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之看著完成的畫像,他身邊伺候的太監小德子很有些不解。
忍不住思索宮裡哪位娘娘是這樣的長相,畫裡的人眉眼倒是有些酷似姜貴人。
可是伺候的聖上久了,聖上在乎誰寵著誰,他還是分的清楚的。
那姜貴人雖然得寵了幾日,可顯然姜貴人是被拿來打發時間的。
小德子便有些不明所以,可隱隱間又覺著自己應該像是見過畫上的人。
只是對著宮裡的嬪妃對了一個過,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馮賢妃那聽說了聖上找人為姜貴人畫像的事兒,氣的要死要活,把宮裡的玉勾雲紋宮燈都舉起來摔了個粉碎。
宮裡的宮女嚇壞了,慌著勸道:「娘娘息怒,那姜貴人不過是新鮮幾天,很快便會過去了……」
馮賢妃火在心上,聽了這種自欺欺人的話,甩手便給了那宮娥一個耳光,隨後罵道:「賤婢,沒你說話的份,給我爭嘴!!」
平時一直伺候著她的大宮女嚇的便跪在了地上,一下一下的抽著自己嘴巴。
恰好這個時候馮賢妃派出去的人終於帶回了消息。
很快的馮府裡的人一臉小心的走了進來。
馮賢妃一直盼著外面的消息呢,此時見了馮府的人,她忙讓宮娥把門看好,隨後拉著那人的手到了暖閣內,坐在榻上問道:「你到了什麼消息沒有,本宮讓你辦的事兒辦妥當了嗎?」
「回娘娘,您說的回心轉意的東西哪裡找去,倒是奴婢在外面得了這麼個東西。」那婆子說話的時候特意壓低了聲音,左右小心的看了看,見沒人看著她們,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似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到馮賢妃手裡說道:「這東西原本不該帶到宮裡的,奴婢也是大著膽子才帶進來的,聽說只要把女子的頭髮放進去一些,然後讓男主帶在身邊,便能讓那男人回心轉意……」
馮賢妃早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雖然知道這是宮裡忌諱的巫術,只是她哪裡顧得許多,而且那東西香香的,樣子又精美。
馮賢妃也便收下了那東西,等人走後,她一刻不敢耽擱,便把頭髮弄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放在裡面,系好口,準備找個機會獻給隆錦帝。
蕭璟之卻跟得了相思病一樣,他自打降生起便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
從來只有他不想要的,便沒有他要不到的。
現在看著畫裡的人,他卻生起了一絲後悔的念頭,早知道她是那個樣子,自己當時便該留意她幾分。
如今她做了齊王妃,不管是要接近她,還是如何對她,都是諸多麻煩。
更何況上一次沒有親近到她,只怕她早有了防備的心思。
倒是最近天氣正好,御花園內的花都開了,蕭璟之想了片刻立刻計上心頭,他忙移架到了慈寧宮。
太皇太後上歲數了,早上起的晚,此時也不過是剛剛起來。
聽見外面通稟說聖駕到,太皇太後忙起身往外走去。
到了外面,便見蕭璟之正坐在榻上讓人剝核桃呢。
太皇太後慈愛的笑了笑,走過去,當今天子再是尊貴,也是她的親孫,她左右的打量著他。
自從登基後蕭璟之還是那副樣子,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倒是眉眼越發的像他父親了,一臉威儀,只是那表情總是懶洋洋的。
太皇太後便問他:「陛下這是又沒去上早朝?」
蕭璟之別看對人懶懶的,可從小便最會哄老人家,便笑著回道:「皇祖母,我這不是過來陪陪您嘛,昨晚的壽宴三皇弟也未過來,我來的時候看見後花園的花開的好,便想不如過幾日讓齊王帶著家眷進宮裡,咱們小聚一次。」
太皇太後聽了這個不由的往蕭璟之面上看去,見他面上笑呵呵的,知道他是真心想讓齊王過來,心裡也高興的很,她歲數大了,最想看的便是下面的兒孫們一團和氣。
老人家也便說道:「既是如此,哀家便召了他過來,到時候你們兄弟可要好好的。」
很快的宮裡便傳了旨意過來。
蘇嬋乍一聽見了心情都惡劣了幾分,知道宮裡不會平白的召他們過去的。
原本想著齊王上次的話,也許不會讓她同去,卻沒想到齊王很快的應了下來,便連他自己的腿傷都不顧了。
蘇嬋雖然滿心的不願意,可又沒有不去的理由,只是一想到蕭璟之的那副嘴臉,她就恨不得過去踹上幾腳。
到了那日她也不怎麼打扮,不過是穿了件素色的衣服,頭上隨便的找了一釵插上。
從守陵的地方到京城也有段距離呢,一路上蘇嬋也不說什麼。
倒是齊王心情看著不錯,偶爾看到好看的東西會指給她看。
蘇嬋只得強打著精神陪著他。
等到了宮裡,天色都已經黑了。
太皇太後派了身邊得力的姑姑過來迎著他們。
單有幾個小宮娥在前面打這宮燈,蘇嬋同齊王乘著宮裡的輦很快的到了御花園處。
從步輦下來後,齊王親自牽著她的手往內走。
蘇嬋卻是忐忑的厲害,她很怕對上蕭璟之的眼睛。
雖然上一次自己沒有吃虧,可是那位的身份畢竟是擺在那裡的,更何況宮裡是他的地盤,自己既然進到了這種地方,便要時時處處的小心。
她這樣想著,等往裡走的時候,便見御花園內花團錦簇的,而且大約是為了辦家宴,此時還特意的裝飾了一番。
不少的樹上系了錦帶。
花的樣子也多,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現在都開的爭奇斗艷的。
除了御花園內的花外,宮裡的皇后嬪妃也奉旨過來熱鬧。
每一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馮賢妃更是穿了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頭上戴著雲鬢花顏金步搖。
她來的早,知道最近聖上不怎麼見她,她也便抓緊時機的捏著那個香囊,柔聲說道:「陛下,現在園子裡的花開的正好,臣妾最近幾日趕制了這個香囊,請陛下過目。」
說完便手捧著香囊湊了過去,溫香軟玉眉目含情的望著他。
蕭璟之因為知道齊王妃很快便要到了,心情正好,此時見了這樣的一個美人,雖說不怎麼動心,可也沒有發惱,此時便隨手接了那個香囊,正要放在一邊。
倒是馮賢妃手腳快,很快的俯下身親手為他把香囊系了上,臉上含著□□的說:「陛下,這是臣妾的一番心意,陛下帶在身邊,便如同臣妾一直在陛下身邊一樣。」
正說著話呢,便聽外面有太監傳稟,很快的齊王同齊王妃也到了。
同那些花枝招展的宮妃不同,齊王妃的穿著很簡單,頭上也沒戴什麼招搖的頭飾,可蕭璟之看在眼裡,便覺著素淨的那麼順眼。
他忙從座位上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雖然是沖著齊王的,可他的視線一直沒怎麼離開過齊王妃。
那齊王妃多半是不敢見他,頭壓的低低的。
蕭璟之看在眼裡覺著有趣,見了三弟,他也便寒暄道:「上次狩獵一別也不知道你身體如何了,前幾日太皇太後壽宴你都未來,太皇太後想念你的緊。」
齊王語氣平緩的回道:「謝陛下惦念,這些日子經過調養已經好了許多。」
說完齊王便帶著蘇嬋過去向太皇太後行禮。
老人家看著自己的兒孫們在一起,精神也好了幾分,待齊王過去,便拉著他的手說道:「聽說你的腿受傷了,原本不想你過來的,可壽宴的時候只看到了你的王妃過來祝壽,哀家實在是想你了,覺著你的傷大概也是差不多了,這才召了你過來,正好趁著這良辰美景大家一起聚聚。」
說完旁邊的太監忙領著齊王並齊王妃坐到了太皇太後一側。
正中的位置還是留給蕭璟之的。
蕭璟之早便知道他這位皇弟是個冷清的性子,他也不以為意,等坐好後,宮裡的樂師便開始奏樂。
宮裡御膳房做的佳餚也一一的擺了上來。
齊王是不大喝酒的,倒是蕭璟之愛酒,他旁邊的馮賢妃趁機過去親自為他斟酒。
一時間氣氛倒也是其樂融融的。
只有蘇嬋如坐針氈一樣,也不知道是她太敏感了,還是怎麼的,她總覺著蕭璟之側身坐著的樣子,像是在不動聲色的打量自己。
那目光簡直能穿過她的衣服看到她衣服下似的。
她低著頭都避不開他的眼睛。
蕭璟之身邊伺候的小德子原本並未留心齊王那邊,可等聖上坐下飲酒後,他便發現聖上好像一直在往齊王那邊看。
他循著聖上的視線也看了過去,很快的也發現了什麼。
那位齊王妃是怎麼看怎麼像畫師畫的那副美人圖!!
那眉眼神韻,再一想聖上這幾日的反復無常,還有之前太皇太後壽宴時好好的磕了額頭。
以此種種連在一起,小德子立刻便明白了什麼,雖然聖上打小便是個荒唐的。
可看上齊王的嫡妻!
這也太……
小德子瞬時都覺著腮幫子疼,怎麼聖上對這位起了那樣的心思,這若是讓柳太後知道,只怕他們這些伺候都要跟著倒霉!!
他這裡一走神的功夫,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此時天色早黑了,不過是靠著宮裡的宮燈在照明。
在樂師的奏樂下,隱約著好像有些嗡嗡的聲音在繞著他似的。
而且很快的小德子便覺著有什麼爬在自己臉上,他忍不住一摸,還沒摸到呢,他便覺著臉上刺疼了下,像是又什麼東西蟄了他的臉似的。
等張開手心一看,便看到自己剛才摸到的竟然是只蜜蜂!!
小德子便覺著納悶,別說御花園內天天都有巡視的,便是整個後宮也不未必會有一只蜜蜂啊,這東西是打哪來的?
不過一只蜜蜂而已,他也不敢出聲,忙忍著臉上的疼,偷偷的把死蜜蜂扔在一邊。
只是很快的不光是他被蜜蜂蟄了。
便連他身邊的幾個小太監也都遭了罪,起初也都是被什麼落到了臉上,等摸的時候便被蟄到了。
歲數大些沉穩些的還能忍住,可到了後來那些歲數小的,還有些小宮女都被嚇到了。
而且已經不是一只半只的蜜蜂了,都不知道打哪來的忽然便來了好多蜜蜂。
而且那蜜蜂並不是沖著他們這些奴才奴婢去的,小德子便發現一大團野蜜蜂嗡嗡的沖著聖上便去了。
瞬時那些宮娥太監如同炸開鍋一樣,在那嚇的直叫:「救駕,有蜜蜂!!」
這一聲救駕下去,原本在御花園周圍護衛的兵士都奔了過來,只是原本神情肅穆的等著救駕呢,只是一看到那情景,眾護衛紛紛的愣了住。
眾人便見蕭璟之周身被滿滿的野蜜蜂圍著。
若是別的都好救,這種東西裡的聖駕如此的近,誰也不敢過去,很怕刀劍無眼再磕到碰到聖駕。
倒是蕭璟之身邊那些伺候的,忙用手去趕那些蜜蜂。
只是那些東西哪裡是用手趕的,而且那些人也是擔心手忙腳亂的再不小心打到聖上,而且也不敢拍打臉上的位置,那可是大大的不敬。
一時間那些蜜蜂都不知道蟄了多少口。
蕭璟之長這麼大,何曾吃過這種苦頭,他原本坐著悠閒的一邊看美人,一邊飲酒呢。
沒想到樂極生悲,忽然便來一群這個。
等小德子拿了衣服蓋著他頭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忙起身便要聞香閣內跑,眾人也跟想起來似的,隨著他過去。
那場面亂的很,便連桌椅都顧不上了,早先御膳廚房擺上的瓜果膳食早都翻了一地。
蘇嬋原本挨著太皇太後坐的,她離得蕭璟之遠,忽然聽見蕭璟之那傳來亂糟糟的聲音,不由的抬起頭去看。
等看的時候,便見蕭璟之火燒眉毛一樣的在往聞香閣內跑,身後跟著護衛內侍宮女,正在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跟著他拍什麼呢。
那些嬪妃也都是花容失色的,便連一邊的太皇太後也都驚嚇到了。
在那忙不跌的站起身,吩咐著:「你們快過去護著聖上!!」
很快的更多人過去了。
場面是要多亂便有多亂。
倒是她身邊的齊王面色平常的,剛剝了一個南方進貢的橘子,待嘗了一口,覺著那橘子香甜可口後,便把剩下的都放到她手心內,淡淡說道:「你嘗嘗這個,這是最近剛進上來的。」
蘇嬋低頭看了看橘子,她也沒說什麼,忙撿起一瓣吃了,果然是好吃。
宮裡亂成了那樣,都知道隆錦帝被不知道哪來的蜜蜂蟄了滿頭包,這宴也不好再擺下去了。
此時御醫都被叫了過去,太皇太後也要過去看看。
齊王不便多留,同太皇太後告辭後便帶著蘇嬋出宮去了。
蘇嬋隨著他到了慈寧宮外,待上了步輦後,她都不知道怎麼的嘴角都含上了笑。
沒想到蕭璟之那麼不可一世的人被蜜蜂蟄後,也是那樣的哎哎亂叫。
只是剛才在慈寧宮不好顯出來,此時跟著齊王坐在步輦內,她才抿嘴笑了笑,眼睛笑瞇瞇的望著齊王。
倒是齊王雲淡風輕的,蘇嬋都覺著他太淡定了,宮裡能出這樣的事兒,簡直是奇聞,便是大戶人家也沒有在自家院子裡飲酒被蜜蜂蟄成這樣的。
估計史書都可以記一筆了,某某年某某日帝在後宮飲酒如何如何。
她很快低下頭去,努力的不讓人瞧見自己愉悅的心情,之前便是有些陰霾,此時也都一掃而光了,只剩下了愜意舒爽。
她正這麼想著呢,便覺著手上一暖,不知道什麼時候,齊王握住了她的手。
蘇嬋笑著轉過手腕,與他手指交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