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既然在好轉,加狄的事兒便不能再拖了。
蘇嬋不好過問前面的事兒,只知道每日都有人要面見他。
除了那些外,她每天照舊盯著他服藥,在旁邊伺候他。
因為還在修養之中,他也未曾離開鹿城。
不過有失必有得,蘇嬋記得當初因為打勝了加狄國,加狄曾獻上了一位公主給齊王,如今因為齊王眼睛都瞧不見了。
加狄那裡估計也知道了些消息,更何況還有正經的天子要巴結,何苦巴結一個瞎了的親王。
所以那位原本該是他宮妃的加狄國公主,這次倒是隨著納降的隊伍去了京裡。
說真的蘇嬋聽到消息的時候,還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雖然知道他對六宮都是一視同仁的態度,不過那一位加狄公主怎麼也是他特意給開過小灶的。
萬一真弄到齊王府裡,他雙日子在她這裡,那位公主占了單日子,偏偏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搞不好逢年過節,大家還要坐在一起吃個團圓飯,蘇嬋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可還是覺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過這樣一來,加狄那裡基本也不會有什麼需要他們做的了,既然朝廷派了使臣過來,蘇嬋還巴不得齊王能夠輕鬆些呢。
更何況往深一步想,那位蕭璟之正忌諱著齊王呢,這個時候若是齊王出的風頭太多,也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蘇嬋便想著回賀北的事兒,只是想的再好再周全,還是避免不了要回京參加慶功宴。
而慶功宴大頭肯定是蕭璟之,便是齊王打贏的,可到時候不管是宮裡的還是宮外的大臣們,都要說這是隆錦帝治國有方,壤外安內手段了得。
蘇嬋再一想到蕭璟之的那張臉,都覺著一陣陣的惡心,倒不是蕭璟之長的多難看,而是那人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她是怎麼想怎麼生氣。
只是再是不願意,這也是免不了要再見一面的,蘇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時候大不了她只在太皇太后那裡待著便是了那蕭璟之總不能當著太皇太后胡來,更何況她還有王爺可以依靠呢。
除了準備返京的事,因為齊王看不見,此時裡裡外外,她作為王妃要做決策的事情忽然多了起來。
外面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人,不敢叨擾正在治病的齊王,都會轉而求到她面前。
蘇嬋少不了還要跟著拿個主意,立個規矩。
一來二去的,蘇嬋也漸漸對齊王身邊的人熟悉了起來。
別人都還好,唯獨陸言還是那副古古怪怪的樣子。
每次見了她都是低眉斂目的,嗓音更是緊繃著的。
蘇嬋是很了解他的,畢竟上一世兩個人離得太近了,什麼缺點優點都是無限放大的,上一世她壓根沒把他當一個正常的男人去看,每次想到的都是仇人加變態。
現在她卻是明白了一些,也因為盧大夫的話,勾起了那些回憶。
想起來也是讓人搓歎,他其實是為她費心費力過的。
只是他的嘴巴太厲害了,得理不饒人,又時時處處的羞辱她,才讓她心裡憤憤不平的以至於抑郁憤懣。
現在再見他這樣避著自己,便是有事兒過來也是低著頭,眼皮都不帶抬的。
她心裡便有些明白了,就跟上一世一樣,他該不會又對自己動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吧?
她便是再傻也想明白了,上一世的陸言並不是他表現的那樣。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她已經是齊王妃了,便是在上一世,她也絕對不可能同他在一起。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招惹他的,明明她都沒同他見過幾面。
在齊王眼皮子低下若是生了這份心思,蘇嬋都為他捏一把冷汗,便是內侍,只怕也是犯了大大的忌諱的。
為他好,也是為自己好,等想明白那些後,她索性把香寒叫了過來,叮囑道:「香寒,王爺那裡需要人寸步不離的伺候,若是再有外面的事兒要問,你先聽了,過後轉給我便是。」
頓了一頓,刻意說道:「便是陸總管有什麼事兒要回稟,也不用他過去了,你都代我聽了,或者讓他寫個條子也成。」
香寒是王妃說什麼便是什麼的,聽了王妃的話,便點點頭道:「奴婢記得了,請王妃放心。」
剩下的時間,蘇嬋按部就班的一面照顧齊王,一面準備回京的事宜。
王爺身邊的人,雖然早都知道這位王妃年紀輕輕卻是個能幹的,卻也沒想到王妃是如此的精明能,做事乾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說是深宅裡的女眷,其實那性子做事的手法很有些巾幗不讓須眉的意思。
倒是齊王恢復的不錯,原本身體還有些虛弱,可自從蘇醒後,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
隨著身體的好轉,他的活動量也在漸漸的加大,開始還只是在主屋內走走,逐漸的又從主屋走到了外面。
蘇嬋知道他是靜不下來的人,如今要出去,也不過是想散散心,而且他不喜歡別人攙扶著他。
蘇嬋知道他骨子裡要強,便親自過去,也不攙扶他,只是輕輕的挽著他的胳膊,好像倚著他一樣的,跟著他往台階下走。
她也沒有說什麼提醒他,而是刻意的在遇到台階的時候緩一步。
怎麼也是一年的夫妻了,那默契早都練了出來,無聲之間,他在她有心的牽引下,終於是到了院子裡。
蘇嬋怕他悶,百忙之中還找人弄了一只八哥掛的廊下。
都說人眼睛看不到的時候,其他四觀會更發達。
蘇嬋早先已經讓人把主屋收拾了一番,把所有會擋腳碰到人的東西都挪開了。
見他又要去院子裡散心,她忙又著人把院子好好收拾了一番,還特意讓人在樹枝上掛了鈴鐺,夏天原本便是有風的季節,微風徐徐吹來,那些鈴鐺間或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樣一來他若是聽到聲音,便會繞開那些樹幹。
等傍晚無事兒的時候,齊王都會到花園內散心。
蘇嬋是很珍惜這一刻的寧靜。
大約也是知道這樣的日子會越來越少的緣故。
以後他也會同她一起散步,可到時候他已經有了六個宮的女人,便是偶爾過來一次,陪陪她,只怕心境也是截然不同的了。
更何況,他若是用對馮氏的手段對付她,只怕她會被架的更高,離得他更遠。
不過無所謂的,她淡定的寬慰自己,只要他們蘇家沒事兒,只要呂家沒事兒,她都不會計較難過。
她靜靜的陪在他身邊,大約也是怕言多必失,再者心境畢竟是不同了,所以在他面前,她變得更謹慎更小心也更沉默了。
更多的時候她只是安靜的陪著他,關注他的安全。
倒是他的話漸漸的多了起來,以往他是不會說那些瑣碎的話的,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側耳傾聽她說的那些家事,可現在他會同她說很多事兒,比如他聽到了什麼吃到了什麼。
蘇嬋抿嘴輕笑著,想起什麼,忙讓香寒去端了個水果盤來。
那水果都是收拾妥當的,挖出來的去了籽的西瓜,整齊的蘋果,還有一些此地特有的水果。
紅色的皮白白的果子,吃到嘴裡有點酸酸的。
蘇嬋用銀叉子叉了一個,小心翼翼的遞到他唇邊,低聲說道:「王爺,您嘗嘗看這個,看您這次能嘗出來嘛?」
之前他用膳的時候,因為不想人伺候,都是他自己進的膳。
便是身邊的人一一的說了那些菜名,可他吃的時候哪裡分辨的清,而且吃到一半,便需要有人伺候了。
他此時自嘲一般的說給她聽,蘇嬋卻是有些感慨,便是再要強,再不想依賴任何人,在生病的時候,也是需要人照顧的。
「這是楊梅。」他一下便猜到了。
蘇嬋忙誇他:「是楊梅,殿下猜的很對,那這個呢?」
她這樣哄孩子一樣,而且再笨的人也能吃出水果的不同,更何況是齊王了。
他被誇後,也只是淺淺的笑了笑,像是被她略顯誇張的話逗到了一般。
蘇禪這樣做也是有原因的,只不過是想哄著他多吃點本地的水果,這裡天氣比京城要熱,水果也比京城豐富,他正是養病的時候,多吃些水果總是沒有壞處。
倒是他想到了什麼,輕聲問道:「王妃最近話少了很多,是為回京的事兒憂心?」
蘇嬋愣了下,沒想到他這麼快便注意到了自己的變化,幸好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趕緊掩飾的說道:「是有些擔心,您身體剛好了一些,怕趕路的話,您的身體禁不住,臣妾便想著不如多留幾日。」
「那便多留幾日。」他面沖著她,雖然瞧不見她的樣子,可他還是習慣的面沖著她的說道:「這裡天氣雖有些炎熱,可附近風景不錯,等我再好些,便帶著你去游玩幾日如何?」
蘇嬋便有些意外。
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明明他眼睛都看不到了,可他自從得病後,除了第一次發了通脾氣外,他便再也沒有發過脾氣,不管是喝藥,還是在房內散步,他都是一副配合的態度。
便是治療進展緩慢,他也沒露出焦急不耐的樣子,每日都是淡定從容的,中間便是知道有要事兒堆積了,他也並未著急,甚至把那些要事兒都交給了賀北的幾個手下去辦。
他則全心全意的修養身體。
他這樣的心態做事的方式,蘇嬋都覺著敬佩。
換在她身上,她絕對做不到他的淡定從容。
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有這樣的一份心,能夠顧及到她的情緒,怎麼想她都覺著感動。
可跟以前不一樣,這感動是感動,可她心裡也明白,他並不是針對的蘇嬋這個人才這樣溫柔的,只要是他蕭昭德的女人,他便都是這樣的一視同仁。
想明白這一層意思,她也便淡淡笑道:「也好,咱們找個鳥語花香的地方好好游玩游玩,正好王爺養了這麼久的身體,也能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