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琴傷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顧寧川的偏執和瘋狂已經超出了她的想像。她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懷抱中,眼睛慢慢地眨動著,果然,沒過多會兒,門鈴便又響起來了。她想去開門,可顧寧川卻摁住了她的雙手。

「我去,你待在這兒別動。」他說,然後起身離開臥室。

看著顧寧川的背影,琴傷依言沒有動,眼睛慢慢地看向地面,好像那裡有什麼能夠吸引她的東西一樣。

既然這麼快地又來接她,那肯定是遲晚親自來的,如果被主人知道,不知自己得受什麼樣的懲罰。

顧寧川打開門,門外是一個美麗絲毫不下於琴傷的女人。她五官精緻,眉目如畫,但眼神堅毅,如同高山不倒,一看便是個意志絕對堅強的人。

她越過他走進客廳,慢慢地環顧四周,然後問:「琴傷呢?」

和琴傷的聲音比起來,這個女人的聲音簡直就是天籟,可不知道為什麼顧寧川卻還是覺得琴傷的聲音比較好聽。他冷冷地看著這個登堂入室的女人,絲毫不為她的美貌所迷惑──她並不比琴傷美麗多少,但卻和琴傷卻是兩種根本不同的美人,有著絕對吸引男人眼球的能力。

沒有得到顧寧川的回答,女人淡淡地朝臥室看去,下一秒,臥室的門便被打開,琴傷赤著腳走了出來。女人眼底閃現出一絲溫柔,但沒有笑──她看起來就是沒有表情的,美麗的令人敬而遠之。「還得我親自請你回去啊,琴傷,你這面子可大了。」

琴傷忍不住苦笑:「是,面子是大了,可要是被主人知道,我肯定要被罰。」

「你不會被罰。」女人的聲音依然平淡沒有起伏,「因為我不會讓他知道。」她不願意被他知道的事情,就算他知道了,也會裝作不知道的。

走上前摟住琴傷的肩,琴傷對著她微微一笑:「遲晚,辛苦了,還有,謝謝。」

女人將她扶好,眼神溫柔似水:「我們還用說謝嗎?」

也是。琴傷微赧,就在這時,顧寧川走過來,推開遲晚攬住她肩膀的手,將她從遲晚懷中奪回,緊緊地抱著,好像是一個小朋友在搶奪自己心愛的玩具,當到手的那一刻就會死死地摟住,生怕別人跟自己搶。

遲晚看著空了的手,視線慢慢移到顧寧川臉上:「顧先生,你應該記得,今天是你們相處的最後一天,琴傷該回去了。」

「她不回去!」顧寧川冷冷地、擲地有聲地說。「她再也不回去了!」

……他是在說什麼玩笑嗎?琴傷傻眼地望著顧寧川,雖然知道他可能想要她留下來陪伴他,但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是想永遠將她留住?!

「這實在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話這麼說,可遲晚臉上眼底一點笑意都沒有。事實上如果不是她的聲音還有情緒和溫暖,只看她的臉,你會以為這是一個木頭娃娃,沒有任何情緒和感情。「顧先生,容我提醒一句,你不是小孩子,應該知道違約的下場,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破壞黑貓的合約。你的時間到了,就該把人還給我。」

顧寧川依然冷聲:「不還。」

「是嗎?」遲晚也不跟他爭,「那好,我就暫且把她寄放在你這裡,顧先生違約的錢,我希望能在支票上見到你的歉意。」說完轉身就走。

琴傷被顧寧川抱在懷裡,想跟遲晚走都沒有辦法。以前也不是沒有客人不願意放黑貓的小姐走,但只要遲晚出馬,是從來不曾出過岔子的,今天是怎麼回事?她居然會把她留下來?!

在她想開口喚住遲晚之前,顧寧川一把摀住她的小嘴,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遲晚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她來時安靜,去時也是靜悄悄的,琴傷一把抓下顧寧川的手,不解地看他:「你……顧先生,你想做什麼?」

將她的小手反握住,顧寧川神情淡然:「要你陪著我,還有,別叫我顧先生,叫我的名字。」

叫他的名字……她至少有十幾年不曾叫過他的名字了!以前他嫌她骯髒下賤,不准她叫他名字,可現在他卻讓一個妓女叫他的名字?!琴傷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心裡隱隱有一種預感,顧寧川可能真的瘋了。「顧先──寧川,你到底想要怎樣?」那兩道冰冷的目光實在是嚇人,琴傷硬生生地把顧先生轉成寧川。

「不想怎樣,只是想你一直陪著我,不離開我。」他把她抱到沙發上,然後去端了杯清水給她。琴傷不喜歡進食,但偶爾喝水,顧寧川早就注意到了。怕顧寧川知道自己不需要吃喝的事情,琴傷每天都會勉強自己吃點東西──哪怕到了嘴裡味如嚼蠟。「我要你代替她留在我身邊。」兩人之間沒有仇恨的輔佐,他可以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緒,也能找到為什麼這麼多年,明明折磨的是她,可疼的卻不止她一個人。

琴傷端著玻璃杯,眼角眉梢都是哀傷。「可她已經死啦,我可不是她。」

「目前,我還並不相信你不是她。」顧寧川慢慢地在她面前蹲下,他很高大,蹲下去視線也能和坐在沙發上的她平齊。「雖然樣貌聲音和身體都大不相同,可我總覺得,這裡。」修長的大手輕輕覆住左邊的胸房曖昧地揉弄。「住著她的靈魂。我只要這抹靈魂,你到底是誰,我並不在乎。可你像她,又知道那麼多她的事情,所以你必須陪著我,跟我在一起。」

他真的瘋了。琴傷駭然。為了掩飾心底的波動,她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努力保持清醒和冷靜:「她真的已經死了,你不記得了嗎?你親自埋葬了她,把她埋在那座荒山裡,她死啦。」最後一個啦字,輕飄飄的,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可更像是一滴眼淚掉落的聲音。

是的,那個女人的確死了,他親手埋葬的她,她甚至連身體都不存在於這個世間了。被燒成灰,只是那麼小小的一捧,就是她的一生。顧寧川怔然,窗外這時候有陽光折射進來,屋內溫暖如春,可人人心底,都是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