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最後的約會

  近來宮裡很是熱鬧,嬪妃們穿衣打扮都朝著選美比賽的方向走,她們覺得皇上解決了如貴妃和如太師這種心頭大患,心情肯定很好,說不定還會考慮給後宮的嬪妃們集體晉陞一個位份。大家都想美美地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讓他一眼難忘,從此跟她們進入到情意綿綿的偶像劇大片裡。

  曲碗碗作為溫樓的忠實迷妹,肯定是不甘落後的,她在屋裡竄來竄去,不停找著合適的衣裳穿,說到這了可不得不提及,曲碗碗是宮內評選的「一炷香之內換衣裳最快」的榮譽獲得者,其動作之純熟、技術之精湛,走位之迅速,均讓眾人望塵莫及。

  曲碗碗的情緒非常激動:「啊怎麼辦,我現在一直強忍著心花不讓它怒放出來,可是還是沒能忍住,哈哈哈!我們會不會像傳言那樣集體晉陞?怎麼辦我好激動,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啊!看來我得再做幾身衣裳壓壓驚,還要再準備一些漂亮話留到晉陞演講的時候來說……你們快先幫我想想詞!」

  步萌的眼都要花了:「碗碗,這已經是你試的第八件了,你穿穿脫脫得不煩嗎?到底是什麼讓你練就如此的手速的?」

  曲碗碗道:「不煩啊,我這麼喜歡皇上,再穿上漂亮衣裳,皇上肯定會多看我幾眼的。」

  言輕插嘴道:「光喜歡有什麼用啊,全天下的人還都喜歡銀子呢,也沒看著銀子成精普度眾生啊。」

  可能是穿穿脫脫試衣服太過頻繁,曲碗碗著了涼,虛弱地被言妃和步萌左右攙扶著,一齊朝太醫院走。言輕抱怨著:「這太醫院的人如今真是腕兒大了,叫了半天連個人影都沒見。」

  曲碗碗嚶嚶嚶地叫喚著,步萌安慰道:「別怕,去讓太醫給你切個脈,熬點藥喝了,很快就沒事了。你鼻涕要流下來了……」步萌掏出手帕捏住她的鼻子,「使勁。」

  曲碗碗大力擤鼻涕:「嚶嚶,謝謝你們照顧我,我不怕生病,我只是擔心生病以後會被隔離,那樣就更沒機會見到皇上了……」

  步萌翻了個白眼,心想溫樓有什麼好見的,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三人到了太醫院,看見柳謹言正在愉快地打著麻將,眼看著九要胡牌,步萌幾步上去擰住柳謹言的耳朵:「你個庸醫!今兒你當職,竟然為了打麻將而耽誤曲嬪的病情,你是不是想死?」

  柳謹言也吸吸鼻涕:「息怒息怒,我們幾個太醫突然染了風寒,換班的人正在進宮的路上,我們只好先進行心理娛樂治療,互相穩定一下病情。」這種清新脫俗的狗屁一般人是沒機會聽到的,步萌覺得柳謹言也著實是個人才,只聽他繼續解釋道:「娘娘別懷疑,這是心理醫生的知識領域,您不太理解很正常。」

  言輕呸了一聲:「就你還心理醫生?坊間支個攤在寺廟門口算命的,那才是妥妥的心理醫生!」

  柳謹言的笑容有點維持不住了:「那也能算?」

  言輕道:「當然,最佳的心理醫生能滿足患者的一切心理需求,你想聽什麼他能都說給你聽,而你呢,活棒槌一個,就知道消極怠工!」

  柳謹言離開拍桌,拱手對著她們求饒:「娘娘們我錯了,娘娘們請坐,娘娘您真是學富五車,來打幾把吧!」

  步萌挑眉:「柳謹言,你把我們當什麼人了?!」

  ……半炷香之後,一桌人打麻將打得正酣,曲碗碗推到眼前的牌,顯然是胡了,柳謹言嬉皮笑臉地問:「有沒有感覺神清氣爽,頭也不昏沉了?」

  曲碗碗高興地點點頭:「有啊有啊!」

  柳謹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看,我說過,這就是特殊的娛樂治療,很有效的。」

  曲碗碗喝下太醫為她熬好的藥,不停地贏牌收錢,不過多時,她就覺得自己完全痊癒了。而輸光了錢的步萌,這時覺得自己頭暈目眩的,自己可能也離生病不遠了……

  好不容易等到皇上開口設宴,讓嬪妃們一起用膳開心開心,大家都以為今夜就是要晉陞位份的前兆,一個個穿得花枝招展爭奇鬥豔,可是宴席開始後,皇上並沒有提及此事。

  步萌抬頭望他,發現溫樓情緒很是低落,神情清冷,偶爾與她對視,不過一瞬,都能讓她捕捉到他的不開心。事情不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嗎?他為什麼不開心呢?

  言輕分析道:「前些天皇上不是派十八殺去民間排隊買餅了嗎,誰曾想那家的老闆太有生意頭腦,從那以後天天搞宣傳,說他家的餅是御供,這人一浮躁啊,餅就做不好了,皇上吃不到好的,有點不開心也是正常的。」

  說到吃,驍貴人放下筷子,盯著桌上的菜非常不滿意:「蔡太賢是瘋了嗎,他能把這麼一堆每吃一口都想翻一次白眼的菜湊成一桌也不容易,真是勞苦功高啊!皇上為什麼還不賜死他?」

  步萌道:「你是不愛吃葷,所以覺得這些御膳糟糕,其實這已經算是山珍海味了。」

  言輕撇撇嘴:「再山珍海味有什麼用,每個人都會有想要改變口味的那幾天。真正的美食在民間,要是我有機會出宮,一定去搞個《美食圖鑑》出來,讓它成為所有御廚的做飯指標,造福深宮大眾。」

  一直在埋頭苦吃,後知後覺的曲嬪終於從食物中抬起頭來:「好好吃啊!咦,你們怎麼不動筷?」

  「沒事,你接著吃你的。有句話說得沒錯,只要是皇上心情一低落,那宮中的氣氛就全低落——」皇上的心情不好,大家一個個也都樂不起來,可言輕看了一眼吃得歡快的曲碗碗,又改口道,「除了那些沒心沒肺的女人。」

  曲碗碗依舊一頭霧水,反應總是慢人一拍:「我每天的精力只夠弄懂你們在說什麼,今兒選衣服耗費了大半的精力,所以現在我才完全迷茫了嗎?」

  溫樓突然離席,步萌也心煩意亂地撓了撓頭:「真的是好奇怪,為什麼我看見他不開心,就會更加不開心呢?特別想去安撫他人的迫切感完全是不受控制啊!哎,每次我都會被自己的聖母心態所震驚,我怎麼這麼愛管閒事啊……」

  言輕道:「這就是善良的基因在沸騰、在煽動,又不是什麼壞事!」她可是最希望看到步萌努力貼近皇上的畫面,太有上進心了,太上進了,不想得寵的妃子不是好妃子。

  驍貴人道:「你想去安慰皇上就儘管去唄,大不了就是碰一鼻子灰。碰灰了回來我們給你擦,別怕。」

  曲碗碗從好吃的中抬起頭來:「咦,皇上怎麼走了,這是追過去的大好時機啊,」她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菜,又覺得非常為難,「可是……我還沒吃飽……美食和男色真的是人世間最難選的選擇,我真的好想兼得啊!」

  步萌在後面偷偷跟了一路,直到太液池邊,溫樓頭都沒回就拆穿了她:「步萌,你跟蹤人的水平真的差到不行。」

  她只好現身:「呃,皇上……還是被你發現了。」

  「你跟過來是不是想找朕兌現諾言?要自由了,你是不是很高興?」溫樓說出來,才覺得這個話題是這樣沉重,是他原本不想觸及的,但君子一諾,又怎能反悔,「這樣吧,在你臨走之前,朕陪你去宮外好好玩一次,就當是踐行。以後我們說不定再也不會見面了。」

  「可以啊。」

  「那麼今夜子時,你在西牆跟處等著。」

  「什麼意思?該不會我們要翻牆出去吧?」那個時間宮門落鎖,外面宵禁,溫樓身為一國之君,也要和她一起做爬牆這種舉動嗎?看來上次和他一起趴牆頭,他還上癮了。

  溫樓不答反問:「你去過鬼市嗎?」

  「當然了,沒去過鬼市的人生可不值得一提。那裡夜裡開集,天亮收攤,人很多呢!」步萌正想滔滔不絕,突然眼珠一轉,「不過皇上,你確定要去那種非法的地方?與你的身份不匹配吧……」

  溫樓道:「正是因為朕沒去過,所以才可以玩個盡興,由你帶路吧。子時見。」

  步萌小聲嘟囔:「為什麼我突然會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子時很快就來到,溫樓去了西牆跟,步萌早已身著男裝,在那等著,他上下打量了步萌一遍,然後笑了:「朕覺得你還是不要女扮男裝了吧?」

  變裝後的他褒衣博帶,就像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清貴公子,神色裡已經沒有了白日裡的陰鬱,能讓他笑出來,讓他心情變好,說明步萌很有本事了,可是步萌還是一頭霧水地發問:「為什麼?」

  「因為一看你就是女人,偽裝就顯得多此一舉了。」

  步萌莫名高興起來:「哈哈哈,怎麼看出來的?是我喉結貼歪了嗎,還是因為我胸比較大,藏都藏不住?或者是我膚若凝脂,男人是沒有這樣水嫩的?」

  溫樓慢悠悠吐出三個字:「個兒矮。」

  「……」步萌氣結,整張臉立刻垮下來,好心情消耗殆盡,她吐槽道:「像你一樣長那麼高幹嗎?!我長得矮我撿錢快好嗎?你這個不懂得欣賞的男人!」

  溫樓修長的食指輕觸薄唇,做出一個「噓,小聲點」的動作,拉著她往暗處躲了躲,鮑屈這時帶著侍衛甲乙丙巡邏經過,待他們走後,溫樓才放開:「你小聲一點,別被抓包了。」

  步萌吐了吐舌頭:「是是!現在宮裡萬籟俱寂,該睡的都睡得香甜,正是出宮找刺激的大好時機。快快,我們走吧。」

  步萌她爹從小就對她實行放養政策,上樹翻牆追貓攆狗是她的日常,她雙手攀著牆,雙腿一蹬,很快就蹲在了牆頭,她向下望,看溫樓還沒動作,就對他伸出了手:「怎麼了?快點上來啊,我拉你,抓緊了!」

  月光照在牆頭的步萌身上,畫面賞心悅目,溫樓眯起雙眼想多欣賞一下,但是看見步萌的手,白皙修長,他著迷般地伸出手握住。

  步萌使勁向上拉,但是怎麼也拉不動,溫樓起了想逗她的心思,猛地朝下一拽,步萌直接就栽下牆頭,落到了溫樓懷裡……

  「喂!你——」

  她正要表達不滿,溫樓就抱起她,一個輕功飛過牆頭,夜風吹亂他們的衣擺,步萌呆呆地看著溫樓的側臉,一時間竟也被迷惑。

  兩人來到街道,突然打更的出現,他們趕緊躲起來,等打更的離開,步萌探出頭去看,卻被溫樓拉起手迅速走:「刺激嗎?」

  「嗯嗯,相當刺激。」

  溫樓領著他走到了馬車前,敲了敲車壁,裡面的車伕打著哈欠爬出來,坐到了駕馬的位置上,溫樓扶著她:「上去吧。」

  「這是你什麼時候預定好的?」

  「保密。」

  「嘁,又裝酷!」

  這馬車外表看上去黑漆漆地能泯於夜色之中,但實際上內裡裝置得還不錯,四壁都是真絲軟墊,內設香薰暖爐,前方還有矮桌放著瓜果點心,倒比女兒家的香閨還要舒適幾分。步萌用手掀開簾子看了一下:「外面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街上好清靜。你有沒有一種好像在做壞事的感覺?」

  溫樓頓時來了點精神:「有,我感覺好像在帶著你私奔。」

  步萌輕輕哼了一聲:「你私奔只出個人啊,好歹貴重物品帶上一些吧?」

  「我帶了啊,你不就是。」

  不知是不是熟了的關係,他現在越來越會撩人了,如果一天中跟她說十句話,其中六句是和她抬槓看她生氣,剩下四句就是說這樣的話看她臉紅,這好像成了他獨門的樂趣獲取方式。

  步萌突然臉很熱,她用手扇了搧風,掩飾尷尬:「我才不是物品……」

  溫樓像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剛才抱你,感覺你好像輕了。以後沒人管你了,你記得每頓都多添二兩飯,好好照顧自己。」

  「自從上回我把抬轎的轎伕壓成肩周炎以後,每頓我都少吃了二兩飯,清減一些也是理所應當。」說來有些尷尬,步萌潛意識裡還是挺在乎別人對她的評價的,上回溫樓吐槽她比泰山還重,她立刻重新規劃了飲食。

  好端端的出來玩,就當做是最後一次約會,幹嘛總是提起傷感的字眼,什麼叫「以後沒人管你了」,好像她很需要被人管一樣。等到達鬼市,兩人下了馬車,一齊筆直往前走,車伕一臉懵逼追上來,攔住溫樓:「這位公子,您賬還沒結。」

  「什麼賬?」

  這不廢話嗎?車伕都快吐血了:「您坐馬車不給錢嗎?」

  十八殺預定馬車怎麼沒付錢?真是太不靠譜了!溫樓看向步萌:「我出門身上從來不帶錢,你帶了嗎?」

  步萌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只是微微一頓,很快就釋然了,她打開荷包,把錢付了。等車伕一走,溫樓就笑了:「怎麼,不高興給我花錢嗎?」

  「當然不會!看我這身裝扮,你就把我當成你的好兄弟,今晚就使勁花吧,把我僅有的零錢花乾花淨,你也就不會惦記著再找藉口扣我錢了。」

  溫樓讚賞地拍了拍她的肩:「不錯,很上道。」

  這個時段的鬼市正是熱鬧時,比傳說中還要繁華,也不知道為什麼人們大晚上不睡覺,都喜歡在這裡浪。步萌眼珠子一轉,開始給溫樓講解:「來這裡的很多人白天都是衣冠楚楚,晚上才能露出禽獸面目,所以,你要不要採購點催情香粉什麼的……」

  溫樓意味深長地看了步萌一眼:「你給我介紹這些做什麼?」

  步萌有點懵,她眨了眨眼:「你不是說要找刺激嗎,我以為——」

  溫樓打斷她:「不要亂以為,我是個正經人。」

  好的,你正經,你全後宮上下都正經可以了吧。

  還沒逛一會兒,溫樓就說要吃夜宵,眼睛瞟過得地方全是豪華大酒樓,嘬一碗粉都能讓普通老百姓傾家蕩產的那一種,步萌趕緊轉移他的視線,畢竟今天消費的都是她的錢:「你知道嗎,往往是那些不起眼的街邊髒攤才能吃到真正觸動人心的美味,而那些裝修華麗烹飪精緻服務貼心的大餐館——」

  溫樓接話:「怎麼?大餐館不好吃?」

  步萌道:「——不是,大餐館我們吃不起。經費有限,你理解一下。」

  溫樓撇了撇嘴,還是妥協了,兩人繼續逛鬼市,吃了很多攤邊小吃,萬萬沒想到,一直潔癖有加的溫樓沒有半點異議,最後步萌記住的畫面,是溫樓正拿著臭豆腐在吃,步萌越看越覺得心驚:「真應該隨身帶個畫師把這一幕畫下來,要是賣給坊間小報,估計能讓我賺不少。」

  溫樓很斯文的擦擦嘴,讚賞這些小攤不遜山珍海味,然後又問道:「步萌,接下來,我們該幹什麼?」

  「沒有接下來。」

  「嗯?」

  「鬼市逛了,小吃也吃了,錢也花完了,我們該回去了。」

  遠處知名的醉香居傳來熱鬧的聲音,裡面歡聲笑語歌舞昇平的樣子,酒香也早早飄了出來勾引過客,溫樓用手指了一下,對步萌示意:「我想去這裡。」

  聽聽,醉香居,這名字起得這麼有內涵,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步萌無奈,隱晦的表示:「不行,那裡的氣氛真的不太符合你的氣質。」

  後宮妃子領著皇上來逛青樓,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步萌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可是溫樓向來一意孤行:「我說去哪兒就去哪兒,你跟著就行。」

  步萌站著沒動,溫樓過來拉她,她趕緊退後一步:「不要啦,我沒錢了!」

  「步萌?」突然有一個男聲叫她。

  步萌回頭,發現是甄世爽,也很驚訝:「阿甄,是你呀!我跟皇……跟公子出來玩,你在這裡做什麼?」

  「鬼市出了樁案子,我過來調查。」

  溫樓在一旁都要氣吐血了,這倆的緣分好強大,走哪兒都能碰上,他每次和步萌親近一點,甄世爽總能掐著時間出來攪局,他不爽道:「那你就趕快去查吧。」

  甄世爽這才向溫樓見禮:「今夜已經查好了,這裡我熟,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也陪公子一起四處看看吧。」

  介意,誰說不介意,他很介意,溫樓見過沒眼色的,但沒見過甄世爽這麼沒眼色的,他和步萌的特別約會,也許就是最後的告別了,怎麼還帶加塞的,溫樓真的很心塞。

  「好啊好啊!多個人多份熱鬧嘛!」

  步萌的欣然答應,讓溫樓流露出一絲不悅,自顧自邁步走在了前面,步萌用胳膊肘撞撞甄世爽:「阿甄,你出來帶錢了嗎?」

  「帶了的。你要用嗎?我都給你。」

  「我答應今夜要請公子的,可是錢都花完了,你借我點。」

  甄世爽都把荷包掏出來了,可是在前方走著的溫樓突然停步轉身,傲嬌道:「不許借,我不花別的男人的錢。接下來你可以開始花我的了。」

  「……」好啊!原來他帶錢了!故意在坑她啊!步萌對著他的背影張牙舞爪地發洩。

  也許是實在添堵,溫樓加快腳步走到了前面,甄世爽和步萌在後面優哉游哉地跟著。甄世爽還不解地問道:「你跟我一起走,不要緊嗎?」

  此時也沒什麼好隱瞞了,甄世爽如此聰明的人,肯定早已看出她和皇上的關係有名無實,步萌索性坦白道:「有什麼要緊的,他答應過我,幫他揪出刺客和幕後黑手以後,就放我出宮給我自由。我已經快要離開那裡了。」

  甄世爽一愣:「這……」

  「很違背常理是吧?不過奇怪的是,我明明就要享受自由了,可為什麼心裡並沒有想像中興奮呢?」

  甄世爽道:「我想我能理解這種感受。這就像吃一個東西吃到想吐,再也不想吃一口,還發誓這一個月都不要再吃。可是不用一個月,可能才剛剛過去了一個時辰,你就會又思念起它的味道來。」

  步萌被噎了一下:「我懂了,人吶,都是賤骨頭。」

  甄世爽這時從胸口掏出一個手帕包,打開裡面,竟然躺著一根做工精緻栩栩如生的孔雀木簪,他將其遞給步萌:「這個我一直想送給你。」

  「為什麼要送我東西?」

  「就當是慶祝你即將重獲自由,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步萌接過,看了看簪頭上面的刻工,和甄世爽的風格很像,簡單又深刻,她問道:「這該不會是你自己刻的吧?」

  甄世爽點點頭,她不由得想笑,木頭刻木頭,可真配啊!木簪很快就被她插到頭上,甄世爽的視線也停留在那裡,像是滿懷希望。

  眼看著前方的皇上進了醉香居,甄世爽神色擔憂地看了步萌一眼:「這裡?不太好吧。」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

  皇上要去青樓,還是自費?!

  步萌突然覺得有點胃疼,溫樓總是能做出讓她五臟六腑齊齊顫抖的事情。她對甄世爽聳聳肩:「進吧,誰能攔得住他啊!他就是要上天,我們也得給他駕雲梯。」

  醉香居裡面熱鬧非凡,香氣裊裊,舞姬柔美衣衫薄,絲竹管樂吹拉彈,坐在四周的男女一齊飲酒嬉鬧著,快活賽過神仙,溫樓進去的那一刻,那些從事特殊職業的姑娘都忽略了身旁的主顧,朝溫樓含情脈脈地拋媚眼,溫樓皺了皺眉,側目看了看跟上來的步萌:「這裡是青樓?」

  步萌道:「嗯,青樓得很明顯,我都說了這裡不符合你的氣質,你非要進來。走吧,看一眼就行了。」

  甄世爽也跟著進言:「是啊公子,這裡的確不適合你,我們走吧。」

  溫樓是誰,他是全天下逆反心理最嚴重的男人,他表情立馬變淡然:「什麼適合不適合的,都是男人,來都來了,有什麼好怕的。」

  為了顯示他確實不怕,他率先走進美人池中,美人們一直扭啊扭,就像柔軟得沒有骨頭,她們身上散發著濃重的香粉味兒,其味道之沖鼻,還沒大糞臭得純正。聞慣了步萌身上那種小清新的清淡香味兒,進到這裡,溫樓猛地覺得有點頭暈。

  那些穿得很少的女子跳起舞來胸前一顫一顫的,晃得人心頭澎湃,即使步萌是個女人,她的眼睛都很難從上面拔開……步萌特別羨慕,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唉,人比人氣死人啊……」

  既然溫樓說要掏錢請客了,步萌就絲毫不客氣,看著酒單上的一串價錢,點了最貴的那個。溫樓的嘴角微微一動,勾起了一個弧度,但很快又沉了下去。

  酒很快就被大胸女子送了上來,步萌盯著人家的胸前壯碩微微嘆息,接著拿起桌上的酒壺分了三杯出來,她剛剛嘗了一口,就聽溫樓開口道:「不知甄兄,來過這種地方嗎?第一次過夜是幾時?」

  步萌一口酒就噴了出去,她忙四處擦,想掩飾尷尬,又喝了一口。甄世爽回答道:「說來有愧,一把年紀了,在下還是童子之身。」

  步萌又一口噴了出去:「喂!拜託,你們看不到我嗎?這種男人間的話題請避著我聊好嗎?我會很尷尬的。」

  「酒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噴的,你是噴壺成精還是怎麼著?」溫樓一挑唇角,使壞的心思就燃起來了,他看向步萌,「到底要不要喝,不喝這酒就退了。」

  「喝喝!當然要喝!」廢話,價錢這麼高的酒,喝到就是賺到。步萌趕緊端起酒杯仰頭喝光,五官先是皺到了一起,隨後逐漸放鬆:「不錯不錯,是好酒啊,一入口,就像點著一條火線,從喉嚨口,一直燒到胃裡。你們也嘗嘗。」

  可能是酒辣了嗓子,步萌話一說完就被嗆到咳了起來,那激烈程度,好似肺部不保。溫樓和甄世爽第一時間都要去幫她拍背順氣,兩個人的手靜止在了步萌背後,靜止在了空氣中,一時氣氛還有些微妙。

  最終,還是溫樓技高一籌,搶佔了先機,甄世爽默然收回手。

  在所有女子眼裡,這邊桌子可坐著三個帥哥,儘管其中一個略微有些娘氣,但顏值還是比較靠譜的,她們不斷地朝此處拋媚眼,還有的扔過來了手帕。為了皇上不被這些特殊職業的美人攻略,步萌開始了喪心病狂的維權行動,把她們扔過來的手帕綁成團,一個一個扔回去,專門朝著美人們的腦門砸。

  溫樓就當是在看戲,用著一種欣賞演出的眼神旁觀,偶爾還說道:「看到那個腦門最大的沒有?砸準點,剛才經過她身邊,她摸了我一把。」

  醉香居太吵,要說話只得貼近,步萌維權結束,那些煙花女子倒也不再敢朝這裡獻慇勤了,她湊近溫樓的耳朵說著真心話:「我真的想勸你,你總把後宮當收容所,封一些名不副實的嬪妃,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你也該找個好姑娘來愛了。」

  她口中噴出的熱氣都拂在溫樓的脖頸,有些癢,他不自在地皺眉:「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的感情生活。」

  「反正我都要離開了,以後想關心都關心不到了,所以現在才要抓緊時間給你提建議啊。」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溫樓潤了酒的嗓子聲線低低的,有點溫還有點啞,風流韻致中還透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他瞥了瞥甄世爽,「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感情生活吧。」

  甄世爽不善飲酒,一直沒怎麼動酒盞,眼光也一直不曾離開過步萌,步萌灌了一壺酒下肚,儼然已有了醉意,他提醒道:「少喝點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吃了!吃太多會胖的。」

  步萌的聲線都懶懶地拉長,她越說越往溫樓懷裡倒,甄世爽及時伸手扶正了她:「她醉了,讓她去睡吧。」說完,他就扶起步萌,帶著她一起上樓安置,溫樓看著他們的背影,獨自喝下了一杯酒……

  他真的該好好找一個姑娘來愛了嗎?可他明明才剛有了一個目標,這個目標就要離開他了。他有時候在想,真正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模樣,是希望對方開心快樂展翅高飛,還是將她圈養在自己身邊,每日眷顧。

  這一晚,溫樓入睡困難,在客房內左右沉思,不知是喝多了眼花還是怎麼的,他突然看見步萌一搖一晃地推門進來,溫樓愣了一下,眼中充斥地全是步萌清秀的面容,就像在那時,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從此便瞎了眼,每日都會愈發覺得她好看。

  他從來沒有覺得一個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他一定是瞎了,沒錯。

  步萌環顧了一週,似有幾分醉態:「不好意思,上完茅廁回來,我走錯房間了,你怎麼還沒睡?」

  溫樓沒說話,一直盯著她看,步萌被這樣直白的目光盯著還有點不好意思:「看著我幹什麼?你是不是覺得和那些庸脂俗粉比起來,我格外出淤泥而不染,單純不做作,是這濁世間宛如一股清流,對你的殺傷力極大。」

  雖然溫樓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但是……咳咳,瞎說什麼大實話!他起身來到步萌身邊,越離得近,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步萌彷彿又靚麗了幾個百分點,唉,糟糕,這傢伙的美人計段位簡直不要太高,他問道:「你說你走錯了房間?」

  他今晚不太正常,氣氛好像也有點詭異,步萌的防禦意識覺醒,抬起腳要往外走,可步子還沒邁出去,溫樓就捉住她手腕猛地一用力,將她拉進屋裡,「砰」地將門一腳關上。

  溫樓緊緊扣著她的手,整個身體壓上她:「我若放你出去,你會不會再走錯到別的房間去?」

  「不會不會……」

  「你的話不可信。」溫樓俯下身,嘴巴離步萌的臉越來越近,馬上就要貼住的時候,又開口道,「步萌,我答應給你自由,是因為不想禁錮你,讓你不開心,我想當個好人。」

  「我知道……」

  「但如果給你自由,是將你送給另一個男人的話,那我倒寧願做個壞人了。」

  這一晚,溫樓終於道出了心底裡埋藏許久的話,可是步萌卻十分不給面子的睡著了。

  天光大亮,步萌睜開眼,發現自己房間多了一個人,溫樓穿著不知哪裡找來的鴉青色便裝,身子筆挺,玉樹臨風地站在窗戶旁,漫不經心地回頭瞥了她一眼,步萌頓時腦子裡亂哄哄地,這傢伙,真叫一個丰神俊朗啊。

  回過神來的時候,步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綁在床上,她不停掙扎,溫樓淡定道:「別掙紮了,這是縛龍扣,顧名思義,結實得可以鎖住龍。」

  「你為什麼要綁我?」

  「昨晚的事你不記得了?」見步萌一臉懵逼,溫樓便順勢道,「你喝多了,見到男人就亂撲,為了我的清白,這才把你綁起來。」

  他的臉近在咫尺,深邃的眼睛裡,儘是她的影子,步萌忍不住哀嚎一聲,趕緊閉上眼:「不會吧!」

  看見她上當,溫樓笑了,綁她其實是怕她又走錯房間,萬一進了甄世爽那裡,讓他佔了便宜去,溫樓肯定會嘔死。解綁之後,步萌開始給自己梳頭,男子髮髻叉著木簪特別合適,看到木簪,她又想起了甄世爽,順口問道:「阿甄呢?」

  「你一睜眼就要找他?」溫樓輕哼了一聲,「他去辦案了,一早就離開了。」

  「哦……」

  溫樓抬手就將步萌叉到頭上的木簪拔了下來,故意說得輕描淡寫:「這是什麼?甄世爽給你的定情信物嗎?真夠難看的。」

  「那是你的審美有問題,你喜歡的東西總是醜到致命貴到窒息!」步萌不開心了,舉著手臂要搶回來,可溫樓比她高,伸直了手臂又不給她,步萌又蹦又跳去奪,根本奪不回來:「快點還給我!」

  溫樓左閃右躲,就是不給她:「看不出來,你是這麼隨便的人,竟然隨便收男人的東西。」

  「我隨便?這也叫隨便?」

  「難道不是嗎?」

  步萌很是惱怒,她何曾被人這樣誤解,何曾收到過這樣的評價:「好好好!我隨便,那你又管得著嗎?我怎樣跟你有關係嗎?!你——」

  她話還沒說完,溫樓就突然把她拉進懷裡,捏住她的下巴,低下頭吻住了她。唇舌相觸的瞬間,步萌腦子「轟」的一聲,她算是知道了什麼叫做山崩地裂地動山搖,她腦仁兒一陣暈眩,連膝蓋都有些發軟了。

  親完後,溫樓一臉壞笑,嘴角一挑:「你看我管不管得著?」

  這下真的不能說是沒關係了,起碼也有一吻的關係不是嗎……步萌一屁股坐在房間床上,摸著嘴唇,緩解著自己受驚的心靈。

  這兩人狀態都有點不對,所以一時失察,吃了醉香居的早餐後,就紛紛倒下了。黑店老闆此時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他們可真夠傻的,驗了菜的毒、茶壺水的毒,卻不知我們的蒙汗藥是下在茶杯邊緣的。」

  跑堂的小夥也興奮極了:「哈哈哈,這都是注定的。對了老闆,昨晚你為什麼不讓我們行動?」

  黑店老闆摸了一下自己的兩撇八字小胡:「笨,昨晚跟他們在一起的那位是甄大人,著名的神探,他在的時候下手,我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跑堂的反應過來:「明白了,現在甄大人不在,就算他再來,我們也可以說這兩位早都走了。」

  「聰明。」

  步萌是被耀眼的陽光刺醒的,睜開眼的時候,溫樓也正醒來。他們好像身在柴房,那迷藥裡似乎加了軟筋散,讓人使不出力氣。一國之君哪裡被綁架過,這樣的畫面簡直稀奇得不得了。步萌擔憂地問道:「健在否?」

  溫樓回答:「尚活著。」

  她嘆了一口氣:「你可真是災難體質啊,走到哪裡,哪裡都會有危險等著你。跟你在一起,我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個會先來。」

  「有這麼誇張嗎?」

  「這下怎麼辦啊?醉香居竟然是黑店,我們偷偷出來暗衛也沒帶,甄世爽也走了,沒有人會來救我們了……」

  見溫樓沒有說話,臉色比平常蒼白了好幾個色度,步萌突然緊張起來:「你哪裡不舒服嗎?對不起……全是我的錯,要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來人啊!這裡要死人啦!救命啊!」

  她的表現真的有夠浮誇,空氣好像凝滯了一瞬,溫樓無奈道:「第一次發現你這麼聒噪……」

  柴房門突然被打開,兩個壯漢將溫樓架了出去,不管步萌怎麼喊叫制止,都沒有絲毫作用,黑店老闆倚在柴房門口,賤兮兮道:「你聲音倒挺脆的,但是到了這裡,你叫破喉嚨都沒有用?哥哥上面可有人,宰宰小肥羊沒人管的。」

  果然是把他們當普通的肥羊了,溫樓的身份不能洩露,難免這些罪徒破罐子破摔害他性命,步萌罵道:「你這臭不要臉的!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違法亂紀的事,就不怕碰見皇上微服私訪把你們全端了嗎?」

  黑店老闆笑得狂妄:「哈哈笑死我了,皇上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你也只能妄想妄想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不把計畫始末說清楚的反派,都不算是愛崗敬業的好反派!」

  「小人書看多了吧你!」

  柴房門又打開,壯漢打手走了進來:「老闆,處理乾淨了。」

  黑店老闆斜起嘴角:「很好。把這個女的裝車,賣得遠點,這樣她家人也找不到她。」

  步萌的手被綁著,嘴被堵上,被扔上了馬車,她突然就有點淚腺失控,早知如此,她就不應該答應皇上出宮來,什麼踐行,這回是真的完蛋了!她完蛋也就罷了,要是溫樓也陷在這裡,那史書要怎麼書寫啊?難道寫他駕崩的原因是因為逛青樓遇到黑店被人謀害?步萌越想這種畫面就越想死……

  馬車不知道駛向哪裡,聽他們話中的意思,是想把她賣了,步萌正在思考如何應對,突然頭頂有些動靜,她抬起頭,發現正是溫樓用刀劃開了馬車車頂,對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溫樓跳進車裡,為步萌解開繩子,然後掀開前簾,襲擊了駕車的壯漢。他的武功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種小蝦米根本不放在眼裡,他將壯漢放倒後,拉停了馬車。步萌撲過去抱住溫樓,激動崇拜著:「皇上,你好厲害!不是服用了軟筋散之類的迷藥嗎?你怎麼還……」

  溫樓道:「因為我心裡亂,早餐吃的不多,倒是你,在那種情境下,胃口還能那麼好,令我驚奇。」被人親了,這應該是一件很大的事吧,她怎麼就像被開了胃一樣。

  「……」最怕氣氛突然的尷尬。

  馬車停下的地方正好是山林,兩人步行其中,步萌輕鬆地指路道:「從這片山林穿過,就能回去了。這個山不大,我小時候經常來。」

  她哼著歌,拿樹枝打著野草,帶領溫樓走,一炷香之後,他們竟回到了原地,步萌臉一紅,又指了一個方向:「應該是走這一邊,唉現在這裡變化太大了,好難辨認啊,不過這條路應該沒錯。」

  她繼續哼著歌,還在強裝歡快,溫樓本不想吐槽,但實在聽不下去了:「你唱歌乍一聽不好聽,但要是連著聽十多遍——」

  「就覺得好聽多了是嗎?」

  「就適應了。」

  步萌被打擊了唱歌的積極性,只能閉嘴趕路,萬萬沒想到,兩炷香之後,他們依舊回到了原地。這時候溫樓想不吐槽都不行了:「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是路痴。」

  步萌撓撓頭:「我……可能是我還有點宿醉,我平時方向感很好的。」

  「是嗎?」溫樓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我怎麼覺得你是為了和我做一對神仙眷侶,故意把我困在這山林裡。」

  步萌臉一紅,轉而嫌棄地呸了一口:「拜託!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

  山林裡降溫很快,兩人轉了一天都沒能走出去,夜色已經降臨,步萌肚子咕咕叫了起來:「看來我們今晚得留宿在這了,你的野外生存能力強不強?」問完,她就打了自己的額頭,「哎,我怎麼能問你這種白痴的問題,你養尊處優的,怎麼會野外生存,估計連隻鳥都不會抓吧……那我們該怎麼解決溫飽問題呢?」

  等她再抬起頭的時候,溫樓已經不見了,她環顧四周,山林裡只有寂靜的聲音。她正巧站在一棵大樹前,此時肚子又叫了,她抬頭看著樹上的鳥窩,舔了舔嘴唇……

  溫樓回來的時候,步萌正在樹上掏鳥蛋,他背著手,揚起頭看她:「請問你在幹什麼?」

  步萌答道:「好餓啊,掏點鳥蛋吃。如果有人用雞腿勾引我,我都能流著口水直接跳下來。」

  「跳下來吧,我接著你。」溫樓從背後拎出一隻野兔來,野兔很肥,腿蹬個不停,這雙美腿就是一種天然的誘惑。

  步萌驚呼道:「天吶,你為什麼要吃兔兔?兔兔這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

  「……」溫樓白她一眼:「那好,你也別下來了,就在樹上過夜吧。」

  夜深之後,兩人暫留在一個山洞裡,面前的火苗噼啪燃燒正旺,溫樓烤著野兔,香味四溢,勾得步萌都快要崩潰!

  給我吃點!給我吃點!

  她彷彿聽到了自己內心最渾厚的吶喊,她的血液都在沸騰。

  「不知方才是誰說兔兔可愛,不要吃兔兔的?」看她這眼巴巴望著烤兔的可憐樣子,溫樓心頭一柔,他扯下一隻兔腿,遞給步萌。

  步萌立刻接過吃得滿嘴噴香:「天吶,不吃不知道,一吃嚇一跳,可愛的東西果然好吃啊!嘿嘿……」

  溫樓無奈地笑了,拿她沒辦法地搖了搖頭……

  夜裡的天黑壓壓的,沒有星辰,異常靜謐,吃飽後的步萌就開始抱著胳膊哆哆嗦嗦:「夜裡降溫,好冷啊!都怪我,要不是迷路,我們現在已經能在宮裡睡個好覺了。」

  「不怪你,這也算是一段奇特的體驗,等以後回憶起來,說不定會覺得很精彩。」

  外面傳來一聲狼叫,步萌一抖,神情高度緊張,溫樓看在眼裡:「怎麼,你怕?」

  步萌嘴硬地挺起胸膛:「怕……誰說我怕?」

  溫樓笑吟吟地看著她,眼神堪比四月裡新開的花兒:「如果你的恐懼需要依靠盯著我來緩解,我不介意你離近一點,我借你懷抱。」

  「誰稀罕啊……」

  兩人並排坐著,溫樓掏出沒有還回去的木簪,在手裡把玩,像是故意做文章,步萌看到,氣不打一處來:「話說你怎麼那麼霸道啊,隨便搶走別人的東西!」

  溫樓怔了怔:「你這麼在意,是因為這木簪是他送的?」

  步萌別開頭去,解釋道:「朋友送的東西,我都會很在意啊,總不能收了以後又不好好保管吧,畢竟是朋友的一片心意。」

  「你覺得我們兩個是什麼關係?」溫樓問。

  「你問這做什麼?」

  「想知道,回答我。」

  步萌深思熟慮了一下,然後說道:「皇上和妃子?」

  溫樓瞪了她一眼:「那是表象,現實中呢?」

  這讓人怎麼回答?他真的很會問奇怪的問題誒!步萌頭好疼:「就……朋友?」

  像是抓到了她話中的把柄一樣,溫樓扶住她的雙肩,迫使她視線落在他身上:「這麼說,每個朋友都可以像我那樣親你了?」

  步萌停頓一下,想起了他們之間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吻,臉突然脹得通紅:「當然不是!誰會像你一樣莫名其妙地霸道啊!說親就親,你拿我當什麼……」

  「你不喜歡我的話,可以推開我,我給你這個權利。」

  步萌還沒反應過來,耳垂就被溫樓一咬,她驚怔地朝後一縮,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摀住雙耳,結果溫樓霸道地攬住步萌,朝自己懷裡一兜,頭微微一偏,就吻在了她的唇上。

  步萌睜大了雙眼,溫樓俊美無鑄的面孔放大在她眼底,他人雖然霸道,但唇卻異常柔軟,讓人流連忘返。步萌的心中頓時奔過一群禽獸,已經忘了去推開他……

  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麼套路?!明知道她定力不夠,怎麼總是色誘她?

  步萌是被鳥叫吵醒的,她發現溫樓的外套在自己身上蓋著,溫樓卻不在身邊,不知為什麼那股心慌的感覺蔓延全身,就好像她特別不適應沒有他出現的生活。她走出山洞去找,發現溫樓並沒有走遠,這才鬆了一口氣:「你在看什麼?」

  溫樓一直望著遠處:「沿路我都留了痕跡,會有人來找我們的。」

  他留痕跡了?什麼時候?她怎麼不知道?娘喂,這個皇上其實還是蠻深藏不漏的,智商情商一直在線!果然不一會兒遠處就傳來了嘚嘚的馬蹄聲,步萌心底生出不少欣喜。

  最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甄世爽帶領的一隊人馬。他一身靛青色袍子,側身下馬行禮,動作如行雲流水,很是酷炫:「皇上,下官救駕來遲。」

  溫樓道:「沒事。」

  步萌激動道:「阿甄,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甄世爽答道:「鬼市出的案子,也正好和醉香居有關,和他們聊了幾句,我就已經查出了破綻,所以一路找了過來。」

  「你好厲害!不僅找到了我們,還破了案!」

  「這只是一種見微知著的本領,聰明的人可以憑藉著一朵花知曉時令,憑藉一滴水發現源泉,那麼三言兩語就斷案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溫樓心中百味雜陳,明明自己更厲害一些好嗎,「而且他能找到我們,完全是因為我沿路都有留記號。」

  不遠處又有馬蹄聲響起,鮑屈終於趕來,他下馬單膝跪地向溫樓稟報:「皇上,黑店已被查處,幕後人員都已經被控制住,但憑您發落。」

  溫樓笑了:「你們的消息還算靈通,朕沒有白養你們。一定是因為朕沿途留下的記——」

  「號」字還沒說出來,鮑屈就已經說道:「鮑屈不敢居功,這一切多虧了甄大人,都是他派人送來的消息。」

  「……」怎麼好端端地,又給甄世爽長了臉?溫樓登時色變,狠狠剜了鮑屈一眼。

  鮑屈頭頂立刻冒出了三個大大的問號,什麼意思?他說錯什麼了?

  眾人騎馬回宮,才行了一段路,馬上的溫樓就面露詫異,停下了馬:「母后?」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個女人被丫鬟攙扶著出現在前方。

  溫樓下馬趕緊上前:「母后怎麼在這兒?」

  「哀家在寺廟為你祈福,可得知你陷入險境,才出來找你,剛好也離得近。」說完緣由,太后又不滿道,「樓兒,你怎麼又擅自出宮四處遊蕩呢,多危險,哀家出宮禮佛前你是怎麼答應的?」

  溫樓臉色有點尷尬,畢竟當著眾多人的面被這樣教訓:「……朕只是出外訪賢而已,不是四處遊蕩,也不會再帶奇怪的女人回宮的。」「這話哀家還會再信嗎?你要是帶幾個相好回宮也就罷了,也不看看,到現在為止,那後宮裡都住得些什麼?看一眼,哀家都能頭疼三天。」太后眉頭深鎖,沒錯,她最擔心的問題就是這個,也再三叮囑過,可奈何兒子不聽話啊。

  溫樓耐著性子道:「總比後宮空虛被人說三道四強吧。」

  太后豎眉:「你還說!」

  溫樓安撫道:「母后,朕不就出宮透透氣嗎?這算什麼大事情,值得母后如此生氣,兒臣被罵得狗血淋頭,歷史評價估計都快趕超商紂周幽了,有必要嗎?」

  太后這時才看向步萌,眼尾一挑:「旁邊這位又是誰?」

  溫樓趕緊做介紹:「萌妃,過來拜見母后。」

  步萌上前緩緩行禮,小表情笑得比蜜都甜:「參見太后娘娘。」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後宮顯然又多了一個光吃閒飯不幹事的,太后嘴角抽了抽,瞬間一個頭變兩個大!沒想到正要回宮,等待她的又是一盆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