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將計就計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宋緋想想,先前為了讓秦王主動退掉婚事,才不得已下了狠招,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可這事到底是誰傳出去的?

桓止知道,卿季宣知道,他們不可能傳出去。百里諾也知道,可是當初約定好了,他應該不會外洩。最後就只剩下秦王了,秦王難道會逢人就說:「衛國的鎮國公主不守婦道,和其兄長曖昧。」

堂堂男子漢不至於這麼長舌吧?即使秦王極有可能在無意間告訴臣下,難道秦國的臣子也這麼長舌,故意往外宣傳,甚至越過高山遠水傳到千里之外的晉國來麼?

果真如此的話,秦國上下該是有多麼清閒?

再者即使宋緋名聲壞盡,桓止也只是丟丟臉面,對晉國沒有本質上的損害。這樣

對秦國有何好處?反而會與晉國交惡。

百害而無一利的事,秦王就算年輕氣盛了些,也不至於這麼沖動吧?

那會是誰呢?

和宋緋有仇的也就只有太叔衍了,她坐上王後的位子,太叔衍肯定不樂意。

她仔細想了想太叔衍最近的一言一行,他是丞相,諸如一些祭祀宴會時,兩人免不了碰面,私下了也碰到過好幾次。太叔衍規規矩矩地行禮,態度十分謙和,對她也很恭敬,言辭裡也沒有仇視的意味。

宋緋也曾故意問他:「我父王殺了丞相一家,丞相難道不恨麼?」

太叔衍是這麼答的:「怎麼會恨呢?犯上作亂本就是大逆不道的事。家父冒然行事,臣也是被蒙在鼓裡,若是早知道定會以死相勸。況且王后嫁到晉國來,就是我們晉國人,老臣奉您為女主人,不敢有絲毫不敬。」

這回答真是滴水不漏。

不得不說,這個太叔衍很會做人,雖位極人臣卻不以勢壓人,謹言慎行,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絕不多言半句,著實難得。不像魏氏無法無天才惹下潑天大禍。

人呢就應該斂起鋒芒才不致於招來禍端。

可宋緋知道太叔絕對不是什麼善良之輩,當初派人刺殺大哥就是證據。

就是因為太會做人,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桓止想打壓太叔氏也找不到借口來。

宋緋在榻前坐下來,想了許多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流言傳播得太快,根本難以找到始作俑者。桓止這幾日是為她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晉國祖制對后妃清白要求太嚴格,桓止就算不介意,大臣們也會介意,他要應付臣子,還要分神軟語安慰她,她被流言攻擊他比她還難受。若換作桀紂之類的暴君,肯定是大開殺戒,殺一儆百,這樣是最有效的制止流言的方法,可是管得住臣民的嘴,管不住臣民的心。桓止若如此,只會讓民心背離自己,宋緋也會不可避免地成為別人口中迷惑君王的妖姬。

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證明宋緋的清白。

其實宋緋倒沒怎麼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因為她清不清白遲早有一天會水落石出,反倒經歷這件事情,她更加清楚明白地看到了桓止的心意,心裡只有暖暖的感動。

不出門就聽不到了,她躺在榻上小憩了一會兒,醒來時天地間蒙上一層暮色。她起來喝了杯水,看著天色一點點沉下去,侍女過來掌燈,她擺手制止了。

等了半晌,門口有燈光閃過,是桓止踏進來,宋緋坐在榻上撐腮看著他。

桓止屏退了閒雜人等,笑道:「怎麼不掌燈?」他徑自走到燈台前,正要點燃,黑暗中猛地傳來啪地一聲巨響,十分突兀。

桓止手下一頓,緊接著殿門口傳來侍衛驚惶的聲音:「陛下,沒事吧?」

「沒事,不用進來。」桓止借著月光走過去,看到滿地杯盤狼藉,他也不惱,彎身將她抱起來,輕聲道:「怎麼了?」

宋緋臉貼在他胸口,靜了會兒道:「整個玉都城都認為我不守婦道,陛下到底哪裡來的自信這麼相信我?我初夜時確實沒有落紅。」

桓止笑道:「你不是問過鄭神醫了?騎馬摔沒的是麼?」他垂下眼來,「就你那初次時笨拙生澀的表現,打死我都不信。」頓了頓,還補充一句,「到現在還是,生澀得可以!」

宋緋捶他:「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陛下,我未婚之前就與你暗通款曲,還同床而眠更與你有了肌膚之親。確實是不守婦道,你冷落我吧。」

桓止抱著她旋身坐下來:「你是認真的?」

黑暗裡,宋緋低頭,唇印在他側頸上,他的身體陡然輕顫了下,雙手摟得更緊。宋緋說:「陛下太不禁挑逗了,你看我就是這麼輕浮。我很認真的。」

桓止沉默良久道:「會這樣針對你的人無非就是想看你失寵甚至被廢,你是想將計就計麼?這個辦法我也想過,就是太委屈你了。」

宋緋笑起來:「一時的委屈算什麼,我知道陛下是真心待我的就好。」

他溫柔地看著她:「這樣也好,暫時委屈你一陣子,可是如果遭人白眼冷落,可不能找我來哭訴。」

宋緋哼了聲道:「想當初我扮作大哥在這裡處處受人刁難都熬得過來。眼前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麼?」

「好,那就依你。」他低頭吻下來,宋緋偏頭避開:「還親,你不是答應我了麼?」

桓止挑眉:「這事得循序漸進,先前我還信誓旦旦對群臣說你是清白的,轉眼突然冷落你別人會信麼?」他聲音低下來,「而且計劃一旦開始,我麼們還能睡在一起麼?這是最後一夜,不多親幾下怎麼行?」

說這麼多,主要原因還是後者吧。宋緋笑了笑,雙手攬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上去。

下場是被他糾纏了一夜,宋緋第二天起來渾身酸疼得想哭,她醒來已不見他的人影。她歎了口氣揚聲喚朱雀:「我要沐浴。」

朱雀打簾走進來,蹙著眉道:「陛下走時臉色不太好,沒什麼事吧?」

宋緋順勢裝出一副哀怨的神情來。朱雀有些慌了:「王后,到底怎麼了?」

宋緋不忘維持王后端莊的儀態,她勉強笑了笑:「雀兒,男人的心變得都這樣快麼?前一刻還對你溫聲軟語,轉眼又聽從別人的話來懷疑你的清白。陛下昨晚竟然對我用強的……」

說到這裡說不下去,唉,這怨婦的調調不太適合她。

朱雀被蒙在鼓裡,聞言略微吃驚:「陛下……」她瞅了眼不遠處打掃的侍女,心想王后肯定是傷心到極處,才會不顧及有人在場說了出來。她忙安慰道:「愛之深,責之切,陛下還是愛王后的,只是被臣子逼得無奈,王后就體諒下陛下。遲早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頓了頓,「王后還疼麼?要不要我去醫師那裡取點藥?」

宋緋無力地搖搖頭:「我累了,讓我先睡一會兒。」朱雀應了聲,扶著她在床上躺下來,放下帳子,搖頭歎息。

又隔了幾天,桓止還是每晚和宋緋宿在一處,只是兩人似乎不太和諧,守在殿外的宮人們偶爾還會聽到爭吵聲以及東西被砸爛的聲音。

再隔了幾天,桓止當晚未進寢宮,而改宿在別處,整個王宮都轟動了,晉王成婚三個多月,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這種情況持續了七八天,這七八天裡宋緋天天派朱雀前去請晉王過來,每次都被內侍拒之門外,這境遇比起當初的趙傾城過之而無不及。

第十六天的時候,宋緋終於忍不住自己去找桓止,依舊被攔在門外。宋緋氣得硬闖,結果又發生爭吵。當晚,她移出桓止的寢宮,宿在自己的寢殿裡。

王后是有自己專門的寢殿的,只不過那時宋緋和桓止正是情濃,兩人天天同床而眠,宋緋便覺得沒必要搬到自己的寢宮裡,眼下爭吵了一番,就佯裝賭氣搬了出去。

臨走時,宋緋還特地問了宋芸:「你是跟著我還是留下來服侍陛下?」

宋芸道:「唉,王后現在和陛下鬧得這樣僵,王后一走,那些宮人為了迎合陛下指不定怎麼背地裡說王后的壞話呢。我還是留下來吧,還能在陛下面前多為您說幾句好話。」

宋緋笑而不語,是想趁機勾引晉王吧?她便任由她了。

宋緋在自己的寢宮裡住了幾天又心生反悔,想搬回去。一大早便吩咐侍女將東西往晉王寢宮裡抬,卻被內侍攔住了,內侍道:「陛下說了,王后既然搬出去,那就不必再回來了。」

宋緋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朱雀忙過來攙扶,小聲道:「王后……」

她頹然坐下來,雖然知道這一切只是做戲,她還是忍不住難受,緩緩搖了搖頭:「那就這樣吧,雀兒,你扶我起來。」

朱雀哽咽著應了聲。她是一直被蒙在鼓裡。宋緋也不想瞞她,只是瞞著她顯得逼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