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75片 二爺偏心

  趙青河與吳其晗的一頓飯,這時也差不多到了尾聲。

  儘管夏蘇不能來,吳其晗心裡有些失望,但他也因此有機會與趙青河暢談,越發覺得此人不可小覷,有勇有謀,見識亦不淺薄,不由以心交之,約了開年的杭州之行。

  再提到仿畫,吳其晗也不吝給最新的消息。

  「恆寶堂近來高價收質量上乘的唐宋仿畫,夏姑娘畫藝非凡,若能讓劉家看中,她或可在北方揚名,以女畫師的身份,而非一個蘇州片畫工。南方有你這個兄長為她著想,吳某也願出一臂之力,墨古齋會力捧她的獨立畫作,打造為江南第一女名師亦有可能。」

  趙青河眼前出現一幅烏龜拚命逃走的畫面,笑著推辭,「二爺欣賞蘇娘的畫技,我代她謝過,只是蘇娘曾說她畫技受到摹仿的侷限,並無名師大家之創才,她本人也似無野心,僅僅喜歡丹青為伴,修習天下名家的畫風。」

  吳其晗見趙青河以這等理由拒絕,語氣頗不以為然,「名家也從師學藝,無不自摹畫開始。夏姑娘天賦驚人,又十分勤勉,自然漸入佳境水到渠成,只需慧眼之人推她一把。」

  趙青河心想,要不是夏蘇的秘密多,吳其晗這麼不在意她的女兒身,如此惜才且願意力捧她的伯樂,實屬難能可貴。

  「承蒙二爺青眼,容我回去與蘇娘商量,這事主要還得看她的意願。」他就更不小看女子了。

  趙青河起身告辭,吳其晗從興哥手中接過兩個藍錦寶盒,「小小禮物不成敬意,給你和夏姑娘拜個早年。」

  趙青河也懂這套,讓大驢將自家準備的禮物拿來,親手送上,「愧受愧受,我這才是小小意思,來年還請二爺多多關照我們兄妹。」

  興哥兒看著趙青河走得不見人影了,轉身就很積極,「二爺,小的給您打開?」

  吳其晗倒沒有太大期待,「他家勉力支撐,你興哥兒的家財還比他富餘得多,有何讓你眼亮的?」

  興哥兒邊說邊掀了禮盒蓋,「要是別家,我也不這樣,他家不是有夏姑娘——」眼睛拐入,驚奇啊了一聲,又很高興,「畫裡有我。」

  那是一座四片兒玻璃小屏風,玻璃夾著灑金紙的小畫,四片拼一卷,畫得是雨湖堤岸的舫船和萬燈下的園林,舫是吳其晗的畫船,夜色園林則是墨古齋,細膩的工筆勾船和燈景,粗放的畫風只用來描繪雨和夜韻,由遠拉近,頓然身臨其境之感。

  船上立著幾人,其中一個穿雨蓑戴斗笠,拎著一盞大燈。儘管畫小人更小,卻同興哥兒的動態有七八分像。怪不得興哥兒一眼認出。

  畫無落款,無印章,吳其晗看書賞畫的閱歷何其豐富,知道這畫定然是夏蘇親筆繪製。

  工筆最難說才氣,只要下苦功,必有收穫,而寥寥幾筆雨色夜氣卻是這畫卷的點睛之處。

  唐宋的畫風,江南的狂狷,夏蘇仿了文征明的筆法,模出來的畫。

  趙青河沒說錯,夏蘇的才能受限於臨摹。

  「夏姑娘為何不落款?」興哥兒判斷為好畫。

  吳其晗不語。

  不論不落款的原因為何,畫是夏蘇所摹,屏風卻是趙青河的心思,兩人配合無間,一份小小意思勝過他用錢買來的貴重,且又一回證明趙青河對夏蘇的守護之情,而非輕視女子才華。

  「興哥兒,你說二爺我若求娶夏姑娘,可有勝算麼?」一腳踏上車轅,吳其晗突然打破沉默。

  興哥兒張大了嘴。

  吳其晗失笑,賞這小子一顆毛栗子,「我以為你最機靈,對爺的心思無所不知。」

  興哥兒揉著腦袋,「不是,二爺對夏姑娘用心,我當然早看出來啦。嚇煞我的是,一,您居然有娶她為妻的念頭,二,您居然還沒有把握。」

  吳其晗二十有三,少年起就經商,溫文儒雅的君子,不說到處留情,談得來的紅顏知己也有幾個。

  當然,那些都不是能當吳家二少奶奶的。

  「誰不知道二爺眼高於頂。這幾年太太給您看了多少好姑娘,您一個不要,夏姑娘嘛——」興哥兒嘿嘿笑兩聲,「我說實話您可別揍我,姑娘是好姑娘,但家世也太寒磣了,恐怕太太不肯點頭。」

  「照你的意思,只要我娘同意,這婚事定然能成?」吳其晗沒揍他,一時興起的念頭讓這些日子輾轉的心情有些沉澱。

  「那還用說?青河少爺很能幹,將來也可能有大出息,但如今家底家世擺在那兒,同您攀上親,就跟鯉魚跳了龍門差不多。」興哥兒持著公允的態度。

  吳其晗一本正經點了點頭,「就以你的話為準,若是我娘同意,我仍娶不成夏姑娘,你就跳到西湖裡去,撈一條能跳過龍門的鯉魚給我吧。」

  興哥兒再度張大嘴,不擔心自己跳西湖,而是他家二爺當真想娶夏姑娘!

  趙青河一回家,也讓大驢負責拆看年禮。

  他走到夏蘇屋外瞧一眼,不見亮光,心想她真是越夜越自在,竟比他還晚歸。

  踱回自己的屋,大驢就衝他咧嘴笑。

  「吳二爺偏心得很,送你一對沒大用處的瓷瓶,卻送蘇娘一串手珠,珍珠又圓又亮,一看就知道很貴。」

  趙青河看去,寫著夏蘇名的禮盒之中,果真嵌了十顆珍珠,不見得多大,勝在顆顆圓。

  而且吳其晗顯然考慮到送姑娘家的禮物要小心產生歧義,所以僅僅看似是手珠,其實卻沒有串線,就是一盒珍珠而已。

  「不過,真是太好了,蘇娘本來就沒幾件像樣首飾,有了這些珍珠,可做一副好頭面,去趙府裡吃年夜飯也不會讓人瞧不起。」大驢一下子高興起來。

  頭面?那不正中吳其晗的心思?送的是珠子,打成首飾,就見珠如見人,不上心都難。

  那可是萬萬不行的。

  趙青河眯了眯眼,忽然抬起眉梢,嘴角兩邊笑翹,「大驢,你到廚房把磨舂拿來。」

  「哪個磨舂?」大驢愣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