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美人傾城

宋緋激動得一夜未合眼,起床洗漱了一番,覺得精神格外奕奕。朱雀給她梳頭時,她心情好,話也不自覺多了起來,笑道:「有人給梳頭的感覺真好。我以前束髮自有侍女打理,可是初到晉國時身邊沒有貼心手巧的婢女,只好自己束髮,經常弄半天看起來才像那麼回事。唉,朱雀,你手真巧。」

朱雀俯身望著銅鏡裡容顏煥發的臉,不由笑道:「世子似乎很高興?」

宋緋點點頭:「久不回國,見到故人,心裡自然高興。朱雀,你說我們衛國若是拿出誠意來,晉王會不會放我回衛國?」她從姜雲尚屋裡出來,眨眼就看不到朱雀了,想必是進宮稟告晉王去了。

朱雀手下一頓,「世子何不親自去問陛下呢?」笑了笑,「陛下一定會很樂意告訴世子的。」

宋緋就是不想和晉王有過多的接觸,歎了一聲道:「朱雀,你真是個稱職的好助手。」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會多說。晉王真是慧眼識英才。

朱雀沒再說話,專心地給她梳頭,案頭擺著好幾個束髮的玉簪,她掃了一眼,習慣性地拿起常用的那支,宋緋突然按住她的手,慢吞吞地自袖中摸出一支碧綠的玉簪來,「用這個吧。」

朱雀還納悶呢,有什麼不一樣麼?不過還是照做了。

宋緋打理好後出了寢室,姜雲尚以及一干隨從站在廊下等候多時。寒暄了幾句,一同朝外走,各國使節這會兒全聚集在前院裡整裝待發。

此番前來朝聘的有鄭魯陳蔡等小國。因為同是小國,在大國之間的夾縫下生存不易,所以分外有惺惺相惜之感,聊得很熱鬧。

宋緋一眼望過去,人不多,多的是各國使者帶來的厚禮,大車小車的,真是琳琅滿目。用腳趾頭也能猜出來,無非就是些美玉黃金絲綢以及青銅器之類的東西,並不稀奇。

稀奇的是這麼多男人中竟然夾雜著一位美人,美人衣著華貴,面上均覆了一層輕紗,即使裹著厚重的大氅也絲毫不見臃腫之態,白色的領口邊緣鑲了一圈紅色的絨毛,更顯女子嬌柔玉致之態。雖看不到臉,但可以肯定絕對是大美人。

為什麼呢,因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位美人是準備要獻給晉王的,而送給晉王的怎麼可能不美?

宋緋感慨,怪不得這麼多人想稱王,不僅坐擁天下,還有數不盡的人花著數不盡的心思前來巴結討好你。她想起上次戎族也獻了五位美人,晉王當時笑納了,但轉手又送給了臣子。不知道這次會花落誰家呢?

到了時辰,一行人朝王宮出發。今日,晉王在正儀殿招待各國來使。一行人談笑風生地來到王宮。正儀殿內已擺好,眾使者依次入席,晉王還故意留了離自己最近的位置給宋緋。

宋緋默不作聲地坐下,晉王含笑望過來,她的五官相較女子而言是偏英氣一些的,所以穿男裝也不顯得違和,一身寬袍大袖,束髮的玉簪掩在玄冠帽之下,微微露出點頭來,那是他花了心思挑選出來的,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此刻見她用來束髮,想象那支玉簪緩緩纏繞過三千青絲,心口微熱。

一朝為君婦,為君挽婦髻,可惜她現在挽的是男子髮髻。真是令人遺憾。

伴隨著悠揚的鍾聲響起,宴會正式開始,各國使者紛紛獻上貢品,千篇一律都是珠寶錢帛,雖然也不少花錢,,但是令人感覺不到其中的用心。晉王見得多了早已麻木,連眼都不帶眨一下的,面上平靜如水。

衛國送的禮物也沒什麼別出心裁的,不過姜雲尚出列時,魏凝之率先發難,咄咄逼人道:「我聽說你們衛國最近和齊楚兩國來往密切,使節往來,不絕於道,衛侯這樣將我們晉國置於何地?想當初衛王都被圍,秦軍鐵騎來勢洶洶,列陣於王都之下,若不是我們陛下英明神武,出兵救衛,力挽狂瀾,閣下恐怕早就是一具白骨了。不但不知感恩,反倒背著我們和齊楚往來,是想圖謀什麼?」他是因女兒的事遷怒衛國,如果太叔衍也在場,恐怕更難應付。

姜雲尚早料到會有此問,頓了一頓微微笑道道:「在下觀在座諸人臉上都沒有驚訝之色,想必是都已經知道了,既然如此。」他攤手,「我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的。又何來是背對著貴國和齊楚往來之說?」

都在官場裡混,修養還是很到家的。魏凝之倒沒有生氣,只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麼閣下說說,你們和齊楚來往這麼頻繁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商討著怎麼對抗我們晉國?」

這麼赤裸裸的挑釁,宋緋按壓住激動的心情看向晉王,晉王倒是不動聲色,任由兩人在那裡唇槍舌戰。

只聽姜雲尚朗聲道:「魏大人此言差矣。」姜雲尚轉向晉王,拱手又是一禮,從容道,「在下記得當年楚王初即位時,身邊有兩位夫人,一位王夫人,一位李夫人,但立誰為後呢?其實楚王私心裡是偏向李夫人的,但是王夫人娘家勢大,楚王妥協只好立王夫人為後,表面上也和王夫人親近,可是最後呢,最後還不是抓住王夫人家族的一點小錯滅了王家三族,改立李氏。所以來往得頻繁並不代表關系親密。」

他緩了口氣,又道:「我們和楚國毫無淵源,前年衛國大旱,向楚國借糧,楚王都吝嗇不給。再說齊國,歷史上我們衛國和齊國也是和時少,戰時多。而晉王陛下曾救衛國百姓於水火,我們世子也在客居晉國,誰親誰近我們還能拿捏不清麼?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該和誰親近,魏大人實在是多慮了。」

宋緋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個姜大人口才真是好得不得了,引經據典的讓人不服都不行。

晉王瞟了宋緋一眼,不經意又看到她束髮的玉簪,心情莫名好起來,不由笑道:「哦,衛國的人才都像先生這樣能言善辯麼?」確實是這個道理,宋緋雖讓衛國依附於齊楚,可時移世易,時局時刻都在變化,她還是閱歷太淺,不管姜雲尚所說是真是假,他也不會拿他怎樣,兩國相交不斬來使,就算殺他也無濟於事,且靜觀其變吧。

姜雲尚答:「哈哈,陛下過獎,在下說得都是實話,無關口才。」

晉王笑而不語,魏凝之還想再說什麼,被他揮手制止了。他又轉過頭,看著宋緋笑道:「世子,你們衛國的人才若都是像姜卿這樣,你也不必這麼發愁了。」

宋緋淺淺一笑,應了聲沒再說話。

宴會接近尾聲時,宋國使者作為壓軸的,帶來一位美人。

其實宋算不上小國,國力中等罷,往年也沒有來朝聘過,但前一陣子晉王聯合秦齊挽宋國於危難之中,作為感恩知禮的君王,宋君特地花了心思。

殿內爐火正盛,絲毫感覺不到冬日的嚴寒,此刻那兩位美人已褪下大氅,穿著朱紅色的深衣,織錦雲紋腰帶束住纖腰,長髮如瀑,直垂至腳踝。不看臉,單看身姿就已令人神往。再看臉,唇色不點而朱,眉目如畫,臉頰微微浮現緋紅之色,真真是令人屏息的大美人。

上回戎族送的那五位美人跟眼前這位比起來,五個也及不上人家一個。真該讓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魏蓉也過來看看,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緋環視一周,發現在座的眾臣神色都有些怔忡。唯一一個不怔忡的是卿季宣。再抬頭看晉王……她什麼也看不到,因為有冕旒擋著。做君王的就該喜怒不形於色,倘若做不到,沒關系,還有冕旒,那麼多串玉珠子垂下來,什麼也看不到。不得不說,冕旒真是個好東西。

宋使站在台下行了個大禮,又站起來道:「陛下仁義,曾救宋國於危難之中,我主上一直感念在心頭,可陛下坐擁整個晉國,什麼都不缺,我主上實在不知該拿什麼來回報陛下,後來得知陛下後宮無人,月餘前我主上就開始在國內尋覓佳麗,萬千女子裡挑出來這麼一位,俗話說好事成雙,本該送兩位美人的。但是陛下也看到了,傾城姑娘生得太美,任何女子站到她面前恐怕都要自慚形穢,拳拳之心,還請陛下笑納。」

宋緋看了美人一眼,原來不僅長得傾城,連名字也叫傾城。不過這名字八成是假的,剛出生的嬰兒都很醜,誰會自戀地給自家女兒起傾城這樣的名字?

她抬眼看向晉王,晉王的目光剛好也朝她瞟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下一瞬他又轉首與宋使道:「先生難道不知寡人要為先王守孝三年,這三年之內不立后不納妃?」

宋使還未答話,傾城先開口了,聲音婉轉動聽:「陛下年輕俊朗,又是有為之君,天下女子都心繫陛下,傾城自然也不例外。傾城願意等陛下。」

這女子倒是大膽豪放,宋緋聽著心裡不大舒服,她也不是扭捏的女子,倘若對男子動了情,她也不敢大膽地說出來。可是她和晉王之間橫亙著家與國的利益,有些話就不能說出來。這下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只聽宋使接著道:「陛下仁孝,外臣十分佩服。不過美人難覓,尤其是傾城這樣的美人,走了就難以再尋到了。陛下可暫時安置在後宮裡,屆時三年守孝期滿,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