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凌晨還是在凌謙的床上醒來,情況似乎總是如出一轍,和弟弟們同床看來是無法避免的了。

但睜開眼後,很快就感覺到異樣。

好像少了什麼。

凌衛伸手摸索到腰際,有人的手從後面伸過來抱著自己,如果沒猜錯,就是凌涵了。

但是,總像八爪魚一樣,手腳都纏在身上的凌謙卻不在。

凌衛感到詫異。

聽見背後的動靜,凌衛支撐著昨晚快被弄斷的腰坐起來。

「哥哥醒了啊?」凌謙剛剛跨出盥洗室,神清氣爽,穿著整齊軍服,配上過人的相貌,足以拍照為新一屆徵兵做模特兒了。看見凌衛,凌謙有些懊惱,「抱歉,我已經盡量小點動靜了,沒想到還是把你吵醒了。」

「沒什麼。」凌衛奇怪地看著一向最晚起來的凌謙,「要出去嗎?」

「當然,不然誰想一大早就爬起來。抱著哥哥睡覺可是世上最快活的事了。」

門鈴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傳了過來。

凌謙抬頭看看時間,朝凌衛挑了一下眉,「真準時啊,不愧是軍部的傢伙。我要走了,今天不能趕回來給哥哥做飯了,如果凌涵也要出門的話,哥哥要記得吃飯。」

「這些事不用反覆提醒,不會忘記吃飯的,別把我當小孩子看待。」

「那好,我走了。」離開前,凌謙走到床前,兩手撐在床沿,頭湊過來乞吻。

凌衛抬起頭,縱容地讓他得逞了。

早安吻的習慣好像也養成了,人真是容易慣壞。

凌謙離開後,凌衛也準備下床,昨晚的事太勉強了,秘處現在還在傳遞酸麻痛楚的抗議,兩腿垂下床邊的時候,難受的感覺讓凌衛不禁皺眉。

什麼雙龍入洞,真不知道是什麼怪物想出來的主意。

太不符合男人的生理構造了!

不過,會因為這樣變態行為而高潮的自己,也只能歸入變態的一類。凌衛感歎地想著。

洗漱後,穿褲子的時候,抬腿的動作也牽動後面。

因為動作要很小心,在盥洗室花費的時間,比平常多了很多。

出來的時候,凌衛愕然發現凌涵已經起來了,不但如此,還換上了筆挺的黑色軍服,可能是趁著自己在盥洗室的時候,到他自己的房間去換的吧。

「今天也要出去嗎?」

凌涵整理著燙得筆直的帶著聯邦軍部標誌的領帶,「嗯,軍部的事很急,昨晚忽然臨時趕回來,今天回去估計還有一番說辭。」

「凌謙也一大早就走了。」

「知道了,內部審問科的人永遠都那麼準時。」

凌衛猛然愣住。

「內部審問科?」隔一會,凌衛用凝重語調重複了這個詞,憂心忡忡地看著凌涵,「凌謙為什麼會和內部審問科牽上關係?」

凌涵沉默的表情,讓凌衛有像毛毛蟲爬上脊樑一樣的恐懼感。

「告訴我,凌涵。」

凌涵平靜地吐出一句話,「哥哥把軍部當成什麼了?擅自查詢軍部絕密文件,可以什麼都不交代就輕鬆過關嗎?」

凌衛的心臟猛然抽搐一下,「你是說……」

「衛霆的檔案是軍部嚴厲規定,沒有特別授權絕不允許查看的,居然斗膽擅自調文件查看,雖然沒有密碼,打開也看不到內容,不過既然有曾經打開文件的行為,凌謙就必須接受內部審問科的審問。」

凌衛的血液在剎那凝固。

「那和凌謙無關,是我越權查看。如果要抓人審問的話,抓我好了。絕對不能讓凌謙頂罪。」凌衛朝通訊器大步走去,「我立即向軍部自首,澄清真相。」

凌涵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把他重重摔在床邊上。

「查詢時使用的權限賬號屬凌謙所有,不管真正坐在電腦前打開文件的人是誰,凌謙都有無法推卸的洩密責任。感情用事的話,唯一的結果只會是讓凌謙和哥哥同時被抓起來。」凌涵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想到臨走前還笑嘻嘻親吻自己的凌謙,凌衛像心被刀剮開一樣痛苦。

「我……」他抽了一口氣,嘴唇蒼白,「為什麼……查詢衛霆的事情會這麼嚴重。」

「衛霆這個人,是軍部多年來嚴厲禁止調查的對象,尤其是關於他被逮捕的事。二十年來,軍部網絡對此事都以第一優先級進行監視,之所以故意放個需要特殊密碼的文件在網路上,本來就是當魚餌用的,只要有人擅自查詢就會自動報警,當哥哥打開文件時,凌謙就已經上了審問科的逮捕名單了。像我們這種父親當上將軍的人,根本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否則會連累家族。一般審問科都會在第二天早上登門抓人,已經是抓捕的慣例了。」

聽著凌涵平靜的解釋,悔恨的毒牙,不斷噬咬著凌衛。

像受到極刑一樣,扯直了神經,抱著雙臂緊緊蜷縮著。

「為什麼不告訴我?」凌衛抬頭,用痛苦的眼神看著凌涵,「昨天晚上,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內部審問科的事?」

凌涵冷冷地問,「凌謙的心意,哥哥是真的不明白嗎?」

看著凌衛僵硬,凌涵露出苦笑。

「衛霆的事是不能胡亂調查的,這幾乎是軍部上層公開的秘密,凌謙和我都很清楚。哥哥做事之前,如果稍微向我們問一下,哪怕只是問一句也好,這件事情也能避免。」

凌衛被他犀利的眼神刺穿了。

腦海裡迴盪著凌謙昨晚充滿無奈的話。

如果要看什麼文件的話,直接告訴我不行嗎?

非要這樣偷偷的看嗎?

哥哥對我和凌涵,為什麼就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

凌涵說的對,自己只是一個總自以為是被害者,對得到的幸福卻覺得理所當然的、卑劣的傢伙。

他站起來,踉蹌地向門口走。

凌涵攔住他,把他翻過來,按在房門上,「哥哥要去哪?」

「找譚鋒。」

「找他幹什麼?」

凌衛眼中充滿恨意,「一定要他交代清楚。」

卑鄙小人!

「有什麼可交代的?兩軍交鋒,有去找敵人質問為什麼陷害我的嗎?哥哥早就知道譚鋒是修羅家族招攬的人。他奉修羅家的命令對付我和凌謙,真是太正常不過了。」凌涵用天經地義的口氣說。

不善於權謀的凌衛,對此卻無法接受。

「太卑鄙了!居然用這樣陰險的手段!」

「整個計劃根本就是針對我和凌謙的。哥哥的權限不可能查詢到絕密檔案,引起哥哥的好奇,就是為了讓哥哥偷偷用我們的權限來查詢。不成功的話他們沒有任何損失,成功的話,卻能把罪名栽在我們頭上。既打擊我們其中一個,也能影響要參加鎮帝考試的哥哥。」

凌衛如夢初醒,悔恨萬分。

「凌謙也有錯,確實不該粗心成這樣,不好好看住自己的電腦。」

「不要再說凌謙的不是,這都是我的錯!」

「哥哥太激動了。」凌涵忽然淺淺笑了,挨過來,安撫地吻著凌衛的嘴角,「不要擔心,開啟絕密檔案雖然犯到禁忌,不過還不是什麼謀逆之類的大罪,爸爸一定會盡快把凌謙弄出來的。只要他在被救出來前,好好和審問科的人周旋,不亂給口供,讓人抓到把柄就行。」

凌衛劇震,「你的意思是,凌謙會被逼供?」

「不過既然到了審問科,吃點苦頭是難免的了。放心吧,礙於凌謙的身份,也不會太過分。」凌涵輕描淡寫地說。

冷靜的笑容,卻藏著深深的,不想說出來的擔憂。

「可是,凌謙根本是無辜的。」刺骨的痛苦,難受得身體都撐不住了。

凌涵貼近的時候,凌衛放棄了無用的尊嚴,虛弱地靠在他懷裡。

啜泣般的喘息。

「被審問科逼供,吃苦頭的,應該是我才對。但是凌謙他……」

「哥哥被皮帶抽一下,凌謙都心疼成那樣。如果哥哥被審問科帶走的話,凌謙一定會心疼到死的,說不定瘋狂起來,會駕駛微型戰機撞向軍部委員會。」

凌涵的玩笑,一點效果也沒有。

凌衛的心不斷縮緊,有一種要擠出最後一滴血的銳痛。

「一定要想辦法把凌謙救出來。」凌衛仰起頭,激動地看著擁有軍部特權的弟弟,「凌涵,求求你,任何辦法都可以! 」

哪怕早一分鐘把凌謙救出來也好。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嗯……」

「求求你,不管要我怎樣都行,只要可以把凌謙盡快救出來,我什麼事都願意做。還有,以後,一定對你們絕對信任,絕不擅自行動。」

凌涵凝視著凌衛的表情,沉默地思索著,好像要琢磨凌衛的話裡有多少分真正的堅決,手掌在凌衛的後頸上輕輕摩挲。

「有一個人,也許可以利用她的影響力,督促審問科盡快釋放凌謙。」

「誰?」

「女王。」

「女王陛下?」凌衛驚愕。

敵對的帝國實行君主獨裁製度,而聯邦已經採用了進步的君主立憲制,也就是說,聯邦存在王室,但王室並不掌握真正的國家行政大權,只能說是尊貴的富豪而已。

「王室雖然無法掌握軍權,卻仍然具有不可輕忽的政治影響力,畢竟是上千年的王族啊,累積的資本和人脈不是尋常人可以想像的。」

「女王陛下會答應幫忙嗎?」

「只要讓女王見哥哥一面,不管哥哥的任何請求,我想女王都會答應的。」

這句話,真讓人匪夷所思。

「我不明白。」

「所有的癥結,其實都在衛霆這個人身上。」

凌涵天馬行空的交談方式,總讓人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應對。不過,接觸一段時間後,凌衛已經明白他不會無緣無故的跳開話題。

「實際上,我也明白哥哥為什麼會掉進修羅家的陷阱,如果換了別的事情,也許哥哥會和我們商量,不過,涉及到自己的身世,哥哥就難免對整個凌家都生出懷疑之心了。」

不等凌衛說話,凌涵尖銳地指出,「哥哥看了那張照片後,很自然的猜測衛霆和自己有血緣關係,對嗎?」

直截了當地揭穿,使凌衛好像被剝去衣服露出醜陋面目一樣慚愧。

自己真是個愚蠢到家的小人。

只因為敵人給的一個網絡地址,一張甚至不知道是否衛霆本人的照片,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辭,就開始懷疑養育了自己將近二十年的爸爸媽媽,懷疑一直保護自己的兩個弟弟,甚至招呼也不打一聲的偷用凌謙的權限,讓凌謙落入被逮捕審問的險境……

他根本沒資格做凌家人。

「我真是,愚蠢又自私,居然會聽信這種胡說八道……」

「也不全是胡說八道。衛霆確實是哥哥的親生父親,原來說的那個只是拿來敷衍的。」

凌衛倒抽一口氣,猛然抬頭瞪著凌涵,「什麼?」

「這是很正常的事。不找個替身的話,小時候的哥哥不斷追問自己親生父親的遭遇,要爸爸媽媽怎麼辦呢?難道直接對你說,你的親生父親衛霆因為不可以說出來的原因被秘密處死了嗎?」凌涵用令人震驚的平靜語氣回答。

腦子被忽然塞了一團麻刺一樣,亂哄哄的發痛。

凌衛張了張嘴,聲帶摩擦得過於劇烈,反而一時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你是說……衛霆是我的……親生父親。」半晌,凌衛才低聲問。

不敢置信。

好像天地驟然被什麼打破了,一切相信的事都變成了泡影。

什麼都是凌亂不堪的。

「嗯,這件事我幾年前已經隱約知道點風聲了,後來凌謙也知道了。爸爸不喜歡我們提起,也不肯回答我們的問題。不過,我和凌謙都有自己去調查。當然,絕不會像哥哥這樣不顧後果的亂查絕密文件。我們大多是通過自己的關係查探消息。」

「到底是為什麼?這一切……」

「查探到的消息不多,說到底,離不開權力和慾望這兩樣東西。」凌涵歎氣,「最有用的消息,就是一個老資歷的軍官悄悄告訴我,當年衛霆是因為女王而被秘密逮捕,受到嚴刑拷問,最後不肯屈服而被處死的。可以說,當年的公主,也就是現在的女王,欠了哥哥的親生父親一個天大人情。只要哥哥和她見面,不但能夠請她幫助凌謙,也許還可以問出當年的內情。」

「……」

「哥哥,怎麼忽然不說話了?」

懷裡的人,像要壓抑住顫慄似的,用力地喘息著。

「哥哥?」

「沒……什麼。你的話,我都聽清楚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見到女王。」凌衛臉上帶著堅毅又脆弱的表情。頓了一下,睫毛抬起,用烏黑的眸子看著凌涵,「如果,我在想,如果你昨天用皮帶狠狠抽我一頓的話,我可能會好受一點。」

「別說這種話了。」

「不!現在,我的心裡,非常的難受。難受得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要想到凌謙,就好像被撕成碎片一樣。請你……請你再把我抱緊一點吧。」

凌衛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凌涵憐惜地把他抱緊在懷裡。

這個時候,確實很需要強有力的擁抱,不管是誰的。

凌衛虛弱地倚靠著凌涵。

如果,凌謙也在,那就更好了。

昨天那麼痛苦的承受兩個人的時刻,現在想起來,也是甜蜜的。

凌謙被帶走了不到一個小時,想念,就已經把自己完全淹沒了。

《危險軍校》(懲罰軍服系列之二)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