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應對之策

宋緋這幾天一直愁眉苦臉。

晉王真的在懷疑她,言辭間總有意無意地在試探她。比如今日北方戎族某個部落的族長進獻了五位美人,各個身段修長,姿容端麗,並排列於丹陛之下,微風拂過,衣帶飛香,堪比春日嬌妍麗百花。迷暈了一番在座的國之棟梁們。

晉王當時高踞在玉坐上,淡淡地掃了一眼台下的美人們,然後轉向宋緋,似乎很認真地對比了下,漫不經心道:「你們戎族頂尖的美人怎麼還及不上衛國世子?」

宋緋聽得心臟差點跳出胸口,那位族長好奇心挺重,順著晉王的視線認真地打量了下宋緋,嘖嘖歎道:「確實美貌,但畢竟是男人,再美也不能侍奉君王於床第之間。」

化外之民,說話都是直來直往的,不像中原的諸侯國,人人說話都恨不得繞個一萬八千里。

這話一落,座下群臣紛紛笑而不語,有幾個長得猥瑣的目光曖昧地打量宋緋。

宋緋自然知道他們在笑什麼,心裡有些不爽。

宴會散時,宋緋走出殿門,沿著玉階往下走時,聽到前邊兩個大臣竊竊私語,一說:「果然是化外之民,見識淺薄,只知道男歡女愛,不知道世間亦有男男之愛麼?」

另一位聞言拈須哈哈大笑。

宋緋狂抹汗,這些老頭子們忒不正經了。

還有一次,晉王在庭山狩獵,一般人為了顯示自己的厲害都會挑老虎獅子啊那些凶猛的動物來射,偏偏晉王不走尋常路。

林間一只野兔出沒,他一身胡服,襯得身形愈發挺拔,他指著那兔子道:「世子,你猜猜那兔子是雄還是雌?」

宋緋搖頭說不知:「這個怎麼分辨?」

晉王道:「雄兔呢,四肢喜歡胡亂撲騰,雌兔卻喜歡瞇著眼,一看便知。可若是兩只挨在一起在地上跑的話就不好分辨了。」

宋緋心一跳,覺得他在影射什麼,含糊應了過去。

晉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再說話,轉而張弓搭箭,箭尖緩緩對准那只在樹林間穿梭的野兔,一、二、三、砰一聲,箭矢離弦而飛,穿破了那只野兔的肚膛。

宋緋打了個寒戰,瞬間覺得那只慘死的兔子就是她自己。

諸如此類的事發生過好幾次,宋緋感覺晉王就是在拿鈍刀子磨人,他一點也不急於證實自己的懷疑,倒令她每日過得戰戰兢兢,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她絕對不能這麼坐以待斃下去,長歎一聲,轉而問田業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打消晉王的疑心。

田業想了想:「當所有人都堅定不移地認為世子是男人的話,晉王也就不會懷疑了。」

宋緋說:「那我該怎麼證明呢?」

「當場脫衣服驗身肯定是行不通的,那就通過別人來為自己證明。」田業頓了頓,「比如世子你可以佯裝酒後亂性將一位姑娘給強了。」

宋緋斜眼瞧他:「你在開玩笑?我拿什麼強人家姑娘?」

「可以假裝未遂啊。」田業沉思了會兒,「我覺得魏蓉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依她的性子受了委屈肯定會告到晉王那裡去,一來博君王垂憐,二來她不是瞧世子不順眼麼,正好可以借晉王之手懲治你。如此一來,興許可以打消晉王的疑慮。」

「太刻意了,晉王剛懷疑我,就整這麼一出,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宋緋搖了搖頭,「這樣不行。」

田業點子多,頓了一會兒又想出一計來,他說:小人覺得太叔棋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世子可以去玉人館找青青姑娘,然後找個身形與你差不多的男子在青青姑娘房裡沐浴,我再尋機把太叔棋誘過來,長髮一擋再加上水氣氤氳,讓他「眼見為實」,想想如果連仇人都說你是男人的話,晉王也就不會懷疑了。」

宋緋沉吟:「這個倒是可以試一試。那你趕緊去安排。」看來敵人有時候也是可以成為助力的。

***

田業一連在玉人館守了三五天也沒見著太叔棋光臨,這倒是稀奇了,浪蕩花花公子不逛青樓,天要下紅雨了麼?

他悄悄跑到丞相府打探才得知太叔棋被禁了足。具體原因不明。

不過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太叔棋拿妾室輸給宋緋,結果被他老爹知道,他老爹懷疑是那妾室將消息外洩的,大好的機會就這麼給溜走。他恨自己這個兒子不爭氣,狠狠抽了一頓,關到屋子裡直接禁了足。

宋緋估摸著太叔棋一時半會是出不來的,心裡有些著急。晉王那裡依舊有事沒事揶揄她幾句,宋緋摸不透晉王心裡到底怎麼想的,若是真懷疑,直接將人扒了她的衣服不就得了,他是晉國的王,他一句命令下來沒人阻擋得了。

她因為這個整日吃不好睡不好,眼圈底下有嚴重的青影。

這麼坐著任人宰割不是辦法。晉王到底怎麼想的,也許她可以去探探卿季宣的口風。

打定主意,用了午膳便徒步往卿家去。

宋緋這次倒沒有喬裝打扮,反正她曾救過卿季宣的事現在已經是人盡皆知,遮遮掩掩反倒惹人懷疑。

到了卿家門口報明身份,門房含糊說道:「我們家公子有客人,不方便見衛世子。」

「哦?」宋緋以為他是推脫之辭,淡淡道,「你不知道我是長平君的救命恩人?」

門房猶豫了會兒:「那世子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通報。」

宋緋稍微等了一會兒,門房去而復返,請她進去。

宋緋本以為卿季宣如上回一般在廳堂等候,今日僕人卻將她帶到了後院,而且他果真有客人,還是位嬌客。

天高雲淡,秋高氣爽,滿園金黃盞菊在眼前鋪開,一處四角亭子亭亭立於菊花叢中,輕紗半掩,被風拂開,閃出亭中一對儷影。

亭中架著爐火,爐上煮著新茶,桓纓手裡握了把蒲扇左右扇著,側臉沐浴在曦光中,一顰一笑,無比動人。

卿季宣就坐在旁邊,含笑握了她的手,不知說了句什麼。她局促地抽回手,假裝低頭看火,實際上臉早已通紅一片。

這樣琴瑟和鳴的畫面,宋緋心裡有些受刺激,可憐她孤家寡人,連光明正大愛男人的權利都沒有。

她停下步子,對僕人道:「既然有真的客人,那我就不打擾了。」轉身欲走,那邊亭子裡的卿季宣好似發現了她,揚聲道:「世子既然過來了,哪有不見主人而去的道理?」

宋緋摸摸鼻子:「長平君身邊有佳人相伴,我怎好自討沒趣。」

卿季宣已經起身朝這邊走過來,笑笑:「不妨事的,世子不必見外。」

宋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一同在亭子裡坐下,卿季宣傾身過來給她倒茶,宋緋喝了一口,瞟了桓纓一眼,笑道:「能嘗到公主親手煮的茶,真是三生有幸啊。」

桓纓沖她淺淺一笑,又低下頭來繼續煮茶。

宋緋默默地喝著茶,桓纓在場,有些話她還真是不便開口。

卿季宣看出來了,心思一動,轉首對桓纓笑道:「阿纓,我書房裡有一套新茶具,你去拿過來。」

桓纓嗯了一聲,乖乖地去了。

宋緋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那片橘黃裡,歎道:「長平君真是好福氣,公主雖然不開口說話,但是既漂亮又賢惠,更難能可貴的是沒有一點嬌氣。我有幾個妹妹天生嬌縱慣了,嫁到夫家以後對誰都是頤指氣使,夫家受不了,可又不敢怎樣,活得真是憋屈。」

卿季宣笑了:「哪有這樣說自己妹妹的。」

宋緋道:「我說的是實話。」其實她就是嫉妒,父王的寵愛她沒沾到分毫,國家面臨危難了,卻還得她站出來頂著,她也想找個男人肆無忌憚地對他頤指氣使……這個當口,不該想這些。她收回飄遠的思緒,正色道:「上回長平君幫了我一把,我還沒來得及謝你呢。」

卿季宣不在意地笑笑:「世子不也幫過我麼?何必見外。」

宋緋沉默了會兒,不動聲色道:「那日長平君為我出頭,不知道晉王有沒有什麼不滿?」

卿季宣搖頭:「陛下是明理之人,倒沒有說什麼。」

宋緋舒了口氣:「沒有就好,我就怕因為我的緣故你和晉王生了嫌隙。」頓了頓,「晉王真的沒有說什麼嗎?」

卿季宣放下茶盞,眉目平和:「世子多慮了。」

宋緋暗暗鬆了口氣,低下頭來默默喝茶,眼梢瞟見桓纓端著一套嶄新的茶具走來,秋風裡處處透著涼意,千朵萬朵金黃的秋菊被風一吹,起伏成黃色的波浪,桓纓款款走過來,纖腰玉束,裙帶被風揚起,美麗得如同畫一般。

宋緋看著她,腦中忽然想起一個很可恥的念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