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掩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小小的影子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床上的人睡得正香甜,絲毫沒覺察到這個不速之的來臨。
胖乎乎的小手拿起床頭的鬧鐘調拔了幾下又放回去,跟著又從連身褲口袋裡摸出一支彩筆來,正要往床上的人下手的時候突然覺得背後一涼,接著便被揪住後領整個往後拖。
小傢伙很機警地把筆一扔,趁嘴巴還沒被捂起之際尖叫連連:「啊!不敢了不敢了!」小小圓圓的身體扭動著求救,「爸爸爸爸救命啊——」床上的人像是觸了電似地彈起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可手腳動作倒很快,劈手就將小胖娃娃從某人的魔爪下解救出來,嘴裡連連哄著:「嗯恩不怕,不怕,有爸爸在。」
「爸爸最好,最好了!」胖娃娃撅著石榴花一樣的嘴巴作勢要親,結果耳朵馬上被後面的人擰了一下,「又來這一套!我說過多少次了,不准作弄你爸爸!你耳朵是木頭做的嘛?」
恩恩趕緊擠出幾滴眼淚掛在眼眶上,嗚嗚咽咽地對後面的人說:「人家又沒有!人家是要叫爸爸起床啦,又沒想幹壞事。」
「你騙誰啊你!」喬稚在女兒小屁股上輕輕拍一記,「不准再吵了,讓你爸爸多睡一會兒。」
知道自己被媽媽帶出去肯定沒好下場,恩恩馬上抱緊父親的大腿,小臉一擠淚珠子順勢滾下來:「爸爸~~~」床上的人怎麼消受得起這個,下意識地跟著女兒做起了苦瓜包子臉:「嗯恩~~~」
一雙包子用生離死別的目光對視了一會兒後又齊齊看向要拆散他們的大魔王,
「老婆。」
「媽媽。」
受不了,肉麻也是會遺傳的。
喬稚無奈地搖頭,可堅決不放過小壞蛋:「晏殊恩,我數到三,給我從你爸身上下來!」
恩恩八爪魚一樣地緊緊扒著當爹的,小吸盤嘬得死緊,「不要,媽媽最不講道理了!」
「晏殊恩!」喬稚喝道:「晏玳你也是,上次她把你畫得和調色板一樣,花了幾天功夫才洗乾淨的你全忘了?」
「好了喬喬,恩恩是叫我起床,又沒做錯什麼。」當爹的雙手兜住女兒圓滾滾的小屁股,把話題引開,「今天週末,我們出去走走?」
對著這張清俊的臉她總也忍不下心發脾氣,見女兒又要成功逃出生天,只能無奈地抱怨:「你老是這樣,看她被你慣的。」口氣卻是完全軟了下來,「昨天那麼晚才回來,我就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晏玳溫和地笑著:「想你們了,就趕著回來。」如果不是情況特殊的話,他輕易不離開妻女。偶爾出去一趟也絕不超過七天。這一次是礙著人情,而報酬也很可觀,他才勉強走了一趟。
喬稚知道他做事穩妥,所以也沒多問,只是說:「嗯恩,爸爸累了幾天,讓爸爸好好休息一下,行不行?」
恩恩小屁股一緊。每次媽媽用這種口氣說話時爸爸就馬上倒戈,接著就要幫著媽媽勸她了。之前失敗的鬥爭經驗讓她立刻做出最明智的決定:「好嘛,好嘛。」挺配合地從父親身上滑下來,「爸爸你好好睡,恩恩去吃早飯了。恩恩自己吃飯飯,自己剝雞蛋。」
晏玳怎麼還能睡得著,「爸爸睡好了,爸爸和你一起。」
喬稚衝天花板砸去一個白眼,真是沒奈何。
喬稚分好了粥,又拿幾個小碟子裝了肉鬆、醬瓜、花生米、撒了白糖的玫瑰腐乳。想想丈夫昨天回來的倉促,晚餐肯定沒吃好,於是又調雞蛋麵糊,煎了兩張蔥花餅。
蔥花餅端出去的時候,晏玳正端著小碗餵女兒。喬稚將盤子不輕不重地一放,「嗯恩,你的手呢?」
恩恩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她,小嘴巴得啵得啵地:「媽媽你不是老說吃飯不能動手動腳麼,所以我把手收起來,放在桌子下面了。」
晏玳也喜孜孜地附和道:「嗯恩今天可乖了,一直都好好吃飯。」
扶額,無力,「嗯恩這麼大了,她應該自己吃飯。」
「這麼燙的粥,燙到怎麼辦?」
「她都快四歲了。還有,你不在家的時候她都是自己吃的,也吃得好好地。」喬稚說,「她就只對你使壞,偏偏你還吃這一套。」
晏玳訕訕地,「就這一次,這一次。你看都快吃完了。恩恩,我們明天開始自己吃,啊。」
說丈夫被女兒吃得死死,其實自己何嘗不是被他吃得死死地。喬稚嘆口氣,用小刀將蔥花餅切塊。恩恩一雙與父親極為相似的眼睛不錯目地看著金燦燦香噴噴的蔥花餅,小嘴巴呶了呶,悄聲說道:「爸爸……」
晏玳馬上心領神會地挾了一片要餵,喬稚馬上制止了:「這是給你爸爸做的。你今天吃過雞蛋了,不能再吃。」
眼瞅著到嘴的蛋餅飛了,恩恩撅起了小嘴,眼睛馬上變得水盈盈地,乞求著:「我就吃一口,一小口!」
晏玳的筷子收不是放不是,抵不過女兒渴望的眼神,於是轉向妻子求恩典,「喬喬,你看就吃一小片。」
「老公!」
「好好好,」當丈夫的馬上倒戈,「嗯恩,今天我們先不吃了。」
恩恩扁了扁嘴,委屈地看著父親。當爹的也很心疼,但是架不住邊上的妻子虎視眈眈,於是只好抱歉地看著女兒,「乖,爸爸明天煎一塊大大的給你。」
恩恩在母親的注視下挺不甘願地點點頭,隨後嘟著小嘴回房間去了。
餐桌上夫妻倆說著話。
「有見到昭霜嗎?」
「嗯,他在那邊過得很好。」晏玳感嘆,「簡直是如魚得水吶。」
喬稚不意外,「香江的人原本就很信奉這個,往年還有人砸大錢去泰國見那個銀龍王什麼的。說起來,那銀龍王是真的嗎?」
晏玳笑著搖搖頭,「真不真我不知道,反正昭霜你是清楚的。」
那是,正兒八經的龍神吶。
「不過,昭霜過得慣那樣的日子嗎?天天善男信女上門來求這個求那個的,他可不耐煩吧。」
「只是傳個名聲出去,認得他的人極少。而且昭霜無定所不說,那些人也算有分寸,輕易不來求。」晏玳挾了塊蛋餅給妻子,「更何況昭霜那性子,十件裡能允上一二件已經很好了。最多算個福禍,消個難厄,於命格無損,也算是積功德。」
喬稚點點頭,「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呢。」
「昭霜也說很久沒見到恩恩了,挺想她的。我想恩恩這麼大了,也可以帶出去走走玩玩,讓她見見世面。」晏玳有好事都緊著女兒想,「還有,我們也好久沒有一起出行了。」說話間手也勾勾搭搭地摸上妻子的小腰,「我們一家子去香江玩一趟,怎麼樣?」
喬稚見他這樣子,哪還有不願意的,「這個可以有啦。」晏玳見她這模樣心思便有些歪,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低聲道:「順便補個蜜月。」
小兩口正喁喁私語之際手機響了起來,晏玳有些不滿氣氛被打破,接起來口氣便不太好:「什麼事?」
喬稚見他微蹙著的眉頭漸漸鬆開,最後竟是喜色上面,「好,好,你先招呼著,我馬上就來。」
「誰到鋪子裡了?」
晏玳難以自抑地激動:「阿璨。」
喬稚驚呼起來:「阿璨?他回來了!」自從六年前一別就再沒有他的消息,她也不敢打聽,生怕觸動晏玳的傷心處。
「是的。剛在鋪子裡轉了一圈,見我們不在就說先出去走走。」晏玳的眉又蹙起來,「他說先前有打電話來留言,說是今天會到。」
「打到家裡嗎?」
晏玳有些猶豫地點點頭。
喬稚掰著手指往女兒的房間走:「這小壞蛋,差點誤了大事!」
「喬喬,」晏玳趕緊擋住她,「嗯恩肯定是忘記了。」
「她怎麼會忘記!」
「喬喬。」
夫妻倆正在小聲爭執的時候那扇粉色的門突然打開來,晏殊恩小盆友頂有氣勢地走出來。
「媽媽!」
喬稚眯眯眼,「嗯。」
「我們交換!」
「哦?」
「一塊,不,兩塊蛋餅換一個口信。」
「唔。」
「很重要的口信哦!」
「是麼……」
晏玳給自己女兒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偏偏小傢伙眼裡只有桌子上剩下的蛋餅,完全無視父親的苦心。
「換不換嘛!」晏殊恩小盆友叉著小腰,很有氣勢地挺了挺胸脯,「這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口信哦。」
「換,換!」喬稚一臉陰笑地上前去,「我們回房慢慢說。」
「好,記得把蛋餅帶上哦!」
「行。我連平底鍋一齊帶進去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