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爺盤算著幹回老本行,也許是夫妻同心,讓岑夫人察覺了。岑夫人聰明啊,比起明面打家劫舍的響馬買賣,她向岑老爺提了個全新的賺錢法子。」趙青河這話又令大家咋舌。
彭氏終是忍不住,「胡說,我姐姐品性溫良,怎會助紂為虐?」
「品性溫良?」趙青河笑得涼冷,「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岑老爺沒有再幹山道上殺人劫貨的買賣,然而岑家所在附近的幾個省出現了人販子,綁架富家子索要贖金,仿造古董字畫的作坊,都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因為這些事情做得周全絕密,若非官府重新展開追查,要麼就成了無頭公案,要麼壓根沒人報案。岑老爺一改往日凶悍之風,難道不是有了賢內助之故?聽說,岑老爺後來重用的二把手,亦是岑夫人舉薦,是識古鑑古的大行家。」
這是說方掌櫃了。
時至今日,夏蘇對趙青河認真時說的話是十分相信的。
當他一說乙老爺曾是響馬盜賊,她已能將這些日子來發生的事連接起來,且清楚即將到來的結論。
這個結論固然完全超乎她的想像,令她驚得無以復加,然而更多的,是佩服,佩服趙青河不止深謀遠慮,還有不知不覺中的行動力。
彭氏憤怒,「越說越不像話。」
「我想,三哥接著要說我了吧。」岑雪敏苦笑,「說我繼承了我爹娘,也做見不得光的事。」
「那倒還不到時候,得先說清你爹娘是怎麼死的。」趙青河很「謙遜」,「一本萬利的買賣做多了,手頭再寬裕,岑氏夫婦決定休息一陣,也許還想著就此收手,兩人出門遊山玩水。不管是強盜還是良民,都是爹娘生養,岑老爺也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雖然生在賊窩裡,反正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回到故里。也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山下不遠的縣城,岑家夫婦巧識一位中年文士,得知他新近收藏了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是唐宮名匠所制的千手觀音像,就動了盜心。夫婦二人自以為計畫周全,卻不知文士並非一般人。對方表面看來任觀音像被偷,卻是將計就計,順藤摸瓜,欲將真正的主謀捉拿歸案。岑家夫婦自知無望逃脫之後,怕連累遠方女兒,與一干同夥悉數自盡。只要到官府打聽打聽,無人不知三年前西北省府破獲了一樁大案,鬼山王夫婦雙雙斃命。這也是我說,岑夫人是岑老爺賢內助的原由之一。兩人一齊被圍捕,要說岑夫人全然不知,實在可笑。」
臉色難看的人越來越多,望向岑雪敏的目光已與之前截然不同,連二太太這般貪富裕兒媳的人,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面上明顯有懼怕懊惱之意。
「自我十二歲起,我爹娘就常常結伴出遊,兩人相約看大好河山,我又長大了,不以為這有何不妥。他們既然到處走,自然也去過西北。」岑雪敏神情怨屈,語氣柔軟,「可我聽來,鬼山王夫婦身死,我爹娘遇到文士,除了都是一對夫妻,並無其他關聯。究竟有何證據將我爹娘說成是鬼山王?莫非有人親眼目睹?他們可畫得出鬼山王夫婦的相貌,能證實與我爹娘相貌一樣?」
「岑姑娘一向講究證據,我早就領教過。只是今日說好是故事,要憑證做什麼?而且我也不妨告訴大家實情,鬼山王夫婦蒙面行事,察覺中計之後,用一種霸道的化骨毒自盡。連骨頭都能化,更別說臉了,唯有曾與鬼山王數次交手的捕頭能確認鬼山王的身份。之於岑姑娘的爹娘,則以真面目與文士見面。文士認為,他才對你爹娘說起寶物,隨後就發生了寶物失竊,自然此夫婦就是彼夫婦是也。」趙青河還不怕「死」地加上主觀意見,「畢竟,岑家夫婦巧遇文士之後沒幾日,消失十幾年的鬼山王就犯案,而且身旁還多了一個無名女人,任誰都會聯想在一起。」
岑雪敏傷心欲泣,「我就不會想到一起。沒人見過鬼山王的真面目,只因一些巧合,就將我爹娘說成是鬼山王夫婦,這也太荒謬了。」
「那麼,岑姑娘,你爹娘究竟為何不露面呢?」這句話,是趙二老爺問的。
岑雪敏淚光閃爍,輕輕用衣袖點了點,「我娘生了一種怪病,我爹帶我娘四處求醫,居所不定,多是他們寫信來。你們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我家鄉問,僕人鄰里都可證言。」
「就是啊,你們只管去問。」彭氏挺挺背脊。
「彭姨,你最後一回見你姐姐是何時?」趙青河笑問。
「呃--我每幾年總要回門,夫君早逝,婆家願意留我……」
「不要左顧而言他。」趙青河擺手示意彭氏少廢話。
「……六年,不,五年前。」彭氏想儘量拉近。
「也就是說,你接到你姐姐託付照顧岑姑娘的信之前,已有三年,不,兩年不曾見過你姐姐。」趙青河順著彭氏拉近,「那你的話就不能作數了。字跡是可以仿的,沒親眼見過,不算。」
一句字跡可仿,又引得聽者信一分。
「……」彭氏還想辯。
岑雪敏拉住她,「姨母,事已至此,無需再言。我知三哥不喜我,卻不知他竟會用這種方式,不惜詆毀我爹娘來趕我離開。想來我也真是寄人籬下太久了,連惹人厭都不自知。既然已經對我厭惡至此,留下亦無意義,我們這就離開吧。」
面對岑雪敏的傷心離意,二太太沒動。
大太太動了,卻最終無言。
人心已有傾向。
趙青河還不幹呢,「岑姑娘,別忙著走,你的故事我還沒開始說呢。看大家好像比我這個講故事的還累,我就簡單講了。岑姑娘不見爹娘回轉,便派人去找,一找之下就知道了前因後果,悲痛欲絕卻不敢給爹娘收屍,只能編了母親得病的謊言。你覺得長久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就來投奔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