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以往總是他先起來,這次蘇嬋不知道為何的先睜開了眼睛,昏昏沉沉間,她往窗外看了眼,見天色還暗著呢,她忙扭頭望了望床外側的永靖帝。

見他還在安睡,手臂更是輕輕的攬在她的腰側上。

她不由的湊過去,輕啄了下他的唇。

她的動作很輕,輕的生怕會吵醒他一樣,隨後她握著他的手,親暱的貼著他。

與此同時,在寢室外,正有宮內的內侍在小心的打掃外面的積雪。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的雪都可以沒過腳面了。

因不敢叨擾了陛下娘娘,那些小內侍動作放的很輕,借著院內燃著的宮燈悄悄的打掃著。

有些冬季沒有飛走的鳥,落到宮牆上,往下看著,小米一樣的眼睛滴溜溜轉著。

下了一夜的雪,天氣雖然還未亮呢,可那些打掃的小內侍都知道,等天亮的時候,應該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放眼看去,遠處的宮牆宮殿上還有雪壓呢,紅色的宮牆,白色的雪,在半明半暗間很是漂亮。

蘇嬋靜靜的抱著他,倒是他很快的也醒了。

只是催起的太監還未過來呢,想必時間還早,他也便一伸胳膊,把她從身側抱了起來,抱到懷裡。

蘇嬋便覺著身體一空,隨後她便頭沖下的壓在他胸口了。

她笑著抬起頭來,手指纏繞著他的頭髮的,想起什麼的說道:「等陛下有空的時候,咱們去御花園走走吧,剛下過雪,想必樹上落滿了雪會很漂亮?」

「嗯。」他的聲音聽著怪怪的,耳朵提著他的胸口,他回的有點悶悶的,好像被悶在什麼鼓裡一樣。

她忍不住鬆開他的頭髮,輕笑著在他胸口化了幾個圈圈。

隨後想起什麼的,手指與他交纏著:「萬歲,臣妾想求陛下為的宮裡的大宮女香寒指婚,她一直盡心盡力伺候著臣妾,臣妾想著顏青雲又是中意她的,不如陛下兩好並一好,把他兩人湊一湊。」

永靖帝沒有立即出聲,他何等的聰明。

宮裡規矩森嚴,別說是正宮皇后,便是宮妃去世,宮裡伺候的宮娥太監都要去守陵。

此時她說這話必定有她的深意,這是她在暗自為她宮裡的人找退路。

昨夜她姿容艷麗,雖然樣子漂亮,可她在自己身邊那麼久了,何曾塗過那樣濃的水粉胭脂。

他沒出聲的輕撫著她的秀發,最後才道:「好,朕依你,早朝後便讓人擬旨。」

蘇嬋一臉滿足的蹭了蹭他,忍不住伸出手臂緊緊的抱住了他。

跟他在一起時間總過的很快似的,沒多會兒催起的太監便來了。

蘇嬋不想他誤了早朝,忙同他一起起來。

她學著以前的樣子,親自為他穿戴著,以前覺著這是伺候討好他,現在做起來卻沒有了那一層意思,她只是在打扮自己喜歡的男人,想看著他穿的周周正正玉樹臨風的。

都妥當後,兩個人又一起用過早膳。

蘇嬋的胃口很好,她好一陣沒這樣用過早膳了,便連以前不大吃的金絲燕窩都用了一些。

等他去上早朝後,蘇嬋才把香寒叫到身邊,笑著桶香寒說:「你在我身邊伺候了那麼久,如今本宮有好事兒告訴你?」

香寒見娘娘心情好,臉上也掛著笑的說:「娘娘,您還是先喝了藥吧,等喝完再同奴婢說不遲,不然藥涼了會苦的。」

蘇嬋明白的接過藥碗,知道現在香寒每天都要盯著藥爐,親自拿藥,還要在自己身邊伺候,她身邊伺候的人雖然多,也都是盡心盡力,可是想起以前的種種。

不管自己是中宮皇后,還是落難的侯門小姐,只有香寒是一直待在自己身邊,為自己好,一直在最後一刻都在努力的照顧著自己,這份情誼她早便想回她了,如今終於是可以回她了。

她也便握起香寒的手道:「我早起的時候已經同陛下說過了,等早朝後便會有指婚的旨意頒下來,到時候你便可以嫁給顏青雲做正室了,我知道他早便中意你,如今他立了功勞,在萬歲面前又很得力,你嫁給他後半生是不會吃苦的。」

這話一說,香寒身邊的那些人都羨慕的很。

雖然在中宮皇后身邊伺候是天大的福氣,可說到底只是宮裡的奴婢,求的不過是主子的恩典。

偏偏蘇皇后病的厲害,當今天子如此寵愛皇后,若是皇后真一病去了,只怕生殉的都有,到時候他們這些在身邊伺候的,沒人能逃得掉!!

如今香寒年輕這麼輕便可以出宮,不管皇后娘娘是好是壞,她都能躲了,這豈不是天大的好事兒!!

香寒聽後臉上卻是一絲笑意都沒有,雖然周圍的人都在恭喜她,小姑娘卻只是呆呆的看著娘娘,最後她眼圈一紅,跪在地上緊著搖頭的說道:「奴婢不要離開娘娘……」

蘇嬋只得她捨不得自己,她也是捨不得香寒。

只是女大不中留,便是做父母的都沒有留下女兒的道理,何況香寒只是她身邊的一個丫鬟。

她也便笑著對香寒說:「傻丫頭,是本宮想看著你風光出嫁,怎麼是讓你離開,等你嫁過去,還是可以時不時的進宮陪我的。」

香寒強忍著眼淚,知道娘娘不喜歡人哭,她努力忍著就要絕堤的眼淚道:「香寒明白娘娘的苦心,香寒會聽娘娘的話……」

蘇嬋很淺的笑了下,忙著人去為香寒收拾準備著。

雖然是聖上指婚的,可宮裡規矩多,香寒只是宮娥並不是皇親,便是指婚出去,也只能自己雙腳走出去,而且帶的東西也不能越制。

時間又也有些緊,蘇嬋忙讓人找了一些不越制的衣服首飾賞賜給了香寒。。

因為知道上一世顏青雲原本該有個早亡的正妻的,蘇嬋很怕香寒也會走了老路,等前朝的太監過來領著香寒出宮的時候,她特意叮囑道:「生孩子的女人是腳踩著鬼門關的,你若是嫁過去有了,千萬要注意別吃太多,否則胎兒太多會不好生的。」

香寒一個未出嫁的女兒,聽見這話臉都紅透了,旁邊的春曉也都擠眉弄眼的抿嘴輕笑。

因是喜事,幾個年輕尚輕的宮娥都聚在一起輕語了幾句,隨後臉紅彤彤的直往香寒那看。

原本有些低沉的長樂宮,如今因為香寒的事兒倒是熱鬧了起來。

等都差不多了,香寒又忍著眼淚,跪在娘娘面前,規規矩矩的行了宮裡的大禮,這才隨著引路的內侍往宮外走去。

終歸是捨不得娘娘,香寒走幾步便忍不住的回頭望望。

那引路的內侍雖然一直都在前朝伺候,可蘇娘娘的事兒還是聽聞過一些,知道這位娘娘性子溫婉,可在賀北的時候曾經帶兵守過城,是為巾幗不讓須眉的堅毅女子。

為人大氣的很,從不為難下面的人,只是身體不大好,自從入宮便一直纏綿病榻,每日都要服藥。

再想起早朝後聖上特意召見的那人,那內侍雖然是在殿外伺候的,可還是忍不住的便輕歎了一聲道:「如今朝廷宮裡都在盼著娘娘早些好呢,別說是咱們做奴才的這樣,便是聖上都……」

香寒便愣了下,記憶中娘娘一直未曾讓宮裡的人把她的病情說出去,便是宮裡的人知道娘娘病了,可聖上朝廷宮裡又怎麼會都急盼著呢?

她詫異的問道:「公公何出此言?」

知道這位宮娥是要出宮的,那內侍也不瞞她,「姑娘還是年輕些,這段時間聖上雖沒去娘娘宮裡,可是娘娘的病情萬歲爺都是知道的,每日盧大夫都是前腳從長樂宮出來,後腳便會去御書房回稟,還因著盧大夫的一句話,聖上特意取了他身上的血,為你家娘娘做了血引……」

香寒聽了這話驚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那內侍見小姑娘都呆了,忙搖頭道:「這還不算什麼,如今陛下為了能讓娘娘好起來,著九門提督百裡熙尋了吳僵的巫蠱大師過來,此時萬歲爺正在同那位大師商議怎麼為娘娘續命呢……」

香寒之前還好一些,待聽了這話,她整個人都停了下來,目瞪口呆的,怎麼也不會想到那位清淺冷淡的君王會為她家娘娘做出這樣的事兒!!

因離得宮門還有一段路呢,那公公催道:「姑娘別停著了,快跟咱家走吧,你是安安穩穩出了宮,你得想,若是你還在裡面,你說就這樣下去的話,萬歲爺還會做什麼?你難道就不怕嗎?」

香寒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本朝自建朝以來不是沒有求仙問藥的皇帝,可是想用巫蠱續命的,還是為皇后續命的這卻是頭回!!

若是這樣下去,還是不能夠止住娘娘的病情的話……那麼長樂宮內的人,整個後宮的人……盧大夫那些人……

她心口便是一緊,娘娘從不會為難下面的人,只怕娘娘也不想看到那一幕。

香寒忍不住的雙手合十,默默念道:「過路諸佛請保佑我家娘娘平安無事吧……」

等把人領到宮門的時候,顏青雲早派人到宮外接來了。

顏青雲原本便中意香寒,再者香寒是皇后娘娘最喜歡的大宮女,他自然不會慢待了香寒。

待迎了香寒入府後,自然是恩恩愛愛的細心體貼。

只是香寒總歸是心裡放心不大,而且這次出宮,她從顏青雲也知道了巫蠱的事兒。

她心裡擔憂的厲害,這巫蠱並不是正道,在宮內是連提都不能提的,此時正大光明的用來為娘娘續命,她總覺著心裡忐忑的厲害,可又不敢把這話報給娘娘。

倒是沒幾日,又有從宮裡出來的人,賞了香寒一些頭面織錦。

香寒見了那些東西,如同見到娘娘一樣,眼淚辟裡啪啦的掉個不聽。

可在內侍要回去復命的時候,卻是塞了很多的銀兩,讓內侍只說她這裡都好,很開心的話。

那回去復命的內侍也明白香寒的意思,再回去的時候,自然是什麼好聽什麼討喜說什麼。

蘇嬋在軟榻上聽著,跟沾了喜氣一樣,眼睛笑瞇瞇的說:「聽著她好本宮也開心。」

如今香寒被指了婚,她便提了春曉做自己的大宮女。

春曉人雖機靈,可終歸沒有香寒貼心一些,不過好在這丫頭機靈的很,宮裡的大大小小沒有她不知道的,也不知道她都從哪找了那些耳目,便連哪個宮裡某某宮娥在吵嘴的事兒都能知道。

春曉沒事兒便會同她說些宮裡宮外的趣事。

倒是正說著呢,忽然聽見外面有人高聲回稟聖駕就要到了。

蘇嬋略微有些詫異,以往永靖帝很忙的,每次都是處理完很多國政才回來,如今他倒是回來的越來越早了,此時天還沒暗呢,他便從前朝過了來。

蘇嬋忙從軟榻上起身,本以為自己沒什麼大礙了,可等起來的時候,還是不由的頭暈了下。

幸好一邊的春曉元香手疾眼快的攙扶住了她。

蘇嬋便知道不大好了,她趕緊忙摸了摸自己的臉,吩咐道:「你們趕緊拿銅鏡過來,還有胭脂水粉……」

那小宮娥早都駕輕就熟了,忙抱了銅鏡過來,又把胭脂水粉都潤開。

幾個宮娥很快的圍著她,為她輕輕的描著畫著。

只是還是慢了一步,正在描畫著呢,外面已經有腳步聲傳來。

那些小宮娥嚇的忙把東西放下,紛紛的朝著門口的位置齊跪了下去,口中呼著:「奴婢叩見萬歲。」

蘇嬋便有些羞愧,她這裡眉毛才剛描了一半。

她趕緊用手捂著半邊臉的,一臉嗔怪的望向他,嘴裡說道:「陛下,您來的可真是時候……」

他見到了,不由的笑了出來,越過那些跪在地上的宮娥,走到她面前。

她正坐在梳妝台前呢,面前的銅鏡半支著。

台子上擺放著一些水粉胭脂描眉毛的畫筆。

長短不一樣的散開著。

他見了便捻起一支筆,那畫眉用的乃是顏色最好的螺子黛,俗稱畫眉墨的,此時早已經被小宮娥們研磨開了。

他淺淺的沾了一些,蘇嬋見了不是很信任的躲了下,嘴唇微抿的說:「陛下,您還是放下,讓宮娥們來吧。」

永靖帝沒理她的話,輕輕捏著她的下巴,湊近了些,很仔細的為她瞄著。

天色還亮著呢,室內因窗子關著的關系,倒是光線柔和。

熏香爐內是很清淺很好聞的玉松子香,據說那香氣聞了可以安神醒腦。

她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很奇怪,明明只有幾天而已,卻總覺著他瘦了些。

便是在賀北最難的那段日子,他好像都沒有這樣憔悴過。

他離得她如此之近,望著他狀似無事的輕柔的面孔,她心裡擔心,不由的問道:「陛下,您最近怎麼了,臉色總看著不大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