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潛年少時候一直想當個廚子,只是這話不好跟師父說,師兄弟們又多嚮往飛昇之後的神仙生活,沒人同他志同道合,他也就一直沒與旁人提過。
陸潛是被鄭啟元鄭老掌門從死人堆裡撿回來的。這件事山上人知道的不多,只鄭老掌門的三師弟葛盛清楚原委。
那年上河改道,水淹千里,陸潛隨父母鄉親逃難到中鎮山附近,所帶錢糧一路早已耗盡,又正值春夏,瘟疫橫行,不過幾日便失怙失恃,留他一個幼童孑然無依。
一同逃難的鄉親自顧不暇,陸潛又不肯離開父母近前,鄉親們怕染上瘟疫也不敢收留他,便留了一小塊粗黑硬饃,放他自生自滅。
所幸鄭掌門帶人下山救治災民,遇到奄奄一息的陸潛,才把人撿回了中鎮山。
陸潛初初上山,一句話也不肯說,平時木愣呆板,叫也不理,只有見了吃食才兩眼放光,護起食來狼崽子一般。鄭掌門拿他沒辦法,只得先放在求苦園讓葛盛照看。
葛盛料想他是餓得傷了,便引著他常去伙房轉悠,想吃什麼都給他弄來。時日久了,陸潛才算緩過來,吃飯也不再拚命填塞,和葛盛他們說話也漸漸順暢——只是落下一個毛病:愛看人做菜,等墊著矮凳能高過灶台之後,還愛自己動手去做。
鄭老掌門念叨過幾次,都被葛盛勸住。陸潛根骨奇佳,悟性也高,雖然父母早亡,說起話來卻是乖巧有禮,像是書香人家。鄭老掌門有心收他在身邊,又憐他小小年紀處境艱難,後來也就對他總往伙房鑽的事情睜隻眼閉隻眼了。
陸潛正式拜入山門時,鄭老掌門未提他來歷,其他師兄弟有在求苦園見過他的,也認不出他就是當初屍堆裡躺著的乾瘦小孩。
陸潛是由葛盛領著上山的,沒有由頭尋他晦氣,他又時常做些簡單的零嘴分給大家,一來二去,竟是在一群半大孩子裡混了個好人緣,偶爾說起話來也有人願意聽。
如此行徑,師長裡免不得有人擔心陸潛工於鑽營,不是正道氣度。鄭老掌門卻是搖頭嘆道:「那孩子至親盡失,你看他是心思不純,我看,卻是他把這中鎮山上下都當了家人。自己做得出幾分好,就把那幾分都捧出來分個乾淨,一點也未藏私。」掌門發話,眾人又留心觀察過陸潛,見確實如鄭老掌門所說,就不再有人提這話。
後來鄭掌門收陸潛做入室弟子,也無人反對。陸潛懂事聽話,比早入門的幾位師兄都靜得下心,如此資質本該於修道一事事半功倍,可他卻始終表現平平——只那燒飯做菜的手藝日見高明。
鄭老掌門氣不過,罰他在書庫抄了半年的經卷,等再放出人來,卻還是一切照舊。
鄭老掌門這才算看了個清楚:陸潛天賦高、機緣好,但不知是否因為兒時變故,他對修道乃至其他人事都無執著之心。
他待人真誠不假,但從不見他對別人有所求就有不妥了——無所求,便是沒有什麼人或事真正進他心裡。
中鎮山講求道法自然,人有七情六慾,這七情六慾都在自然之中,只看修道之人能否平衡各方,悟出大道。過執成禍,毫無執念卻也無利修道。陸潛的無心,著實讓鄭老掌門扼腕良久。
陸潛自書庫出來後的第二個月,沈雁回被送上中鎮山。
「後來呢?」小饕坐在灶邊矮凳上,一邊就著盆裡清水洗那泡開的梅菜,一邊好奇追問。醃製入味的五花肉已經被陸潛下進油鍋,「滋」一聲騰起白煙。油裡化了冰糖,聞著甜絲絲的。
陸潛小心翻炸,口中回答道:「後來的事,以前也和你說過。他剛上山時身子單薄,個子也小,不愛說笑,性子又倔,被人欺負總是硬挺著不肯服軟。我幫過他幾次,他就對我日益親近。」鍋裡肉塊粘了糖漿,肉皮粘糯紅亮,等其他地方也被炸出金黃,陸潛就把肉撈出瀝乾,放在一旁晾涼。
小饕看了眼肉塊,繼續問陸潛:「那你後來就喜歡他了?」陸潛笑笑,蹲在水盆邊和他一起洗梅菜:「應該是喜歡的。」
那時候在中鎮山,同輩弟子都知道,最得掌門歡心的陸潛是個好好先生:待誰都是一般好,從不見跟什麼人鬥氣紅臉。
就連陸潛也覺著自己真就是這樣,只要大家都高興滿意了,自己好像就再無所求了。可那個總跟在他身後、只肯對他笑的少年同別人是不一樣的。
那是一種分發點心時,會悄悄多留一份私下給他的不一樣。是明知違背了師父意思,卻還是想去為他爭取的不一樣。
「陸潛,你是同輩中資質最好的,卻也是最令為師頭疼的。你課業武功不差旁人,只修為一項進展艱難,你就不曾想過原因麼?你是心裡比其他師兄弟缺了東西!人人道你大善無私,實則是你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無執於得失,無執於生死,自然也無執於修道。
一念向善,便與人和善;一念相悖,便是眾生都與你無干。今天這是你第一次心有所求,為師就答應你收下沈雁回——只望你記住現在心境,回去好好領悟。」當時師父教訓他的話猶在耳邊,連心中震動之感也還記得清楚。
「師父讓我自己領悟,我便回去想了許多時日。」陸潛把洗好的梅菜端去切段,刀刃在案板上留下道道切痕,「等再出來見到沈雁回,卻是被他當面避了開去。
他不是會開口解釋的性子,我也想不到去問,誤會既生,之後種種,就只能是漸行漸遠。」小饕低低「哦」了一聲,兩眼盯著面前水盆,飛快地問了一句:「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胡想什麼呢!」陸潛笑了,手下梅菜攏進碗底,又把放涼的五花肉塊取來片在上頭,「那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了。九垣說我只知把自己覺著好的硬塞給別人,別人真心想要的我卻不理不問——仔細想想,」他嘆了口氣,道,「只能說是愛得不夠。」
「若是當真深愛,怎會不在意對方心思喜好,又怎會連問一句都不肯。」
陸潛把擺好的海碗淋上調料,架進鍋中去蒸。鍋裡水已燒開,咕嘟聲中,小饕悄聲說了句什麼。
「你是在說我也不曾問過你要什麼?」陸潛笑著看他。
小饕驚訝地抬起頭來:「你聽到了?」陸潛擦淨手,走回他面前,拉他站起:「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我時時在你身邊,怎麼會不知道你心中想法?」
小饕張口欲駁。卻被陸潛搶了先:「你偏好肉食,卻討厭柴肉;鹹辣不拒,但更喜甜口;喜歡鮮亮衣著,給你買了卻又捨不得穿,總裝作嫌棄模樣……」
「別說了!」小饕羞赧叫停。
陸潛卻還有一句不能不說:「你希望伴我一世,卻時常害怕我又替你做下決定,逼你傷我——」小饕僵住,卻沒有避開眼去。
陸潛看著他的眼睛,鄭重道:「往後遇事我都會和你商量,不再替你決定。」「當真?」
「當真。」
得陸潛這一句承諾,小饕才算是徹底安下心來。他們從中鎮山下來已經有些時日了,雖然陸潛對他照顧有加,也不反對他親近,甚至有時候還主動說些逗他的話,小饕還是覺得七上八下著不了底。
他從獸身化形作人,再到變成大人模樣,統共也不到一年時光,就算他自認已經長大,心智也不再是孩童,陸潛怎麼看他,小饕卻依舊不敢妄言。
得不到時,便求終日相伴;真的日日相對了,又巴望著那人心似我心。
小饕怕自己貪心太過,這些憂慮都悄悄悶在心裡,不敢去想,更不願表露;現在被陸潛說破,卻是連羞惱都來不及,那懸了許久的心就已經落到實處,連舌根都隱隱泛出甜來。
「不再替你決定」,那就是不再當他是孩子了,也不會再把他的話當成一時衝動的玩笑。
「你……」小饕覺得嗓子裡有些發乾,他嚥了咽吐沫,不自覺又強撐出山大王的架勢,抬著下巴道,「你叫我的名字。」
陸潛微揚起嘴角:「陸饕。」
小饕猛抽一口氣,眼眶發熱,胸口也被什麼漲得滿滿的,讓他空張著嘴卻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陸饕。」陸潛又念一遍,伸手握住小饕的手,「明日開始,一起修煉吧。」小饕先是一愣,然後便重重點頭。
陸潛笑笑,鬆開手,轉身去揭那鍋蓋:「肉該蒸好了,你先去桌邊坐著。」小饕應了一聲,洗了碗筷擺上飯桌。這一頓飯吃得香甜,等到吃完,屋外已是暮色沉沉。
這處屋子是前些日子請陸潛做法事的人家所租,堂屋並灶台一間,臥房一間,地方不大,位置是陸潛所選,偏僻清淨,入了夜就只聽得見屋外蟲鳴。
陸潛被逐一事已被沈雁回公告揭過,在外遊歷仍是中鎮山弟子身份,加之他現在有心求道,用罷晚飯便又拾起舊日習慣,做起晚課來。
小饕先前被花豹教過些吐納法門,見陸潛用功,就爬坐到床上學著打坐。只是他畢竟學得不深,先前心神激盪也未平息,坐了片刻便忍不住睜眼去看陸潛。陸潛坐在桌邊,油燈火光照在他臉上,眉眼映出朦朧的紅。小饕不敢驚擾他,連呼吸都著意放輕。臥房與堂屋只一塊布簾隔開,之前飯食未散盡的煙火氣息透進臥房,一呼一吸間便充盈鼻中。
小饕摸了下鼻尖,又記起晚飯時那一碗梅菜扣肉的味道來:梅菜乾香,帶皮的五花肉香酥軟爛,看著油光光的,入口卻一點也不覺得膩……滿滿一大碗,他吃掉了一多半,連碗底微甜的湯汁都被他拌進飯裡吃進肚中。這些天陸潛一直在替人做法事,小饕陪著吃了好幾天的素,直到這頓才開葷。
也不知是不是饞肉饞得久了,明明晚飯吃得發撐,一想起肉味,小饕又模模糊糊覺出餓來。他舔了舔唇,下床去桌邊倒水喝。陸潛聽見他走動,抬眼看來:「怎麼了?」燈火映在他眼中,兩簇小小的火苗躍動不息。
小饕望著那兩團火光,執杯的手一顫,茶水頓時灑出大半。「小心!」陸潛丟開書卷,把他手中杯子搶開。水是飯後剛燒的,水溫還燙,小饕左手上濺了幾滴,很快泛出紅來。
陸潛眉一皺便要去找藥膏,小饕急忙拉他:「我沒事——我不怕燙的!」
「都紅了。」陸潛還是不放心,「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拿藥。」那藥膏就在窗前桌上的包袱裡,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小饕卻不肯鬆手讓陸潛過去。他捨不得鬆手。他心頭有古怪的火苗在燒,似乎是從陸潛眼裡一直燒進了他心裡,不燙,只是撩得人手心出汗。
「不用拿藥,」小饕嚥了咽吐沫,突然覺得嗓子眼發乾,「你,你幫我吹吹就好了……」說完,他也不等陸潛反應,便抬手遞到陸潛嘴邊。陸潛挑眉看他,他臉上發燙,卻硬挺著不避開眼去。
小饕看不到自己模樣,陸潛就著燈光卻是瞧得分明:他雙頰泛紅,抿唇皺眉,明明就是副羞窘模樣,一雙眼卻偏偏亮得出奇,執拗地望過來。陸潛立刻就懂了。雖然還未正式合籍,他二人道侶身份卻算是定下的。不說那最初兩次,就是離開中鎮山後,陸潛也替小饕紓解過慾念。
如今小饕這般模樣,陸潛怎麼可能不懂。他低笑一聲,牽住小饕手指帶到唇邊,朝那燙紅處輕輕吹氣。
溫潤的吐息拂過,小饕猛地打了個激靈,不自覺掙動手指。「別動。」陸潛指上用力,不讓小饕退開,自己順勢一低頭,將唇印在紅處。「嗯!」小饕驚喘一聲,差點跳起來,「你幹嘛!」
陸潛抬頭,仍是那副正經模樣:「好像不怎麼燙——應該不用上藥了。」他語調平常,眼裡卻分明含笑。小饕沒見識過登徒子,也不懂什麼調戲不調戲,此刻直覺陸潛的舉動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又捨不得抽回手來。
他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依舊迎著陸潛視線,眼裡映滿那人身影。陸潛眼中調笑意味盡散,目光愈見柔和。
「傻小饕。」他低聲嘆著,把人擁入懷中。唇齒相接,水澤聲細細響在房內。
「去……床上……」小饕急喘著如此要求,雙手揪著陸潛前襟不肯鬆開。陸潛屈身,雙臂托在他臀下把人抱起,快走兩步放在床上,便去解小饕褲帶。
兩人關係定下後,偶有親近,都是這般開場:先是替小饕安撫洩身,再自己草草打發了事。陸潛倒並非毫無慾念,雙修的典籍也早就看過,只是一對上小饕,便總有種下不去手的彆扭感。
明明說了不拿他當孩子,這種事上卻放不開……陸潛搖搖頭,不再胡想。他一心去解小饕下裝,小饕卻不似往日乖乖躺著任他作為。
陸潛神遊的工夫,小饕自己解了綁發脫了外衫,後來乾脆自己站在床上踩掉了褲子。小饕於情事一項從來不會掩飾,但主動到這般田地卻也是頭一遭。陸潛把他脫下的衣物抱到一旁,再回身時,小饕已經把自己扒了個精光,跪坐在床上等他。
陸潛輕咳了一聲,一時也有些無措:「夜裡涼,你……」「不做嗎?」小饕坐直了身子看他,胸前、身下,毫無遮擋地展露在陸潛眼前。
陸潛的呼吸重了幾分。小饕見他站著不動,蹙眉想了想,突然一臉恍然地改換姿勢,俯趴下上身,只把腰臀高高抬起。
「小饕……」陸潛口中發乾,咬字都覺艱難,「你這是做什麼?」小饕側頭看他,原本披散在肩頭的黑髮隨他動作掃出一片雪白肌膚。
「不做嗎?」他又問。床鋪上被縟枕頭顏色素淡,小饕側臉枕在上頭,臉愈紅,眼愈黑,說話間滑落的發絲被嚼進嫣紅唇間,又被粉色舌尖舔出。
陸潛腦中嗡一聲再想不到其他,只有全身血流分作兩路,一路上衝,一路下湧。
「陸潛?」小饕撅著屁股趴了半天,陸潛還是不動,他便有些趴不住了,正打算再坐起身,眼前一暗便被人掀壓在床中狠狠親吻。
「嗚!」小饕吃驚欲呼,剛一張嘴,就被一物頂入口中大肆翻攪。小饕仰頭欲退,卻被糾纏住舌頭帶入對方口中用力吮吻,頓時半個身子都軟得使不出力來。
「嗯……嗯!」柔韌的舌在上顎處不斷舔弄,麻癢的感覺逼得小饕不住扭動。陸潛身上衣物不知幾時也已褪得七七八八,光裸的身體一貼上來便是滾燙。那熱度熨帖得剛好,勾在腰間的手臂也讓小饕安心。
小饕伸長胳膊環抱在陸潛背上,努力讓兩人貼得更近。一吻畢,陸潛放小饕喘息,偏頭去咬他耳垂:「剛剛那樣……你跟誰學來的!」這一句陸潛難得帶了火氣,幾分是欲,另幾分卻是怒。
小饕被他在耳垂碾咬,身體輕顫,說話都抖著音:「剛……剛?」
「趴在床上……那樣看我。」
「嗯……」耳畔濕漉漉的含吮聲讓小饕回不過神。連綿的酥麻從耳上連通到腰間,無人碰觸的下體也已經漸漸抬頭。小饕漲得有些難受,本能地伸手去寬慰,卻被陸潛攔住。「先告訴我,誰教你那麼做的?」小饕摸不到自己,抬腰想在陸潛身上磨蹭,也被陸潛躲過。
他焦躁地扭動著腰,莫名覺得委屈:「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啊!黑熊他們不給我看,但我看到過,灰狼春天就這樣……唔!」陸潛吻回他唇上,心裡也不知是氣是笑。沒了擔憂,陸潛便主動撫上小饕腿間。小饕被他侍弄慣了,雙手又勾回陸潛背後,只挺腰把自己往他手裡送,不多時便洩在陸潛手中。
陸潛見他洩身,便要退開身去——他今夜被小饕撩得火起,再這麼下去,怕是欲火難消。只是他剛一動,小饕便把腿也環上了他的腰,整個人幾乎掛在陸潛身上。「這是做什麼?」陸潛笑笑,低頭吻他鼻尖。
小饕眼角暈出桃花:「灰狼他們不是這樣的——還要把這裡……」一邊說,右手自陸潛身後滑下,一路潛入臍下,握住勃發的熱物,「放到我裡面……」一句話,幾個字,輕如蚊吟,卻震得陸潛動彈不得。
「小饕……」他定定看著身下人。陸饕。這個「人」愛他如斯。這個「人」,他也愛逾生命。
「小饕,」陸潛笑了,「若是疼了,要告訴我。」情事既罷,陸潛抽身起床,暖水裡淘了條帕子替小饕清理下身。小饕身上乏力,倦倦任他作為,只在陸潛以指引出他體內濁液時才哼上幾哼。
他方才叫得太多,最後又哭得厲害,鼻音一哼,聽來便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陸潛擦去他身下狼藉,手指在他腿根輕撫:做時不曾留意,現在小饕腿根腰上處處都是指印紅痕,襯著雪白皮膚,醒目非常。陸潛心下自責,又聽小饕哼出哭腔,頓時緊張起來:「怎麼了?不舒服麼?」
小饕不肯答話,把臉埋進枕頭,只留下透紅的耳朵在汗濕的發絲間半藏半露。小饕覺著害臊了——明明做時什麼都不覺得,現在該做的都已做完,卻突然記起要害臊來。他心裡亂糟糟想著那些人間禮法,又不時閃過剛剛的糾纏片段,整個人羞窘得直往被縟裡藏。
「小饕?」陸潛責怪自己不知輕重,又擔心小饕身體,煩亂之下卻是未看出小饕心思,見小饕鑽進被中,連頭臉都蒙了進去,還當小饕身上不適,惱火不願理他。
陸潛猶豫片刻,收了帕子,站回床邊,道:「你……先睡吧,我到外間——」他話未說完,就被小饕探手拽住。
小饕也不抬頭,略顯乾澀嘶啞的聲音悶在枕中:「一起睡。」陸潛一怔,手指挑開他耳邊亂發,這才瞧出小饕彆扭的原由。小饕不是在同他生氣——不過這麼簡單的發現,就叫陸潛心中立時輕快起來。
他低笑著應了聲「好」,輕輕撥開小饕拽著他的手,卻不著急躺上床去。走動聲響起。小饕聽見他走到桌邊,停了一會兒才又回來。
「陸潛?」小饕好奇地側臉去看,便見陸潛把一隻杯子遞到他眼前:「喝點水再睡。」小饕翻身起來,擁著被子乖乖坐好。他不伸手接那杯子,只是笑盈盈瞧著陸潛。
陸潛心裡一動,自己飲了口茶水,俯身堵在小饕唇上,盡數渡了過去。
小饕把水嚥下,輕喘兩下,一雙眼睛仍是瞧著陸潛不放。陸潛便也靜靜回望他。燈火輕顫,影子在牆上搖,屋裡情事氣味還未散盡,曖昧難言。
「噗!」不知誰先笑出了聲。
明明更親密的事都已做過,眼下不過相視對望,卻是兩人都笑紅了臉。那笑聲餘味回甘,誘得人鼻相觸,唇相接。
氣息交融。
相濡以沫。
而窗外,夜色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