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婆媳大戰

  關於太后和後宮這群妃子們的故事,可有的聊了,她一向看整個後宮都不順眼,恨不得讓她們都收拾包袱滾出去,那些妃子們到現在仍舊忘不了當年一度被太后所支配的恐懼。

  芳華宮裡,步萌坐在梳妝台前,煙兒為她梳頭,給出建議道:「主子,奴婢為您梳個含春髻可好?」

  「還『含春』?你是嫌我活得太長了是不是?」步萌用手指點了點煙兒的手背,「今日全體嬪妃都要去拜見太后,何必太出挑?給我梳個最顯老的髮式,最好是看我一眼過目就忘,再也不想看第二眼的那種!煙兒,你主子的命運就拴在你這雙巧手上了。」

  煙兒點點頭:「主子,其實你不用太緊張。奴婢早都打聽清楚了,太后娘娘每次見到穿著靚麗會打扮的嬪妃,給的賞賜都會多些。」

  「為什麼啊?」

  「大家都在說,那是因為嬪妃漂亮一些就可以吸引到皇上,好早日為皇上開枝散葉。太后娘娘當然看重此事了。」

  你們就好好胡扯吧,步萌可是見識過太后那副恨不得把後宮無業人員全部清理了的表情:「你好天真啊,裝扮得越妖豔,她肯定會越煩。」

  「好吧,聽主子的。」

  裝扮好後,步萌來到廳堂,沒想到言輕她們也還沒去拜見太后,竟有時間在這裡八卦——

  「太后煩我們,我特別理解。畢竟皇上年紀不小了,但始終未能有子嗣,這讓一大班臣子整日在暗處磨牙,恨不能親身跟皇上講解哪種姿勢最易受孕。」言輕假模假樣地嘆了一口氣,「唉,太后出宮禮佛,也是實在不想再看著皇上堵心了。」

  驍貴人不得不誇讚一聲:「你可真是活的百科全書,太后的心理你都清楚。」

  曲碗碗不大明白:「那為什麼太后又突然回來了呢?」

  言輕道:「據我推測,可能也是因為如貴妃倒台了,後宮不能沒人掌管。如貴妃常年以唯恐天下不亂為本,堅持捕風捉影和無風起浪兩手抓,且兩手都要硬,太后娘娘不喜歡她,所以外出禮佛懶得管,這幾年裡,後宮中有多少女人投井、上吊、喝鶴頂紅,還有多少從樓梯上滾下來摔斷了脖子的,就跟死神來了一樣,後宮的死亡率屢屢創下新高,避不可避。」

  曲碗碗抱著雙臂打了個哆嗦:「聽著就可怕,我們能活下來,真的不容易。」

  言輕終於注意到了豎著耳朵偷聽八卦的步萌,她停住話題,轉而說:「萌啊,要去見太后了,你穿得都是什麼啊?乾脆披條麻袋出來算了,起碼還有特色。」

  曲碗碗挽住步萌的胳膊,想讓她坐下:「萌妃姐姐,在拜見太后之前,我們得做好功課,你也快來聽一下啦!」

  步萌嫌棄道:「言妃我真的好嫌棄你,你是後宮八卦圈的領頭羊,貴圈太亂了,我一點都不想聽。」

  言輕呵呵一笑:「別用那種並不嫌棄地口氣說你嫌棄我,你其實愛聽的要死,對不對?」

  八卦總是那麼令人上癮,最後四人意料之中的遲到了,她們疾步往興慶宮趕,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些時間。驍貴人批評道:「言妃,都怪你,講什麼八卦,時間遲了吧!」

  步萌也幫腔:「拜見太后都敢遲到,這可是對她的大不敬之罪,要是她追究起來,說不定我們整個芳華宮都會被夷為平地!」

  曲碗碗點頭:「就是就是!好嚇人的哦!」

  這些人過河拆橋的速度簡直突破她的想像,方才一個個聽八卦聽得兩眼冒金星,滿面都是意猶未盡好嗎?!言輕撇撇嘴:「『磨刀不誤砍柴工』這句話你們是不是沒聽說過?這樣,待會兒我贈送你們一人一張獨家的豐胸秘方,能抵罪了吧?」

  大家的視線統一瞄到了言輕的胸部,曲碗碗興奮鼓掌:「好好好!就這麼定了!」

  「親愛的,你確定你還有這個需求嗎?」步萌又盯了盯曲碗碗的胸。

  曲碗碗自豪地挺挺胸脯:「我的目標是,比大,更巨大。」

  步萌:「……」

  給太后請過安後,眾人落座,太后嘆了口氣:「哀家幾年未在宮中,這後宮裡又添了不少人啊,昔人,把賞賜都發下去。」

  太后的貼身宮女昔人挨個發賞賜,嬪妃們人手一份,都很高興,但是太后不高興,她是上屆的宮鬥冠軍,看著眼前這群一點也不勵志的女人,心裡特別著急,她的眼睛瞄過每個女人的肚子,最後恨鐵不成鋼的又嘆了口氣:「這屆嬪妃不行啊,一個能生的都沒有!」

  大家都沉默了,覺得接下來的挨罵是少不了了,可是太后沒怎麼動怒,大概也是習慣了。太后將注意力移到言輕身上,起碼這個也算是個勵志派,就是勵志得方向有點偏門,她問道:「言妃,哀家聽說去年你搗騰出來的無籽黃瓤西瓜著實把民間的瓜販嚇得跪了好幾個月,可有此事?」

  言輕笑著擺手:「太后娘娘言重了,都是我一時無聊,隨便研究研究,沒有影響市場啦。」

  步萌非常驚訝:「還有這種事?!」

  言輕不解:「你為什麼很驚訝,這不是很正常嗎?」

  步萌壓低著聲音:「正常你個毛線球啊!一點都不正常好嗎?」

  「唉,你們這屆是哀家帶過的最差的一屆。幹別的什麼一個比一個行,可是伺候起皇上來,一個比一個遜。」太后轉而看向步萌,「你就是萌妃吧?」

  步萌答道:「呃,是臣妾,勞太后還記得……」

  這不記得也不行啊,太后冷笑一下:「呵,帶著皇上出宮去浪的妃子不多,哀家自然記得你,你膽子不小。現在就罰你在這跪著,跪到哀家讓你起來為止。」

  步萌跪下,其他嬪妃都交頭接耳,這時有太監來報:「太后娘娘,皇上想跟您一起用膳。」

  太后總算有了點笑模樣:「還是樓兒乖,那今兒就到這兒吧,都散了散了。」

  眾人行禮,太后被昔人攙扶著先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囑步萌:「你,繼續跪好。皇上陪哀家用膳期間,任何人都不得打擾。要是想通風報信讓皇上來救你的話,就算了吧。其他人要是想求情,就陪她一起跪著。」

  步萌頂著苦瓜臉跪在地上,王嬪、足嬪、伊貴人離開的時候從她身邊路過,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表情有的惋惜,有的是看好戲,步萌用袖子遮臉,覺得無比丟人。

  言輕也來補刀:「你說說你,惹誰不好你惹太后?我可以簡短地預測一下你的未來:你完蛋了。太后要是想治你的毛病,辦法多著呢!」

  步萌垂著頭:「事情發生的太快,我自己都有點蒙。」

  驍貴人分析道:「放心,你和皇上出宮的事,按理說皇上的責任更大一些,他一定會為你說清的。」

  「錯錯錯,皇上夾在中間很難做,一邊是妃子,一邊是母后,」言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押上我今年的節操,我賭皇上不會管你,你這個沒人愛的狗不理啊。」

  步萌就差「嚶嚶嚶」了:「好吧,你的節操我收下了。你們快回去吧,再晚一點趕不上晚膳了,蔡太賢每日只有這一頓能超水平發揮。」

  可她們卻沒有走,言輕突然慢動作跪在了步萌旁邊,然後曲碗碗和驍貴人也紛紛跪下,步萌茫然了:「哎呀你們幹什麼啊?」

  言輕道:「皇上不管你,只能我們管你啊,太后不是說了,想求情的人都要陪你一起跪。」

  驍貴人道:「我身體好,別說跪在平地上,就是跪在碎石上,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曲碗碗道:「就是就是,我們芳華宮的人要同甘共苦,榮辱與共,讓那些看笑話的人笑不出來!誰都別想把我們姐妹分開!」

  這副畫面把步萌感動得夠嗆,步萌一時沒言語,輕輕吸了吸鼻子,防止眼淚流出來:「我連累你們了……」

  言輕這才好言相勸:「不完全怪你,也怪我光顧著八卦,出門忘了看黃曆。不過下次你要記好了,你身上背著四個姐妹的命,再作死的時候,要時刻留心著別團滅了,不然連掃墓咱都得請外援。」

  驍貴人敲她腦門一下,提醒道:「會不會數數?還文化人呢!她背著的是三個人,你從哪多弄出一個?」

  言輕伸出雙手裝鬼,聲音顫抖:「你怎麼知道我就是數錯了,你看,曲嬪的背上不是已經背著一個~人~了~~」

  曲碗碗摀住雙耳,閉上雙眼尖叫:「啊!你討厭討厭討厭!」

  長極殿中,溫樓坐在飯桌前,太后駕到,他起身相迎:「母后,萌妃怎麼惹到您了,兒臣替她認錯,您別跟她計較。」

  「樓兒接收消息的速度,快到超乎哀家的想像啊。」太后都快要氣笑了,「怎麼,哀家想罰誰都不可以了嗎?難道她跟後宮那些吃閒飯的有什麼不一樣?她能給你生孩子嗎?」

  溫樓想起步萌就要離開,表情一時沉悶:「可能沒有這個機會了……」

  「那就讓她跪著,長點教訓!一個花瓶,不好好在宮裡待著,帶著你宮外亂跑,還遇到了危險,還好樓兒你沒事,要是出了事,哀家還怎麼活啊……」太后的情緒說上來就上來,立刻就掏出手帕擦並不存在的淚花。

  溫樓只能安撫,摸著太后的背:「母后,這是哪兒的話,沒那麼嚴重,是朕硬帶萌妃出宮玩的。」

  「哀家不管,反正後宮裡的這些活體擺設,沒一個有用的,哀家一個都不喜歡。哀家餓了,用膳吧。」

  溫樓無奈地搖搖頭,扶著太后坐下,替太后夾菜:「這個萌妃是步御史的女兒,步御史品性剛正不阿,看什麼都小題大做,上奏參人的速度以及頻率那叫一個快准狠,朕稍有差池,就會被他當成龜孫子一樣罵。」

  太后停止用膳,將筷子放下:「哀家也有耳聞,這個御史大夫非常厲害,是個好官啊。」

  「朕以為,步御史的人生終極目標就是有一天能夠完成『以死進諫』的偉大理想,然後留名青史。這讓朕萬分緊張,總害怕自己會做錯事,搞得都快有點神經衰弱了。」

  太后緊張起來:「樓兒,這可了不得,要趕緊宣太醫給你看看啊!」

  溫樓道:「看過了,那些太醫每個月都給朕開一大堆『趨煩定心丸』,朕嚼這個比嚼飯還頻繁,但是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怎麼會這樣?原來樓兒遭遇到了這麼讓人煩心的事情。」

  「沒辦法,步御史遇到的是中年危機,看見誰就找誰的事。所以,還要勞煩母后別太為難他的女兒,說不定還能曲線救國……哦不,是曲線救朕一下。」

  太后沒搭腔,她端起茶抿了幾口,過了片刻才意味深長地笑了:「樓兒,你是哀家生的,哀家還不瞭解你嗎?怕是這個萌妃,還真跟其他花瓶擺設不一樣。你有話大可以直說,無需這樣拐彎抹角,都快拐出花兒來了。」

  「有這麼明顯嗎?」

  「你就差在腦門上寫下你對萌妃感興趣的這種話了,她的臉蛋確實還行,樓兒看上她,也是有道理的。」

  「母后,朕怎麼說也是從小讀過聖賢書的人,怎麼可能被單薄的美色所惑,看上她,她自然有她的特別之處。」溫樓像是回憶到了美好的事情,嘴角都上翹了,可又突然斂住笑,說了一個詞,「但是……」

  太后不解:「怎麼還有『但是』,樓兒好不容易看上一個,那就趕緊寵一寵,抓緊時間生個孩子啊!」

  溫樓拉住太后的手,一臉有事相求的表情:「母后,兒臣有一事要告知您,您聽了可別生氣。」

  「多大點事啊,你說,哀家不生氣。」

  溫樓慢慢說道:「朕對萌妃許下過諾言……答應給她自由,放她出宮……」

  太后瞬間將手抽了回來:「什麼?!

  「兒臣是喜歡她,但是這種喜歡,是想看著她開心,哪怕她要展翅高飛離開。要是強行把她禁錮在身邊,就太殘忍了。」溫樓雙眸清澈明亮,注視著太后,「總不能對喜歡的人做這麼殘忍的事,母后您說呢?」

  太后怒道:「你腦子是不是秀逗了?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哀家一瞬間還以為你變正常了,結果你又要放她走?哀家不答應!」

  「母后……」

  「不要說了,不答應就是不答應。她不讓我兒開心,哀家也不會讓她如意,還想要自由地飛,哼,看哀家不折了她的翅!」

  跪了好久,步萌感覺她骨頭裡的鈣都要流失了,終於得到了皇上的命令,她們不用再跪了,可以回去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四個女人一回芳華宮就撲倒了飯桌上,狼吞虎嚥的吃飯。驍貴人為曲碗碗夾了一筷子菜放進碗裡:「別急,小心噎著,沒人跟你搶!」

  步萌吃飯的速度特別慢,心事重重的樣子。言輕開口道:「唉我說,你是不是神經失常了,好端端的不吃飯,用筷子調戲碗裡的米做什麼?」

  步萌嘆了口氣:「有件事情我想要跟你們說,但不知該怎麼開口。」

  言輕一點也沒覺得意外:「我都猜到一二了。」

  曲碗碗急了:「什麼,是什麼?我怎麼覺得你們一直有事瞞著我啊?」

  驍貴人道:「那是自然,古往今來,凡是大事秘事,一不能讓探子知道,二不能讓傻子知道。」

  曲碗碗都快要急哭了:「嗚嗚嗚,可我真不是探子啊姐姐們要相信我。」

  驍貴人無奈:「沒說你是探子……」

  這種智商被罵都聽不懂,步萌摸了摸曲碗碗的頭:「好了,你們都別拐著彎罵她傻,以後我走了,可別欺負她。」

  「走?走哪裡?」曲碗碗迷茫地眨著大眼。

  步萌對煙兒使眼色,煙兒不多時就拿過來了很多禮物,步萌一一分發:「碗碗,這是送給你的,一件新做好的衣裳,按著你的尺寸做的,只要你別突然發胖,都能穿上,希望你穿著她,就能想起我。言妃,這套脂粉是宮外永歌訪的限量版,送給你。驍貴人,這是我給你定製的一把貼身匕首,你喜歡冷兵器,送你別的也不合適。」

  言輕吐槽道:「拜託,你別搞得跟要死了一樣好不好?」

  步萌只恨不得拿言輕來墊屁股,她真的很會打破傷感氣氛,步萌重新醞釀了一下情緒,拉住曲碗碗的手小心翼翼道:「皇上答應給我自由,放我出宮,我不當這後宮妃子了。碗碗你可不要哭。」那麼愛哭的人兒,可千萬不要因為我的離開流眼淚啊……

  可事與願違,曲碗碗聽完喜形於色,笑得後槽牙都快露出來了:「這……這很好啊!雖然我很捨不得你,但是……」

  言輕接話:「但是,你一走,曲嬪就又少了一個競爭者。」

  步萌:「……」

  這個世界不會再好了,真的……

  曲碗碗趕緊擺擺手澄清:「不是啦不是啦!我是真誠的希望萌妃姐姐能開心,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

  權當哄人的話聽一聽吧,步萌捂了一下自己脆弱的小心臟。

  離開的事情提上了日程,溫樓和步萌相約太液池邊的涼亭中,兩人相顧無言,似乎都有些許憂愁。最終溫樓開口道:「現在你有兩種獲取自由的方法,一種是你假死,改名換姓,從此遊山玩水,偶爾也可以偷偷和家人相見;一種是朕給你休書,你還是步萌,但是週遭的非議和抨擊不知你受不受得住?」

  步萌垂眸:「皇上想得周到。」

  「選哪種,朕給你思考的時間,你不用著急決定。」

  才說完,吳惟庸就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告知:「皇上,興慶宮傳話來說,太后今日早起便身子不適。」

  「又不適?」溫樓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步萌很好地抓住了關鍵字:「又?回宮之後太后三天兩頭身子不適,皇上,可需要派太醫去看一看?」

  「太醫治不了,因為太后不是身子不適,是心情不適。她自從知道了朕要放你走的事,就非常不爽。」

  「……」

  太后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好像有誰在議論她,眼下她正在用膳,桌上一堆美食,都是蔡太賢走後門送過來的。昔人小跑著進來,提醒她道:「太后,皇上過來了。」

  太后驚訝這速度:「這就來了?這麼快!」

  她把嘴一擦,往榻上一靠,閉著眼睛裝虛弱,昔人忙用布蓋在餐盤上,但不慎又露出了一些。溫樓進來後就坐在了太后榻邊,態度很是誠懇:「母后身子不適,怎麼不見太醫?」

  太后虛弱道:「見過了,太醫說哀家是因為心思太重,為樓兒殫精竭慮,故而氣血淤積,估計沒幾日可活了……」

  溫樓眼瞟了一眼桌上還沒來得及撤走、欲蓋彌彰的餐盤,有點憋笑:「是嗎?母后胃口不錯。是哪位太醫說得這些胡話,朕可要治他的罪。」

  「柳謹言說的,你去治他罪吧。」太后眼見穿幫,只能坐起來,數落溫樓:「樓兒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把母后氣死?」

  「兒臣不敢。」

  「那趕緊讓哀家抱上孫子,能不能做到?」

  溫樓有些為難:「母后,你也知道的,目前沒有人選……」

  太后立刻興奮地打斷:「只要你能接受,哀家有人選!哀家給你安排!」

  說安排,那速度比想像中還要快,隔天溫樓就被叫到了御花園裡,太后被昔人攙扶著,一名穿著光鮮亮麗的美女陪在旁邊。太后介紹道:「樓兒,你見過的,這是小軟,她才從外面遊歷歸來不久,見多識廣,以後就多多進宮,跟你好好講講那些奇聞異事。」

  「是,太后。」蘇軟溫柔一下,從袖口掏出一把摺扇,打了開來,「這是小軟遊歷他國,給皇上帶回來的禮物。小軟知道,皇上從不喜歡宮婢和嬪妃相伴左右為你執扇搧風,這把扇子為雲木所制,非常清潤,皇上隨身帶著它自己扇,就算久扇也不會手酸的。」

  蘇軟將扇子遞過去,溫樓接過,卻拿著給太后扇了扇:「這禮物應該讓母后享用。」

  太后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你這傻樓兒,人家小軟是來討好你的,又不是討好我這個老婆子。」

  蘇軟羞怯撒嬌:「太后哪裡的話,人家可不依啊,小軟心裡有沒有太后,太后還能不知道嗎?」

  太后欣慰地拍著蘇軟的手,蘇軟陪太后一起笑,這副畫面特別的賞心悅目。恰巧,來御花園閒逛的步萌和言輕看見了這一幕,言輕有點驚訝:「我的娘喂!這其樂融融三口之家的場面是什麼情況?我是不是瞎了?」

  「我們走吧,別叫他們看見了。」步萌拉扯著言輕離開。

  言輕特別不捨,每次遇到八卦現場她都要衝到前,這次卻要被拉離開:「再讓我多看那女的一眼,我好像知道她……」

  溫樓陪著太后聊天,恰好回頭的時候,就看到了步萌失落離開的身影,不知怎的,他心頭觸動,想都沒想就將扇子還給蘇軟,跑去追步萌。

  她們走得並不快,所以溫樓馬上就追到了,他扯住步萌的袖子:「步萌!」

  步萌第一時間就甩開了他的手,言輕默默地鄙視了步萌故作矜持的節操,很有眼色地拍了拍腦門:「啊,我想起來,我有東西掉了,我回去找找。」

  人一走,溫樓就對步萌說道:「你怎麼了,剛才看你去了御花園,怎麼沒過來跟朕打個招呼?」

  步萌沒好氣道:「我也是怕打擾到皇上相親,也怕出現再惹太后生氣。」

  「相親?」溫樓這才明白步萌的氣生在何處,莫名還有點高興,他伸手拉住步萌,「你是不是吃醋了?」

  彷彿被戳到命脈,步萌突然炸毛:「當然不是,跟我有什麼關係嗎?!」步萌再次甩掉他的手,跑走了。

  溫樓只得站在原地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跟步萌之間,真的有很多事情沒有理清楚,可是,她就要走了,還會有機會理清嗎?

  這一晚,溫樓在床上輾轉難眠,門外像是有誰在說話,他喊吳惟庸進來,吳惟庸輕聲道:「皇上,您還沒睡?」

  「外面怎麼了?朕剛隱約聽見,你跟誰在說話。」

  「是芳華宮的宮女,說是皇上要是沒睡,言妃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行,朕知道了。」

  等他趕來芳華宮,發現步萌正趴在石桌上喝悶酒,他及時上前,頗有些心疼道:「怎麼喝這麼多?」

  「嗝~雖然喝酒不能讓明天好過一點,但至少能讓現在的我好一點。」步萌這回真的有些迷糊,她雙手捧住溫樓的臉,仔細辨認了一下,只覺得身邊之人比平時好看了一萬倍,「好啊,是你!我耗費精力給你繡的荷包呢?我要走了,你還回來!」

  這明明就是耍酒瘋的態度,溫樓心裡並不計較,只是嘴上說道:「送出去的禮物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哪有再要回來的道理?」

  「我的禮物比較破,配不上你,還是那姑娘送的扇子好。」

  溫樓笑了,她果然是在吃醋,只要吃醋,就證明她心裡卻是有他。步萌見他不言語,就過來搶他身上藏著的荷包,儘管上下其手,還是沒有找到,就在這瞬間,步萌突然胃裡一緊,吐了出來!

  溫樓的身上沾染上了穢物,要放在平時,他肯定要發飆,可是看著步萌對他無辜的眨眨眼,他就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次日清晨,當其他人告訴步萌她這一夜的壯舉之後,步萌瞪大了雙眼,嚇得魂歸天外:「都是酒惹的禍啊!皇上會不會跟我計較,然後收回承諾,不讓我出宮了?」

  言輕好心辦了壞事,心裡也很忐忑:「出宮的事你先暫放一下,你當下要考慮的是——進宮的事。」

  步萌不懂:「什麼進宮?」

  言輕道:「冷宮啊!」

  曲碗碗也說:「太后娘娘已經知道你大半夜耍酒瘋還吐了皇上一身的事,氣得快炸掉了,她肯定饒不了你的。」

  驍貴人點頭:「估計這是第一個敢吐皇上一身的女人,你應該在史書上留名,不然白瞎了。」

  「嗚嗚嗚,真是峰迴路轉,轉進溝裡,難道冷宮才是我永遠的家嗎,我好怕,我的精神恐懼指數已經突破五顆星了!我得多吃點,萬一這就是最後一頓了呢……」步萌拿起筷子夾菜,手還是一直抖,菜怎麼都夾不上來。

  驍貴人勸道:「言妃,你主意多,快幫幫她!再這樣下去太后還沒拿她怎麼辦,她先把自己嚇死了。」

  言輕瞥了她一眼:「放心啦萌,你不會去冷宮受虐的。我廢話比較多,業餘時間閒不住總喜歡叮叮噹噹搞東搞西,弄得到處都是投訴和舉報,我最不招人待見,冷宮要去也是我先去。」

  曲碗碗揉了揉鼻子::「還有我,我是因為太能吃,預算吃緊後我就去御膳房偷吃,被活擒好幾次,我也得去冷宮。」

  驍貴人道:「我長得太高,除了幫皇上摘摘掛在樹尖的風箏、讓他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以外,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才更應該去冷宮。」

  大家以自身證明,無論上刀山下火海,姐妹們都會陪著她一起闖,步萌突然拍桌站起來:「你們給了我動力,我不應該坐以待斃,等著太后給我降罪,我要去主動賠罪,將懲罰降到最低!」她一臉勵志,但片刻後又委頓下來,「可是太后明擺著一副恨不得撕碎我一千遍的心,我去會不會羊入虎口?」

  「太后會不會是更年期到了?」言輕拿來一盒物品,「吶,你把我最新研製出的『老太太精心口服液』帶過去送給太后,說不定能有療效。」

  驍貴人吐槽道:「我怎麼覺得一聽這名字,太后就得打死她。」

  言輕不以為然:「改個名兒啊,多簡單的事!那就叫『能活可長時間口服液』算了,太后一定搶著喝,喝完還想再來一瓶。」

  驍貴人道:「俗!」

  曲碗碗提議:「不如就叫『歲月靜好口服液』好了。」

  驍貴人這才點頭:「行,這個靠譜!」

  步萌在姐妹們的授意下,拿著口服液去見太后,她跪在地上,接受著所有人的目光洗禮。太后問她:「這是什麼?」

  「回太后的話,這是『歲月靜好口服液』,臣妾特地獻給太后的。」

  太后哼了一聲:「有你在,哀家怎麼能靜好?」

  步萌將頭埋得更低:「臣妾來認錯的,都怪臣妾酒後無狀,求太后責罰。」

  溫樓上前將步萌扶起來:「母后,這是我們的事,您就不要插手了吧。」

  太后一旁的蘇軟臉色很不好,充滿嫉妒地瞪著步萌,太后不爽道:「怎麼能是你們的事,她虐我兒,哀家就虐她,讓她去冷宮冷靜冷靜吧。來人——」

  步萌渾身一抖,溫樓將她護在身後:「她不能去冷宮!」

  「為什麼?」

  「因為她……」一瞬間,溫樓頭腦風暴想出了無數個理由,但唯有這一個最靠譜,他鎮定道,「因為她有了朕的骨肉!」

  「什麼?!」太后、蘇軟和步萌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溫樓看了一眼步萌,步萌這才反應過來,她立刻一手扶腰,一手摸起肚子,順桿爬道:「啊對,是有了皇上的骨肉,皇上你真討厭,不是說要先保密,挑個好日子再給母后一個驚喜嗎,你現在說得也太不合時宜了,驚喜沒了,全剩驚嚇了。」

  蘇軟跺腳發起脾氣:「太后娘娘!你看她……」

  太后還停留在震驚當中:「真的還是假的,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講。」

  「母后若不信的話,大可招太醫院的柳謹言過來,讓他親口對您說。萌妃現在有了身子,不能受刺激,朕先送她回去。」溫樓扶著步萌出去,步萌一路都挺著個肚子,腰酸得很是辛苦。

  到了沒人的路上,步萌這才放鬆,呼了一口氣:「皇上,你也不給我點準備……」

  溫樓柔聲道:「不好意思,母后已經知道了朕要放你走的事,她不肯,所以就為難你,都是朕沒有處理好。你也別急,過段時日,朕總能說服母后的。」

  「所以這段時間,我都要裝懷孕嗎?」

  「暫時這樣,母后才不會欺負你。你可以嗎?」

  演戲這種事情,熟能生巧,怎能不會呢?步萌連連點頭:「可以可以,不用擔心,我的外語水平可以出國,文學造詣可以出書,道德修養可以出家,心理素質也是頂好的,裝孕婦嘛,我可以應付得來!」

  溫樓笑了,低沉的嗓音宛如古琴之聲,震得人心弦微顫,他摸了摸步萌的頭:「但你動作也太誇張了,可能需要加強一下演技。」

  「沒問題,我回去就找言妃給我培訓。」

  蘇軟對皇上也有了深刻的瞭解,她是一百萬個不相信,步萌會懷上皇上的孩子,她們明明都只是擺設,太后都告訴她了。她每天都去找溫樓,想獲取他的好感,讓他重新作出選擇。

  這一日,御書房前,吳惟庸又攔住了她:「蘇姑娘,你還是先請回吧,看這天氣,好像要下雨,別再耽擱了你。」

  蘇軟抬頭看天,萬里晴空,她淺淺一笑:「下雨不是更好嗎?還可以淋雨,像皇上那樣的人,一定捨不得看到美人淋雨受凍的,那樣我就更有時間跟皇上一訴衷腸了呢~」

  「這……」

  外面的響動已經影響到了溫樓,他皺著眉頭開門出來,拉著蘇軟的手腕就走出幾米遠,然後放手,語氣不善:「你到底要幹什麼啊?!」一天天沒完沒了的過來攻克他,換誰都受不住啊!

  蘇軟淺淺一笑,表情就像一朵純潔的白蓮花:「皇上,平日裡想見小軟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不排隊領號等個一年半載,他們是連我的一根頭髮絲都看不到的。可小軟對所有人都冷漠,唯獨對皇上是不一樣的。這樣的一番痴心,您還不知嗎?」

  溫樓道:「朕的後宮已經人滿為患了!」

  蘇軟一點都沒被觸動:「小軟早就知道,那些只是名義上的嬪妃,皇上您恐怕連名字都對不上,又談何知心傾心,小軟是真心心疼您,想陪在皇上身邊。您百般推脫,就這麼不願意?」

  溫樓覺得眼前這個姑娘真的有毛病,倒追的他見過不少,可像蘇軟這樣腦子有坑怎麼勸都不聽的畢竟有限:「蘇姑娘,你千萬別把時間再耗費在朕身上了,沒有用的。朕心意已決,你早些死心吧。」

  蘇軟搖搖頭:「對皇上的心要是真能死,小軟也不會五次三番求皇上成全。皇上,只要您給小軟一個機會,小軟必不負恩澤,好不好嘛?」

  蘇軟扯著溫樓的袖子,撒嬌討好,溫樓想甩甩不掉,步萌剛好路過,看見溫樓和蘇軟兩人黏在一起,她掉頭就想走,溫樓終於找到了脫身的藉口,便指著步萌給蘇軟看:「看到沒有,萌妃來了!」

  蘇軟鬆手,眼神冰冷地看向步萌的背影:「又怎樣?」

  溫樓小跑幾步摟住步萌的肩膀,把她帶來蘇軟面前:「萌妃就是朕喜歡的人,如今也有了朕的骨肉,朕不能辜負她。」

  「小軟不信,不管有孕沒孕,她和其他嬪妃都是一樣的,沒有走進皇上心裡,你定是拿她應付我。」

  「誰說的,她有意思極了,朕的心為她碧波蕩漾!」溫樓覺得自己都快要把心聲說了出來,「你也看到了,論外貌和論性格,萌妃都是朕心所需的那一款,所以你不要再妄自推論說朕沒有知心傾心之人了。你再糾纏朕,萌妃會不高興的。她一不高興,朕會更不高興。」

  蘇軟提高嗓門:「不,我是不會信的!」

  溫樓捧起步萌的臉,在她唇上親了一下,然後回頭看蘇軟:「你確定還要在這兒繼續看嗎?」

  蘇軟表情冷冷的,瞪了步萌一眼:「皇上,小軟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情未辦,先行告退了。」

  溫樓道:「好。」

  步萌還笑意盎然地對蘇軟揮手:「路上小心哦。」蘇軟離開後,她突然一把推開溫樓,「拜託,你是不是佔我便宜佔上癮了!別以為你長得帥,我不敢打你。」

  溫樓笑了一下:「哦,朕還以為你也很喜歡這樣呢。」

  步萌啞口無言,一口老血梗在喉頭,都怪前幾次她沒有激烈反抗,要是他長得醜點她絕對會反抗的,真的!唉,罪過啊罪過,他就靠著他那張能迷惑世人的臉催眠她吧!

  步萌自從假裝懷孕以後,太后拿她沒招了,她沒缺胳膊沒少腿,活得依舊鮮嫩!可是也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后總是會召見她,召見也就罷了,還總稱呼她為「萌萌」,每次聽到這種稱呼,步萌就腿一軟,她慶幸自己沒有真的懷孕,不然肯定也會在這時嚇到滑胎。

  太后還對步萌說:「哀家本以為你和樓兒有緣無分,樓兒那腦子不知道怎麼想的,明明喜歡你還要送你離開,所以哀家就很生氣,也氣你……你說說你,別的女人要是得到皇上的心,開心得都能蹦起來,你可好,非要跑,成功的引起了哀家的注意。」

  步萌只能垂頭認錯,太后又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現在沒事了,你就好好在後宮修養,早日生下哀家的乖孫,想要什麼,都給哀家說。哀家再也不會難為你了。」

  步萌:「……」

  等她累到崩潰回到芳華宮,驍貴人也看出不對勁了:「太后娘娘怎麼總招你去?」

  「別提了,這些天我每天都要去陪吃陪喝陪聊,差點都要陪崩潰了。為了讓場面不尷尬,所有的話題挑挑揀揀我全篩選了一遍,還要分飾逗哏和捧哏兩個角色,哄太后娘娘開心。我已經累得喪失了生活的勇氣……」步萌心酸道。

  言輕理解地點點頭:「聽上去好慘的樣子,也許這就是紅的代價,挺住。」

  步萌趴在桌上:「姐妹們,快來給我打打氣!」

  這時,曲碗碗歡快地從外面跑進來通知大家:「有個好消息和一個特別好的消息,你們要先聽哪個?」

  驍貴人道:「沒什麼分別,你一起說好了。」

  「好消息就是,太后娘娘組織了一場賞花宴,現在邀請我們過去;特別好的消息是,據說皇上也會來哦!」曲碗碗高興地轉圈圈,「我要換一件特別美的衣裳,好好陪皇上聊一聊。萌妃姐姐,你幫我想個話題,我要和皇上聊些什麼呢?」

  步萌高舉雙手:「上蒼啊,拜託別玩我了!我真的不是臥底在後宮的超人!就讓我安安靜靜做一個不用動腦的花瓶好嗎,饒了我吧!」

  曲碗碗問言輕:「她說什麼呢?」

  言輕笑笑:「沒什麼,趕緊換你的衣裳去。」

  曲碗碗噘了噘嘴,閃進屋裡。

  太后組織的御花園賞花宴上,各路嬪妃都在爭奇鬥豔,太后這些天地心情爽利很多,她高興道:「今日春花爛漫,哀家就想著召集你們一道觀景賞花,順便也嘗嘗御膳房新研製出的糕點……」

  眾嬪妃齊道:「謝太后娘娘。」

  步萌拿起一塊糕點,正要放在嘴裡,突然問道一股濃重的香粉味兒,那味道兒比榴蓮強不到哪去,她犯起噁心,顯點要吐,太后頓時緊張:「不要緊吧?可要宣太醫來看看?」

  步萌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妾是覺得香味太濃厚了,熏得人有點暈。」

  太后鬆了口氣:「這樣啊,那你離席隨便去走走,透透氣。」

  步萌應了,自己走開,太后身後的蘇軟這時也悄悄後退,鬼鬼祟祟地跟在了步萌後面。等環境合適了,蘇軟突然扯斷自己的串珠項鏈,小珠子順著地形全部朝步萌的腳底奔去,步萌果然踩到,但她連續做了好幾個要摔倒的危險動作,最終還是堅持著勉強站立,她對著蘇軟比了一個「耶」的手勢:「想使壞啊,你沒成功。」

  「愛妃的舞蹈真是別具一格,讓朕很心儀啊!」

  溫樓的聲音突然出現,嚇了步萌一跳,步萌後退一步又踩到珠子,這回就難逃一摔了。見她倒地,蘇軟第一個叫起來:「太后娘娘快來啊,萌妃摔倒了!」

  步萌趕緊對蘇軟擺手:「我沒事,你別喊,別喊!」

  蘇軟卻更大聲:「太后娘娘!」

  太后在昔人的攙扶下趕來,蘇軟馬上過去扶住太后:「太后娘娘,小軟剛好帶了一位神醫進宮,本想讓他為太后開些延綿益壽的方子,誰知萌妃娘娘摔倒了,小軟擔心她腹中胎兒有事,那就讓這位神醫來給萌妃把把脈吧。」

  太后擔憂道:「好,快宣!」

  步萌道:「不用不用,臣妾沒事兒……」

  太后豎眉道:「你沒事,不代表哀家的孫子沒事,快!」

  蘇軟帶的神醫很快趕過來,他為步萌把脈,片刻後得出結論:「萌妃娘娘……其實是消化不良,有點胃脹氣,所以才會想要嘔吐。她並沒有身孕,摔得這一跤也不打緊,地上涼,讓她趕緊起來吧……」

  步萌臉色有點尷尬,溫樓指著地上的珠子問:「這是誰掉的?要是萌妃摔出個三長兩短,誰能負責?」

  蘇軟往太后身後躲了躲,太后被溫樓這一番話說得差點沒接上氣來:「你還敢護著她!裝著有了身孕?這是什麼行為!無恥!樓兒,你太令哀家失望了,竟然陪著她一起期滿哀家,把哀家當猴耍!」

  太后越說越氣,差點暈倒,好在被蘇軟和昔人扶住了。

  這件事鬧得很大,溫樓和步萌一直跪在地上,想要跟太后認錯,但太后都不見。昔人掀開簾子,走到太后榻前勸道:「太后娘娘,他們還跪著呢,這都兩炷香時間了,再不叫起來,怕是……」

  太后還是心疼自己兒子的,她終於嘆了口氣:「叫他們進來吧。」

  兩人掀開簾子進去,溫樓率先道:「母后,是兒臣不孝。」

  太后從榻上下來:「罷了,佛曰因果,中下善因,後得善果,如果放走她算是一個善因的話,哀家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善果。讓她走吧,關不住的野馬就讓她飛馳吧。」

  步萌愣了,事情太過突然,讓她一時間不知所措,溫樓拽拽她:「還不快謝母后。」

  「謝母——」

  她正要磕頭,就太后伸手打斷:「別了,哀家已不是你母后,你好自為之。」

  溫樓的臉色很蒼白,他強擠出一個笑來:「步萌,你回去收拾行李吧,趁母后還沒改變主意,你先回步府。朕已經為你安排好,你的坐騎就在宮外等著。」

  他的聲音聽起來涼颼颼的,步萌默了一瞬,才出聲:「哦……」

  步萌背著包袱走在宮外街道,整個人還是蒙圈狀態,如行尸走肉一樣。這就出宮了嗎?這樣就獲得永久的自由了嗎?要不要這麼順利!可是為什麼願望達成,心裡卻有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街道旁,一名官方執法人員手拿紙筆,站在一隻驢面前,大聲問周圍的人:「這是誰的驢?在主幹道上停半天了,罰二兩扣三分啊!」

  步萌木木地經過執法人員身邊,驢一直朝步萌叫。從進宮到現在,時間說長不長,但說短也絕對不短,從一見面就掐的男女,發展成並肩作戰的夥伴,又成為曖昧親密的對象,步萌感覺自己就像做了一場夢。她根本就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不再當那個萌妃。

  不能說她所有的青春年華都奉獻給了皇宮,但絕對可以說她最快樂最重要的一段青春,都留在了那裡。

  回憶起溫樓,那個讓人歡喜讓人憂的男人,步萌心尖一酸。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深深愛上了他,要不然,她怎麼會不推開他的強吻,那是因為她心裡已經有他了啊!

  步萌突然停住腳步,她想通了,原來自己很愛溫樓,她重新退回到執法人員和驢的旁邊,驢不叫了,用頭去蹭步萌的手。執法人員莫名的看著她:「你幹什麼?幹嘛盯著我?這是你的驢?在主幹道上停半天了,罰二兩扣三分,有沒有異議?沒有異議在這裡簽個字。」

  執法人員剛將紙筆遞給步萌,步萌笑了:「謝謝你啊。」

  執法人員一頭霧水:「謝我幹什麼?是不是有病?」

  步萌歡快地一蹦一跳朝宮門方向奔去。執法人員在後面追都追不上:「哎哎哎!姑娘!是不是你的驢,快交罰金,不然要拖走了——」

  溫樓在御書房翻書,怎麼都看不進去,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他孤零零的呆著,表情憂傷,深感空巢老人之痛苦。看吧,早知道就不要心繫她人,她一旦離開,自己就彷彿沒了靈魂,連度日都成了苦熬。

  突然御書房門被推開,他頭都沒抬就發脾氣:「吳惟庸,朕說了想一個人靜一靜!誰都不要來打擾!」

  「我也不行嗎?」

  是步萌的聲音!溫樓驚訝地抬起頭,像是被天雷劈了一樣呆杵在當場:「什……麼情況?怎麼是你?你為什麼去而復返?」

  步萌眯眼一笑:「這麼驚訝?你難道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也不知步萌是忘記帶什麼了,才回宮來拿,溫樓卻十分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他想將自己的悔恨減輕一點,於是表白道:「不知道怎麼了,朕有些單方面的對你……嗯,就是這樣。」

  「喂,你為什麼要把最重要的地方給跳過去啊!」

  溫樓沒有再說話,步萌走近他,也道出了自己的心聲:「我想好了,我不走了。」

  「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嗎?」溫樓有些緊張,「這是朕第一次和一個女人表明心意,朕還有很多第一次,你要嗎?」

  「比如呢?」

  溫樓徐徐道:「我們在一起做得所有事,不都是第一次嗎?比如我們可以有第一次約會,第一次一起看星星,第一次一起彈琴下棋,第一次一起遠行,第一次一起孕育生命,第一次為人父母,我們在一起,會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步萌,你願不願意做朕真正的妃子?」

  他很鄭重地盯著步萌,步萌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聲音都放輕了:「……願意的。」

  這樣的答案,溫樓一聽就立刻高興起來,他一把就將步萌擁進懷裡,越勒越緊,步萌咳嗽,笑著打他的胳膊:「咳咳!放開!我要斷氣啦!」

  步萌離開又返回的事情,幾經發酵,終於上了宮廷熱議榜,現在大家都知道原來萌妃和皇上之間真的有那麼一段情。不容易啊不容易,咱們皇上禁慾多年,終於能下海了,啥時候能生出皇子來呢?大家都一同期盼著。

  這種期盼,太后當然也有。可是她現在完全不愁皇孫,她愁得是另一件事。待昔人再一次將步萌往外推趕,太后才用手指著步萌,氣得哆嗦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有什麼別的毛病,怎麼天天來壞哀家的興?存心給哀家找不痛快?」

  這女人自從去而又返之後,就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天天過來騷擾她,嘰嘰喳喳囉哩吧嗦比跳大神的還煩人,太后覺得自己的晚景何止淒涼,簡直是慘絕人寰。

  步萌笑嘻嘻地討好著:「太后娘娘,臣妾只是想給您助興,這是言妃剛發明出來的小玩意,可好玩了,您一定會喜歡的。」

  太后抬眸看了我一眼:「不喜歡,拿走。」

  「哎呀,臣妾還沒給您演示一下怎麼玩,等您看過了,一定高興。」步萌拿起竹蜻蜓用手一搓,願想是美好的,可是現實是殘酷的,竹蜻蜓沒有走規定路線,而是直直朝太后腦門飛去,「砰」的一聲,太后捂著額頭「哎呦」呼痛,步萌急忙上前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太后娘娘,你沒事吧?剛才是方向沒掌握好,臣妾給您重新演示……」

  「你不是要走嗎?為什麼不走了,哀家後悔沒有早讓你走啊!你不要再來煩哀家了……」

  步萌在心裡狠狠一嘆,感覺自己還是沒有摸到太后命門,哄她笑笑簡直難過登天,不過前方即使路途艱辛,她也一定要表示決心:「太后娘娘,為了皇上,無論如何臣妾一定會哄您開心的!」

  太后的頭都快變兩個大,太陽穴突突的疼,眼睛裡都沒有精氣神了:「哀家自己便能開心,你甭操這個心,趕緊回芳華宮去,不要再來了,算哀家求你了……」

  太后給昔人使眼色,昔人又去推趕步萌。步萌最終還是蔫眉塌眼地被趕了出來,她一步三回頭,期待能被重新召回。溫樓此時正在外面等她,見她出來嘴角就不自覺地上翹:「為博母后的歡心,你委實賣力的很。怎麼樣,今日有什麼收穫?」

  「我沒有收穫,倒是太后收穫了一腦殼包,皇上,我是不是缺乏取悅別人的資本啊?為什麼總不成功?」

  溫樓寵溺地摸摸她的頭:「長日漫漫,你可以拿朕多多練習,朕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