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拳頭砸在皮肉上,一聲悶響。李斯年一聲沒吭,直接萎在了地上。他們離人群遠,搞出什麼動靜來也沒人注意,方岱川雙腿絞纏,鎖住李斯年的腰,衝著他的側臉,揮手就是幾拳。
「死了沒?」方岱川坐在對方的腰上,喘著粗氣。
李斯年苦笑著搖頭喘息。
「沒死你他媽不來找我!沒死你他媽不告我一聲!沒死你他媽讓我著急!」方岱川一句一拳,拳拳頂在李斯年胃上,沒卸絲毫的力道,李斯年嗆咳一聲,硬挨了這幾下,幾欲吐血。
方岱川還不解氣,將他從地上扯起來,攥住對方的領帶就往客房區走,李斯年捂著肚子彎著腰,被他扯得踉踉蹌蹌,狼狽極了。
「幾號房間?」方岱川惡聲惡氣地問道。
李斯年伸手指了指一拐角的那間套房。
方岱川從他褲兜裡掏出房卡,刷卡進門,一腳把門踢上,把著急忙慌跟上來的小黑貓碰了一鼻子灰。小貓嗲嗲地叫,不停地撓門,它見到主人被那個凶神惡煞的壞人狂揍,擔憂得不得了。
屋裡,方岱川從領口抽出麥克風,扯到嘴邊喊了句:「有事兒,先掛了。」也不等那邊警察回應,直接關了麥克風,將小東西拋到床頭櫃上。
這間屋子採光很好,裝修都是簡約的日系,窗戶開得很深,外面一望無際的海景。方岱川兩下拉嚴實了窗簾,第二個動作就是去解自己的皮帶扣。
他將皮帶抽出來,在手心裡隨意摺疊了兩下,將李斯年雙手捆在床頭。
「你這是幹什麼?」李斯年虛弱地笑道,「我還能跑了不成?」
他左肩的傷還沒休養好,肩胛骨裂了個大口子,好不容易拼了個七七八八,現在也吃不住力。他額頭很快沁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方岱川瞪視著他,被化妝成狹長的眸子讓他的目光殺傷力和攻擊性成倍增長,李斯年一時竟有些心神恍惚。
「我要幹你。」方岱川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單手解開了襯衫扣子。
李斯年笑了一下,沒有出聲反駁。
「我恨你,我看不起你,」方岱川從床頭的情趣用品籃裡挑來撿去,看不懂那些千奇百怪的用途和外國字兒,索性隨手拿了一支半透明的,看起來最安全,他用牙齒撕開外層的塑封,恨恨地看著李斯年,彷彿在咬的是他的血肉,「懦夫,孬種,你憑什麼叫我喜歡你?憑你也配?」
他氣急攻心,說了很重的話。
李斯年沒有吭聲。他只定定地看著他,屋裡安靜一片,只聽見門外小貓淒厲的撓門聲。
「可是我喜歡你。」李斯年輕輕地說。他凝視著方岱川,一滴眼淚順著他瘦削的側臉滴下來,啪嗒一聲打在床單上,一瞬間的驚心動魄。
他就用這樣的眼睛凝視著方岱川,笑著說:「可是,川兒,我喜歡你。」
方岱川一下子傻在了原地,手足無措。他將李斯年往枕頭裡一推,解開皮帶,起身就要往外走。李斯年拉了他一下,沒有拉住。
方岱川打開門就往外走,長腿一步踏過毛團,黑貓也顧不得抓咬這個入室惡賊,炸著毛就往裡竄,跳上床在主人頸側拱來拱去。
方岱川心情複雜,一時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扣子不顧繫上,連麥克風都忘了拿。
他剛走出這個拐角,就聽身後門裡,那隻貓突然淒厲地發出一聲大叫。
他的腳步釘在了當場。
李斯年一個謊話精,慣會演戲的,那隻貓也跟了他很多年,和他配合默契。方岱川這樣想著,斷定是李斯年為了哄他回去耍的把戲,然而步子卻怎麼也邁不動。
「操,」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扭身便往回走,「上輩子欠了他的。」
一路捏著指節往回走,手指被他攥地嘎嘣嘎嘣的。他推開虛掩的門,強壓著滿肚子的火氣,心裡已經計畫好,若是李斯年又騙了他,他說什麼也不好使,必須幹到他屁股開花。
進去卻見李斯年靜靜伏在床上,面孔埋在蓬鬆的羽絨枕裡,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黑貓臥在他的頸側,一聲一聲哀聲叫著。
方岱川冷哼一聲,彎腰撿起滾落在床頭櫃下面的麥克風,低頭卻見床邊的地毯上,積著淺淺一汪血。方岱川僵了一下,視線順著血往上,李斯年的左臂垂在床側,從襯衣裡淅淅瀝瀝往外淌出血來。
「李斯年!」方岱川驚叫,撲上床將李斯年的身體掀翻。
他雙目緊閉,嘴角嘔出幾口鮮血,染濕了半個羽絨枕。
毛團氣急敗壞,以為方岱川還要傷害主人,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方岱川的右手腕上。方岱川嘶了一聲,將它撥到床下,抱住了李斯年。
他扯開了李斯年的衣服。
李斯年的身體從襯衣中掙脫出來,方岱川眼眶一熱。他赤裸的上身一道一道的口子,最深的一條能看清肌肉外翻的紋理。左肩腫得兩指高,子彈穿身而出的地方堵著藥棉,血水已經析出來,將藥棉染得透濕。
過了大約有半分鐘,李斯年才醒過來,伸手擦了擦唇邊的血跡。
他不說話,方岱川也不知道說什麼。
「你媽……阿姨……」方岱川支吾道,「也沒事?」
李斯年閉了閉眼睛,點頭道:「暈過去了,我拖著她跳了海,進了我爸死的那個洞窟,本想著一家人死在一處算了,誰知道那個洞窟後面連通著島上後山的那道裂縫。海底一動盪,我們就被衝進了那條裂縫,後來遇見我外公派去接我們的飛機,就直接回了美國。」
方岱川擰著眉:「所以說,是你把她救回去了,然後她把你打成了這樣?」
李斯年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說:「沒事兒,小傷,死不了。」
是多習慣了這種傷害,會對自己的身體這樣冷漠,方岱川只看著都覺得疼。他也終於明白了,他身上那種自毀欲和自虐欲是從何而來。
心一時揪得厲害。
「你不是要強姦我麼?」李斯年笑得雲淡風輕,一手艱難地脫掉了衣裳,「來啊。」
他輕輕用氣聲在方岱川耳邊唱道:「來吧,川兒哥,dont pity me。」
方岱川在他臉側虛虛扇了一巴掌,然後俯身穩住了他。
兩個人交換著彼此的氣息,像兩個焦渴的旅人,唇舌輾轉,多日來的苦難、擔憂、焦慮和心傷,都在這個吻裡交換了情緒。他們撫慰彼此,體溫漸漸攀升。
「怎麼傷成這樣?」一吻畢,方岱川輕輕啄吻著李斯年的胸膛,眸子裡難言心痛。
「真不重,看著嚇人罷了。」李斯年毫不在意地笑笑,繼而嘆息道,「這是我應受的懲罰,那麼多條人命,我欠他們的。」
「那你欠我的呢!」方岱川鼻尖凝著一滴眼淚,脫掉褲子,直接坐在了人家半抬起來的xing器上。
沒有潤澤,兩個人都上刑一般,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李斯年被他問得怔住了。
「李斯年,你欠我的呢?」方岱川聲音裡帶著哭腔,機械地上下運動著,純粹的機械運動,誰都沒有得到一絲快感,他道,「你說我聖母,你比我更天真、更聖母。」
李斯年只不錯眼珠地盯著他,盯著他痛苦的面孔,他鬢角沁出來的汗,他臉側的淚水。
「不是你的錯,」方岱川的眼淚珠子啪嗒啪嗒掉在李斯年的胸膛上,烙得他生痛,「年哥,不是你的錯。」
李斯年眼神慢慢軟化,終於動容。他微微哽咽,用氣聲說道:「川兒哥,你抱抱我。」
方岱川欺身過去,抱了個滿懷,沾了半身鮮血,狠狠地吻住了對方。
我只是個餘興節目,可是你不必再行走鋼絲之上了,他一邊凶狠地吻著對方,一邊想,和我一起,我們並肩走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