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不是你師叔那我是誰?你師伯?」薛晴貼著門嘴硬著。
「你是誰不重要,你不是她,我知道。」流螢堅定地回答。
「你懷疑我是易容的?開門,我隨便你檢查。」薛晴說道,這副皮囊是真金不怕火煉。
「你不是易容的,身體確實是師叔的,我知道。」流螢答道。
薛晴的心咯噔一下,真的猜到她是穿越來的?她太小看古人的想像力了,握著劍的手心沁出細密的汗珠。
「借屍還魂。」流螢悠悠地說。
薛晴的身子差點滑下去,鬆了口氣,就說古人的想像力不可能那麼誇張嘛,原來以為她是借屍還魂,底氣足了,薛晴冷靜地回道:「什麼借屍還魂,我不是。」
流螢心中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淡定,他的心中也是思緒萬千,可以確定身體真的是薛晴的身體,不是易容的,如果現在的薛晴真的是借屍還魂的另一個人,也就說明原本的薛晴已經死了,昨晚決定來問個究竟時,彈斷了兩根琴弦,若是真的他該怎麼辦,抓住她問出幕後主使?那樣師叔的死就是確鑿的了,他怎能接受他一直效忠的人已經死了!
流螢是多希望借屍還魂真的只是漠荒虛無的傳言,但心中又能清晰地感覺那一切的變化,這個女子讓他的感覺變得很奇怪,與師叔朝夕相處十五年,心境又怎麼可能在這短短幾個月裡有了轉變,最大的可能是,身邊的的人已經不是那個人了,所以平穩了十五年的感情才會蕩起漣漪,雙向的情感折磨讓他夜不能寐,受夠了這份煎熬,讓一切來個了斷吧。
「你和她一點都不一樣,你知道她很多事情,閻溟告訴你的吧,他派你來中原做內應?」流螢繼續說。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看借屍還魂的是你,我師侄從不會這麼跟我說話!我要是閻溟的內應,我會幫著東麒閣?」薛晴假裝生氣地說。
「說再多也無用,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你和我,肯定有一個人變了。」流螢說道。
那句「我沒變」噎在薛晴的喉間,為何欺騙他會是如此艱難的感覺:「變的是你吧。」
流螢感覺到的是情感上的異動,直覺上和思維上他認定薛晴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薛晴,但他心中還有許多疑問,既然是借屍還魂,屍體怎麼會有脈搏有呼吸,許許多多不經意的碰觸告訴他薛晴是有溫度的,世上又哪有不冰冷的屍體。
流螢的心搖擺著,讓多想相信一切都是個誤會,他是個做事講證據的人,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將感性置於理性之上,就算所有的鐵證都站在薛晴那一邊,他也無法說服自己的心。
「今天來時想告訴你一聲,我要離開少林寺下山去了。」流螢說。
「你要走?那我呢?禿驢肯讓我走了麼?」薛晴急著問。
「我要去調查借屍還魂之術,你留在這裡,禪空方丈會保障你的安危。」
現在的情況是……自己被拋下了?薛晴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你去吧,我要是借屍還魂,我就把這破門吃了!」
流螢的手覆在門上,像是想透過門感受到什麼似的,深吸一口氣,轉身離去,滿地霜白,只留下一串腳印,雪還在飄著,落地無聲一片寂靜,突然輕微的響動是薛晴順著門跌坐在地上的聲音,只要他再多問一句,只要他讓她對他保證,她肯定支撐不下去了,這強烈的負罪感是什麼,每次蹺課被抓時她都能編出一串串的理由,對流螢撒謊怎麼就那麼難,還好隔了一扇門,要是直接對著他的臉自己肯定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流螢下山了,小屋子一下子更孤寂了,她原本就是一個人呆在這裡的,怎麼得知他下山會有更寂寞的感覺,也許是……連盼頭也沒有了吧。
冥域深處,那間域主專用的無窗暗房中,閻溟又坐在那把破舊粗糙的椅子上,看著面前牆上掛著的畫像。這次他看的是前任域主的畫像,也就是他的師父,他這一生最敬愛的人。漠荒是信奉弱肉強食的地方,因為在這裡沒有力量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漫無邊際的荒漠,到處是嗜血的猛獸,有限的水源和有限的食物,只有強者才能享用它們,冥域是漠荒最強大的象徵,在閻溟還很小的時候,冥域就是他心中的神和目標。
閻溟還記得年幼的自己歷盡千辛萬苦找到了冥域,在外面跪了整整七天請求成為冥域的一員,他的師父,也就是當時的冥域之主走到他面前說:「你回去吧,冥域不缺人手。」
次日,年幼的閻溟依然在冥域外跪著,不過身邊多了樣東西,是一個男人的頭顱,那男人是冥域的守衛。冥域之主又來到年幼的閻溟眼前,年幼的閻溟稚嫩的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冷漠,說:「這樣,冥域少了一個人,我可以頂替他了吧?」
冥域之主不僅讓閻溟踏進了冥域的大門,還收他為徒,將冥域最詭秘的邪魅神功教給他,閻溟天生奇才,武學造詣突飛猛進,以至於後來殺死了自己的師父。
「我現在殺了你,讓你的懦弱不被世人恥笑。」這是閻溟在動手殺死自己的師父前對他說的話。
師父,你沒有勇氣做的我會做給你看,這世界本就應當讓強者優先享用,那片富饒的土地終將成為我的東西,那些道貌岸然的中原人都將成為你的陪葬品,閻溟對著師父的畫像在心中說。
屋外,南宮洛洛正站在門口,那兩個守門的面無表情的雙胞胎姐妹讓她渾身不自在,她面色十分擔憂,每次閻溟心情不好時都會來這個房間,從房間出來後心情會更不好,運氣不好的侍衛侍女難免會死兩個,南宮洛洛提前死在這裡,如果自己求情的話說不定能救一兩條人命。
「叫漆來。」屋內傳來閻溟冰冷的命令。
雙胞胎姐妹中的一人領命,像木偶一樣麻木地去執行閻溟的命令。不多時,便領著漆回來了。跟在閻溟身邊,南宮洛洛時常會見到漆,對這個不會說話的殺手,南宮洛洛心裡有些害怕,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
「我在中原埋的幾個眼線被人殺了,肯定是薛晴那女人告的秘,從她沒了武功我就看她越來越不對勁,她躲到少林寺去了,你去山下守著,等她下山就把她給我抓來,我要親自審問她。」閻溟皺著眉頭吩咐道。
漆點點頭,閃身像風一樣消失不見。南宮洛洛的臉嚇得刷白,她記得薛晴,是給過她藥的靈禹派的女俠,竟然是冥域的人,簫歸應和她走得很近……不知道要不要緊,南宮洛洛握住自己胸前的黑玉,但願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在少室山時,流螢得到禪空方丈的允許,在藏經閣中翻查各類古籍,尋找有關借屍還魂的訊息,竟沒有半點有用的字句,看起來世上並沒有這樣一門功夫。禪空方丈也說自己活了八十餘年從未聽說過有借屍還魂的人,在流螢的百般追問下他才透露,雖然沒有聽聞真的有人借屍還魂,但確實有個人專心研究此術,後來不了了之,沒人知道他取得了多少成果,那個人叫慕嵐,是清平樂的老闆。
這次下山,流螢的目的地就是清平樂,峒籌跟清平樂有些交情,也許看著師父的面子,能得見慕嵐一面得些情報,總歸是有了明確的目標,他願意一試。
清平樂位於湘南偏西的平原,雅緻得像農家別苑的名字,卻是實實在在的妓院,而且還是個豔明遠播的妓院,素有「凡人一入清平樂,縱是神仙也不做」的美句。網羅著上百位從各地蒐羅以及從別的青樓挖角來的各賦才情的女子,名副其實的美女如雲,一般青樓都有一個自己的頭牌,只有在清平樂,各個都是頭牌。
流螢一路奔波到了清平樂,和傳聞中一樣是個鶯聲燕語景色撩人的人間仙境,剛進了大門就有風韻猶存的老鴇蹭過來:「公子第一次來吧,看著面生,您是想在外面跟大夥一起熱鬧著,還是老媽子給您找個雅閣?」
「我不愛熱鬧。」流螢答道。
「公子這邊請,老媽子領您去雅閣歇著。」老鴇諂媚地笑著,領著流螢往裡面走。
帶著流螢到了雅閣,老鴇又問:「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今夜良宵想找幾位作陪?」
「你們這裡的老闆可是叫慕嵐?」流螢要先確認一次。
老鴇變了臉色:「公子,我們清平樂只賣女色,不做那種的。」
「什麼?」流螢不解地看著老鴇。
「我們老闆雖然貌美,怎麼說也是個男人,要不老媽子拿花名冊來給您看看有合心的沒?要是您只好那口,恕清平樂無能為力。」
流螢覺得老鴇是誤會了什麼,進一步說:「在下流螢,是靈禹派峒籌的徒弟,家師與慕嵐老闆是舊交,請老媽子代為傳話,流螢想見慕嵐老闆一面。」
老鴇恍然大悟地揮著帕子媚笑:「原來是這樣,瞧我想的,公子您先坐著,我這就去通報霍總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