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回長留山的日子。已經正式繼任掌門之位了的話,畢竟不同來時可以那般低調,未免路上出意外,雲隱還有茅山七煞中的四煞都一同護衛她前行。
此時的花千骨御劍比之前已經不知道熟練上了多少,道行法力也更加精進。一想到馬上就要回到長留了,心中幾多興奮和喜悅。
一路上倒也太平,如今茅山守護的神器被奪,比起其他各派來,反而要安全上了許多。
望見海上的長留仙山之時,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落十一正等在光壁外,見了他們一行六人,連將他們迎了進去。
糖寶開心的爬到他肩頭,興奮的跟他說著一路上好玩的事。
知道落十一先要領他們去見過尊上,花千骨有些緊張無措。到了大殿,白子畫依舊是恍如天人的樣子,冰涼而淡漠,簡單的問了幾句回去後的情況。
雲隱倒是說得詳細,連花千骨被虜,雲翳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都交代的清清楚楚,還囑咐以後若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要入長留,若沒出示證明身份的物件切莫相信。
因為怕在外耽擱的時間太久,茅山無人執掌再生事端,雲隱幾人匆匆拜別。白子畫也不留,仍讓落十一送他們出去。
大殿裡突然空落落的只餘下她和白子畫二人,花千骨心下怦怦直跳,連忙躬身便要拜退。
白子畫卻慢慢從座上走了下來,打量著花千骨的兩個包子頭,嘴角微微揚起。
「看來茅山這一趟你進步不少,斷念用著可還順手?若是它實在不聽御使,我再命人重新為你打造一把?」
「多謝尊上,我很喜歡斷念,也慢慢能夠御使它了。」
「喜歡?……喜歡,並不是什麼好事情,此劍雖有靈性不是死物,但劍終歸只是劍,身外之物,若有了感情,不能很好發揮劍應有的作用是小,對敵時反而會成為牽絆。」
「可是若沒有感情,又如何和劍心靈相通,融為一體呢?豈不是更沒辦法發揮它的威力麼?」
「小骨,你需知道,修仙最忌七情六欲,多少人都是為情念所困,道行無法再有更多的提升。雖說仙界因為多年前斗闌干之事,玉帝大赦天規,如今得道成仙之人中愛戀婚配已屬平常,但是未成仙的弟子還是不許妄動凡心。這長留山之所以設三殿,就是警戒所有弟子要絕貪,絕欲,絕情。你若不明白這一點,永遠沒辦法修成真身。你命相本屬奇特,衰運連連,桃花決絕,而且會不斷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感情這種事,對你也好對他人也好,只能是負累。你需要做到心中只有大愛,沒有私情。這對劍也好,對人也好,都萬萬不可有執念。我贈你斷念,一是因為它比較能幫到你,二是提醒你要時刻記著絕情斷念。你需知道,真正的境界,不論你手中拿的是什麼,斷念也好,還只是普通的劍也好,兵器也好,草木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你的選擇和能力。小骨,等有一日,萬物蒼生你都能夠等同視之,沒有執念,沒有牽絆,沒有愛恨,那時候你就能真正的擺脫你的宿命,修得真身。你可明白?」
花千骨懵懂的點頭,看著白子畫似乎堪破一切鏡花水月,穿透虛幻未來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蕩。
白子畫輕歎一口氣,轉身背對她道:「小骨,眾神並沒有消亡,誰掌握了自己的命運,誰,就是世界的神……但是神,他只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那做神還有什麼意思?花千骨本來想問,可是還是沒敢開口。她還是第一次聽尊上說那麼多話,可是能聽懂得沒幾句,只能暗暗記在心裡。
「好了,你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
「是,弟子告退。」
花千骨剛走出幾步,又聽白子畫道:「慢著。」
轉過頭,猛然看見白子畫站在自己面前揚起手來,中指指腹往自己額頭上一印,心中一驚,慌忙退後幾步。
「畢竟還只是剛入門沒多久的弟子,這個茅山掌門信印還是先隱去的好。離仙劍大會只有三個多月,你需好好准備,若有何不懂的,就多請教十一或者清流。」
「弟子知道,謝謝尊上。」
***
花千骨直接回了亥殿寢室,輕水還在上課,糖寶也跟著落十一送雲隱他們去了還沒回來。花千骨坐在妝鏡前打量著自己的包子頭,心下卻涼嗖嗖的一片。
一開始尊上把隨身佩劍贈予自己,自己心中自然別提有多歡喜。現在看來,哪怕貴重如斷念,尊上朝夕帶在身邊,對他而言,卻從未跟其他任何劍有什麼差別,也並不是什麼特別珍視之物。所以別說是送人,就是隨手扔了,心裡怕是也不會覺得有絲毫的可惜吧。
這不能說是情薄,尊上根本從來都是無情之人。和他隨手可扔的斷念一樣,自己在他眼中,是不是也跟其他任何弟子沒有任何差別的呢?
所以,得更加要努力!為能夠成為他的徒弟而努力!哪怕,之後在他眼中,只有一丁點和別的人不一樣。
***
之後的幾個月裡,花千骨更加拼命了,那奮不顧身的架勢常常把糖寶嚇到,卻又攔不住她,只能日日夜夜在她身邊守著,看著心疼的不得了。
花千骨逐漸已經和斷念配合的很好了,防守基本上已經不成問題,而最薄弱的地方還是五行術,所以攻擊力很弱。為了怕引起麻煩,一般白天她都不把斷念帶在身上,只有晚上的時候才在林中練習。
知道霓漫天老愛找自己的岔,她總是盡量少出風頭,避開她。為了練習五行,她甚至忍著被桃翁刁難,火夕欺負的一個個找他們請教和輔導。
一轉眼,馬上就要仙劍大會了,在落十一的實戰課上,幾個班分組比試御劍術。最後淘汰剩下來的8個人裡面,霓漫天和花千骨分為一組。
這是霓漫天和花千骨兩人第一次正面沖突,輕水在一旁乾著急,落十一卻興致盎然的想看看憑花千骨這麼努力的成果是不是可以和霓漫天比上一比。
花千骨知道這也算是仙劍大會的預演和排練,而霓漫天是她目前最大的障礙,如果自己勝不過她,憑她的家世背景還有仙資,自己根本就沒資格跟她爭。
立在海軒木劍上在空中左閃右躲著霓漫天凌厲的招式,明明只是同門切磋,她卻下手又快又狠,招招致命。
霓漫天擅長水系法術,空氣中的水汽不斷被她凝結成冰凌,暗器一般向花千骨激射而來。花千骨仗著御劍術有所小成,只能拼命閃躲,抓住她攻擊的間隙給予回擊。
你來我往之間,兩人竟打了半個時辰還沒有分出勝負。
霓漫天法術雖強,花千骨卻不停躲閃,拖著她打持久戰。霓漫天畢竟身嬌肉貴,不像花千骨吃盡了苦頭,慢慢氣力耗盡,速度慢下來許多,
花千骨趁機反攻,同樣用冰把她從劍上打了下去,然後凝神結印,飛快生長的巨木如箱子一樣密密實實的把她牢牢封在了裡面,任她火攻水淹,萬般踢打,就是出不來。
朔風在一旁看了好笑,看來仙劍大會上決戰的,會是他和花千骨了。
花千骨心道平時受她那麼多氣,吃她那麼多苦頭,本來想把她多困個一時半會的,可是畢竟同門,又不想跟她結下太深的怨恨,於是很快把她放了出來。
霓漫天氣得臉都青了,看著落十一一臉贊許的看著花千骨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她無論如何都沒料到,小小一個花千骨,法力精進的竟然如此之快。果不其然,成為她拜尊上為師的最大禍患。早知道便早點將她除了,她的仙劍大會若再如此丟人的話!她有何面目見她爹娘!
心中怨念一波強過一波,手中的海軒木劍竟硬生生被她折斷。
***
「輕水,仙劍大會是什麼樣的啊?」花千骨躺在床上睡不著,再過兩日便是仙劍大會了,這幾日,長留山上來了好多人,各門各派的掌門還有弟子,還有一些弟子的親人,幾大殿全部住滿了,好不熱鬧。花千骨是又激動又焦躁。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沒參加過。」輕水坐在床頭,就著夜明珠的光亮替糖寶做著它仙劍大會上要穿的小衣服。
糖寶趴在一旁桌上的自己的小房子裡,手裡抱著落十一給它的一個綠色有彈性的球球玩來玩去。
「仙劍大會挺簡單的,不就是比武大會麼,但是所有弟子都必須在空中比試,不能落地,誰先落地誰就輸了。」
「是各個門派的都對打麼?」
「長留的弟子占了大多半,其他門派一般各都只派出幾人。新入門的弟子分為一組比試,拜過師了的是另外一組,你們不用擔心,和你們對打的也都是些新入門沒多久的,不會有多厲害。十一師兄他們也會有比試哦,去年的拜過師傅的那一組就是十一師兄拿的第一。到時候我要去給他加油!哈哈!」
「那新人的那一組呢?去年誰第一?」
「去年是世尊的弟子上上飄,再前兩年好像是舞青蘿,再早些年好像是火夕,世尊和儒尊的幾個弟子,都是新人組的魁首。」
花千骨心裡顫了顫,自己有沒有把握拿下第一,有資格做尊上的徒弟呢?
「尊上為什麼不收徒弟啊?」輕水問,一臉崇拜的道,「要是能讓我拜尊上為師,天啦,死了都甘願。」
「那就不清楚了,不過從前些年開始世尊都一直在逼他收徒弟,畢竟尊上是掌門嘛!今年尊上會收徒的可能性很大哦!」
花千骨閉上眼睛,她想尊上之所以不願意收徒,可能是習慣一個人了,不想身邊有什麼麻煩和牽絆吧?
「拜師是怎麼拜啊?是誰勝了誰就有資格選拜在誰門下麼?」輕水問。
糖寶嘗試著爬到球球上去,屢次失敗後又從球球上滾了下來:「怎麼可能,這天底下只有師傅選徒弟,哪有徒弟選師傅的。當然是由師傅先選啦,所以就算比試不能贏,若能展現出自己優秀的一面,也不愁沒有師傅會看上你的。然後師傅選完了自己中意的,沒被挑上的弟子再嘗試向自己欽佩的人拜師,若仍被拒絕,就只能由書香閣統一分配了。」
「收徒弟有什麼條件沒有?」
「當然有,只有宮花及以上級別的才可以收徒弟,宮帶和宮鈴都不可以。師傅級別高,徒弟自然也就相應有地位。所以拜個好師傅很重要。」
輕水喃喃著:「大家都搶著想做十一師兄還有火夕他們的徒弟,我只要是班導能夠看上我收了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啊?輕水你不覺得他一天醉醺醺的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麼?」花千骨一頭霧水,朽木清流人是挺好啦,但是一天裡有一半時間都是醉著的。拜這樣的師傅,豈不是每天教自己耍醉拳麼?不過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又很開心,不用多顧忌什麼,好像朋友一樣。若是拜尊上做師傅太難,拜十一師兄又太多是非,可能和班導每天相處是最開心了的吧?輕水倒也想得通透。
夜裡大概睡了兩三個時辰,依舊很睏,花千骨依然堅持著爬了起來,跟往常一樣去林中練劍。起來看糖寶睡得正香,便懶得叫它起來,它本如此嗜睡,卻要日日夜夜陪著她,也真難為它了。
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花千骨出了門,直接從亥殿最高層輕輕躍了下去,雖然她的法力還沒達到不需要劍,凌空虛度的境界,卻也一起一縱間飛速的在林上穿越行走。
很快到了平日裡練劍的密林深處那片空地,卻見一個人彩衣飛舞,負手而立於樹上。卻正是嫵媚艷絕的霓漫天。
「我聽說,你總是夜裡一個人在這練劍?果然……怪不得進步那麼快呢,真是,笨鳥先飛啊……」
花千骨心道不妙,霓漫天眉間殺氣重重,怕是來者不善。心裡思忖著還是不要起正面沖突的為妙,能跑快跑。
卻見霓漫天慢慢抽出腰中佩劍,寒光凜冽,映襯著她臉上詭異而又殘忍的笑容,竟如同鬼魅一般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