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蘇嬋整個人都驚了下,可隨即她便想明白了,上一世齊王都沒有親臨戰場,只是派了個人都旗開得勝了,按理說加狄不算什麼威脅,可此時恰逢夏季,天氣熱的厲害,跟上一世加狄入侵不同。
只怕這一次加狄的情況要難了很多。
她不由的沉默起來,沒想到如同蝴蝶效應一樣,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如今便連齊王也都偏離了他原來的軌跡。
她正想著,便聽陸言繼續說道:「如今加狄國已經有了要降的意思,邊境此時已經休兵,只是因為王爺的身體,暫時還未談妥,可消息已經上報朝廷了。」
蘇嬋明白的點了點頭,她對加狄的戰事並不怎麼關心,怎麼想加狄也占不了便宜。
倒是齊王的情,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盡量不帶感情的盤算著自己該怎麼做,思前想去,最後發現自己還是要過去一趟,她做了這麼多的事兒,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不就是為了在齊王心上給自己加籌碼嘛,不管是發自真心,還是現在的算計,她也都要過去看看齊王,照顧齊王。
她也便回道:「陸總管你只管去接京裡的御醫,這邊我自然會以王爺為先。」
陸言也不多言,而且他的確是在急著趕路,很快便告辭走了。
等陸言一走,蘇嬋立即找了她舅舅呂恆過來,並把陸言過來的事兒說了說。
呂恆乍一聽到王爺的情況臉色都變了,呂家可是同加狄國是做過一些生意的。
所以知道這加狄的暑熱只是名字普通,可是歷年來得過暑熱的人,十有八九都救不回來。
可是當著蘇嬋的面又不敢講明,呂恆只能吞吞吐吐的說道:「那暑熱雖是加狄國常見的病,可是得的人都是高燒不退,接連幾日,便是再壯的人也受不住,若是王妃想要過去探望王爺,還要請王妃早些準備啟程。」
蘇嬋聽了這話不敢耽擱,知道事關重大,忙同外祖母說了一聲,又請著盧大夫跟著自己去一趟鹿城。
鹿城那地方離得呂府有些距離,之所以叫鹿城,都是因為城附近經常會有野鹿出現,才以鹿字做了城名。
那鹿城在邊關還算是個大城。
蘇嬋讓香寒略微的收拾了幾件東西,便早早的出發了。
那盧大夫倒是不錯,那麼大歲數了,也帶了兩個徒弟坐在後面的馬車上跟著。
路上其實是有些辛苦的,尤其是急著趕路,可蘇嬋心裡有事兒壓著,也並未覺著辛苦。
只是盧大夫看到了,忍不住的歎氣,在那捻須提醒她道:「王妃擔心王爺是人之常情,可如今王妃您的身體才剛有好轉,而且齊王的封地在賀北,那地方老夫年輕的時候曾經去過,氣候乾燥寒冷,王妃的身體是最不能受冷的,若是要好好調養,還是要在京內慢慢細養才是,而且像這樣的趕路著急也是要不得的。」
蘇嬋無奈的笑了笑,她現在哪裡有那個時間精力管自己的身體,突發事件一個接著一個的,她現在只能先顧著齊王再說。
這麼趕了兩三天的路,終於是到了鹿城附近。
等到了地方。
遠遠的便看到城牆上插著的旗子。
因為前面有呂府的人帶著通關文書呢,所以進到城裡的時候,城內的人都知道這是王爺的親眷來了,那些守城的人哪敢為難他們,還把城門打開,把道路都封了一些,只讓他們的車馬通過。
待到了王爺暫居的地方。
蘇嬋被香寒攙扶著從馬車上下來,她坐馬車坐的久了,腿腳都有些發麻。
當著那些下人的面,她也不好跺腳舒緩下腿部的不適,倒是香寒很機靈,忙著彎腰為她輕柔的小腿肚。
待盧大夫也下車後,蘇嬋一刻不耽擱,帶著盧大夫便直奔著齊王所在的地方去了。
這地方不像京內,也跟賀北沒法比,實在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城。
齊王落腳的地方不過是當地的過得去的一處宅院,統共不過有數的那些房子。
蘇嬋進去的時候連轎都不用乘。
倒是齊王的親隨聽聞王妃來了,忙迎了出來。
見了蘇嬋後,便引著她往裡面去,蘇嬋急匆匆的,這裡雖然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的南方宅子,可負責守衛的將士倒是穿盔帶甲的很是威嚴。
盧大夫上歲數了,走路有些慢。
蘇嬋不好催他,便隨著他慢慢的往前走。
這麼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們一行人才到了齊王的住所。
齊王住的是這宅子的主屋,那房子四四方方的倒是規矩。
她進去的時候,專有個守在門口的內侍為她掀起竹簾。
便是這個時候了,蘇嬋發現齊王身邊的人還是這樣的井然有序文絲不亂。
她不得不感慨,果然是伺候齊王的。
待她進去後,她很快便聞到一個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房內的窗戶也都是敞開著的。
蘇嬋以為見到的齊王,怎麼也是能自己坐起來的,她跟在齊王身邊那麼久了,從未見過他虛弱的樣子,也沒見他會依賴什麼人。
他好像強大的無所不能。
此時讓她吃驚的是,她進去的時候,齊王那一點反應都沒有!!
待她湊近了些,便看到他在病床上靜靜的躺著,臉頰都有些凹陷,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她忽然便覺著心裡疼了下。
可很快的她把那些感情都抹了去。
努力鎮定著自己,沉聲問他身邊的人:「王爺這樣多久了?」
他的那些親隨便是再沉穩再做事穩妥,如今王爺這樣了也是六神無主的。
見王妃趕了過來,那些人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紛紛說道:「昨兒個白天王爺還醒過來說了兩句話,問了問加狄的情況,到了夜裡便不大醒了……」
大約是聽說她來了,很快的呂煙柳也從外面趕了過來。
蘇嬋這個時候再見了呂煙柳,也顧不得王爺忌諱不忌諱了。
其他的那些人只怕不敢多說,只有呂煙柳是個能說全的。
她也便問呂煙柳道:「王爺怎麼好好的得了這個病,他身邊的那些隨從侍衛都是死的不成?」
呂煙柳知道她心裡急,這是他們夫妻之間互相恩愛。
他心裡便有些不舒坦,可為了表妹好,還是如實回道:「王爺自持身強體壯,也是怕誤了戰機,冒然進到了密林內,那林子遮天蔽日的,王爺足足帶人往裡停留了七八日才出來,雖然大獲全勝,可是等王爺回來後便有些發燒,他也並不在意……」
「他身邊的人呢?」蘇嬋悶悶的直說:「難道就沒人勸勸他嘛?」
當著表妹的面呢,呂煙柳說起話來便有些無所顧忌:「齊王是何等的人物,他身邊的人哪裡敢勸,他自己又是個不留心的,我倒是想勸,只是不瞞你說,我只要見了他便腿肚子轉筋,恨不得抽腿就跑,哪裡還敢多說一句……」
而且這一陣子他冷眼旁觀著,是怎麼也想不出來,他溫軟平和的表妹,是怎麼同這個這樣殺伐果斷冷血無情的齊王在一起的,難道表妹就不怵他嗎?
蘇嬋也是無奈的很,這齊王也的確跟表哥說的一樣,是個沒人敢勸的。
而且這事兒對萬事都有所準備的齊王來說,還真是個意外中的意外,只怕他這輩子都未必經受一次意外,偏偏這意外一來便是如此洶湧。
她正想著呢,倒是陸言那也前後腳的趕到了。
此時陸言帶了京內的御醫進到了房內,一見王妃已經到了,陸言忙躬身行禮。
事不宜遲,蘇嬋也不多言了,忙讓御醫和盧大夫為王爺診斷。
那些御醫各顯神通,問聞問切的一番診斷後,都在各抒己見,每一個都有一套治療方案。
蘇嬋便發現盧大夫一直在捻須沉默著,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知道這位老先生是世外高人,而且那些御醫也是有些誇誇其談了。
她心裡不由的多想了一步,這次從京裡過來的御醫不光是他們王府裡的,有些是從太醫院請來的。
若是蕭璟之有個什麼念頭,哪怕是把藥勁加大些都要不好。
她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多心了,這個時候小心些總是沒有壞處。
她也便把寶壓到了盧大夫的身上。
想好了這事兒,她便扭頭對陸言說道:「陸總管,京裡的御醫是不錯,只是盧大夫是本地的醫生,見到這種症狀更多一些,經驗也老道一些,不如先讓呂府舉薦上來的盧先生治治看,你先領著這些御醫下去歇息。」
既然是王妃開口,陸言哪有不從的,他也不敢多看王妃,直接領了那些御醫下去了。
倒是盧大夫聽了這話後,又小心翼翼的為齊王號了一次脈。
等號完脈後,盧大夫的面色更凝重了,寫方子的時候很是想了一會兒,過後才琢磨了又琢磨的寫了個差不多的藥方,交給蘇嬋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的說道:「如今也是有些晚了,太猛的藥怕王爺禁不住,這藥雖然見效不快,可是穩妥,王妃如果信得過我,便試一試。」
蘇嬋哪裡會不信他,忙把方子交給香寒,叮囑著:「你親自看著熬藥,一定要仔細。」
香寒拿了方子應了一聲便下去了,走的時候還很仔細的帶了盧大夫的一個徒弟出去,意思是讓那徒弟幫著自己選藥材看火候。
看完病後,盧大夫也退下去休息了。
這個時候她表哥呂煙柳也隨著眾人退了下去,,便連陸言也去了外面伺候。
一時間房內倒是只有她同兩個伺候的小內侍在寢室內了。
蘇嬋也沒閒著,她平復了下心情,很快的便挽起袖子,擰了一塊帕子,走過去小心的擦了擦齊王的額頭。
齊王燒的很厲害,一摸都覺著燙手。
沒見過他這樣虛弱的樣子,蘇嬋在伺候他的時候都有些錯覺,總覺著眼前的這個人不是齊王似的。
他明明那麼厲害那麼強壯。
等擦完了,她小心的坐到床邊,細細的的看著他的面孔。
他像是燒迷糊了,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是安靜平和的,並沒有囈語,便連眉頭都不是很皺。
這個人剛強的到了這個地步,便是病成這樣,便是意識都模糊了,還是不肯對任何人示弱。
她輕歎了口氣的,用帕子繼續擦著他的額頭鬢角,為他降降額頭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