑了:「這皇上也太客氣了,知道你的痰盂裂了,還給你做個痰盂,人生有幸莫過於此。」

  言輕道:「我現在相信什麼是真愛了。」

  曲碗碗發出質疑:「你們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啊!這哪裡是痰盂啊,這明明是狗盆!大黃的食盆缺了一個角,所以萌妃姐姐就和皇上一起給它做了一個,對吧?」

  「這是花瓶!花瓶!」步萌拼了命地澄清。

  言輕笑道:「太難得了,它竟然百分之一百的避開了世間花瓶的正常長相,真是創新界的榜樣,為你點贊。」

  等吳惟庸一走,步萌就將花瓶隨意塞給曲碗碗:「喏,你喜歡,這花瓶就送你了,你留作紀念吧。」

  「啊太好了,我要仔細看看,說不定還能看到皇上的指紋呢!」曲碗碗興奮地擁抱住步萌,表示感謝。

  步萌被曲嬪勒得快要翻白眼:「鬆手,鬆手,感恩在心間,咱們走心就成,你快要勒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