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學姐,你能陪我泡溫泉嗎?

  這句話好像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

  阮默默愣了下神,捂頭怒視這個沒大沒小的傢伙:他就是這樣尊重學姐的?!

  佔夠了學姐的小便宜,紀然很自然地收回手,拿過chalk在皮頭上印了印,然後彎下腰,用一種很流暢很漂亮的姿勢將球杆對準了白球:「打檯球,首先姿勢要正確。」

  阮默默觀察了兩秒,照瓢畫葫地彎下腰:「這樣?」

  「腰再往下壓一點。」

  「這樣?」

  「看我的手勢。」

  「這樣?」

  ……

  一連問了好多次都沒對,阮默默有些急了,她從小領悟能力就好,學什麼都很快,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卡在姿勢標不標準這個入門的問題上。

  越是著急,腰板就越僵硬。

  紀然忽然嘆了口氣,直起了身子。

  阮默默心裡打鼓,他是不是覺得她太蠢了連個動作都學不會決定放棄她了?

  正在胡思亂想,她忽然覺得背上一暖,紀然略顯低沉的聲音近在耳畔:「腰放鬆一點,你腰板兒這麼硬還怎麼打球?」

  「手放鬆。」

  「眼睛看著球,三點一線懂不懂?」

  ……

  溫熱的呼吸一陣一陣地撲在她的耳後,那一小塊肌膚的神經突然變得格外敏感,將那種彷彿羽毛掃過心間的悸動傳送到她的大腦,再由大腦傳送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她要拼了命地攥緊球杆,才能抑制住全身的顫慄。

  不用回頭,她也能想像出自己和紀然此刻的姿勢有多親密多曖昧。

  圍觀群眾們早已被紀然這一大膽的舉動驚呆了,一個個傻不拉幾地看著,有人手機摔到了地上都沒發現。

  她僵硬地按照他的要求調整身姿,好像是終於勉強讓他滿意了,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好了,現在把球打出去。」

  阮默默抽了筋似的把球杆往前一戳——

  「biu」的一下,那顆白球被她撬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嘲諷的弧線,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再也沒有比打桌球的時候把球打出了桌子更丟人的事情了!

  阮默默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紀然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問道:「學姐,你在想什麼呢?」

  麻煩你把身子從人家身上起開,把手從人家手上拿開再問這句話好嗎!

  阮默默猛地直起身子,面紅耳赤地把球杆往紀然懷裡一塞,匆匆說了句「我還是回房間好了」就落荒而逃。

  「彭」的關門聲拉回了圍觀群眾們的神志,所有人看向紀然的眼神裡都帶著「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的指責。

  紀然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他只是單純地想教學姐打球啊大家為什麼要這麼看他?

  路成重重地「唉」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紀然啊,追女孩子要有耐心啊,操之過急反而會適得其反啊。」

  紀然覺得冤枉,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我沒想亂來的,我這是……情難自禁。」

  眾人:呵呵,不信。

  「真的,我就是太喜歡學姐了而已。」

  眾人:呵呵,你繼續編。

  「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眾人:……

  阮默默一路小跑回房間,關了門上了鎖,安穩地坐在了床邊,她才捂著怦怦亂跳的心臟重重地喘了幾口氣。

  手背上還殘留著他的觸感,臉頰的熱度還沒消退,耳根仍被呼吸掃過的感覺困擾著,腦子裡也還迴響著他低沉的嗓音。

  她慢慢地放下手,控制不住地去回想紀然的胸膛貼近她的後背後每一個細微的感受,每多回想起來一些,她的呼吸就越緊張一些。

  她仰面躺在床上,盯著暖黃色的吸頂燈走了神。

  動心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不管是對人,還是對物……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叩響了,阮默默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又繃緊了,警覺地問道:「誰?」

  「我,學姐。」傅清清弱弱的聲音傳來。

  阮默默舒了口氣,過去把門打開,問道:「怎麼了?」

  傅清清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的臉色,說道:「我們要去泡溫泉了,你去嗎?」

  阮默默揉揉額角:「你們去吧,我不想去。」

  「可是我們這次就是為了來泡溫泉的誒,而且爬了一天山,不泡溫泉解解乏明天起來會全身痠痛的。」傅清清說道,「我問過樓下的大嬸兒了,她說溫泉是分開的,男池和女池甚至不能走同一條通道,所以你不用擔心……呃……」

  傅清清沒敢把紀然的名字說出來,又看了她一眼,說道:「其實是大家都怕你生氣了……本來是想出來玩開心的,卻發生了這種不愉快的事情……」

  阮默默頓了下,說道:「沒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我也挺開心的。你等我一下,我拿泳衣。」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去了。

  傅清清這才露了笑臉。

  阮默默拿了泳衣出來,傅清清挽住她的胳膊,故意說些有意思的事情來逗她開心。

  溫泉池不是瓷磚砌成的,設計者很巧妙地利用了這裡的一草一木,將溫泉池及周邊環境打造成了一個古香古色的庭院,中間一道木牆恰到好處地隔開了男池和女池,又不至於破壞這滿庭的詩意。

  見阮默默來了,學妹們都很乖巧地跟她打招呼,阮默默對她們笑了一下,蹲在池邊試水溫,留下一眾學妹在後面竊竊私語——

  「學姐好像沒有想像中生氣。」

  「對啊看著都沒有早上可怕。」

  「可能是氣過了吧。」

  ……

  既然阮默默沒有生氣,學妹們就有膽子放開玩兒了,女生們湊在一塊兒,不是你襲我的胸就是我抓你屁股,很快就鬧成了一團。

  聽著隔壁傳來的笑鬧聲,紀然的表情越發愁苦。

  路成不忍心地安慰他:「沒關係啊紀然,咱們吃一塹長一智,下次get了追求學姐的正確姿勢就好,你也別太沮喪了……」

  紀然一臉的莫名其妙:「誰沮喪了?」

  路成比他還懵:「那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只是在思考要怎麼才能混進女池還不被打出來。」

  「……您老就可勁兒作吧。」

  洗去了一身的疲憊,阮默默一覺睡到了天亮,看了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她穿上拖鞋,打著哈欠走到窗邊,習慣性地想看看天氣怎樣,發現窗戶很模糊,她擦了擦,擦不乾淨,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外面在下雨。

  雨勢看著不小。阮默默皺了眉,這樣下去今天恐怕沒法下山。

  帶著擔憂洗漱完,她開門就和住對面的傅清清打了個照面,顯然傅清清也已經看到外面在下雨了,苦著臉問她:「怎麼辦學姐,下這麼大的雨,我們怎麼下山啊?」

  阮默默答不上來,只好說道:「先吃飯吧,說不定吃完飯雨就停了呢。」

  傅清清跟在她後面下樓,嘴裡嘀咕道:「就算雨停了,剛剛下過雨的山路也不好走啊。」

  餐廳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都在談論下雨怎麼下山的問題,阮默默重複了一遍跟傅清清說過的話,招呼大家先坐下來吃飯。

  然而事與願違,他們吃完飯後,雨勢不僅沒有變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阮默默是學姐,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阮默默也在苦惱,但她總不能跟學弟學妹們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便道:「在餐廳呆著也不是事兒,去活動室吧,如果到三點雨還沒停的話,就跟輔導員請一天假。」

  「可萬一輔導員不相信怎麼辦……」一個平時可能比較調皮的女生問道。

  阮默默想了想,問:「你們的輔導員是陳媛老師對吧?」

  「嗯。」

  「她應該記得我,如果她不信,我給你們作證就好。」

  對於學生來說——不管是小學還是大學——能用正當理由請假都是一件值得竊喜的事情,而且有了阮默默的保證,他們就更不用擔心了,一眾人嘻嘻哈哈地往活動室走著,在心裡開始默念起這雨最好不要停來。

  似乎是聽到了孩子們的渴望,雨果然越下越大,天就像是破了個洞,有誰不知疲憊地從這個洞往下潑水。

  仍在留意時間的人只有阮默默一個,她頻頻地看著手機,等到屏幕上的數字終於跳成了15,她反而鬆了口氣似的收起了手機。

  從d縣回c大的末班車是下午六點的,如果沒有下雨,她還敢肯定地說他們能在兩個半小時內下山,但下過了雨,他們可能三個半小時都下不了山。

  她擊了個掌引起學弟學妹們的注意,在他們無比期待的凝視下無奈地說道:「已經三點了,你們可以給輔導員打電話請假了。」

  活動室裡猛地爆發出一陣歡呼,有人興沖沖地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卻被其中一人攔下了,這個叫汪磊的學弟說道:「我們可以稍微遲點打,這樣顯得更可信。」

  眾人連連點頭稱是,阮默默忍不住笑了,請個假而已,還要耍點小手段?

  因為下著暴雨的緣故,下午三四點的天色看著跟晚上七八點的差不多,烏雲沉沉的壓在錦雲山的上空,卻絲毫沒能影響學生們玩樂的興致。

  有人回房間拿來了幾副撲克,路成一邊拆著包裝一邊招呼阮默默:「學姐過來玩兒牌!」

  阮默默也不忸怩,逕自在一個位置上坐了,接過路成手裡的撲克熟練地洗牌,儼然一副老司機的做派:「玩兒什麼?斗地主?升級?跑得快?」

  「哦,」路成瞪大了眼睛,「學姐看來是行家啊。」

  阮默默謙虛地說:「一般般啦。」

  紀然輕笑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阮默默身後。

  阮默默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不玩兒?」

  「我幫學姐看著。」紀然理所當然地說。

  阮默默嗤笑:「你怎麼不先問問我需不需要?」

  「哦?」紀然彎腰湊近阮默默,故意在她耳邊說道,「看樣子學姐才是傳說中的『女中豪傑』?」

  阮默默的耳根子又有點發熱,她假裝很不耐煩地把紀然的臉推開,附贈一個白眼:「自己擦亮眼睛看著。」

  說完,她轉過頭問道:「還有誰要來玩兒的?」

  「我我我!」汪磊第一個舉起手來,擠過來坐下,裝腔作勢地對阮默默拱了拱手,「小生這廂有禮了,還請學姐手下留情。」

  阮默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開始發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