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來,就去領證。」
飛機升上萬米晴空,戚佳才恍悟,自己剛才好像被求婚了,最關鍵的是,她還毫不猶豫的說了「好」。感情她得多想嫁啊,才能連丁點作態的扭捏都沒有,就一口答應。不過,這求婚雖然一點都不浪漫,可生活不就是樸實嗎?而且,回想起林蕭墨那偷腥得逞的表情,她不由從心底甜出來。
飛機落地北京,戚佳剛走出機艙,林蕭墨的短信就來了,「老婆,到了嗎?」
「剛到。你呢?」
「在家吹空調,吃西瓜啦。」
「羨慕嫉妒恨,北京現在室外溫度37.8。」
「那別去外面曬,在家等我回來。」
戚佳回覆好,收起手機。
出航站樓,戚佳徑直往機場大巴乘坐點走去。由於來回飛行,加上這兩天的劇烈運動,在空調送出的清涼習風中,她頭一歪,靠在窗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直到邊上的乘客下車時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戚佳才醒過來,迷迷糊糊的瞄了眼窗外的站牌,慶幸還沒坐過站。
她揉揉眼睛,從手提包裡掏出手機,上面竟全是林蕭墨的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她這才察覺,自己竟不小心把手機關成靜音。
滑動解鎖鍵,她略略看了短信的內容,回覆,「剛才睡著了?」
剛發送出去,他的電話就來了。
「還沒到家嗎?」他問。
「我坐的大巴,應該快到了。」
林蕭墨哦了一聲,遲疑片刻,才開口,「寶貝,我可能要晚幾天回來。」
「怎麼了?」
「外公身體狀況不好,我媽想讓我多陪他兩天。」
「沒事,是應該多陪陪老人家。」她嘴裡雖這麼說著,心裡卻有種莫名的慌亂,特別是想到林母在他們結婚這事上可能會有的態度,她就憂心忡忡。
「嗯,不過我會早點回來。」
他溫柔的語調如羽毛掃過心間,一股衝動躥起。壓下來,卻又升騰,如此反覆幾次,終於讓她咬唇,作出決定,「蕭墨,我們領證的事要不先緩緩吧?」
「怎麼啦?」
「你看雙方父母都不知情,這樣背著他們去領證,挺不尊重的。而且……」她頓了頓,鼓起勇氣說出,「有些話,我想跟你說清楚。」
「什麼話?」林蕭墨緊張的問。
「電話裡說不清楚,等你回來再說吧。」她慌張地說。
她顧左右而言它的態度讓林蕭墨的神經倏地繃緊,試探道,「你有事瞞著我?」
「沒有。」她答得遲疑。
「一定要見面說嗎?」他步步緊逼,「那我現在就回來。」
「不用。」戚佳連忙出聲阻止他,並隨口找了個理由,解釋道,「也沒什麼,就是我家的情況啊,我負債啥的得先跟你說清楚。」
怕他不信,她又補充道,「既然要結婚,總是要把我真實情況告訴你的,萬一你不想跟我一起還房貸怎麼辦?」
她玩笑的語氣讓林蕭墨的心稍稍放下,語調也輕鬆許多,「就你那點負債,就包在小爺身上吧。」
戚佳又跟他閒聊了兩句,直至聽到那頭有人在用方言叫他的名字,才說,「你去吧,我也快到了。」
「那行,晚點再聯繫。回家好好休息。」他貼心的叮囑。
掛掉電話,戚佳長舒口氣。剛才那一瞬間是衝動,可現在她卻有些後怕。的確,婚姻也好,愛情也罷,都應該建立在誠實互信的基礎上,她並不想瞞他,可是他真的能像江承宇所說,原諒並接受她嗎?
正蹙眉沉思,電話又響起來,這一次是陸錚。
看清號碼,戚佳直接摁下掛斷。電話再響,她再掛斷。陸錚沒有打第三次,卻發來了一條短信。
「你不是想知道我們怎麼認識的嗎?我在你家附近的咖啡館等你。」
戚佳看著短信,內心掙扎,可最後還是好奇心佔了上風,如約到了陸錚指定的地點。
她一坐下來,就開門見山,「我只打算聽一次,如果你只是找個藉口讓我來,那我們絕不會有機會再見面。」
「這對我不公平。」陸錚苦笑著給她倒了一杯水。
「陸先生,您是不是很久沒追過女孩子,追人哪有公不公平的?」
沒理會她的奚落,陸錚如實承認,「的確很久沒追過。」
「或者說,從來就沒追過。」他聳聳肩,笑了笑,「目前為止,我只談過一次戀愛,而且是她追的我,所以沒啥經驗。」
戚佳聞言一怔,仰起頭,驚訝的望向一臉坦誠的陸錚。不像說謊,可這快奔四張的人,竟然只談過一次戀愛,還真是……不對,那按照他的說法,自己豈不是他第一個追求的女人。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陸錚唇教抿成弧線,點了點頭,「你的確是我第一次追求的女人。」
聽他親口承認,戚佳倒些不好意思,可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
「我是說,你為什麼之前不談戀愛,而現在又獨獨看中我?」
「之前太忙,沒心思。看中你的原因……」他頓了頓,「我記得上次告訴過你。」
「就因為我鼓勵過你?」她不置信地問。
「是,但不全是。」
「什麼意思?」
陸錚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緩緩地說,「你漂亮、聰明、學歷好,完全符合男人找妻子的標準。」
「這樣的人很多。」她不高興地辯駁。
陸錚摩挲著手中的紫砂杯,透過鏡片定定地望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可幫我東山再起的卻只有你。」
不等她反駁,陸錚繼續說,「戚佳,你對我而言,不僅僅是鼓勵過我,我能東山再起也全靠你的幫助。」
戚佳聽他越說越迷糊,好不容易平抑的心又躁動起來,於是不奈地直呼他的名字,「陸錚,我沒興趣跟你在這兒玩猜謎遊戲,你要說就直說,別繞來繞去,兜圈子。」
陸錚注視著被氣紅臉的戚佳,沉吟良久,才說出兩個字:「越界。」
彭,戚佳手中的茶杯應聲倒下。
她面色蒼白地抬起頭,驚慌地盯著陸錚,「你說什麼?」
陸錚從紙巾盒裡抽出面紙,擦乾淨她面前那灘茶水,喟嘆,「我猜你太願意提起那裡。」
戚佳別開臉,死死地盯著窗外的梧桐樹。是的,她一點都不想記起,甚至巴不得將那段記憶從腦子裡生剮去,可它卻如一顆生命力旺盛的血管瘤,隨時都會爆裂。
陸錚望著一臉青白的戚佳,語帶歉意,「戚佳,對不起。我知道不該提起你令你不開心的事情,可如果不說清楚,你又會覺得我在故弄玄虛。」
戚佳死死的攥緊手提包的帶子,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夾雜著害怕、厭惡、逃避……眾多的情緒最後匯聚成憤怒,讓她杏目圓睜,尖銳地質問,「你想要幹嘛?笑話我裝清高?還是要挾我從了你?」
陸錚無言的鎖著渾身戒備的戚佳,良久嘆氣道,「戚佳,我沒有你想的那樣不堪。」
「是嗎?」戚佳冷笑,「那敢問你的目的是什麼?」
陸錚沒有直面回答,只是拂著茶杯慢條斯理地說,「角度不同,立場不同,視覺也就不同。」
「你或許不會記得,當年你的三杯酒,讓我三個專利獲批,ZG正是憑藉這三項專利東山再起。」
「所以,你再也不想記起的事卻是我的刻骨銘心。」
被陸錚一提醒,那刻意塵封的記憶匣子一下子被打開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跑出來,張牙舞爪、怒目圓睜地嘲笑她、諷刺著她、刺痛她,讓她禁不住打個寒顫。
陸錚心疼地看著對面那個嘴唇都發白的女人,半晌才輕聲保證,「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更不會拿這件事要求你跟我在一起。」
「我也不會被你要挾。而且,我要謝謝你,給了我說實話的信念。」戚佳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陸錚,說得斬釘截鐵。
如果之前她對告訴林蕭墨那段往事還有所猶疑,那麼這一刻,她已堅定不移。其實,她早該知道這世上沒有秘密,何況現在,秘密已不再是秘密。既然存在隨時被揭穿的危險,那不如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由她親口告訴他,還能防止外人加油添醋,以訛傳訛。
想通了這一點,心裡那些因為秘密被洞悉的恐慌也逐漸散去。戚佳睨了一眼眉頭緊鎖的陸錚,唇角揚起些微弧度,然後不疾不徐地說道,「陸錚,你說得對,視角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同。」
「在你看來,當初是我的三杯酒讓你有機會東山再起。可在我眼裡,那不過是我的工作,和求生的手段。所以,我與你不存在誰幫了誰,你也不必向我報恩。」
「而且,婚姻也不該用來報恩。」戚佳拎起包,站起來,語帶奚落,「如果你只是為了還我人情就決定娶我,那我更不會給你機會。」
「因為,我不會嫁給一個不愛我,又把婚姻當做籌碼的男人。」
戚佳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踏出咖啡館的時候,她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的空氣,然後掏出手機給林蕭墨發短信:「我撒了謊,我是有事瞞著你,你方便的時候給我回電話。」
發完短信,她對著天空喃喃低問,「你會原諒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