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一回到了溫哥華開始過了一段非常安逸的生活。沒有感情的煩惱,沒有家庭的煩惱,每天學校家,兩點連一線。有時間會跑跑步,去圖書館學習,還有就是在家按照網路上搜索的菜譜做一些美食。只是,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她也會開始想,或許,她應該找個男朋友。
總不能這樣下去的,像個機器人。獨自一個人,傻傻的活著。她也會想要依靠,她也會覺得孤單。
那個人,永遠會成為過去式。
他只想跟她用任何手段去保留這段友誼,哪怕是姐弟。
她知道。
她也願意。
可是真的挺難的。
許念一就是在這樣的狀態遇到了陸詔。
陸詔是個奇怪的傢伙,無論許念一在任何時候去圖書館,都會看見他。她和他不是一個系,但是這位同學在學校裡很有名。當然,人有名,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好的,另一種壞的。陸詔就是屬於那種好的,因為獎學金上面永遠有他的名字。
其實,這些都不奇怪。畢竟這個人在圖書館花費太多時間了。
最驚訝的莫過於她終於又一次不小心坐在他身邊,又因為他有個電話,應該是很重要的電話以至於他匆忙離開,然後讓他那張桌子曝露在陽光下。又因為她的好奇心,偷偷一瞥,卻被眼前所有的一切所震撼住了。
她沒想到的是他每天埋頭於圖書館竟然不是學習,竟然是畫畫。
許念一一邊翻著那手稿,一邊仔細回想——其實,他的確有一些「矛盾變態」的蹤跡可循。
他長得並非不好看,事實上很秀氣,那雙眼睛躲在那副無框的眼睛下,絕對不會讓人是覺得是書呆子,可是做的事情卻全是符合書呆子的定義。
「不好意思……」這是陸詔對許念一說的第一句話。
許念一紅著臉抬起頭,看著那張冷靜的臉,忍不住低著頭,默默地放下手裡的東西,輕輕說了一句,「不好意思……」
隨即跟個小偷一樣,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東西,趕緊離開了圖書館。即便回到了家,她依然覺得後背有一道質問她的眼光,害的她心虛了好幾天都沒敢去圖書館。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有的時候是很簡單的。你開始留意他了,自然而然就會發現,他在你的世界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
無論什麼時候,陸詔一直都是那個長相秀氣斯文,卻透著距離的陸詔。可是許念一,早就不是原來的她。
每次只要看到他,就會讓她羞愧的低下腦袋,然後默默地用最快速的方法消失。
當然,總有意外的。
比如那天,她去同學的宿舍裡,與他電梯裡狹路相逢。
她可以低頭,卻沒有辦法快速消失。
他進了電梯,按了八樓,電梯開始移動的時候他說,「我最近在做人物畫,直到的畫畫的人不多,所以……可以做我的模特兒麼?」
就是這麼直接,直接到電梯跳到了八樓,門打開了,許念一還在發愣,沒有回答他。
「就當你答應了,謝謝。」而那個人,就這樣逕自走出去,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仔細回想,陸詔雖然理性,可是遇到許念一,還是偷著不少不理性。
畫畫和模特兒,只是一個藉口,一個讓彼此認識的藉口。
很自然,又不自然的藉口,畢竟他們兩個真的沒什麼交集。她甚至在想,他怎麼聯繫她?
而事實上,沒有許念一想的那麼複雜。當陸詔想要做一件事情的時候,那說明他已經準備好了。所以第二天許念一一下課,就看到了那個修長的身影,意外又不意外的。
就是這麼開始的。
許念一回想那段日子,自己的確是有意識的想要靠近他。
他耀眼,優秀,可是跟唐佞截然不同。他彬彬有禮透著距離,驕傲卻不狂傲。他從來都是理性的,再生氣,對他而言,只有說話速度的快慢,依然是溫柔淡然。與他接觸久了,她就在想,找個這樣的人做男朋友也不錯。
可以讓她遺忘,可以讓她學習。
於是,當某個下午,陽光明媚,兩個人躺在草地上閒聊剛結束的考試和快來的暑假。只是一瞬間,光影交錯,迷亂眼神。
他低下頭,因為晃了神,迷了心。
她閉上眼睛,只是因為早就計畫好了。
終於等到了也就放了心。
而過後的日子,如許念一計畫的那樣,她的世界的確開始少了唐佞。那塊原本都是屬於他的地方,默默地被陸詔開墾著,一點點,一寸寸,不知不覺版圖在發生改變。
他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學習,畫畫,跑步,網球,聽音樂。每個愛好,每個習慣都是讓人覺得生活是那麼的美好。跟他在一起,許念一覺得很安心,也很快樂。
大二的暑假,許念一沒有回家,因為她答應和陸詔一起住。
同居這個詞,在國外是很自然地,而她也不介意,她的骨子裡有一種叛逆和為了愛奮不顧身的狂想,所以她那麼做了。
可是當兩個人的世界融合在一起,不只是一起生活。更多的是分享。分享現在,分享未來,還有分享那些過去。
許念一沒有辦法跟陸詔分享她的過去,也沒有辦法跟國內的朋友和家人分享現在,可是自然而然的,卻也無法隱瞞過去和現在。
總要交錯到的。
陸詔第一次問,「唐佞是誰?」的時候,是唐佞在淩晨四點給她打了一個電話之後。
那個電話很糟糕。
許念一看到號碼先是沒有接,結果他非但沒有放棄,還變本加厲了。害的她只有大晚上爬起來,跑到客廳裡,關上房間的門,悄悄地跟他說話。
而那邊的情況卻是截然不同的。
他有喝酒了,拉著許念一說了很多廢話,直到最後,才像一個認錯的孩子一樣,告訴她,「我打了他。」
「哪個他?」
「老頭子在外面的兒子……」
「怎麼回事?」
「今天和薛平他們出去吃飯碰到的。他跑過來叫了我一聲哥哥,我就動手了。」
「打得很厲害?」
「額頭縫了七針。」
許念一撫摸著腦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唐佞,可是這樣的唐佞突然離她的世界很遙遠。這就是陸詔的影響力。
男人因為身邊的女人而受影響,女人又何嘗不是。
「念一……」
「嗯。」
「回來吧,我想你了。」他跟個孩子,總是在這樣的時間不給她任何拒絕的藉口。
於是,許念一思索了一下,輕輕告訴他,「今年我真的回不去。我答應我男朋友暑假在這裡陪他的。」
就是那麼自然,她聽到電話裡一陣安靜,然後聽到電話裡的他,突然變得很成熟,理解的告訴她,「那你多注意身體。」
只有一句話,電話就掛了。
她在黑暗的客廳裡坐了幾秒鐘,轉過身,陸詔卻站在她身邊。手臂擁著她,下巴搭載她的脖子間,柔聲的問,「唐佞是誰?」
許念一靠在他胸口,慢慢的跟他說她和唐佞的故事。只是,在敘述的時候,她隱藏裡那段彼此都不願意公開的感情。只是說的好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好友,非常乾淨,非常親近,非常的自然。
陸詔是個理性的人,這樣的人有個好處,他會選擇相信,因為他沒有任何懷疑她的理由。而且理性的人是不會隨便給別人扣帽子的。只是當做更多的瞭解許念一,他輕輕笑著,就這麼接受了唐佞這號人物。
許念一一直想,如果她能和陸詔在一起,或許這兩個人會和平相處。
因為陸詔真的給予她很多空間的包容和信任。
那天晚上之後第二天,唐佞又來了電話,依然是淩晨四點。雖然她已經警告過他,不要再那個時候打電話,可是她的話,在他喝了幾杯之後,總是能那麼容易的拋在腦後。
接到電話,她很自覺地到了客廳。
唐佞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怎麼樣?」
許念一愣了一下,輕輕說,「他挺好的。」
電話那頭的他又問了幾個問題,「他是哪裡人?也是留學生麼?去哪裡多久了?」
只是問的時候口氣已經有點不怎麼好了。
在她面前他從來不掩飾,好似要不到糖的孩子。
她的眼睛看著房門,一片漆黑。她的腦子卻想著唐佞的表情,微微輕笑,然後一個一個的回答他的問題。
他並非真的好奇陸詔,她知道的。但是她也不想隱瞞,這些事情,早在當初選擇的時候,都已經想過了。
選擇放棄,不敢嘗試,那麼就要經歷這些。
他是,她也是。
所以關於他的問題,她都仔細回答,老老實實的,沒有一點隱瞞。
而電話那頭的人,最後默然,「念一,你快樂麼?」
「嗯。」她輕輕回答。
「那就好。」如釋重負的口氣裡,帶著一點點落寞,她聽到了,卻得假裝聽不到。
「唐佞,你還是學生,少喝點酒。」
「不喝酒的男人還叫男人麼?問一下你家男人去。」
她的意識好,他的何嘗不是。
她和陸詔或許是最契合的一對,那麼她和唐佞永遠都是最瞭解對方的人。
所以,當她選擇坦白,他自然而然選擇接受。
這個遊戲規則他們兩個都懂,只是需要一個人去執行。
一旦執行起來了,其實也沒有那麼難。
許念一掛了電話回到房間裡,屋內的那個人躺在床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讓人覺得很安心。她上了床,輕輕擁著那寬厚的背,安心的閉上眼睛。
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想,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她會和陸詔一直走下去吧。
大概。
或許。
可能。
還是那句老話,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