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第179片 天地一拜

  夏蘇蹙眉,「我爹以葛巾為暗示,讓我一時難以決斷。你來得正好,幫我想想,到底該不該信?」

  「葛巾?牡丹嗎?」趙青河問道。

  「不錯。前幾****爹突然塞給我一條葛色巾帶,言辭之中提到牡丹,我才讀為葛巾。爹一直教我作山水畫,從不教花鳥,只挑選一些樣畫讓我自己揣摩,葛巾就是其中一幅,並無特別之處。所以,我不明白爹的意思,反怕他利用我,耍什麼同歸於盡的詭計。他和劉徹言一塊兒死不要緊,我卻不願陪上自己性命。」

  她的性命彌足珍貴,她娘的掌中寶,周叔梓叔全力守護,泰伯泰嬸他們關懷備至,更要為了眼前這個男子,愛惜自己萬分。

  「這態度好。」趙青河也算放下一半的心,掀起紗簾走出去,抱臂與神色茫然的劉瑋對視,「你爹裝傻?」

  「聽說神智不清,也難保一時清醒。」如果是這樣,倒還好。

  趙青河真瞧不出所以然,嘗試引劉瑋開口,「劉老爺,此時只有女兒女婿,大可說真話。」

  情定是一回事,名分又是另一回事,夏蘇面皮厚不過趙青河,「胡說八道。」

  趙青河咧開白牙,沖夏蘇拋出桃心顆顆,「我卻覺得正是良辰吉時,高堂在上,書畫為媒,拜了天地就成真真正正的夫妻,誰再打你我的主意,都是歪不成理。」

  夏蘇以為他不過鬧著玩的,豈料讓他一把拉著跪到床前,方才意識到他說真的。

  「趙青河!」她輕喝。

  趙青河卻從沒如此正經,眼底鋒芒定決心,柔情滲揉酷俊的棱廓線,「夏蘇,我趙青河今生今世只想與你相愛相守,無論江南晝或夜,永遠攜手同行。你——可願為我妻?」

  這番話,不是唱禮,像誓言,夏蘇只覺千萬斤重,心頭沉甸甸,卻美若醇酒,芳香四溢,甜愉到要流淚。

  她想說,他還沒找出她許乾娘的婚約信物,這麼拜堂,根本說不過去。

  然而,她一出口卻是——

  「我願意。」

  說罷,她立刻拭去尚在眼眶裡打轉的淚。因為她不想這麼開心的時候哭。哪怕是喜極而泣,也不想。

  夏蘇笑了。

  她本就美,開心的模樣更是明媚可人。

  趙青河目光灼喜,攤開緊握的手。

  寬大的掌心之上,靜躺一對毫不花哨的金指環。

  「你有一雙識寶的好眼,我想了很久,簡單易戴,純貴,就最好了。」

  夏蘇聽到純貴二字,撲哧好笑,「你還能拿出多貴的東西?」他那點家底,是她幫兜著的。

  「別小看,這金子我特意找人專門煉的,足足赤金……唉?不對啊,妹妹,你知道心意無價麼?」趙青河說著,自己也笑了。

  給夏蘇戴上指環,又給他自己戴了,再拉夏蘇起身,張開猿臂抱住她。大剌剌的動作,用力卻十分小心,怕抱壞了,那麼溫柔。

  隨後才想起岳父來,放開夏蘇,垂望病榻,「小婿我出身不高,有爹等於沒爹,由娘艱辛帶大,暫時身無恆產,還要靠蘇娘的手藝過活,除了一顆真心,沒什麼拿得出手。岳父您老人家要是反對,趕緊說出來,不然這婚可就真成了。」

  劉瑋眼神發散,喉頭滾動,一個音也出不來。

  由此,情定,婚也成。

  趙青河直眼望了片刻,轉頭對夏蘇道,「你爹應該不是裝傻,否則我都說成這樣了,他怎會同意這樁婚事?」

  夏蘇聽了,伸手去掐趙青河手臂,感覺卻是石頭一大塊,咬牙切齒也掐不動,只能打嘴仗,「敢情你是試探我爹真傻假傻,逗著玩呢。」

  趙青河的口才可不輸她,「妹妹嫌這喜堂簡陋,想反悔卻也不及,夫妻名份既定,就差洞房——」見夏蘇凝脂般的玉頰染了鮮豔桃紅,他自然也生綺思,不過仍要分一分輕重,乾咳一聲,「妹妹想要熱鬧風光,等我們回了蘇州,再補辦婚禮就是。」

  夏蘇一抬眼,望進趙青河灼目之中,剎那知曉他心渴。

  這份灼意,她並不陌生,劉府裡常見,劉徹言眼裡也肆無忌憚。可是,同等熱切的目光,由不同的心引領,便有了不同的價值。後者,她棄如敝履。前者,珍惜她為寶。

  她避開眼,吶吶言,「倒不是……」嫌簡陋。

  趙青河笑道,「跟妹妹說實話吧。我瞧你爹這樣,真不知能撐多久,萬一突然……與世長辭,你要給他守孝,少則一年,多則三年,怎麼得了。」

  夏蘇沒好氣,「你這是實話麼?」當她第一天認識他?

  「好了,你不可能沒事來串門,有事快說,沒事就滾。皇上這回徹查的大宦臣,劉公公雖不屬他手下,貪贓枉法的事也沒少幹,人人替劉公公覺得危機重重,府裡姨娘們才鬧著分錢走人。但她們不知道,夜深人靜時,劉徹言把值錢的寶貝一箱箱往外搬,可他一點兒都不高興。」夜,還是她的天空。

  「是給劉公公跑腿。可憐的,以為跳到米屯裡,到頭來不過一頭耕牛,幫人幹活幫人收割。」也是他的天空,「劉府的營生都在明面上,經過這些年,很難瞞過劉公公的耳目,要多少就得給多少。只有你爹藏起來的那一筆,可以盡歸劉徹言自己。」

  「劉公公真會倒台麼?」夏蘇挺想看到這種結果。

  趙青河沉吟,「別說,這位公公比皇上正在查辦的那位聰明多了,明裡不出他的錯漏。原先他在先帝跟前算得忠心耿耿,後來跟了皇太后,再派作內務大總管,掌管宮廷採買和制定歲貢,權力僅次於吃官司的傢伙。你家被他掏空了,我們也明知他一定貪了巨資,偏偏查不出來。沒有證據,就不能動他。他定然也是仗著這點,最後再搜刮一回。估摸等這迴風波稍微平靜,他就會提出告老,到時便動不得他了。」

  夏蘇慢慢咀嚼著這段話。

  趙青河也不催,等她消化掉。

  「抓住劉徹言就可以了。」片刻後,夏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