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朔風的臉

溫豐予死了……

神器丟失……

白子畫用力的吸一口氣,緊緊皺起眉頭。

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什麼事是真正讓他想不開或者犯難的。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開始有些慌了。就在花千骨拿走自己的神器的當天晚上,長白山神器丟失,掌門居然還遇害。溫豐予的死就算不是小骨造成,肯定也脫不了關係。但是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小骨會殺人。

突然仙劍大會上小骨和霓漫天對戰的那一幕在眼前閃現,白子畫心頭一緊。不管如何,先把她找到再說。

白子畫再觀水鏡,還是無法確定花千骨的行蹤。本來法力就沒剩多少了,又不像往常一樣有花千骨鮮血的維系,他連行動都很吃力,更別說使用觀微這麼虛耗真氣和內力的法術。

思忖了片刻突然反應到,花千骨一路上不可能不帶上糖寶。她雖然自己找不到,要找糖寶卻不難。於是通過糖寶果然很快便確定了他們的位置,朔風居然也跟她在一塊,地點好像是在東海。

白子畫連忙取了佩劍,顧不上一直在體內肆虐的劇毒,強撐著一口氣匆匆向東海趕去。

花千骨和朔風很容易就找到了藍雨瀾風,或者說是藍雨瀾風根本就一直在那裡等著他們。

一看到她花千骨就想到師父中的毒、受的苦,如果不是因為她,事情就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花千骨咬牙切齒的看著藍雨瀾風,卻見她盈盈含笑,態度極是熱情,不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今兒是什麼風把兩位吹來了啊?」

「玄天傘在你這對吧?」拼命忍住報仇的沖動,告訴自己如今趕快解毒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是啊。」藍雨瀾風的魚尾輕輕搖擺,臥榻是一個巨型而光亮的貝殼。周邊鑲嵌滿了珍珠和寶石,四周與龍宮布景有些相似,華麗而精致,仿佛海底的一個巨大空泡,就算常人進入,也絲毫不會有呼吸不順。

花千骨把殺阡陌的話扔給她,她隨手戳破聽完了依舊嫵媚笑容不改,似乎早有預料。

「玄天傘嘛,你要當然可以給你,不過我要和你做個交易。」

「不行!」花千骨一口回絕。

「哈哈,我這都還沒說呢,不用拒絕的那麼快嘛!」

「你想我用其他神器跟你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呀,真是聰明啊,不愧是白子畫的徒弟!其實你一點都不吃虧啊,你要的不過是女媧石,給……給……」藍雨瀾風沒辦法把那件事說出口,只好咳嗽兩聲,「其他的神器對你而言根本就沒有用,我給你玄天傘,並幫你找余下的其他神器,聚集在一起,女媧石歸位,那個啥以後,你再把收集的那些神器給我。兩邊都達成心願,這樣豈不絕好?」

「不行,我絕對不會讓你放妖神出世,為禍蒼生的!」

「玄天傘現在在我手裡,你以為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麼?我知道今時今日,就算你有神器在手,我打不過你,可是你以為你就能從我這得知玄天傘的下落了?要知道你會的攝魂術,我也會——」

「你怎麼知道?」花千骨驚異的看著她,自己學攝魂術時日尚短,她怎麼會知道!

藍雨瀾風從空中慢慢浮游到她身邊,繞著她轉了兩圈,嘴角是妖冶的笑。

「讓白子畫身重劇毒呢!而且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把你們倆都殺了!我立下如此大功!居然沒辦法對別人說!你說我多委屈啊!!只是當時我再怎麼都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進行的如此順利,白子畫會這麼護著你這個小徒弟。雖然我不知道他是用的什麼方法,居然撐到今時今日還不死。但是更讓我吃驚的是,你居然從他那偷了神器跑出來。」

「原來你一直暗中監視我們!」

「怎麼會呢,長留山戒備如此森嚴,借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啊!只不過呢,我藍雨瀾風雖然比不上茈萸用毒,比不上雲隱用計,比不上曠野天的機關術,更比不上紫薰淺夏的法術和春秋不敗的歹毒。但一般只要是這海上面發生的事情,大大小小都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當時也只是差了些小魚小蝦什麼的在長留周圍海域守著,沒想到會不小心看到你私自從長留山出來,又私自解開了一些神器的封印罷了。」

花千骨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被她掌握。

「所以你立馬反應出來了我想要做什麼,然後搶先一步從姐姐那借走了玄天傘?」

藍雨瀾風捂嘴一笑:「是啊,不過我倒真是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膽子呢!為了白子畫居然做到這種地步,真是感動死我了。不過你我都知道白子畫是什麼人了,我怕他是不會領你的情哦,一看你就是偷偷擅作主張跑出來的吧?以白子畫現在的狀況,尋常人怕都抵不過。你應該也對他施了攝魂術才拿到神器的吧?你想想,他要是醒了,按長留森嚴的門規又該怎麼懲治你呢?」

花千骨雖然面上神色未改,身子仍舊忍不住瑟縮一下。

「所以我說,你既然連這樣欺師滅祖,盜取神器的事都做了,也不用再以什麼正道中人自居,更不用在乎這神器之後我們拿去會做什麼,只要能救得了你師父……」

「不可能,師父不會允許我這麼做的!」

「傻孩子,你以為你還可以回頭麼?再過兩天,整個仙界都會知道你盜走了神器,發仙緝令追捕你的。他們那些自詡為正義慈悲的仙人,才不會管你盜取神器的目的是什麼,只要是有可能威脅到他們的,他們就會變得比妖魔還要狠毒!」藍雨瀾風仿佛想到什麼似的,眼神裡突然燃燒起熊熊的火焰,那無法言喻的無盡恨意仿佛要吞噬一切。

花千骨憤憤的轉過頭去,心裡思忖著要如何從她那拿到玄天傘。

「怎麼?你不信?我告訴你,被他們仙界以各種罪名處死的,怕是比妖魔殺掉的都要多!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以為把神器再原封不動的還回去,一切就會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我告訴你,那不可能了。因為溫豐予,他、已、經、死、了!」

藍雨瀾風在她耳邊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猶如一個魔咒,瞬間便將花千骨推進谷底,從頭到腳冷凍成冰。

「所以,你想不引起驚動那是不可能的了,因為現在長白山絕對已經亂作一團。溫豐予被殺,東皇鍾被盜,很快他們便會稟報到你師父那裡,然後,白子畫丟失神器的事情也會瞬間傳遍整個仙界,那時候,三界的人會一起追殺你,包括你師父在內!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回頭麼?」

「你……」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心整個塌掉一半。

「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那又怎麼樣?我猜你就會去盜東皇鍾。雖然你給他施了障眼法和攝魂術,可是對我而言只是小把戲而已。正好給我鋪平了道路,我殺他的時候,簡直是易如反掌。這還得多謝你啊,我又立了一功,不然以我的這點功力想要打敗長白山的掌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花千骨心頭一痛,差點沒彎下腰去。溫豐予蒼白憔悴哭泣的臉浮現在她眼前,是她害了他啊!!

花千骨怒火攻心拔劍便向藍雨瀾風刺去,帶著無盡的悲憤和懊悔,藍雨瀾風輕鬆躲過,只是不停的笑著望著她。

「加入我們吧,紫薰淺夏現在不是也過得挺好的麼,再說我們魔君又這麼喜歡你。」

「住口!」花千骨接連出招,藍雨瀾風卻只守不攻,輕盈的閃躲,猶如一尾小魚靈巧的在水中游動。

朔風在一旁見花千骨冷靜全失,劍招紕漏百出,連忙將她攔住,緊緊握住她的手要她冷靜下來。

這時外面一個人頭蝦身的人一跳一跳的進來,在藍雨瀾風耳旁說了些什麼。藍雨瀾風神色大喜。想了一想,突然將玄天傘從墟鼎中取了出來,遞給了花千骨。

「好妹妹,別生氣了,姐姐逗你玩的。魔君都下令了,神器我又怎麼敢不給你呢!」

一切轉變的太快,花千骨和朔風都愣住了,她這又是唱的哪出戲?

花千骨疑心的看著她滿面狡詐的笑容,終於還是忍不住接了過來。

望向朔風,朔風點點頭:「是真的神器。」

「你為什麼又肯給我了?我是不會把其他神器交給你的!」

「這個……如果你實在不願,我也不能勉強對不對,你只要今後,多在魔君面前替姐姐說幾句好話就是了。」

花千骨被氣得夠嗆,一肚子火又堵得沒地方發洩,這人到底要不要臉!明明就是她把師父還有自己害成這個樣子的!!!

「我們走吧!」朔風匆忙的拉著她離開,如果藍雨瀾風說的是真的的話,盜取神器之事已暴露,他們就要來不急了。

或許——已經來不急了。

藍雨瀾風一副慢走不送的神情笑望著他們,勝券在握的樣子叫花千骨不由得打個冷戰。

二人一眨眼,又回到剛剛見殺阡陌的那個小島。朔風始終緊緊拉住花千骨的手不肯放開。

「朔風?朔風?」花千骨叫他,朔風回過神來,卻仍然牽著她的小手,緊緊皺著眉頭。

花千骨先將周圍罩了光罩,防止出什麼意外或是再次被藍雨瀾風窺探到。然後一一將神器取了出來,排成幾排。

「只剩最後一個神器了。」

「是啊,真是不容易,三界搶來搶去,一次次大戰,爭奪了那麼久的神器,居然短短幾天時間就讓你全部收集齊了,這就叫天命吧……」

「我不管什麼天命不天命,我只要師父好好的。」

「就算是一輩子身背污名,被所有人誤解,被所有人怨恨,受盡非人的苦楚你也甘願?」

花千骨抬起頭來,看著朔風的眼睛。那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明亮的眼睛,和師父的幽深不同,閃爍猶如天上的繁星。而此刻那一貫沉默而孤傲的眼睛裡寫滿了各種復雜的情緒,有痛苦,有不甘,有寂寞,有心疼……

「我不怕。」花千骨說,簡單的三個字,乾淨又執著。

「好,很好……」朔風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別過頭去,「那我就放心了。記住你今天的決定,以後無論你一個人遇到什麼,都一定要撐下去。不要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花千骨仔細翻看那些神器,無法想象每一件蘊藏如此大力量的神器所封印起來的妖神,又該是怎樣的強大。

「東方說找到玄天傘之後問你就知道勾欄玉在哪了,你現在知道了麼?是不是需要把每一樣神器的封印都解開?就算有昆侖鏡,我覺得時間也來不急了。」

久久的,朔風沒有回答。

「朔風?」花千骨抬頭,見朔風正直直的看著自己。蒙著面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臉,可是花千骨從他的眼睛裡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很哀傷很難過。

「朔風,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不對,花千骨站起身來走向他。從他們一路開始尋找神器起,他就顯得很不對勁。

朔風望著她淒苦一笑:「不需要其他神器,打從最一開始我就知道勾欄玉在哪裡。」

「在哪?」花千骨驚喜道。

「在這——」朔風伸出食指輕點花千骨胸前掛著的初上茅山之時,軒轅朗贈給她的勾玉。頓時,勾玉出現一道道裂紋,「啪」的一聲,外面包裹的一層白玉外殼應聲而碎。露出裡面光華耀眼,綠到像要滴下來的真身——勾欄玉。

花千骨驚得說不出話來,最後一件神器原來居然這麼多年一直掛在自己身上寸步不離,而自己從來都沒有發現!為什麼朗哥哥當時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她?還是因為勾欄玉失蹤太久又偽裝成普通勾玉的模樣,那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原來,原來這就是勾欄玉……」花千骨總算明白為什麼戴著這玉,鬼怪不侵,不光辟邪還克制了自己的異香和對花草的殺傷力。果然是神器啊,居然被封印著都有這麼大的威力!

花千骨開心得快要跳起來,這下總算可以讓女媧石歸位了。

「接下來我要怎麼做呢?將封印全部解開就是了對麼?那我現在開始抓緊時間!」

花千骨拿起地上的奪魂簫,正准備解印,突然被朔風奪了去。

朔風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哪裡用這麼麻煩呢?這樣就好了。」朔風拿在手裡,默念了兩句,奪魂簫頓時光芒大震,封印霎時解開。

花千骨傻住了,呆呆的看著他。

卻見朔風一一走過神器,每觸碰一個,便解開一個的封印,速度之快,讓人完全不可置信。

不對,不對,有什麼不對……

花千骨睜大眼睛看著朔風眼神裡有幾分癲狂,一面解封印一面大笑。

「解開封印嘛,多簡單的事情。」

花千骨回了回神,猛然發現朔風的手慢慢正逐漸變得透明,每解開一個封印,她能感受到的他的氣息就更微弱了一分。

不對,不對,這不對!到底出什麼問題!

「停下來!朔風!馬上停下來!」花千骨撲上去抱住他的手,這時神器只剩下三個的封印未解開了。當初她弄得天地變色的事情,在他手裡卻跟過家家一樣簡單容易。

「你是什麼人!你到底是什麼人!」花千骨緊緊握著他的手左右翻看著,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朔風安靜下來,歎口氣望著他。額頭上所有露出皮膚的地方都變得透明起來,仿佛一眨眼就會消失。

「我不是什麼人,我什麼人都不是。」朔風又伸出另外一只手,連續解開了 兩個神器,身子頓時變得透明的幾乎快要看不見。

「不要!」花千骨牢牢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繼續解開封印,仿佛再下一秒鍾他就會散做塵埃消失在風裡。

「我一開始始終不明白自己活著的意義,又為什麼要去長留山,後來遇見你,後來你說你要收集神器為尊上解毒。那一刻我終於懂了,原來從千年前就已注定,我的存在,只是為了給你一個成全。」

「什麼意思?我不懂……」花千骨緊緊握住他的雙手,身子微微顫抖,拼命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朔風只是因為解印損耗太多罷了,休息一會就會好的。

「千骨,還記得中元節那天晚上我們一起放水燈麼?你問我為什麼不寫點什麼,我說我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記得……你還說你自己是孫悟空。」

「是啊,我是孫悟空,只有孫悟空才沒有親人,沒人生也沒人養,石頭裡蹦出來的,我也是啊……」

花千骨兩腿一軟差點沒跪下去,朔風抽出手將她牢牢抱在懷裡。

花千骨眼睛睜得又大又圓,使勁的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很多事情不需要相信,我只想讓你知道。你面前的這個我,不是人也不是仙,不是妖也不是魔,只是一塊石頭而已。甚至連一塊完整的石頭都稱不上,只是女媧石的一小塊碎片罷了……」

花千骨埋頭在他懷裡緊緊咬著下唇,抓著他的胳膊。

「啊!雖然我是石頭,可是我也是會疼的啊,你不要這麼用勁的掐我。」朔風終於把這事說出來,心底反而釋然了,笑著低頭看她。

「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我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我,亦或者其他碎片也同我一樣化作不同形態,以不同方式存在在這個世間。可是我知道,整體聚合之日,就必定是我們個體消亡之時。」

「不會的!不會的!你不要胡說!怎麼會這樣呢!就算你死了,我也可以用女媧石把你救活!」

「大傻瓜,我自己就是女媧石,自己怎麼救得了我自己?你看我每次受傷,又有哪次好得比別人快麼?」

「那好,我們不解封印了,我們走,我們現在就回長留山,立刻向我師父請罪去!」

朔風心頭一暖,嗓子微微沙啞有些說不出話來。夠了,夠了,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別傻了,我們這麼辛苦才拿到那麼多神器,怎麼能夠半途而廢!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尊上死麼?」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就這樣看著你死!女媧石我們不要了!神器我們都不要了!我們走!我們回去!輕水他們都還在長留山等著我們,他們還等著我們回去喝酒!」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朔風之前在九霄塔裡為什麼能感應到神器的存在,而東方說他能找到勾欄玉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卻瞞著自己。不行!綠鞘和溫豐予都已經因為她而死,她再不要有任何人因為她一心找女媧石而犧牲了!

朔風用力抱住她,低聲道:「你不想因為救一個人害另外一個人,可是尊上若死了,我知道你也生無可戀。我只是一小塊石頭而已,就算比起塵埃也大不了多少。有沒有我的存在這個世界都是一樣的,不會有誰傷心或是不捨。但是尊上就不一樣了,他的安危關系到三界興亡。」

「不是的,我會傷心!輕水會傷心!還有你師父還有糖寶他們都會傷心啊!」

糖寶趴在花千骨頭頂上一邊用力點頭一邊努力的擦著淚水。

朔風捧著她的臉:「我第一次有意識的時候,我在水裡,迷迷糊糊沉睡了百年或者千年,我醒來蹲坐在岸邊,看著水流來去,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又是一百年。然後我無聊了站在山上的一棵樹上,看著半山腰的一戶人家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老病死,就這樣又過了一百年。之後我漸漸有了形體和人的外貌,學會了說話。我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不一樣的人。可是還是沒有覺得這一個世界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存在。於是又回到最初的那條河邊,發著呆一晃就又是一百年。突然有一天,尊上正好路過從天空飛過,可能是察覺到神器的氣息下來查探然後發現了我。他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可是,我又怎麼知道呢!於是我反問他,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尊上看著我,說,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裡就隨我回去吧,或許終有一天能弄明白。於是,我便這樣被尊上撿回了長留山,然後遇見了你,遇見了你們。其實在哪裡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我跟他回去,其實或許只是因為可以多一點機會接觸到神器。當時我特別想知道,其他的神器是不是也像我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不要說了,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花千骨心酸的快說不出話來。

「但是我很開心我跟著尊上回去了,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候我好開心。特別是中元節的時候我們放水燈,沐劍節那天我們追滾滾魚,千骨,我活了那麼久,始終弄不清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有人心甘情願為另一個不相干的人死。可是後來看到你為了尊上那樣無懼無畏的樣子我就開始有點明白了,而說要和你一起找神器的時候我便已下定決心,就算雲散煙消也一定要幫你把女媧石歸位,替尊上解毒算是報了他對我的大恩。」

花千骨心頭一痛知道他主意已定,猛撲上前想要搶奪最後那封印未解開的軒轅劍,卻被朔風先一步拿到手裡。

「朔風,不要,我求你,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花千骨聲音輕柔如絮,仿佛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嚇到了他。

朔風撫摸著手中的劍:「千骨,每個人其實都會有自己害怕的東西,你跟我說你最怕鬼還有你師父。而我最怕的,是這千年來如水一般冰冷的透骨和孤寂。莫名其妙來到這世間走了一遭,是你讓我知道了什麼是友情。雖然我沒有親人,可是有你這個朋友就夠了。以後每年中元節,記得給我放水燈……」

朔風手指輕點,解開最後一個封印。

「不要!」花千骨的喊聲淒厲破雲。想抓住朔風的手,卻硬生生的穿了過去撲了個空。

「讓我看看你的臉,至少讓我記住你的模樣!」花千骨使勁的伸出手,想要留住他。

朔風渾身散發出巨大的光芒,一聲輕笑伴著歎息傳來:「我只是塊殘缺的碎片而已,無法確定自我所以也從不知道該以何面目示人。所以不用看了,我根本就沒有臉……不過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像尊上,可以朝朝暮暮默默守護在你身邊……」

說完最後一句話,朔風光芒聚斂,化作星辰一樣的顆粒在空中盤旋,同時,四面八方湧來了無數發著光的碎片,頓時漫天星光,她再找不出朔風是其中的哪一個。

 無數碎片拼合在一起,組合成一塊完整的流光溢彩的石頭,女媧石終於歸位。十六件神器千年之後再次齊聚。

……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我都說了不可以了!」

「就讓我看看嘛,一下就可以了,長得丑我也不尖叫,長得滑稽我也不笑,長得帥我也不流口水,也不跟任何人說好不好?」

……

回聲越來越小,那個一直默默支持她守護她的身影終於也消失不見,花千骨這麼久以來苦撐的堅強終於全部坍塌殆盡。緊緊抱住女媧石,跪在地上蜷成一團,失聲痛哭起來。只是沒有淚水的哭泣,又如何能沖刷掉一個人的所有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