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餐館的路上,文正氣喘吁吁的趕上,並且大大咧咧擠到章遠和悠悠中間,還把胳膊搭到他肩上。隨意得讓悠悠嫉妒。
她拽著文正的衣襟,想把他扯到一邊去,這傢伙巋然不動,還回頭白她:「大庭廣眾,不要拉拉扯扯。」
「我是嫌你一身汗,臭死了!」
「我……」文正不待辯駁,看清了悠悠的裝束,沒有想像中的嘲諷,他眉頭擰在一處,嘆息聲輕不可聞。
「打球去了?」章遠問,「現在也是一把好手了吧?」
「絕對不輸給你,要不要約時間比劃比劃?」
兩個人開始聊籃球,那些戰術也好,NBA球員也好,悠悠統統沒概念。真是奇怪,同樣的話題,如果是文正說,悠悠一定睏得不行,然後被斥為對牛彈琴;但章遠講起來,卻顯得那樣神采飛揚。悠悠的眼光偷偷瞄過去,聚焦到他英俊的面容,似乎看見額頭上刻著「淵博」兩個字,再看文正,就是張牙舞爪的毛頭小子。
菜剛擺好,章遠就要了碗米飯,風捲殘雲地消滅,轉身之間又在收銀台結了賬。「我下午還約了客戶,你們慢慢吃。」他笑著看悠悠,「尤其是你,現在多吃點,拔牙之後有幾天不能吃飯,只能喝粥呢。」
「你不陪我去?」悠悠「嚯」地站起來,「說話不算話。」
「悠悠長大了,你剛才都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他笑地促狹,「噢,難道還怕拔牙麼?」
「不是怕……」她還嘴硬著,歪著頭問,「那,如果這顆牙齒拔掉了,還會不會有仙女來送禮物?」
「老了,又不換牙,所以我很久沒見過她了。」章遠踢了踢文正,「小子,你說呢?」
只剩下文正和悠悠面對面坐著吃牛腩煲。她夾起一塊,一看,是胡蘿蔔,氣呼呼地扔回去。
「呵,兔牙都沒有了,所以不吃胡蘿蔔了?」
悠悠瞪他一眼,眼眶發紅。
「別生氣了,他最近的確很忙,起先我問他的時候,他說……」文正說漏了嘴,「快吃快吃,一會兒回去刷牙,然後去醫院。」
悠悠坐著不動。
「鼻涕蟲。」
「小氣鬼。」
「眼淚精。」
……
無論文正怎麼叫,悠悠都不應聲。剛才問章遠,當年那顆小牙齒哪兒去了。他一愣,在口袋裡摸了摸,伸出拳頭來。
「換成小蝌蚪了呀。」攤開,掌心空空。痕跡分明的生命線,感情線,從來不會為自己糾纏。
是在哪裡呢?在江邊的沙坑裡,還是在起伏的草甸裡?或許隨滔滔江水走了,初初萌動的質樸感情,青色沙果一樣微酸清香的愛,就這樣,奔向大海,一去不回。
悠悠真的開始掉眼淚,文正怎麼都勸不好。旁邊客人用目光探詢著,她忍不住捧著面頰,淚水從指縫間流下:「我的牙好疼,真的好疼。」
口腔醫院距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等車的時候,悠悠開始打退堂鼓。剛要開溜,文正反手捉住她的手腕:「不許亂跑。」
「不去了,沒心情。」
「不行,必須去。」
「不去,說不去就不去。」
「你這個臭丫頭,明明說的好好的,怎麼又變卦?」文正在她額頭上彈了一個爆栗,「小心我打得你不用去醫院,就滿地找牙。真沒出息!」
「怎麼沒出息了?」悠悠梗著脖子。
看你像哭哭啼啼的小怨婦。
關你什麼事!
兩個人保有童年默契,憑目光就能廝殺一番。
「其實,是你叫章遠來的吧?」悠悠靠著廣告牌,低頭,「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哪有那麼嚴重!就是一個牙齒麼!」文正撇撇嘴,「不過,的確要他出馬,否則讓你去醫院拔牙,真好像會要你的命一樣。」
「他也不會講故事哄我了。」
「因為,你長大了。」
「嗯?」
「那種故事只能講給小孩子,還有……」文正難得的嚴肅,「自己想要寵愛的人。你知道麼,雖然章遠的女朋友出國了,但是他一直在等她回來。上次和師兄們打球,大家都這麼說。」
「我好羨慕她。」悠悠又開始哭。左手擦去淚水,濕漉漉的冰涼觸感蔓延在手背;但右手依然被文正握著,暖暖的,掙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