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心狂跳一下。隱隱聽出世尊的口氣不光是在指對自己,還有責怪白子畫的意思。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太敢開口,如果說白子畫給人的感覺已經是讓人無法呼吸的話,摩嚴那種威嚴簡直是壓迫。隨便一個眼神掃過來,簡直都讓人覺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怪不得長留山上上下下都忌諱他如深。
笙簫默卻笑道:「大師兄你就別瞎操心了,二師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然後向桃翁使了使眼色,桃翁躬身退了出去。整個空蕩蕩的大殿,花千骨一個人在下面面對著三尊心裡緊張更多了幾分。心裡著實在意的卻是白子畫臉上是否有絲毫不滿的神情。
「聽說,是你在群仙宴上傳達的拴天鏈被奪,茅山被屠的消息?你叫什麼名字?」笙簫默問,聲音溫柔中帶著一股迷死人不償命的甜膩,酥得花千骨渾身一陣雞皮疙瘩。
「花千骨。」
「嗯,真是乖巧的好孩子,來,告訴儒尊,你怎麼會知道長留山護守的神器是伏羲琴的啊?」花千骨背上冷汗直流,她倒情願他像摩嚴世尊那樣嚴厲的呵斥她,如此哄小孩的口氣反倒讓她不知所措了。
「是清虛道長給弟子的書中所寫。」花千骨老實的回答。
「什麼書?」摩嚴眉頭緊皺,目光犀利似乎能洞穿一切。
「清虛道長寫的六界全書。」
「他把這個寫書裡去了?他又是怎麼知道的?看來這臭道士還頗留了幾手。」
「師兄。」白子畫一開口便是斷玉分金的爾雅古音,語氣淡然,卻分明在指責他對死者不敬。
摩嚴冷哼一聲:「書裡都寫了些什麼?」
花千骨心裡也有微微不悅,道:「寫的就是六界的大事記什麼的。」
「有很詳細的提到神器的事麼?」
「除了下落不明的幾件,其他都有寫。」
摩嚴瞇起眼睛:「其他幾件在何人何派手裡都有寫?」
「是。」
笙簫默和白子畫對望一眼,這麼重要的東西,要是落到妖人手裡……
「呈上來。」
花千骨遲疑了一下,沒有動作。
「我讓你呈上來。」摩嚴話語裡帶了一絲不耐和火藥味,似是不信竟有門下弟子不聽號令。
花千骨看著白子畫,心裡斟酌著這書畢竟是茅山派之物,裡面還記載了很多茅山本門的機密大事,是要傳給茅山派弟子的。若是給他人看了,算不算是有負清虛道長所托。而且她聽摩嚴一問,這才知道原來上古神器為何派何人所護守原來他們彼此並不知情。卻不知道清虛道長是從何得知,並記載在了六界全書上。既然各派都怕神器出意外或者惹來像茅山一樣的被妖魔屠戮,不願意本門有神器的事被外人得知的話。那麼這書若是被世尊等人看了,神器每一件在哪,他們就全部知道了。
雖然說心裡面絕對沒有任何懷疑三尊的意思,但是多一個人知道,肯定多一份不安全。況且也有違清虛道長的初衷。
她一下子進退兩難,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還望世尊恕罪,這六界全書是茅山派之物,裡面許多茅山派還有其他各派的機密要事,實在不方便為外人看。」
笙簫默一聽更加興奮了,對那本書來了興趣,對花千骨更是來了興趣。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敢不聽大師兄說話的,這下有好戲瞧了。
「笑話,說的我好像窺探他什麼道法秘籍似的,他十個茅山派加在一起,長留山都不放在眼裡。他有膽子寫下自派和別派的這些要事,我怎麼就不能看了!給我立馬呈上來!」
花千骨心裡叫苦不迭,卻仍是站直了身子,硬著頭皮堅定道:「請世尊恕罪!」完了,完了,開學第一天不但把桃翁師尊給得罪了,連世尊都給得罪了,以後日子有得自己受了。
「你反了是不是!」 摩嚴一拍桌子,嚇得花千骨在那樣的威嚴下差點沒屈膝跪下去,卻依然不為所動的頂著頭上黑雲一樣密布的巨大壓力。
笙簫默在一旁咧著嘴巴壞笑,完了,真的把大師兄惹毛了。
「師兄師弟,你們暫時先退下,她也有她的為難之處,讓我跟她慢慢說。」白子畫望著花千骨一個勁可憐巴巴望著自己眨啊眨的求救眼神,無奈道。
「哼,你自己帶回來的,你自己好好管教管教!」摩嚴拂袖而去。
笙簫默失望的打個哈欠,銀簫在指尖跳躍了幾圈,形成一圈炫目的銀環,然後不情不願的出了去。他本來還等著看好戲呢。每次都這樣,二師兄好無聊啊!不過也只有他以掌門之尊能說得動大師兄一點點了。不然殿下站著的這朵努力忍住不發抖的小花花,可就真要倒霉了。
突然殿內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們二人,花千骨求神告奶奶,自己心跳的那麼響千萬不要被尊上給聽見。
「十一已經幫你把一切都辦妥了吧?在這裡感覺如何?可還習慣?」
花千骨不解的仰頭看著他,不懂他為何明明語調溫和,卻總讓人感覺不出絲毫的可親和關切。
「嗯,都很好。」若是能天天見著你那就更好了,花千骨在心裡補上一句。
「你俗體凡胎,命格又是異數,和山中許多有仙資的弟子本不能比,以前身邊又太多邪物纏身,體質外虛內空,修煉仙法,實屬勉強。所以理應比他人更加努力吃苦才行。」
花千骨心頭一暖,第一次聽他跟自己說那麼多話。天資不足,那就以勤補拙,無論如何,自己定不會負了和他的一年之約的。
「弟子知道。」
說著上前幾步走上台階直到他的面前,心也隨著自己腳步上下忽悠。舉起雙手,低下頭,卻把那本六界全書呈到了他的面前。
白子畫面無表情:「這又是為何?」
「弟子剛剛在課堂上闖上大禍,請尊上責罰。」
白子畫似是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快,很快便把這事想了個通透,搖頭道:「你初入長留,很多事情並不知情,這事不能怪你。」
「可是長留擁有神器伏羲琴的事可能就此流傳出去,或許會像茅山一樣帶來滅頂之災。」
「以長留之實力,護守神器那是必然之事,不用流傳妖界魔界也能猜到。只是不知道護守的是何物罷了。如今就算確鑿又能如何,若是連長留都保不住神器,妖魔敢來硬的,那仙界也就無人可守了。這你不必過慮。」
「弟子明白了,請尊上收下這六界全書。」
白子畫疑惑的看著她,不解她出爾反爾是何故。
「上面很多記載可能會對尊上首領仙界,除魔衛道,守護神器以防妖神出世有很大的幫助。」
白子畫思慮道:「可是你說的很有道理,這是茅山派之物。」
「我相信尊上。再說清虛道長寫這個肯定是希望它能夠派上用場,他雖然把這個給了我,可是我並沒有多大用處,很多東西也看不懂。若是尊上的話就不一樣了,若能好好護守住其他神器,並且想辦法奪回拴天鏈的話,相信清虛道長泉下有知會很開心的。」
白子畫不說話。
花千骨又道:「況且經過這麼一鬧,這書在我身上已經不安全了。裡面記載著這麼多重要之事,若是被其他人強行奪了去,後果不堪設想。而千骨現如今還沒有可以守住這書的能力,這書放在千骨這裡絕對是禍不是福。如果尊上不介意的話,就請先替弟子暫時保管,等到千骨需要的時候再歸還,這樣可好?」
白子畫漆黑如墨絲毫沒有反光的眸子裡更添一分深邃。盯著花千骨看了兩秒,花千骨猝不及防的連忙低下頭去。
他倒沒想過她小小年紀看似弱不禁風,普通隨意,做起事來卻是周全而細致,心地有著幾分過人的敏銳與聰慧。
「甚好。」白子畫把書接了過來。手指不小心碰到花千骨的指尖,驚得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簡直冷得跟冰雕一樣。
抬頭看白子畫,只覺得他美歸美,身上卻沒有半分人氣,心上幾分遙遠和失落。也難怪,尊上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啊,
「若是以後有什麼人在你身上想打聽神器的下落或者其他,你就讓十一來向我稟報,長留山這麼多弟子,總也是混了不少不軌之徒的,你以後行事要格外小心留意。」
「弟子知道。」
「那退下吧。」
「是。」
花千骨快走到門邊,突然轉身對白子畫回頭一笑,宛若清流:「尊上我是不是以後都很難看見你啊!」語氣不似方才硬著頭皮的故作老成,又恢復到平時孩子氣的天真無邪。
白子畫怔了怔神。
「你們雖很少能看見我,卻要知我總是在絕情殿上俯視凝望著你們的。」
花千骨用力的點了點頭,她知道了,雖然可能今後一年內的日子裡自己很難看見他。可是他卻總在高處望著自己,和關注其他弟子的成長一樣關注著自己。她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看著小小的身影退出殿內,大門重新又碰的一下合上,四周安靜無比。
白子畫打開六界全書慢慢翻閱起來,末了把書合上,忍不住長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