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蘇嬋回到暖閣內,香寒知道她回來了,早早的便迎了出來。

小丫頭福了一福的,攙扶著她往裡面走。

天氣冷,暖閣門口早掛了簾子。

等她們過去的時候,單有個在外面伺候的婆子掀起簾子。

蘇嬋進到裡面,香寒幫她脫下身上的衣服,嘴裡問道:「主子,外面冷,你先暖暖身子,要用什麼,奴婢讓膳房去準備。」

蘇嬋哪裡還有胃口吃東西,她心都懸著呢,便擺了擺手道:「不用了,天不早了,歇吧。」

香寒這才伺候著她睡下。

這麼心事沉沉的過了一夜,待到第二天午時王爺也沒回來。

蘇嬋知道這多半是軍情緊迫,她也便獨自用了午膳,剛用完倒是香寒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所謂好事不傳門,壞事兒傳千裡,更何況昨天那樣的陣仗,賀北又是個商隊往來密集的地方,便是想瞞也瞞不住。

此時阿可那部入侵的消息早已經傳開了。

香寒見暖閣內沒人,這才小聲說道:「王妃,大事不妙了,奴婢剛聽人說,昨夜與庸關外出了事兒,不少放牧的百姓被阿可那部的人突擊,死傷無數,很多百姓往與庸關內沖,守衛慌亂中打開城門放那些百姓進城,卻沒想到阿可那部早有預謀,派了不少內奸混在百姓內,等進到與庸關內裡應外合,險些奪了與庸關。」

香寒話音剛落,李姑姑也到了暖閣外,讓人通稟著。

蘇嬋忙回了個進字。

很快李姑姑也走了進來,行了禮後道:「王妃,王爺剛傳了話,讓人準備出征的衣物,奴婢已經準備了一些,請王妃過目。」

蘇嬋心裡雖然很驚訝,面上卻忍著沒顯出來。

她知道越是情況緊迫,自己越是不能亂。

她剛用完午膳,這個時候便讓香寒去取銅盆。

等淨過手,她才隨著李姑姑到了外面。

李姑姑做事穩妥的很,王爺需要用的東西早都備了出來。

蘇嬋挨個的看了看,都很妥當。

倒是想起自己從京內帶的暖爐,蘇嬋想起賀北天寒地凍的冬天,不由的補充道:「暖爐怕是不夠,再多帶倆個不礙事。」

說完她便讓香寒去取了來。

等把這些東西打包收到箱籠內,陸言陸總管也到了。

這些東西都是要交給陸公公統一帶的。

齊王在外用兵身邊從不帶女眷,也絕對不會用丫鬟婆子伺候,身邊都是這些內侍在伺候著。

陸言照舊是頭低的低低的,蘇嬋少不了要叮囑他幾句。

陸言一並應了下來。

蘇嬋滿腹心事都在齊王身上,早忘記了跟陸言的死人恩怨。

只是看著陸言讓人往外搬東西,蘇嬋怎麼都放心不下,知道齊王不是兒女情長的人,這次軍情如此急迫,只怕他是不會特意回府的。

這一走,半年都未必能回來看一眼。

這麼一想,蘇嬋怎麼也待不住了,忙傳了令,要到軍營去看齊王。

出府的事兒李姑姑不便跟隨,倒是左長史得了信,趕緊跑過來伺候。

蘇嬋也知道自己有些心血來潮,可這時候也由不得她多想了。

她在等著左長史過來的時候,李姑姑怕她不熟悉軍營的情況,忙在旁叮囑了她幾句。

等左長史來了,蘇嬋很快的上到馬車上。

王府離得軍營很遠,此時齊王所在的軍營並不是大軍駐扎的地方,不過是些精銳騎兵在那駐扎罷了,聽李姑姑的意思,大批人馬都在衛城,還有與庸關駐著呢。

而與庸關也不僅僅是一個關口,此時被人襲擊的乃是與庸北關口。

外族的蠻人雖然沒攻進與庸關內,可現在兩軍對峙,如箭在弦上,轉瞬之間便能變了天地。

李姑姑那個老好人都能說的如此緊迫揪心,蘇嬋哪裡還敢多耽擱。

馬車行駛的很快。

香寒沒經過這個陣仗,在馬車裡不斷的雙手合十的叨念著:「阿彌陀佛,神佛保佑,千萬不要讓蠻人攻進來!!」

蘇嬋穩穩坐在馬車內,倒是透過車窗,看了看前面趕車的顏栓。

這位可是要被王爺親自賜名為顏青雲的,據說他作戰英勇,當年她爹在城牆上,別看年紀大了,可她爹守城經驗豐富,行事又沉穩,可最終還是抵不住這位拼命三郎的攻勢。

蘇嬋不由的想到,若不是自己存了一份私心,把他留在自己身邊趕馬,現在的戰事可正是他揚名立萬建功立業的機會!!

而且這種戰爭跟內戰不同,保家衛國,正是男兒大顯身手的時候。

她之前只想著自己的私事了,此時才發現在國家百姓安危前,她其實是不該攔著他的前程的。

所以蘇嬋也便想著一會兒下車的時候,好好跟他說說,給他這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等到了軍營門口,那早有穿盔帶甲的精神抖擻的守衛在那候著呢。

前面有通關的人拿了王府的牌子,又是左史大人親自帶路,那些護衛倒沒攔著。

反倒躬身行禮,一路目送著她的馬車進到軍營中。

雖然李姑姑說城外駐扎的並不是主力,可在她看來,這裡的軍帳還是多的數不清,更別提遠處操練的喊殺聲了,簡直就跟驚雷一般。

馬車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中軍大帳附近。

再下了馬車後,蘇嬋早就準備了要說的話,她特意走到顏栓子身旁,語氣莊重的說道:「顏栓,男兒志在四方,現在正是國家用人之際,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想法,若是有,你只管說,我能應的都應你。」

顏栓沒料到王妃竟然走過來同自己說話,嚇的便跪在了地上,誠惶誠恐的回道:「王妃,俺們那發水,能有口飯吃已經是老天開恩了,現在俺在王府裡做事,吃的好穿的也暖,每月還能按時領月錢,俺覺著挺好。」

蘇嬋一時語塞,雖然知道普通百姓沒幾個是願意跑去打仗的,只是她沒料到威名遠播的顏青雲,竟然本質上是這麼個老實巴交不求上進的真土鱉。

見顏栓還要磕頭,她趕緊讓人把他攙扶起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再說就成拉壯丁去打仗了。

到時候萬一他消極應對的死在戰場上,反倒是自己的罪過。

等她進到中軍帳內的時候,雖然早有人通稟,齊王卻沒抬頭,而是繼續低頭看著幾案上的地圖。

直到她走近了,他這才抬起頭來。

蘇嬋原本就心生愧疚。

自己把他好好的一員沖鋒陷陣的猛將,變成了為她心安理得的趕馬車的馬夫。

現在見他如此專注的看著地圖,她卻過來叨擾了,她心裡越發的過意不去。

她也便停下腳步,就連呼吸都放輕了。

卻沒料到他已經抬起頭了,她這才輕聲道:「知道您就要出征了,我過來看看您。」

他回了一個笑,表情跟在王府裡略有些不同,不知道是因為蕭殺的戰事氛圍,還是他在謀劃後面的對陣。

他的口吻倒是還算和緩:「天冷,你路上要小心御寒。」

蘇嬋點頭應著,小心翼翼的坐到他對面。

軍中的椅子跟王府內不同,位置都偏低。

他坐的椅子很寬,有大大的靠背。

她坐的則是個小圓凳,倒是一坐下,她目光又往旁邊看了看。

很快她便看到一邊幾案上的飯菜了。

她便楞了下,那些飯菜一看便是完好的,顯然是一口未動。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那碗早涼透了。

一般用過的膳都會有人下人收拾,這個時候還擺著,多半是他還未用膳呢。

那麼大的戰事,他竟然還要餓肚子工作!!

一想到這個,蘇嬋便有些著急,連口吻都急躁了:「殿下,便是軍情再急,可您是軍中統帥,身體至關重要,怎麼能不用膳呢。」

說完她趕緊回身吩咐了外面的人一聲,讓那些內侍把這些涼了的飯菜端下去,再端熱的過來。

等吩咐完,再回頭看齊王的時候,便見他臉上帶著淺笑。

蘇嬋卻是笑不出來,見他還要低頭看地圖,蘇嬋遲疑了下,終於還是大著膽子的把他面前的地圖小心的卷起來收了,然後放在一邊,緩聲說道:「殿下,不差這一會兒,您用過膳,肚子吃飽了,腦子還更好使些,餓著肚子,看圖看的腦子都木了,反倒是耽誤事兒。」

蘇嬋說完,努力鎮定著自己。

自從成親一來,倆個人都是相敬如賓的,他便是對自己再好,她也不敢在他面前說過不字。

做什麼都是順著他討好他。

此時她這樣做,其實是有點越矩了。

而且那麼大的戰事,他心裡能不急嘛,此時一個不好都被他當做炮火瀉火的。

沒想到她這麼辟裡啪啦的一通話說完,他卻是淺笑了下,淡淡道:「既然王妃擔憂,那本王便依著你。」

說完不光是讓她拿走地圖,他還把幾案上擺著的另一張地圖卷好了遞給她。

那樣子顯然是沒在生她的氣。

蘇嬋這才放下心來,臉上的表情也不那麼嚴肅的。

只是心裡酸酸的,有種什麼都幫不到他的心酸感。

沒多會兒飯菜端了過來,香寒跟幾個伺候內侍把午膳依次放下。

齊王身旁單有個試毒的內侍,等飯菜端來後,那內侍挨個的用銀筷子嘗過。

蘇嬋知道這是軍中的規矩,當初他們從京城來賀北的路上,便一直有這個試毒的人。

待那人挨個試過了,蘇嬋怕齊王餓壞了,忙拿起銀筷遞到他面前。

齊王接過她手裡的銀筷,也不多言便開始用午膳。

蘇嬋看在眼裡,卻是有些心疼他了。

在別的親王在京內享受的時候,這位小小年紀便到了這裡建新城,在別的親王不是裝病躲著便是爭儲君之位的時候,這位卻在這裡對抗外族入侵。

雖然早知道這一仗是要打的,卻沒想到這場仗開局如此不利,如此倉促。

也不知道軍中的補給夠不夠。

那些補給可不光是糧草,還有那些武器裝備呢。

古代對陣砍砍殺殺的,很多利刃磕磕碰碰幾次,刀刃便不利了。

弓箭就更別提了,總要不斷補足。

這一仗若真是從秋打到冬,怎麼算補給都要捉襟見肘了。

而且她對賀北的戰事一點都不關注,上一世明明她哥哥說起過的。

可那時候她壓根不知道這場戰事會如此重要,只記得那天晚上,她同哥哥在院子裡乘涼。

哥哥說到齊王約輕繼,絕大幕取食於敵時滿臉的敬服。

她卻是毫不在乎,覺著那跟自己又有什麼關系,這個時候卻是後悔的不得了,早知道上一世就該同哥哥多聊幾句的,而不是讓哥哥去院角為她抓什麼蟋蟀。

現在想起來,蘇嬋都想抽自己幾下。

齊王用餐很快,沒多會兒便用完膳了,見她一直皺著眉頭,便問她:「王妃在想什麼?這麼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