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翅和木香衣一臉衰樣,微生歧趕著兩條狗進了太極垂光。
溫謎微笑,說:「回來了?」一點不意外。
藍小翅說:「你抓木香衣幹嘛啊?」
溫謎說:「讓你聽話啊。爹對你是下不了狠手了,但對有些人還是可以的。」說著話看了一眼木香衣,木香衣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你要幹嘛?」
溫謎從袖中掏出一粒朱紅的藥丸,說:「這是雲采真特地配的空心丸,服後十二個時辰內如果沒有解藥就會毒發而死。」
木香衣怒——老子何辜!藍小翅說:「老套!」
溫謎捏開木香衣的嘴,把空心丸餵下去,說:「老套的法子,往往都很有效。」
藍小翅眼珠轉來轉去,還在打著小算盤。溫謎說:「對了,你不要指望木冰硯能救他,毒藥一共九九八十一種,雲采真每日會隨意抽取二十八種製成空心丸。他每日服下的毒藥都不會相同。以木冰硯之能為,一顆空心丸的解藥肯定能配出來,但是毒物隨機的話,十二個時辰是不夠的。」
藍小翅這才怒了:「卑鄙!」
溫謎苦笑,說:「無奈之舉。所以你要乖乖地聽話,你要明白爹這次不是開玩笑的。」
藍小翅說:「誰認你作爹了?難怪微生叔叔天天叫你虛偽小人!你果然就是!」
旁邊微生歧抽了抽嘴角,你非要在這時候賣我嗎?
溫謎向微生歧欠欠身:「這次擒獲木香衣,有勞微生家主。但此人作惡甚多,手上人命不計其數。還請微生家主暫時保密,留其性命。」如果江湖其他勢力得知,恐怕會要求公議判決木香衣。要留他活命就難了。
微生歧冷哼,只要你把女兒許給我兒子,我才不管你的那些個破事。一轉身走了。
藍小翅說:「我雖然落到仙心閣手上,但是你們所謂的罪行,判也判過了,執行也執行過了。你有權離開。」
溫謎說:「當然。你現在就可以走。」
藍小翅說:「木香衣呢?」
溫謎說:「木香衣的罪行並沒有判,也沒有執行過。」
我靠!藍小翅知道他要耍無賴了。
她說:「溫閣主,我覺得我們應該談一談。你現在這種方式,太有失名門正派的氣度了。」
溫謎說:「我只是管制了一個殺人如麻的羽族妖人,讓他暫時不能出手傷人而已。嗯,說不定還能跟著仙心閣做點利國利民的事。懲惡揚善,並無氣度可失。」
藍小翅說:「好好好,那你把他殺了吧,我走了。」
走了幾步,見溫謎沒有阻攔,她又回過頭:「我可告訴你,他是木冰硯的兒子。木冰硯你聽說過吧?他上個兒子死了,他可屠了一個城!」
溫謎微笑,說:「你覺得威脅對我有用?」
當然沒用。藍小翅只得站住。溫謎說:「明天開始,帶上木香衣,跟著大師兄。」
藍小翅問:「做什麼?」
溫謎嘴角微揚:「改邪歸正。」
……藍小翅一臉問候某人祖宗的表情,溫謎又說:「讓木香衣跟柳風巢住一屋,你跟雨苔住一屋。」
藍小翅怒道:「為什麼?!我要自己住!」木香衣弱弱地說:「我也要自己住。」因為知道自己是階下囚又在仙心閣沒有爹,聲音很沒底氣。
溫謎終於笑出聲:「因為我是閣主,仙心閣我說了算。」
藍小翅怒吼:「我要跟娘走!」相府起碼有單間啊!!
溫謎搖頭:「晚了,她和慕流蘇已經回去了。嗯,慕流蘇忙,恐怕這幾天是不會再來了。」
藍小翅氣昏,眼睛真是又大又圓又可愛。溫謎覺得自己最近一個月的笑容,比以前十五年都多,也比之前十五年都真實。
單間住不成了,同時得到這個噩耗的,當然還有柳風巢和賀雨苔!仙心閣的下人做事效率快,只用了兩個時辰,就幫柳、賀二人完成了搬家之舉。
四個人皆如喪考妣。柳風巢這個悔——我當初為什麼要殺木香衣,看見他作惡,我趕跑就是了!這是何苦!
賀雨苔也是怒,從小到大,還沒跟人同屋住過呢!同住也罷了,起碼給兩張床啊!
對於這個要求,溫謎也給駁回了。理由是讓他們看緊藍小翅和木香衣,免得二人乾壞事。
夜幕漸漸降臨了,柳風巢和木香衣還在盯著對方看——現在砍死對方,是不是還能住回單間?
木香衣右手五指張開,邪鉤陰藤出!柳風巢閃身避開,問:「你不想空心丸的解藥了?」
木香衣冷笑:「你爺豈是懼死之輩!」一鉤斜來!柳風巢師命在身,當然也不能真跟他打起來。但避過幾招之後,也動了心火,手中名劍天下歸仁出鞘!
這邊,賀雨苔和藍小翅也盯著一張床,藍小翅跟她商量:「不如我們石頭剪子布,輸了的睡地上,怎麼樣?」
賀雨苔說:「不要。」你那麼陰險,我才不要再上你當!一歪身子就鑽進了被縟裡。
藍小翅切了一聲——怎麼突然變聰明了?
她無奈地鑽進被子裡,賀雨苔捅捅她,說:「熄燈啊!」
藍小翅拿腳踹她:「熄什麼燈!」
賀雨苔說:「我們都要睡了,當然要熄燈啊!不然這樣點著多浪費啊!」
藍小翅傻了:「什麼?我說你們仙心閣也太摳門了吧!」
賀雨苔偷著樂,藍小翅熄了蠟燭,兩個人的被窩特別溫暖,但真是不習慣,耳邊是別人的呼吸,讓她很難入睡。
賀雨苔又何嘗不是?長夜漫漫,既然睡不著,就不如說說話。賀雨苔對羽族還是好奇的,問:「你們羽人為什麼男人會長翅膀啊?」
藍小翅說:「不知道啊,生下來就這樣了啊。」
賀雨苔不甘心:「你身為羽族大小姐,難道從來沒有瞭解過羽人的歷史嗎?」
藍小翅說:「瞭解歷史,有病吧!萬一歷史是我們祖宗對鳥乾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然後有了我們這個種族,尷不尷尬?」
賀雨苔絕倒,藍小翅說:「你怎麼一個人在仙心閣?你父母呢?」
賀雨苔沉默,然後說:「他們死了。」
藍小翅問:「怎麼死的?」
賀雨苔說:「方壺擁翠的毒荊棘三年瘋長一次,需要大量工人割除。可是割除的工人無不全身浮腫,多的是人死於非命。那一年毒荊棘特別茂盛,藍翡到處抓普通人當奴隸運到方壺擁翠,我爹我娘跟同門師兄弟一起解救奴隸,被郁羅殺了。」
藍小翅說:「喔。」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沉默,賀雨苔卻突然又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藍小翅說:「嘎?」
賀雨苔說:「談謙華的事,你為什麼要幫我?」
藍小翅一提就生氣,說:「因為他帶了兩罈好酒,卻不給我啊!」
賀雨苔說:「不會是真的吧?」靠,虧我還以為你人性未泯!怒了,不聊了,一翻身把藍小翅晾在背後。
藍小翅說:「難道不對嗎?嗯?論美貌!論智慧!論武功,我還點比你差?他居然對你下功夫,無視我!身為好色之徒,有眼無珠!死去!」
賀雨苔氣得:「你……你簡直……」
正想不出措詞,突然面前的墻轟地一聲,穿了個洞。然後一劍斜來,嘶地一聲,帷帳破碎。一個人收勢不及,從洞裡撲出來,猛地壓在賀雨苔身上。
賀雨苔的腦子完全罷工了,呆若木雞。她身上,木香衣也有點發愣——這是什麼東西?咦,香噴噴的、軟綿綿的。伸手進去一摸,肉嘟嘟的,又暖又滑。
等到藍小翅把蠟燭點燃,而賀雨苔也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用實際行動破解了木香衣的疑惑——她一個耳光似有千鈞之力,啪地一聲將木香衣扇回了隔壁。
……
隔壁,柳風巢開門進來也愣住——藍小翅身上僅著月白色的小衣,上面繡了幾個小蓮蓬,繫帶都是碧色的。
受驚而起,她髮絲略顯凌亂,然而卻襯得那臉越發小了,腮邊紅霞艷壓桃花,鮮嫩的肌膚晶瑩剔透猶勝美玉。
柳風巢只覺得一瞬間心臟狂跳,然後轉身,啪地一聲摔上了門。
再回到房裡,兩個人也無心打架了。柳風巢看了一眼木香衣高腫的右臉,冷哂:「該!」
木香衣呸地一聲,一口血水和著半顆碎牙吐他臉上。柳風巢大怒,天下歸仁又桿上了邪鉤陰藤。
那邊打著,藍小翅穿好衣服,從洞裡探出頭去,問:「你倆幹嘛啊!還睡不睡了!」
柳風巢怒道:「惡賊膽敢輕薄我師妹,不給你點厲害,你就不知道仙心閣的規矩!」
木香衣說:「要打就來啊,仙心閣算什麼東西!」
藍小翅說:「柳風巢,你剛剛是不是也算輕薄我啊?你們仙心閣的規矩,夜半三更擅闖師妹房間,欲行非禮,該當何罪?」
柳風巢手中天下歸仁一頓,差點被木香衣的邪鉤陰藤掃中。他說:「我……我並非有意!」手中的劍卻慢了。
木香衣怒道:「你擾他心神!」
藍小翅說:「木香衣你是不是想死!」
木香衣把兵器一收,柳風巢戰意全失,他不想打了。
然後賀雨苔裹著被子,方才被木香衣那麼一摸,真是越想越氣——這些登徒子,怎麼一個二個盡佔她的便宜!
本來都要哭了,想起方才藍小翅那句「他身為好色之徒,有眼無珠」,不知道為什麼,又哭不出來了。
四個人一齊望著這個大洞,沉默。半晌,柳風巢問:「這個……是要砌上嗎?」
藍小翅瞪他——你問我?
一群幼齒,誰知道這個!
溫謎剛回到院裡,沐浴之中就聽見這邊鬧騰得厲害。知道幾個孩子小,打打鬧鬧也是有的。但他相信柳風巢和賀雨苔都是穩重的孩子,出不了什麼事。是以一直沒有理會。
直到最後聲響確實太大了,他終於過來了:「風巢、雨苔!」
屋子裡四個傢伙通過一個破墻洞互相打量,不知所措。柳風巢和賀雨苔都慌了,這要是讓師父看見,肯定要責罵的!
最後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放下床帷,掩去兩床碎石塵灰。
柳風巢和木香衣開門快,藍小翅跟賀雨苔隨後也把房門打開。溫謎見四個人都無恙,就是木香衣捂著右臉。
溫謎語氣倒是緩和下來:「深更半夜,好生睡覺,不得胡鬧!」
柳風巢說:「是,師父。」
溫謎又叮囑他:「你是大師兄,四人之中也以你最為年長,當行教導之責,不得妄為。」
柳風巢說:「是。」
溫謎轉身離開,四個人各回房間。
賀雨苔已經要瘋了:「你們!這還讓人怎麼睡!」怕溫謎聽見,壓低了聲音。柳風巢和木香衣看了對方一眼,有啥辦法,默默地掃灰唄。
動靜太大怕溫謎聽見,只得輕手輕腳地把床上的被縟捲起來,包裹著碎石灰塵拿出去倒掉。床帷被縟也是不能用了。賀雨苔找了新的過來換上。又丟了一套通過破墻洞扔在柳風巢、木香衣二人的床上。
柳風巢和木香衣哪裡會換這個,兩個少爺面對著花裡忽哨的床單被縟、床帷,整個傻掉了。
藍小翅在旁邊笑,雖然她也不會,但雨苔會啊!不一會兒,已經把床理得整整齊齊了。再噴點花露香水,二人重新躺進了香噴噴的被窩。
柳風巢看了一眼木香衣——你會弄對不對?你從小沒娘,不可能不會做這種事是不是?
木香衣也在看柳風巢——你是仙心閣閣主首徒,一定會鋪床疊被對不對?你們仙心閣不是一向博聞廣識嘛?
相對而望,脈脈無言。終於兩個人認命了。木香衣拿起一塊床帷,左右比劃:「這個是套在床上的。」但是從哪下手呢……
被窩裡,賀雨苔和藍小翅捂著嘴偷樂。一直到後半夜,終於那邊二人也睡下了。經這麼一折騰,再顧不上別的,沾枕就著。
賀雨苔閉著眼睛,但是哪有睡意?她和兩個大男人正隔著一個破墻洞睡覺呢!
兩個男人倒是酣聲均勻,模糊的光亮中,破墻洞裡隱約可見一截胳膊。賀雨苔伸出手去,用力一擰。大仇已報,頓覺神清氣爽!
破墻洞裡,木香衣默默地收回胳膊。沒叫出聲。
怨恨?不,沒有怨恨。慶幸睡在這邊的是賀雨苔吧,要是藍小翅,他敢睡?
唉,不過女孩摸起來的手感原來是這樣的,真是……真是……
他搜索自己對於女孩所有的詞彙量,勉強找出兩個字形容。真是美好啊。破墻洞另一邊,被子裡的丫頭在笑呢。
他轉過身,捅捅身邊的柳風巢,傳音入密:「你說我再讓她打一巴掌,她能讓我再摸一下不?」
柳風巢平生第一次聽到如此不要臉的要求,伸手就是一拳。木香衣當即還擊,二人在皺巴巴的床上扭打成團,你來我往,打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