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咄咄逼人

這個時辰賓客都在前院盡歡,這裡屬於卿家的內宅,不知是哪家的閨秀誤闖到這裡來,也真是夠失禮的。

宋緋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窘境,臉燒得更加厲害,推了推桓止。他倒是氣定神閒,輕柔地拍拍她的肩示意稍安勿躁。

稍頃,外邊又傳來一道怯怯的女聲:「哪有什麼人啊,姑娘是不是聽錯了?」

只聽那尖銳的女聲平緩下來:「難道你沒有聽到一股很奇怪的聲音……像是喘息聲。這種地方最適合偷情了。沒准是卿家的僕人不知檢點,躲在這裡私通。」

宋緋一怔,剛才對方拔高了嗓音,她一時沒聽出來,不料對方卻是魏蓉。看來魏大姑娘偷情偷出了經驗,很有心得麼。

只是這瘟神怎麼會跟過來?她抬眼看桓止,心裡估摸著應是魏蓉時刻不放棄與他相處的機會,尋不到他便誤打誤撞地闖入這裡。

那邊怯怯的女聲,應該是婢女,她又道:「那也是卿家的事,還輪不到我們來管啊。」

魏蓉斥道:「哪來這麼多廢話,快過去看看!」

婢女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悶悶應了。

桓止歎了一聲,看這情況不露面是不行了。他低聲對宋緋道:「你在這等著,我出去看看。」

宋緋嗯了一聲,他轉身跨出石洞,月光疏朗,只見一個青衣婢女提著宮燈正貓著腰朝假山這處走來。

前方十幾步開外還立著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衣帶隨風拂香,還真是魏蓉。

他現出身來,慢悠悠道:「你們擅自闖到這裡來,未免太不知禮數。」

執宮燈的婢女沒聽出來桓止的聲音,聞言不禁著惱:「我們不知禮,你一個大男人躲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又是知禮了?指不定幹什麼勾……」她邊說還還拿宮燈往桓止臉前一照,螢螢火光映照出清俊的眉目來,婢女嚇得一個哆嗦,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惶然道,「陛、陛下,奴婢有眼無珠,冒犯了陛下,實在該死。」

站在遠處的魏蓉見狀也忙趕過來行禮,她行了禮也沒等桓止說什麼,自發地站起來,盈盈笑道:「我還以為陛下提前回去了,沒想到竟然在這裡。」

桓止沒接收到她眼裡的盈盈秋波,淡淡道:「阿纓嫁了,寡人心裡不捨,出來散散心而已。」

魏蓉瞄了眼石洞,嘴角彎起嘲諷的笑:「陛下是真的出來散心麼?」

敢這麼質問君王的,大概也就只有魏蓉了。

桓止沒同她一般見識,淡淡道:「時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魏蓉動也不動,抬頭望向天上,笑道:「今晚的月色好,我是出來賞月的,陛下可要一同欣賞?」

坦白說,今晚的月光不太好。魏蓉真是撒謊不帶眨眼的。桓止順著她的話道:「好吧,我們一起去前邊賞月亭裡好了。」

魏蓉矮身在青石上坐下來,打著團扇,好不愜意道:「我就覺得這裡的月光最美,不想動彈。陛下覺得呢?」

桓止再次看著魏蓉,她明顯是在給他使性子,他心裡琢磨自己是怎麼把人縱容到這樣人神共憤的?

他心裡好笑,點點頭:「那好,你在這裡慢慢賞月,切莫辜負了良辰美景。」他又折回洞口,對裡面的宋緋招了招手,「出來吧。」

魏蓉臉色瞬間大變,她果真沒有猜錯。她刷地站起來,滿身的怒氣,走到桓止面前福身一禮:「陛下身為一國之君,跑到臣子家中戲弄侍女,未免有欠妥當。」

宋緋打量自己,哦,她忘了,自己現在確實是侍女模樣的打扮。她懶得加入兩人之間,而且出聲就會穿幫,自己站在一旁,樂得看熱鬧。

桓止面上愈發平和,人貴有自知之明,這個魏蓉還教訓起他來了,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其實還不是存有私心麼?

他撣了撣衣擺,雲淡風輕道:「這石洞裡別有洞天,寡人心血來潮想去看看,這位侍女提著燈籠在前邊領路有什麼不對麼?」

瞎子都看得出來兩人剛才在裡邊做了什麼,魏蓉想起上回衛世子中毒,晉王在床邊守了三天三夜,若說兩人之間沒什麼,簡直就是胡扯。

現在整個玉都城風傳晉王和衛世子相愛,她心中早有一股怒火,只是一直無處發洩,男人她比不上,連個低賤的侍女竟然也比不上麼?她胸中怒火騰騰,今日算是徹底爆發了,她冷笑:「陛下是一國之君,一言一行都影響著整個晉國,是天下的表率,有些事便不能任性。愛上男人已經夠令人嘲笑了,再加上一個低賤的侍女……」

斜眼看宋緋,竟然還蒙著臉,是怕她認出她來麼?她越說越氣,箭步踱過去伸手就要去扯宋緋的面紗,可是連她一片衣角也沒碰著,被桓止一把握住,她不敢置信地抬頭,只見清冷月光下,清俊眉目如寒如霜,手腕一陣生疼。她彎了腰,冷汗滲出,「陛下,痛!」

桓止這才慢慢鬆開她,沉聲道,「魏蓉,御前失儀,你該當何罪?」

魏蓉踉蹌了好幾步,一下子碰在石頭上,她疼得眼淚直流,不敢置信地看著桓止,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對她疾言厲色,該當何罪?

呵,她以前做過比這過分百倍的事,晉王也沒說要治罪,還想辦法替她遮掩,眼下只為了一個低賤的侍女要治她的罪?她頓時委屈道:「我只是怕陛下又被人迷惑,像那個趙傾城不就是如此麼?」

桓止負手背對她,聲音淡漠:「你若再無理取鬧下去,小心寡人治你的罪,還不快退下。」

魏蓉還想再說什麼,桓止一個冷眼過去。她咬了咬唇,暫時壓下心中幽怨,踉蹌地退下去。

待侍女扶著魏蓉遠遠走開,宋緋心裡仍是砰砰直跳,揶揄桓止道:「我們這樣偷偷摸摸地都要怪你。」

桓止失笑:「這是怪我不早早娶你了?非不願也,實不能也。」他拉她的手,「今晚跟我回宮去?」

宋緋想了想道:「不太方便吧。」

桓止道:「你在卿家也沒有多方便,阿纓和卿季宣新婚燕爾,哪裡顧得上你。」

宋緋嗯了一聲,「那也不行。」他若單獨給她安排個房間,宮裡來了位神秘的嬌客,肯定瞬間傳遍宮裡宮外,那麼多女人覬覦他,她豈不是成了眾矢之的。若是和他同住一室,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沒有答應下來。

她說:「還是算了,你看魏蓉剛才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定是恨死我了,我在這裡不安全,萬一她給我下毒怎麼辦?我再待上兩天就回去。」

「我既然敢那樣對她,就做好了準備,她想對你怎麼樣,還是省省吧。倒是你千里迢迢趕過來,就這麼匆匆回去?」他心裡萬般不捨,「以後不要自己過來了,我會擔心,你等著,等著我去娶你。」

宋緋嗯了一聲。

宋緋夜宿在卿家,桓止還專門派了兩個高手暗中保護,她睡得相當踏實。

第二日,卿季宣帶著桓纓進宮參拜。魏蓉大概是得到消息,加上心氣難平,卿季宣前腳一走,她後腳就帶人殺了過來,她囂張霸道慣了。卿家的僕人愣是沒一個敢攔。

宋緋睡得正香就被匆忙雜亂的腳步聲給吵醒,慌忙之中還記得帶上面紗。

魏蓉此番帶了好幾個護衛過來,護們手裡還拿著長長的棍棒。

宋緋瞄了一眼,這是想打死她麼?

魏蓉大概真的只把她當做普通的侍女了,以為打死她來個先斬後奏,晉王就算生氣也不至於殺了她,這算盤打得好。

此刻的魏蓉全然沒有以前的高貴冷艷,宛如潑婦一般,其實這才是她的本質吧,她一進來就冷嘲熱諷:「果然,攀上了陛下,連住的房間也這麼奢華,你很得意是麼?睡著覺還帶著面紗,你是怕什麼?該不會是我們認識吧?」她好奇心被勾起,「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是誰!」

她猛一揮手,兩個護衛立即上前來。宋緋懶懶地坐著不動。那兩個護衛剛伸出手被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石頭打在手背上,兩人吃痛,哀哀慘叫。

那是桓止派的高手在暗中相助。

魏蓉也看出來了有人暗中相幫,她自言自語道:「陛下真是有心,怕我對你不利是麼?」

她更是怒不可遏,眼珠一轉,諒他們也不敢對自己動手,她便決定親自動手。

這回宋緋依然沒有閃避,眼睜睜看著一小塊石頭擊在魏蓉手背上,那只纖纖玉手手立馬腫了起來。

魏大姑娘長這麼大從來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眼淚啪掉下來,最後被侍女攙扶著回了魏家。

魏蓉包扎好了傷口便進宮惡人先告狀。桓止早就得到消息,心裡正琢磨著怎麼懲罰呢,魏蓉自己倒送上門來。他壓抑著怒氣淡淡道:「屢教不改,禁足一月。」

魏蓉登時就傻了,心中幽怨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