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朱元璋還能說「不好」嗎?當下老老實實地道:「我這便寫封手令,還望宋少俠當真慈悲為懷!」
宋青書也不防他,任由他走到几案之後,鋪開筆墨寫了一封調兵的手令。朱元璋卻是知情識趣,寫完手令也不用宋青書暗示就先遞了過來給他過目。
宋青書拿過那封手令一看,心頭浮起的第一個念頭是:字真醜!再看內容,內容半文半白,寫地倒是明白,讓東西兩崖的守軍將士卒調往崖間山道,有要事相商。這山崖的「崖」還寫成了牙齒的「牙」。若不是事關重大,宋青書簡直想親自幫朱元璋重寫這封手令。宋青書將這封手令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忽然言道:「聽聞朱將軍原在皇覺寺出家,如何又入了明教?」
朱元璋不明宋青書為何突然有此一問,只道:「咱們漢人受胡奴欺壓,受了一輩子的骯髒氣,弄到連苦飯也沒一口吃,這樣的日子,如何再過得下去?我與弟兄們入得明教為的是要殺韃子,宋少俠既是名門正派,為何還要來打我們?」
莫聲谷聞言面上一陣愧色又是一陣恨意,宋青書卻是充耳不聞,只輕聲道:「原來朱將軍也是窮苦人家出身,想來這彌勒宗的弟子大都如朱將軍一般?」
「若不是韃子把咱們逼地沒了活路,誰願意捨命造反?」徐達恨聲道,「宋少俠以為人人皆如你們武當弟子一般吃飽喝足無所事事,便要來行俠仗義嗎?也不知你們行的是什麼俠仗的是誰的義?」
宋青書仍舊不理,只舉起那封手令冷然道:「既是窮苦出身,這軍中子弟又有幾人識字呢?」
宋青書話音一落,常飛雲就明白了過來,拔刀抵住朱元璋的咽喉,恨聲道:「死到臨頭還要弄鬼!」他雖生性爽朗卻也桀驁,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師門,方才跪了朱元璋好久已是心中不忿。刀刃往裡一壓,朱元璋的頸項上便已滴出血來。
朱元璋的面上再也維持不住鎮定的神色,徐達與常遇春也同時失聲大叫:「宋少俠手下留情!」
宋青書冷哼一聲,揮手令常飛雲把刀放下。他轉身往座椅裡一坐,身上甲冑隨著他的動作一聲輕響,好似箭矢張弓刀槍出鞘,殺意凜然。他沉聲道:「我等武人,兵法陣仗或許不是諸位的對手,可於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卻是看家本領!在下耐心有限,諸位不要自誤才是!」
朱元璋等三人相視苦笑,黯然歎息。這宋青書這般心機,落日崖一仗又打地那麼漂亮,還說什麼兵法陣仗不是他們的對手,當真笑話!三人沉默許久,徐達終是開口道:「我軍規矩,將軍手令是要用布包裹的……」
「徐小舍!」常遇春聞言忽然揚聲喝斷他,「你要害死我彌勒宗弟子嗎?」 濠泗一帶,對年輕漢子稱為「小舍」。常遇春與徐達相識已久,一貫是這麼稱呼他,只在軍前效力才互稱姓名整肅軍紀。如今突然又叫他「徐小舍」,已是情急。
徐達羞惱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活夠了,我卻還不想死!」說完就不再理會常遇春,向宋青書坦白道,「那布片就在擺在几案下,包紅色就是正確的手令,包白色就是軍中有變,無論是誰送來的手令,都殺無赦!」
「徐小舍,你這貪生怕死出賣兄弟的小人,我看錯了你!」常遇春哇哇大叫呲目欲裂,若不是被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簡直想生撕了他。
宋青書不理他們兩人的吵嚷,只從几案下翻出兩沓紅白二色的布片面露遲疑之色,顯然他是誰也不信。
武當弟子全望著宋青書盼他拿定主意,莫聲谷卻回頭望了一眼猶在爭執的徐達與常遇春。他們還有站在一旁的朱元璋,身上的著裝俱是銀色鎧甲配紅色披風。他心中一動,忽然言道:「青書,你看他們身上的衣服,再數數那些布片,看看是不是一樣的?」
宋青書回頭看了他們三人一眼,頓時豁然開朗,笑道:「多謝七叔!」他將那些布片一數,果然發現兩種顏色的布片的數目是一樣的。他拿起一張白色布片將手令包裹上,之後又拿起一張紅色布片再裹一層,這才交到常飛雲的手上言道:「飛雲,你調幾人陪湯和湯將軍同去傳令。」湯和既是朱元璋的親信,軍中士卒必不會懷疑他假傳手令;他既然對朱元璋忠心,也一定不敢妄動害了朱元璋性命。
「是!」常飛雲應了一聲,接過那手令,踹醒湯和走了出去。
徐達與常遇春已顧不上爭執,只如見鬼一般望著宋青書。朱元璋也是一臉驚惶,許久才萬分艱難地擠出一句。「宋少俠好智計!」
宋青書輕輕一笑,也恭維了朱元璋一句。「朱將軍才是好智計!軍中子弟大都窮苦出身不通書文,便是把手令給了他們也難分真假。朱將軍這般安排,只要他們看看身上的衣袍鎧甲,便能區分手令真偽,果然好辦法!」
朱元璋又是一番苦笑,再好的辦法不也被識破了嗎?「不知宋少俠打算如何處置我彌勒宗弟子?」
見朱元璋等三人這般如喪考妣的神色,方振武卻是再也忍無可忍,當下朗聲道:「早說了饒你們性命,便是饒你們性命!我宋師兄用兵如神,你們這一千人算得了什麼?此間用計,不過是不想你們枉死!」
方振武把話說地這般明白,朱元璋等三人不禁一陣汗顏。常遇春入明教最久,與各宗派弟子感情最深,當下叫道:「在下當年還曾帶你們武當派張五俠的獨子去找胡青牛醫治,請你們看在這點情分上饒過白蓮宗的弟子!」
莫聲谷神色一動,急忙問道:「常英雄可知我五哥的孩兒無忌的下落?」
常遇春生性豪爽與張無忌的交情也不錯,見莫聲谷滿面憂色,也不管自己還是他們的階下囚,當下老老實實地回道:「我送無忌去蝴蝶谷之後就再沒見過。幾年前,我又去了一趟蝴蝶谷,那裡已經荒廢許久,不見人煙。」
莫聲谷提到張無忌的姓名,朱元璋卻也同時想起一樁舊事來。朱元璋當下問道:「還孩子是不是叫張無忌?算算年紀,如今該與這位宋少俠差不多大了吧?」
「正是!」莫聲谷急忙道,「青書與無忌年齡相仿,他若還在,今年應該有二十了!朱將軍莫非見過?」
朱元璋沉吟許久,緩緩道:「五年前曾見過一面,還一起吃了一頓牛肉。當時徐達兄弟也在,徐兄弟可還記得?」
徐達被朱元璋這麼一提醒也想起來了,連聲道:「正是!正是!原來他是武當派的弟子,當真緣分!那位張少俠俠義心腸,為了救一孤女情願自己以身相代,是個好漢子!」
「孤女?」莫聲谷滿是疑惑地發問。
「那小女童叫楊不悔,好奇怪的名字!」徐達順口答道。原來當年張無忌應紀曉芙臨終所求帶楊不悔前往崑崙山找楊逍,路上遇到了崆峒派簡捷、華山派薛公遠等四人因饑荒之年找不到食物,竟要吃了他們。幸虧張無忌懂得用毒又有徐達相幫,這才逃得性命。
「楊不悔?」莫聲谷聽到這個名字便勃然變色,強忍著心頭怒氣又問,「無忌與兩位英雄見過之後又去了何處?」
「當時那位張少俠曾提過,答應了那小女童的母親,要把那小女童送去崑崙交給她爹爹。」
「好!好!真是好!」莫聲谷咬牙切齒地道。他不怪張無忌救楊不悔,卻惱張無忌早知楊不悔的存在,竟也不曾傳信回武當。
朱元璋等人見莫聲谷關心張無忌,原想藉著張無忌的面子與他討情,哪知這話才說了半截還未入得正題,莫聲谷又變了臉?一時間竟是吶吶不敢言聲。
宋青書見狀,又將話題轉了回來,只道:「白蓮宗弟子如今還剩四百多俘虜,俱由我武當看管,暫無性命之憂。至於王顯忠,是我將其交給了少林派空聞禪師,最終死於鮮於通之手。王顯忠死前的確曾令羅木恩傳信你們,若是戰陣之上見了我,殺無赦!你們若是想要報仇,就儘管來找我吧!」
莫聲谷聞言,神色一凜,沉聲道:「青書饒了你們的性命,你們但凡有半分羞恥之心,我六大派與明教的恩怨就不該再插手!你們既然深恨韃子,就該早些回去殺韃子!」
此話一出,朱元璋等俱是沉默。這些年,明教總壇為了一個教主之位爭地烏煙瘴氣鬧地亂七八糟,他們也不是不知道。
天明之後,馮默之遵煙花號令帶民壯攻入鷹嘴崖,主帥都已束手就擒,馮默之沒費多少工夫便繳了彌勒宗弟子的械,將他們困在鷹嘴崖下的山道內,又堵住了山道兩頭的出口。原本懸在鷹嘴崖兩側的守崖檑木滾石等,俱成了懸在他們頭上的利劍。
宋青書無心與他們多做糾纏,只派了十數人守住兩側山崖,下令但凡山道內的彌勒宗弟子輕舉妄動,便放下檑木滾石。他們能活下多少人,只看他們之前將這防禦的攻勢做的是好是壞。可若是他們乖乖聽話,待六大派攻下光明頂,自會放他們自行離去。
負責把守鷹嘴崖東側的王鐵山卻不認為僅憑他們這十幾個民壯,便能守住白蓮宗、彌勒宗近二千名俘虜,當下向宋青書言道:「宋少俠,萬一這些俘虜當真鬧起來,我們這點人絕無可能將檑木滾石同時放下。這裡的守崖器具原就是彌勒宗弟子設下的,他們不會不知道。」
宋青書仰頭望天,許久才慢吞吞地道:「我告訴他們,我們已將所有的守崖機關進行改制,繫於一根繩索上,只要砍斷繩索就能將所有的檑木滾石放下。」
「當真?」王鐵山喜道。
「自然是假的。」宋青書輕描淡寫地道。
王鐵山靜默了數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緩緩道:「那……」
莫聲谷卻在此時打斷了王鐵山,沉聲道:「王鐵山,崖下之人同樣是窮苦百姓。不過是亂世之年,你選擇依附武當,他們選擇依附明教。除此之外,你們並無區別。」
王鐵山回頭望望宋青書,宋青書不動聲色地略一點頭。
莫聲谷與宋青書才剛走下鷹嘴崖,便有空聞大師派少林和尚來問宋青書,可定下計策拿下天門崖。宋青書略一沉吟,懶洋洋地答道:「明日便可拿下。」
那少林和尚見宋青書兩次出兵拿下落日崖與鷹嘴崖俱是說到做到乾脆利落,此時也不疑他狂言,只喜道:「如此,六大派俱在落日崖恭候宋少俠好音!」
卻是莫聲谷在那少林和尚走後憂心忡忡地言道:「青書,你可有把握?」
宋青書輕聲一笑,答道:「原本今晚也行,只是我們武當弟子與民壯好幾日都不曾好好歇息了,先睡飽了再說!」以宋青書看來,落日崖與鷹嘴崖互為犄角,而天門崖地勢最高,當負擔起統御全局的責任。哪知明教的這三宗派弟子互不相服各自為政,給了他各個擊破的機會。落日崖與鷹嘴崖俱是天險,可拒崖獨守;至於天門崖,除了地勢高便於觀敵瞭陣之外便一無是處。那徐壽輝其蠢無比,以為天門崖地勢過高,六大派從下往上地仰攻過於辛苦,一攻不上來。可他又何必非得攻下天門崖?落日崖與鷹嘴崖已破,這天門崖,繞開便是。
當天夜裡,馮默之帶著一百名武當民壯,將自落日崖與鷹嘴崖收集來的猛火油全灑在了天門崖下,一把火就將徐壽輝的一千名摩尼宗弟子全困在了崖上。
第二日,當六大派弟子在少林的帶領下遠遠繞過天門崖時,仍可遙遙望見從天門崖方向飄來的濃煙。想到他們前些日子久攻落日崖不下,可待宋青書到了之後,不過幾日的工夫,他們已順利地進入崑崙中腹,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竟不知是何滋味。
宋遠橋令宋青書來到他身側,與他輕聲言道:「爹爹已答應了空聞禪師,不會帶武當民壯進入崑崙之內。攻破這三崖之後,我們將遇上的便是真正的明教弟子,他們各個身負武功,武當民壯並非對手。」
「孩兒明白。」宋青書輕輕一笑,心中並無不快。他知道直到這時,他們才如上一世一般正式踏上圍攻光明頂的道路。
宋遠橋見愛子這般識大體,也是心中一歎。想到攻下這三崖全賴青書出力,而他又不曾如一年前一般大開殺戒,反而是盡力保全了明教各宗派弟子的性命,宋遠橋心中再無不滿。他親暱地伸手揉了揉愛子的額頭,殷殷囑咐道:「想那明教之中高手輩出,你與明教弟子交手當處處小心。我讓你七叔陪在你身邊,不准你亂走,知道嗎?」
「是!爹爹。」宋青書急忙應聲,心中微微一動,卻是想到了一個人。
不知張無忌如今身在何處?
與此同時,鷹嘴崖上忽然上來了一男一女。那少年看起來不過二十上下,生得相貌堂堂器宇軒昂,眼神頗為凌厲深邃,讓人一望便生敬意。他身旁的少女不過十七八歲,面容黝黑,臉上肌膚浮腫,凹凹凸凸,生得極是醜陋,只是一對眸子頗有神采,身材也是苗條纖秀。這鷹嘴崖如今有武當民壯把守,人數雖不多,可也絕不可能讓這兩人光天化日之下便上得崖頂,而這一路上卻不曾驚動任何人。想到此處,王鐵山已心知這二人的武功必然十分絕妙,不禁駭然。
那少女見王鐵山一面死死盯著她看,一面又面露驚駭之色,心下著惱,當下身形微晃,如一陣風般掠到他的面前,劈面便給了他兩個耳光。「醜八怪,你看什麼?」她出手極重,王鐵山的口鼻處頓時被打出血來。
那少年見狀不由暗暗皺了皺眉,低喝一聲:「蛛兒!」
那個叫「蛛兒」的少女見與她同行的少男神色不悅,只得慢吞吞地走了回來,邊走邊嗔怪:「什麼都要管!」
那少年不禁失笑,只道:「我是你哥哥,自然是什麼都要管你!」又上前向王鐵山拱手道,「小妹無禮,原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有管教好!還請這位大哥莫要見怪!」
那少女武功如此之高,便是有十個王鐵山也打不過,如何敢見怪?耳邊只聽得那位少年誠懇地道:「這位大哥,在下與崖下的明教弟子頗有淵源,今日見他們遇險便免不得要出手救上一救。還望這位大哥高抬貴手……」
「你若是不肯,殺了你啊!」不等少年把話說完,那少女已向身邊揮出一掌。只見她掌風掃過之處,原本生機勃勃的花草色澤變黑,漸漸枯死。
到了這個時候,王鐵山怎麼也要高抬貴手了。他也不多言,當下便向那少年拱拱手道:「小人這便帶弟兄們撤出鷹嘴崖,絕不敢冒犯公子尊駕!」
王鐵山如此識相,那少年也頗為意外,只笑道:「多謝大哥!」
「不敢當!」王鐵山急忙退後一步,又道,「敢問公子高姓大名?待小人見著宋少俠也好有個交代。」
「宋少俠?」那少年面色怪異地重複了一遍。
「武當宋青書宋少俠!」王鐵山昂然道。
那少年聞言面色更為奇詭,隔了一會才道:「鄙姓謝,謝無忌!」
【小劇場】
宋青書:我告訴他們,我們已將所有的守崖機關進行改制,繫於一根繩索上,只要砍斷繩索就能將所有的檑木滾石放下。
王鐵山:當真?
宋青書:自然是假的。
王鐵山:…………有這麼一個表面靠譜內心250的老大是一件多麼苦逼的事啊!要不是武功不如他,我真想扁他啊啊啊啊……
謝無忌,我想大家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位演員是誰了吧?
於是,這其實是宋青書2.0版本VS張無忌2.0版本。重生對穿越,穿越版的張無忌人物性格可參考李連傑版本的張無忌,人物言行舉止已完全融入當時的時代。O(∩_∩)O~
一直都以為讓重生的人再對上原來的老對手,好比初中生回到小學時代欺負小學生,更何況原著那個版本的張無忌實在讓人愛不起來,那優柔寡斷的性格也實在不堪為重生宋青書的對手。為了劇情精彩,張教主,被穿越吧!
宋少俠,扛住啊!你兩輩子最大的對手上場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