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動到疏遠再到承認,嚴丞雖然仍想逃避,但是無法控制的自己的心意,再也壓抑不住。作為充滿計畫性的人,嚴丞在終於認定了自己感情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他的計畫本。
從現在開始,他的目標只有一個,他想和祁析在一起。
首先,祁析現在沒有戀人是可以確定的,但祁析的性向嚴丞不太確定。過去的二十幾年,嚴丞對自己的性向不感興趣,到現在他也認為他只是單純地愛上祁析而不是喜歡男人。但是,他從沒有想過要強迫祁析接受自己的感情。所以認清祁析的性向很重要。
這個時候有用的朋友該出場了。
「祁析的性向?」葉逸雲在電話那頭大呼小叫,「泰斗你來真的?」
「嗯,」嚴丞認定了事情以後就不會再猶豫,「我確實喜歡上他了。」
「呃……」雖然是自己曾經提出的假設,葉逸雲還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泰斗,你真的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其中沒有誤會吧。」
「我雖然沒有戀愛過,但又不是白痴!」
「好吧,」葉逸雲疑惑道,「但是祁析是夏天的朋友吧,你來問我幹嘛?」
「你和周凜這兩個變態不是把夏天周圍的朋友調查得很清楚嗎,」嚴丞無奈地說,「這件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你是要活活憋死我啊泰斗!」這麼大一個八卦不能對別人說,葉逸雲頓時蔫了。
嚴丞抿了一下嘴角,壓抑自己的笑意:「好好享受。」
「算我怕了你,」葉逸雲無精打采地說,「祁析大學的時候好像和一個學長交往過,泰斗你放心大膽地行動吧。我在精神上支持你,需要『緊急預案C』嗎?」
「多謝,暫時還不需要。」
接下來是分析如何才能與祁析在一起,這對於嚴丞來說是個巨大的難題。
在嚴丞沒有喜歡上祁析之前,祁析對嚴丞來說就已經是一個重要又特殊的朋友。重要是因為祁析與嚴丞的那幫損友完全不同,和他在一起的愉悅如同清風拂面,他善於傾聽與撫慰,是唯一一個輕易讓嚴丞想要傾訴的朋友。特殊是因為祁析本來是嚴丞討厭的對象,而且對他有著強大的引導力。但熟識了以後,嚴丞發現兩人的精神波長還是很契合的,不論是閱讀還是音樂的審美都有著默契。加上嚴丞在祁析慫恿下開拓的新愛好,嚴丞除了工作以外的全部領域祁析都能參與其中,這是其他朋友所不能比擬的。
但是他在祁析心裡是怎樣的定位,嚴丞不懂,也不敢貿然猜測。「正式的朋友」五個字敲碎了他的所有信心,在他看來「正式的朋友」僅代表一個流於表面的普通友人。
起碼,也想成為他重要的人,想在他的心裡佔有一席之地。從朋友開始,慢慢深入他的心。這是嚴丞暫時的計畫。
如何才能被祁析慢慢接受?依照目前的情況,他們得「重修舊好」。
當祁析再一次在週六下午見到嚴丞時愣了一下,莫名想到了幾個月前嚴丞在圖書館前等他下班的場景。這一次,那張表情欠缺的臉雖然沒有微笑的表情,但是那雙眼睛卻對他流露出柔和親近的目光。這個人終於徹底對他卸去了那堅硬的外殼。
「祁析,好久不見。」
「嚴丞,我們上週才見過面。」
嚴丞笑了,這一次沒有習慣性抿住嘴角:「或許應該說『圖書館,好久不見』。」
續上那次倏然停止的週末,祁析給嚴丞介紹了那本一個半月前就該介紹的書。兩個人默契地裝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中間這一個半月的冷淡與逃避就此抹去。
但並非什麼都沒有改變。
按照嚴丞的邏輯,他應該更加體貼,他應該對祁析更好。他開始注意祁析喜歡的事物,交談間一語帶過的細節也被他敏銳捕捉。他想要更加瞭解這個人,喜歡的書本、喜歡的作者、喜歡的音樂、喜歡的演奏家、喜歡的口味、喜歡的顏色、喜歡的人……嚴丞無一不想知道。他想要更加妥帖,更加符合祁析的心意。
嚴丞從未想過自己能有如此的一面,哪怕只是一廂情願的單戀,他也有無數煩惱與憂慮。除了嚴格完成計畫本上的項目以外,他發呆的時間都只想著一個人。《When You Are Old》被他背誦了下來,《獻詞》與《愛之夢》被他翻來覆去地播放。只要是與祁析相關的一切,他都能樂此不疲。他像個青春期的少年一樣,沉浸在自己獨自的熱戀之中,並且如同他之前的猜測,完全毫無自制力地陷入了感情的漩渦。
被吸引,需要驟然的緣分。從沒想過要去愛什麼人,但戀愛是本能。
嚴丞笨拙的行動令祁析有點哭笑不得,卻又無法直接拒絕。有時是突然塞到手裡的硬薄荷糖;有時是音樂會的邀請,而不是門票;有時是買多的茶葉,簡直是各國紅茶薈萃;有一次他甚至收到了嚴丞親手做的蜜柚醬。祁析暗自慶幸嚴丞沒有學習短信大法,每天早晚問候或者提醒氣溫變化。
雖然嚴丞的手段是令人一眼就識破的討好,但卻每次都在細節的地方恰到好處。祁析不怎麼喜歡甜味,但很喜歡硬的薄荷糖、祁析不喜歡直接收到門票,邀請比較溫和並且可以調整時間、祁析對紅茶的喜好不止限於中國茶……幾次以後,祁析甚至發現嚴丞遞給他的礦泉水都是他喜歡的牌子。
那個用乏味外殼保護自己的人,確實擁有著十分敏感的性格。不論他嘴上怎樣努力反駁、思想上怎樣迫使自己薄情、行動上怎樣克制自己的感情,但他的內裡依舊是個溫柔的人。一個真正溫柔的人。
正因如此,祁析越來越感到情況已經徹底失控了。
「說起來你是怎麼訂到這家餐廳的位子?」祁析側過臉對嚴丞說,山裡的夜風稍稍吹亂了他的頭髮。
嚴丞想伸手幫他攏一攏頭髮,但現實是他只能克制自己的手指:「我想了點辦法。」
這是距離市區不遠的一家位於半山的私房餐廳,為了保持菜品的質量,每天都只接受一定的預訂。因為口碑很好,再加上所處的位置可以俯瞰不遠處的市區燈火,可以算是十分難在短時間內預訂到的餐廳。
他們此刻站在餐廳別墅外的山欄前,城市的燈火在這樣的遠處看起來像是幼時見過的畫片,美得有點不真實。山風把餐廳裡隱約傳出的音樂聲吹散,此刻只剩下他們二人的話語聲。
「其實比起城市燈火我更喜歡星空,果然只有遠離城市才能看到更美的星空。」祁析孩子氣地仰起頭。已經是初冬時節,星辰不如盛夏繁密,卻顯得更加明亮高遠。
嚴丞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個單純高興著的人,暗自得意自己的誤打誤撞。
「雖然冬季的星空不如盛夏那樣壯闊,但也是極壯麗的。冬季是肉眼能觀測到亮星最多的季節,星座也很好辨認。你想像一下,安靜寒冷的夜晚,星辰雖有些稀疏,但最明亮的幾顆亮星就彷彿黑色天鵝絨上的寶石,連光芒都是凜冽冷硬的……」似乎極喜歡星空的祁析滔滔不絕,眼睛在路燈的映照下也彷彿星辰一般明亮。
也許別人會覺得這是個有些無趣的話題,但嚴丞非常願意陪他聊下去:「說到明亮的星辰,我小時候非常希望看到超新星爆炸。恆星死亡爆發出的璀璨光芒,經過幾十億光年才到達地球,而此時的那顆恆星變成什麼樣子了?是成為黑洞還是成為中子星,會不會影響到附近的星系,誕生出新的生命……」
嚴丞的話語在祁析微笑的注視下停止了:「怎麼了,是不是我記錯了什麼?」
祁析似乎很高興:「很少有人願意和我聊這些,我真是要好好珍惜你這個朋友。」
「我的榮幸。」朋友,雖然暫時只是朋友。
「對了,你知道盛傳下個月世界末日嗎?」
「12月21日?」
「嗯,我小時候以為只有太陽轉變為紅巨星,吞噬掉地球的時候才會是世界末日。反正我是不會信下個月末日……嚴丞?」
「嗯?」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想『世界末日』要和特殊的人一起度過吧。」
「哦,你心裡在想誰?」祁析揶揄地笑。
突然,嚴丞真的感到了失落。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的話,父親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他大概只能算個外人吧。朋友們也各自有著重要的人。而他最想一同度過的人,此刻卻笑著問他在想什麼人。
失落是因為有期待,有期待是因為在貪心。雖然一開始想好要從好朋友做起,好不容易得到他的一句「值得珍惜」。但下一秒,嚴丞就希望能得到更多。
這顆沒有節制的心要怎樣才能滿足?
雖然從朋友開始是嚴丞自己訂下的計畫,但他越來越感到「朋友」兩個字好像一道透明的界限,將他困在某個自作自受的境地。想要表達的心意,哪怕近在咫尺卻無法直達心靈,因為中途總會被硬生生轉成「友情萬萬歲」。
嚴丞一直覺得祁析是個溫柔的人,他對所有人都好,關懷得恰到好處,也從不為別人的失禮而生氣。但是這種好與溫柔落在別有用心的嚴丞身上,卻像是鈍重遲緩的折磨。貪心地想要得到更多,不只是平分給所以人的「好」,嚴丞想要祁析給他「特別」。
哪怕是對我生氣也好啊!嚴丞覺得自己的心都扭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泰斗,你居然真的有需要『緊急預案C』的一天!」葉逸雲從見到嚴丞就開始笑,像個神經病一樣,根本沒停過。
「你有必要這麼得瑟麼?」嚴丞面無表情地瞥他,內心已經開始後悔了。
「咳,」葉逸雲強制自己做出正常的表情,「說吧,有什麼煩惱?哈哈哈哈,今天真是一個里程碑,我真的忍不住……」
「再見。」
「泰斗你別走!我會認真的!我認真!」葉逸雲連忙用手摁住揚起的嘴角。
嚴丞強忍著尷尬,迅速說了自己的計畫和目前的情況,並且極其不好意思地連自己貪心和扭曲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聽著嚴丞是述說,葉逸雲不笑了,反而表情越來越嚴肅。
「以上,就是這樣。」看著好友終於正經起來,嚴丞偷偷鬆了口氣。
「泰斗啊,」葉逸雲頗有點恨鐵不成鋼,「說你情商負數別不承認!這樣密集的示好早就被發現意圖了吧,你以為你這樣的姿態是做『好朋友』的樣子嗎?」
「啊?」嚴丞傻了。
「我問你,你們四目相交的時候,你目光停留多久?平時對他關心,幾天問候一次?你送他禮物、邀請他同遊的頻率怎樣?」葉逸雲嘆氣,「你再想想如果我突然這樣對你,你會有什麼感受?」
嚴丞稍微代入了一下葉逸雲,邊嘆邊搖頭::「好噁心,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一定會讓你去做下精神檢查。」
「閉嘴啦!」葉逸雲揍了他一下,「那現在你告訴我,他對你的這些舉動是什麼反應?」
嚴丞呆住了,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不願去想的違和感是什麼。是啊,他一頭腦熱地做了這麼多,不論是朋友還是普通人都該有點反應,或者多問一聲他怎麼了。可是偏偏那個人……
「泰斗?」
嚴丞心中一痛,半天才說:「他沒有反應……」
祁析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大概早就看破了自己笨拙的討好吧。而他,選擇了無動於衷。
這就是傳說中沉默的拒絕嗎?嚴丞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一個自己在說「果然不行」,一個自己在難過,還有一個自己在嘲笑活該。
本以為可以默默愛一個人,一廂情願付出都是心甘情願,但還是會被現實打擊到。沮喪和灰心都是連鎖反應,但又頑強徒留繼續努力的念頭。雖然會心力不濟、暗自痛苦,卻無法死心。
惶恐於自己的貪心,又不想對不起自己的全心全力。嚴丞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微妙的心情,哪怕繼續咬牙假裝什麼都不懂,也不想這樣快放棄。
你想要「好朋友」,我就盡力做你的「好朋友」。
接下來是一段平靜無波的生活。每日計畫依舊運作良好,古典音樂CD被換成了莫扎特,李斯特和《葉芝詩選》一起束之高閣。
嚴丞偶爾會在週六去圖書館,也依舊等祁析下班一起回家。那一段路的相伴與閒聊,是他唯一極惦記又極痛苦的。嚴丞已經退讓到兩週才允許自己與祁析像普通朋友一樣見面交談,而這短短的一段時光,他還要時刻提醒自己隱藏幾乎要溢出的情緒。
這段日子的唯一特殊之處,大概是嚴丞參加了一次父親新家庭的聚會。氣氛還算熱絡,幾乎沒有什麼尷尬。畢竟,都是理智成熟的成年人。
當嚴丞和祁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有些不確定:「我本來以為自己會有點失落之類的情緒。」
「你為什麼要覺得失落?」祁析反問。
「因為態度吧,」嚴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對新家人的態度終究和對我不一樣,我們甚至有點不知如何做出普通的父子姿態了。」
「但他並沒有不愛你,」祁析說,「我們不可能總是得到自己設想中的感情形態。很多時候現實才是自然的,而且並非那麼難以接受。你總以為自己會受傷,但現實並非那樣,不是嗎?」
「你是說我總在幻想自己會受到傷害,所以才害怕面對現實嗎?」嚴丞的心思瞬間千回百轉,祁析說這樣的話可有什麼暗示?
「會不會受傷和究竟有多受傷,誰都無法斷言。但我個人認為,放開對自己的束縛總是好的。我們總是要面對各種現實,一直往前走下去。」
嚴丞心頭一動,他看著祁析的眼睛:「從很久之前開始,你似乎就總勸我要做更多嘗試。」
祁析笑了,輕描淡寫道:「嗯,這是來自朋友的真誠建議。你偶爾也要放鬆自己過分的克制。」
嚴丞剛剛才燃起的小希望立刻熄滅了。是啊,朋友,又是朋友。嚴丞突然沒來由地有些牴觸這個詞了。而且這一次他看不明白祁析的表情,這個總是目光盈盈、唇角微翹的青年真的是在笑嗎?
對祁析恪守「朋友」標準的這段日子,嚴丞有些煩悶。好像熱鬧了一陣,終究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空虛寂寞立刻就爭先恐後地湧來。嚴丞甚至覺得可笑,自己之前二十幾年究竟是怎樣度過的?但他真的再也不敢無時無刻心心唸唸另外一個人,習慣是如此可怕的毒藥。
無法壓抑的想要靠近的慾望,為了太過在意的人而陷入煩惱、獨自忍讓。嚴丞曾經對祁析抱怨過的恐懼,再次發生了。
嚴丞努力說服自己振作,目光不再過多停留,也不再慇勤邀約。但是祁析的每個眼神與動作都會牽動他的心緒、每句話語都令他反覆琢磨。那個天生有著笑唇的青年,平時究竟都是用怎樣的心情看他?那些笑容背後,都存在真實的笑意嗎?他對所有人好,是因為擁有溫柔的性格嗎?有沒有人是他的「特別」?
嚴丞已經不滿足於表面的瞭解,他想要更加深入地探尋。因為他的心正在走上歧路,他對祁析的無動於衷和假裝不知開始感到痛苦。
祁析的態度一直沒有變,他的溫和與關懷始終如一。但這份溫柔對嚴丞來說卻是鈍重遲緩的刀刃,慢慢折磨著故作不在意的他。嚴丞的每一分掙扎與壓抑對祁析來說都是清晰的,而祁析每一次的若無其事對嚴丞來說都是晦暗不明的。
嚴丞強自壓抑的心雖然一直在退讓,卻又忍不住生出一絲難言的怨來。
這種互相心知肚明的「暗戀」至此,已經是瘋魔了吧?嚴丞突然想到上次夏天淇失戀的時候,小阮在酒吧唱的那首歌:「要怎樣節約用情,才算細水流長。又要怎樣欲擒故縱,才叫你唸唸不忘。」
戀愛其實是一項技術活吧。
嚴丞計畫裡「好友」之路的終點是「戀人」,但因為他自己的笨拙,這條路此時已成為了一條死路。
兩個人都佯裝不知的情況令嚴丞厭煩,這樣互相欺騙的相處究竟有什麼意義?無法坦誠相對大概連作為「朋友」的初衷都失去了吧。
不能再這樣下去,嚴丞決定投降。不論結局如何,他不想要這樣的處境。只要能夠打破膠著的局面,怎樣都好。就像祁皙說的,我們總是要面對各種現實,一直往前走下去。
嚴丞的面對現實,就是對祁析捅破那層薄薄的紙。按照葉逸雲的說法,這是「男人直率的浪漫」。不過嚴丞一點也感覺不到浪漫,他感到更多的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這是嚴丞自認為成年以後做過的最瘋狂的決定了,耗費他無數勇氣與決心。但是不論多麼猶豫、期待、擔憂、緊張和害怕,他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你究竟一直在笑什麼?」今天出門的時候嚴丞已經緊張到想打電話取消約定了,最後完全是單純靠著對計畫本的依賴度才來到這個餐廳。但是他到了現場之後,祁析一直沒有停止的詭異笑容讓他更加緊張了。
「沒什麼,」祁析低頭喝了一口檸檬水,「我有在笑嗎?」
嚴丞佯作淡定道:「你剛才笑出聲了。」
「好吧,」祁析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但還是忍不住笑出來,「哈哈哈哈,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不會是真的害怕到要找人共度『世界末日』吧?」
嚴丞嘴角抽了抽,搖頭表示對方太無聊。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頭強壓的惶恐與苦澀。反正如果被你拒絕的話,也和世界末日無異了,不是正剛好嗎?但是心底的失望還是在不停地警示他:他早就忘了你說過「世界末日」要和特殊的人一起度過,悶騷的浪漫真是超級失敗!
「嚴丞?你生氣了?」
「沒有,我在認真研究菜單。」嚴丞又被自己表情反應遲鈍這項特技救了一命。
「說起來,你總是能訂到很棒的餐廳。」祁析打量了一下環境。
嚴丞不合時宜地小小得意了一下,這可是他默默做足功課的。在他準備做祁析「好友」時想到的第一個戰略,就是「抓住他的胃」。雖然他很想自己動手,可惜他的廚藝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所以時刻關注本市的美食推薦和餐廳動態,已經成為了嚴丞這幾個月養成的新習慣。
「不過,雙人卡座還配小包間,你確定這不是傳說中的情侶卡座?」
嚴丞的手抖了一下:「不知道,我只聽說這種卡座也算餐廳特色。」
「唔,這樣啊……總之還是多謝你啦。」
這家餐廳不愧上了本月美食專欄的推薦頭條,祁析看起來十分愉快享受的樣子。而嚴丞全程都在食不知味、味如嚼蠟中度過……
兩個不嗜甜食的男人沒有選擇餐後甜點。嚴丞一口氣喝掉了一杯紅酒,準備餐後斷頭「祁析,我有話想對你說。」
「怎麼了,這麼嚴肅?」祁析摸摸肚子,一臉滿足道,「你忘記帶錢包了?沒關係,我請客!」
嚴丞垂下眼睛。之前因為太過緊張,他沒有感覺出什麼。但祁析畢竟是他喜歡的人,他漸漸察覺到了祁析今晚的反常:要麼十分安靜,要麼有點話嘮。祁析一定是敏銳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態度有些刻意了。
「我想問你,你是不是對誰都可以很好,是不是實際上誰也不在乎。對你而言,存在『特別』的人嗎?」嚴丞盯著紅酒杯問道,完全不敢去看對面的人。
「為什麼這麼問?」祁析的聲音趨於平淡,沒有了剛才的故作輕鬆。
「因為我覺得你的好,像是一種虛無、一種偽裝。」尖銳的話不經過大腦就說了出來。
曾經的嚴丞不懂賀連的感受,以為他就像周凜所說的,不過是仗著夏天淇對他的好而無理取鬧。但是現在嚴丞懂了,他懂了這種連說出來都像無理取鬧的敏感。這是太過心心唸唸太過在意的人,才會斤斤計較。
「是的,」祁析似乎笑了一下, 「我當然不可能喜歡每個人,但對別人溫和照顧是我的處事態度,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沒什麼不對。嚴丞自嘲地想,因為不對的那個人是自己。因為自己貪心了,才會對那麼希望自己能是「特別的」。這件事賀連有資格對夏天淇傷心抱怨,而他,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