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第69片 約婚之諾

  「蘇娘。」趙青河忽然以很認真的語氣喊她。

  夏蘇正要離桌,垂眼瞧去,難猜他眼中深測,「怎麼?」

  「哪怕別人不信我,你總要信我,我如今對那位姑娘真是半點意思也沒有。」他就覺得很冤。

  夏蘇挑起眉來,看他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模樣,往日那些因他迷戀而遭受的困頓記憶就化成了霧氣,遇陽光而蒸騰,全然清晰。

  「不需誰信或不信,等你將來娶妻,新娘子不是岑姑娘,大家自然就知你的心意。非要說清楚告明白,就是越描越黑,心裡有鬼。」

  趙青河直直望入那雙像寶石一樣深嵌在星夜的眼睛。

  和岑雪敏截然相反,夏蘇是個非常不喜歡利用自己美貌的姑娘,所以人們會先瞭解她的性情,好似很鈍慢,好似膽子小,卻往往做得出大膽包天的舉動,還有與眾不同的天賦,即便沉入「蘇州片」之名,仍難掩光華。

  這樣的姑娘,當然會令人漸漸心折,而隨著這份心折,還產生一種非常自私的癮念。

  他看得出吳其晗因此癮而不自覺抵抗,但等這個男人想明白,勢必不會怯懦,那時他的癮念當如何解呢?

  「我娘臨終前,讓我倆跪在床前發了誓,你是否還記得?」此時此刻,心癮發作。

  夏蘇一怔,咬住唇角,臉上紅潮起了又退,僵著神情,「我自然記得,不過你卻記不得了。」

  抬步要走,卻被他突然擋在面前的高大身形幾乎驚跳,更讓他撐住桌面的長臂封去左右的路,她頓時又惱紅了臉,全身有點燒。

  「趙……趙青河,你……你滾遠點。」

  她俏麗惱火的模樣,他已看出心得,那是越近越可愛,一點凶勢也沒有。

  趙青河微微前傾身,耍賴的本事無敵,「我有話說,說完就滾。」

  夏蘇拚命後傾身,左右已無空間讓她閃避。

  趙青河撐在她身側的雙臂收狹了,逼她的雙手只能撐著腰後的桌沿,而兩人之間梗著長凳,他甚至將凳子頂近了桌沿,令她的腿絕無可能像上回那樣靈活。

  身體那麼貼近,柔和剛的氣息相混,一張紅成柿子的美玉顏,一雙只閃一顆星的漆夜眸,但心跳同速同促。

  「泰伯說,你答應過我娘,若我願娶,你就願嫁,否則就一直以兄妹相稱,可以彼此照應。」這個家裡人人新照不宣的認知,而他才剛剛知道。

  夏蘇深吸氣,忽略這般親密帶來的心裡彆扭,但奇異的是,她能分辨得清楚,這並非從前那種力量懸殊的挫敗恐懼感。

  他的動作霸道,卻無惡意;他的氣魄強大,卻不具殺傷。

  「可惜泰伯只聽到一半,而你卻什麼都不知道了。」所以,她仍能力爭。

  「我若想得起來,當如何?」他看似好整以暇,卻讓心臟狠狠砸著胸膛,有什麼要呼之慾出,卻以為本能,直覺該抓住這個姑娘。兄妹鎖不了一世,婚約卻可以,而婚姻本無期待,如果是她,他覺得至少會愉快些。

  一根蔥白纖指點在他心口,一聲輕笑。他的眼從她未染色的指甲尖往上描去,直至她微翹的嘴角,還有褪到耳垂的那點霞紅。

  他也笑,猜她篤定著某件事,以至於他的話聽起來又讓她覺得蠢極。

  「想起來以後,當然就看你怎麼打算了。」

  就在手指推開他一寸時,夏蘇右手往桌上一拍,雙腳騰離地面,從凳子和桌子之間折起來,單手撐起全身的重量,如一朵漂亮的花球,輕巧從趙青河的懷裡翻了出去,無聲落在桌對面。

  「妹妹莫頑皮,別忘了身上還有傷。」趙青河並非沒阻止,只是她的動作比他的還快而已,雖不是頭一回瞧她施展,還會驚豔。

  夏蘇沒有用到左手,她懂得自己照顧自己,如同她能自己作主婚事一樣。

  「趙青河,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妨把話挑明。當初我與乾娘說定,你若求親,我便嫁你,但以三年為限,如今快過兩年。還有,你別以為求親就是口頭上說說,找個媒婆來就行了。約婚,自然要交換信物,乾娘給我的東西我保存得很好,只不知我給你的信物你還找不找得到?」

  果然不是裝想起來就行的,竟還有信物!

  趙青河問道,「我娘以何為信物?」

  「這你不用管。」夏蘇知趙青河的本事,嘴角勾一抹嘲意,「你拿出你的,我就兌諾,絕不反悔。不過,我還得提醒你,你腦袋沒開竅那會兒,把乾娘整個首飾盒都掏空,換錢買新頭面送了——」

  往門口走去,慢慢伸手向前一點,笑難抑。

  趙青河沒跟上,坐回飯桌,開始吃剩下的半碗飯。飯早涼了,他也不在意,大口嚼咽,神情中無半點擔心焦慮。

  那姑娘怎鬥得過他?

  東西若不在家裡,他一提起婚事她就變了臉?

  東西若不在家裡,她需要聲東擊西,誤導他以為他送了人?

  他想不起來,不要緊,因為他恰恰很會找東西。

  「妹妹。」還有一件事要說說清楚。

  夏蘇停在門外,回頭等趙青河說下去。

  「婚約還有一年期,如果有誰來求娶你,哥哥只好讓他們過完明年再來了,妹妹別怨我耽誤你。」如此,讓他有時間觀察一下自己。

  夏蘇好笑,「隨你。」

  她要是還圖嫁人,根本不會答應乾娘的三年約。

  三年,女子最美好的尋找良人的時光,她無所謂放棄。

  「今晚出門麼?」趙青河的對話轉而平常。

  「不,我還是有點惦記楊老爺的四百兩,想看看是否有手感手氣,如果順利,沒準還是賺得到的。」她養傷數日,不曾碰過畫筆,右手很癢。

  「那麼,哥哥明晚就得拿到楊大少爺的致歉信才行。」

  碗空了,進廚房盛第二碗,再出來,夏蘇已不在門外,趙青河坐下,接著吃飯,這回卻一點菜都沒搭,單吃白飯。

  女人改主意,如貓出走,男人只需為她們找好理由,留一扇永不上鎖的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