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逼著自己站起來,不能讓綠鞘和溫豐予白死,更不能讓朔風白白犧牲。花千骨把其他神器都放在墟鼎之中,而女媧石緊緊抱在懷裡。
以前她覺得,這條路再難走,為了師父她都可以走下去。卻原來並不只是她一個人在受苦這麼簡單。她忘了自己的命數,無論誰和自己沾上關系都會被拖累,爹娘是這樣,師傅是這樣,朔風,綠鞘,溫豐予也是這樣。
手心裡全是汗水,隱隱有不詳的預感。為了這一件神器已經死了三個人了,如今十六件全部解開了封印放在一起,便是毀天滅地的力量。如此重的擔子,自己如何挑得動。
時間緊迫,以她的力量想要將所有的重新封印最起碼得好多天去了。但是所有的神器聚在一處實在太危險,因為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妖神出世所以也沒辦法避免,有可能隨便一個激化就會產生可怕的後果。所以她動作一定要快,救醒了師父之後趕快將神器上交,任憑他處置發落。
摸了摸糖寶,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還好有你一直陪著我。糖寶輕輕磨蹭著她,低聲安慰。
花千骨打起精神,利用昆侖鏡便准備回長留山,心裡一直惴惴不安,或許神器被盜已經被發現,長留山全面戒備,或者師父已經醒來,會狠狠的處置她。
但當她悄無聲息的出現白子畫的房間裡,卻發現白子畫已經不在那兒了。
糟糕!果然已經醒了麼!
觀微長留山,卻發現一切如往常一樣。看來神器被盜之事大家還不知道,師父沒有驚動大家。
可是師父到哪裡去了呢?花千骨恐慌起來。
立馬探尋白子畫的蹤跡,無奈卻被法力擋回久尋不見。心裡不由得萬分焦灼。千辛萬苦尋得女媧石,怎料師父卻又不見了!?
定下神來,告訴自己別慌,師父不可能平白無故失蹤的。長留山一切正常就說明不是有人來通報何事發現不對將他救醒,而是師父自己醒的。他醒來之後首先想的定是找回自己找回神器。那麼……那麼他定是出去尋自己去了。
糟了!
花千骨反應過來,突然明白了藍雨瀾風當時異常的舉動。連忙再取出昆侖鏡又回到了東海海底藍雨瀾風的水晶宮裡。
藍雨瀾風望著去而復返的她似乎一點也沒有吃驚。右手玩弄著兩顆像是石頭一樣的白色的東西,交替向上拋起又接住,兩相撞擊,發出清脆又空靈的聲音,十分好聽。
「那麼快就回來了啊,是想通了改變主意打算加入我們了?還是願意把神器交出來做交易?」
「我師父在哪?」花千骨冰冷的問道。
「喲喲喲,是你師父,又不是我師父,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啊?」藍雨瀾風奸詐的笑容像極了春秋不敗。
「別陰陽怪氣的跟我說話!再問一遍我師傅在哪?」再一眨眼花千骨已利用昆侖鏡到了藍雨瀾風面前,拔劍架在了她脖子上。
藍雨瀾風絲毫不懼也不躲不反擊的看著怒氣沖天的花千骨。剛遭遇長白山之變,又經歷朔風之死,最後關頭師父又不見了。她再無任何冷靜理智可言,只想快些救出白子畫。
「你還真是在意你師父啊,為了他竟然連神器都敢偷。他也不賴,捨身救你不說,中了劇毒都成這個樣子了還到東海來尋你。如此的師徒情深,真是叫我都感動了啊……」她語氣裡幾許嘲笑,又似乎包含了一些同情和無奈。
「我師父呢?他現在怎麼樣了?!」花千骨緊張又氣極的看著她,劍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藍雨瀾風只是笑:「他能有什麼事,只是真氣用盡又劇毒發作暈過去了而已。不過我真是沒想到,他今時今日這個樣子,盡然還有能力傷得了我一千妖兵。不過毒也發作的更快了,本來以他的天人之姿還可以勉強撐個十天半個月的,經此一戰,他已完全失去意識,再不會醒來,殘留的氣力,怕是也最多只能活一天了。」
因為在場的只有藍雨瀾風,糖寶和花千骨三人,都知道白子畫中毒之事,並且是事件參與者,藍雨瀾風發現自己能說出來的多了許多。原來異朽閣的禁言術,是專門針對不知道那件事情的人而言。那麼是不是還能有什麼破綻可尋呢?
「你知道的我不想為難你,這世上會有誰願意跟白子畫作對呢?我想要的只是神器!你既然已經回去發現白子畫不在,就說明你已經收集到全部神器取得女媧石了,實在是太好了,真是半點都沒讓我失望啊!真想不到你小小一個人,竟比得過妖魔二界的千軍萬馬了。」
「所以你才突然肯把玄天傘給我的是麼?因為你知道既然師父在你手中,我遲早會回來找你的!」
「是啊,如果說玄天傘還不夠換你那麼多神器的話,白子畫總夠了吧?」
花千骨面色鐵青,氣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自己竟會兩次栽在她的手上。
「不可能。」花千骨搖頭,可是微微顫抖的語氣連她自己都不確定。
藍雨瀾風塗的血紅的指甲輕輕劃過花千骨的臉,魅惑的聲音輕輕說著:「傻孩子,不要再苦苦掙扎了,神器重要還是師父重要,從你決定盜神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很清楚了。」
「不是!」師父是比神器重要,比自己重要,比世上的一切都重要!可是天下的蒼生呢?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如果妖神出世,那自己害死和連累的就不止是三個人!師父要是知道,自己為了他禍及六界,肯定是寧願死都不會讓她這麼做的。
花千骨心亂如麻,突然感覺眼前微微有些模糊,連忙一掌打在藍雨瀾風身上,自己退開了幾步。
「別妄想迷惑我心神!我再也不會吃你那套了!」若不是她當初輕信,又怎麼會害得師父中毒。
花千骨越想越內疚,一定要救出師父,可是絕不能用神器來換。
「我告訴你三件事情。第一,我已經打發曠野天去拖住魔君了,所以你別想著借他來壓我讓我交出白子畫。第二,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要好好的想仔細的想,因為你師父就快要撐不住了!」
花千骨雙手結印,飛快的使出攝魂術,同時催淚鈴的聲音在空中清脆奏響,急促的響個不停。
藍雨瀾風面色蒼白的緊咬著牙大笑了起來:「你別白費力氣了,我早知道你會來這招,所以就連我也不知道現在白子畫被藏在哪了!」
「我不信!」花千骨雙目赤紅的退了兩步,仍是不肯罷休。她雖然攝魂術還比不上藍雨瀾風,但是因為加上有催淚鈴的作用,法力增強了數倍。
藍雨瀾風一直死死抵抗,終於還是心神被虜,身子癱倒下去,魚尾痛苦的扭動。眸子瞬間變成全藍色,不見了眼白。仰起頭來仰天悲戚的長嘯一聲,猶如世上最動人的天籟哀歌。
然後花千骨就看見她的淚水一顆顆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散落成一地明晃晃的珠子。鮫人淚,世上最價值連城的寶貝。多少人為了它將鮫人囚禁虐待,可是致死他們都不肯流下一滴。可是此刻藍雨瀾風的淚卻仿佛下雨一樣,璀璨奪目的匯作天上的銀河。
花千骨從未見過有誰在催淚鈴下流過如此多的淚水,這個人的心裡,到底又隱藏了多少的悲苦?
她心一軟,欲停下來,突然又想到師父。連忙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心軟,更不能被毒蛇的眼淚所迷惑。她咬咬牙繼續更深一步的摧垮她的心房。
「我師父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
「快說!」
藍雨瀾風頭一痛,在地上翻滾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
「那誰知道?!」
「我,我只是對手下說,隨便找個人把白子畫藏起來,不用回稟我,然後便把那人給殺了。」
「你……你說什麼?」花千骨驚得退了兩步。
藍雨瀾風一邊哭一邊笑:「哈哈哈,我說除非看見天空變作紫色,海水向天倒流,就永遠別把白子畫帶出來。」
「什麼意思?」什麼東西在心中啪的一聲斷掉。
「就是說除非妖神出世,否則你永遠見不到你師父了……」
花千骨怒目圓睜,緊緊握拳,藍雨瀾風一聲慘叫,雙手抱頭在地上胡亂翻滾著,神智完全錯亂,一面厲聲大罵一面又發出陰陰測測叫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這天是什麼天?!仙是什麼仙?!既然天待我不公,我就亂了你天下,既然仙待我不仁,我就滅了你仙界!」
罵完了突然又痛苦的蜷縮起身子低泣起來,「若不是為我你依舊是高高在上馳騁六界的戰神,若不是為我你不會眾叛親離與整個仙界為敵,若不是為我你不會被除仙籍廢仙身逐到蠻荒去!我一開始接近你只是為了得到神器而而已啊!明明知道我從頭到尾都在騙你!何苦對我那麼好?!!何苦啊?!!等著我……等著我……撐下去,我一定會去救你……」
藍雨瀾風的痛苦嘶喊聲伴隨淚珠硬生生的刺破花千骨的心,那種入骨的疼痛伴隨著一陣陣窒息。
原來她就是……
原來她這般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奪取神器放妖神出世,同自己一樣也只是為了救自己愛的人而已……
花千骨停了鈴聲和攝魂術,呆呆退了兩步,再下不下手去。仰天一聲悲戚的嘶吼,眼睛瞬間變得血紅驚心。直飛出水晶宮,沖破海面,飛到空中。俯視著茫茫三千裡碧海,心頭只有滿滿的牽掛和憂心。
時間有限,任憑她再怎麼藏,也藏不到太遠的地方。今天她就把整個東海翻個個,就不信找不到師父的藏身之處!!
花千骨閉上眼睛,雙手使勁向外推去,頓時風雲變色,海上卷起滔天巨浪。
「骨頭!不要這樣!」糖寶在她耳朵裡拼命喊著,想要阻止她。可是此時花千骨已經憂心成狂,哪裡還聽得進去半句。
海底深處開始劇烈震動起來,波浪一層層撲卷,花千骨借著浮沉珠的力量,耗費巨大心神開始一寸寸搜尋白子畫。
海底頓時亂作一團,龍宮裡更是以為定海神針出了什麼問題,見到有人在興風作浪,不多時便有大堆蝦兵蟹將出現,無奈都近不了她的身。
龍王認出來了那個在空中仿佛入魔了一般攪得整個東海天翻地覆的人竟然是群仙宴上見過的茅山掌門花千骨,而且神器在手,幾乎無人奈何得了她。再這麼下去,怕是龍宮都得塌了,於是連忙傳信到長留山和整個仙界。
藍雨瀾風好半天才在搖晃的水晶宮裡恢復神智,見周圍海水仿佛沸騰了一般渾濁不堪。知道花千骨想干什麼,不由得有些愣了,癡兒癡兒,這世上竟有比她還傻的人。可是她絕不會允許自己心裡有半分柔軟或者可憐她的地方,這世上除了他沒有人和她相干,就算全部死絕了又怎樣!至於白子畫,她無論如何都不會交給她的。而且現在,就算她想交也不可能了。除非妖神真的出世——
而現在,她只需要再做一件事情,妖神就可以出來了。藍雨瀾風得意的笑,若不是她有事先探知過白子畫的記憶最隱秘的深處,也不會發現事情原來竟這麼容易。但是他的記憶好像有一處被花千骨封印住了,咒印力量十分強大,牢不可破。無論她怎麼嘗試都沒用,只好放棄。但到底是什麼,需要花千骨耗費如此大的法力去隱瞞和保護的,她倒是十分的好奇。
藍雨瀾風飛上海面,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漫天的晚霞,血一樣的背景映襯著花千骨血一樣的眸子。四周海面上空密密麻麻全是人,幾乎都是收到傳信匆忙從各處趕來的群仙還有妄圖阻止她的天兵天將。她利用浮沉珠在東海肆虐尋人,又利用伏羲琴和盤古斧等對戰妄圖拿下她的天兵,懷揣十六件神器之事已經完全暴露,浩劫將至,幾乎整個仙界的人都陸陸續續趕來,卻無人可以拿下她。花千骨早已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只是瘋狂的尋找著白子畫。再拖下去,師父就會煙消雲散了!
世尊和儒尊也都到了,看著花千骨發狂的樣子,卻又不知道出了何事。
「找到尊上了麼?」
「到處都找不到。」落十一搖頭,擔心著花千骨,也擔心著糖寶。
霓漫天有些驚恐又暗自開心的望著花千骨,不需要她親自動手,她知道她這回算是真的完了。
輕水一直大聲的向花千骨喊著,可是無論他們說什麼,花千骨都仿佛聽不到。
「子畫的神器都在她的手裡,莫非……」
「不會的。」笙簫默打斷摩嚴的話,「不論出於什麼原因,千骨都不會對師兄怎麼樣。或許是師兄的毒……」
「我就知道收這個丫頭進長留是個天大的錯誤!狼子野心的做了掌門弟子原來竟是意圖神器,如今殺了溫豐予齊集了十六件神器,看來妖神出世已經無法避免了。」
笙簫默一改往常漫不經心的模樣,嚴肅的看著他:「師兄你言之過早,沒有證據說溫豐予就是千骨殺的。我們這麼多年也算是看她長大,她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知道。」
「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天煞的災星。人若不是她殺的,東皇鍾怎麼會在她手上?若不是為了放妖神出世,她集齊神器做什麼?當初仙劍大會上就對同門動了殺機,這樣的弟子早就該逐出門去,虧得你和子畫一直護著她。」
「原來你知道了。」
「你以為有什麼瞞得過我眼睛?只是如何管教弟子是做師父的事,我不想老是為了個小小的花千骨,弄得我跟子畫之間嫌隙更深。只是這回,我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該死,到底人跑哪去了?」摩嚴緊皺的眉頭惡狠狠的的望著遠處的花千骨,低低罵了一句。笙簫默知道那是他在為白子畫擔心。
自從知道白子畫中了神農鼎的劇毒以來,他雖表面上不聞不問,暗地裡卻想盡辦法,心都快操碎了。
笙簫默低低歎一口氣,看著花千骨幾乎把整個東海從海面到海底翻了過來。卻不知道到底在找什麼。
周圍眾仙都是一副焦急和憂心神情,隱隱都已預知到了,妖神就要出世,大劫將至,六界即將大亂。可是他們如今卻眼睜睜看著什麼事都做不了。
人越來越多,除了先後趕來的仙,還有許多妖魔也陸續趕來。密密麻麻布滿了東海上空,只是此刻彼此都已無心爭斗,直直的望著花千骨,靜觀事態發展。然而和仙人們的心態不同,妖魔們都顯得興奮而期待。他們等待了數千年的時刻啊,就快要到來了。
慢慢的到了半夜,月亮慢慢從海上爬了上來。
就聽到花千骨一聲驚喜的呼喊:「找到了!」說著剎那間,便利用昆侖鏡消失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