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北一手抱著綠茶,一手拽著彆扭的易小聊進屋時,蔣陌和易風正在客廳搶遙控器搶得興起。千北翻白眼瞪他們,「都做爺爺奶奶的人了,還跟老頑童似的。」
「……」蔣陌和易風看著突然出現的易小聊,再看看兩個肉團團,頓時傻眼了。蔣陌看著面前的易小聊,一陣心疼。撲過去就是把她和懷裡的橙子給勒住了,「你個死丫頭,終於知道回來了麼?」
易風也沉默著,看著忽然出現的孩子,大概猜出了個所以然。柏笙這三年隻字不提,可是看這情況……這臭小子敢情偷偷摸摸都當爹了,給他們整出倆孫子孫女還悶葫蘆似的。還一副被拋棄的可憐樣兒,弄得他們這三年捧著護著他那顆小玻璃心,現在看,擺明了是這小子不負責任,回來看抽不死他!
易小聊心裡也難受極了,蔣陌和易風對她一直都好得不行,當初自己為了躲著柏笙,甚至都不敢和他們聯繫。現在再見,覺得對二老除了內疚還是內疚。
蔣陌看著千北懷裡的小人兒,雙眼放著亮光,「小聊,這是……這是什麼?」
千北覺得自己這個媽還真是讓人無語,他把懷裡的孩子遞到伸出手的蔣陌懷裡,「您覺著這是什麼?反正看著像是您天天念叨著的 『大胖孫子』。」
「……」蔣陌小心的接過綠茶,綠茶好奇的望著面前的人,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沖蔣陌直樂。蔣陌頓時就喜歡得不行,喜逐顏開的,「哎呦喂,我的大胖孫子,你是從哪蹦出來的?」
「……」易小聊很想說一句,從我肚子裡出來的。
易風也看著倆小傢伙發呆,這就是傳說中的孫子、孫女,這……怎麼突然就空降了?
千北看老頭老太太傻不愣瞪的望著孩子,清咳一聲,「孩子都睏了,有什麼明天再說吧。」
蔣陌還沒抱夠呢,這就要撒手,有些不情願,伸手再去抱橙子。橙子揉著惺忪的睡眼嘟喃,「奶奶,你是誰呀?這裡是哪兒?」
蔣陌一聽「奶奶」倆字就紅了眼眶,「寶寶乖啊,我是奶奶呀,這是爺爺。這裡是咱們家,以後寶寶就住這裡好不好。」
橙子四處看了看,搖了搖頭,「不要,外公家的房子更大,那裡還有橙子喜歡的毛毛。」
「……毛毛是什麼?」蔣陌詫異的問。
「是只金毛。」易小聊連忙打岔,不想蔣陌再說住下這個話題。今天帶著孩子來看蔣陌和易風,真的只是想讓他們見見孩子。住下來,她沒想過。至少現在該用什麼心情面對柏笙,她一點也不知道。柏笙見到她,應該會很生氣吧?
趁著柏笙不在趕緊離開才是正事,易小聊接過橙子對蔣陌和易風說,「易叔,陌姨,我還是回去吧。小孩子認床,還是回家好。」
易風開口勸她,「就住這吧,都這麼晚了。好不容易回來了,讓我們也和孩子親近親近,明天一家人好好吃個飯。這也是你的家不是?」
蔣陌也連連附和,「是啊,小聊。就住下吧,回去的事兒不急,我這幾年找你媽媽都快找瘋了。現在好不容易有她消息,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見她。嗯?」
易小聊還是猶豫,這留下來,不是就要碰到柏笙了?見她還在掙扎,千北貌似無意的說了句,「柏笙常常加班晚了就住辦公室了,不一定回來。」
易小聊一愣,心事被眾目睽睽下拆穿,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關他什麼事。」
「……」蔣陌和易風、千北都齊齊用「你丫接茬裝」的神情鄙視她。
易小聊最終還是妥協了,看著身側睡得橫七扭八的兩小傢伙,她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這樣的感覺很微妙,她很想他,想得胸口一陣陣的鈍痛。可是又害怕見他,害怕他發脾氣,害怕他接受不了綠茶。
越是在乎他,就越是害怕。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著和柏笙的種種,易小聊心裡不禁有些物是人非的挫敗感。
四個月胎檢的時候她才從醫生那得知孩子可能有一個會是「星期六嬰兒」。柏笙那晚的確喝了很多酒,喝道失態成那樣。現在想來,他一直反對要孩子也許和這個有關。可是易小聊心裡還是接受不了因為這點可能性就放棄他們的孩子。她做不到柏笙那麼理智果決,現在看著綠茶,她也同樣不後悔。綠茶不會說話,可是他很聰明。智力測試比其他小孩子還要高出很多。
她現在不怨柏笙,也不恨。只是不知道怎麼繼續下去,無端分開的這三年,柏笙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按他的性格,再見到她,應該是會暴躁抓狂,狠狠發一通脾氣然後幾天不搭理她吧?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易小聊睡著前還在提醒著自己,天亮就走,一早就走。柏笙就算回來了,也不會起那麼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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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笙是被樓下嘰嘰喳喳的聲音給吵醒的,凌晨三點多才回來,洗完澡睡下已經四點了。瞇著眼拿起枕邊的手機一看,才七點多。他拉過被子蒙頭繼續睡,片刻之後猛然掀開被子。似乎……有小孩子的笑聲?是他耳鳴了?易家怎麼可能會有小孩子。
閉上眼又重新埋進枕頭裡,卻怎麼也睡不著了。耳邊一直嗡嗡響著,樓下嘈雜的聲音裡似乎還伴著他熟悉到夢裡都清晰可憶的笑聲。他心怦怦跳個不停,那是易小聊的聲音?她……回來了?
柏笙一骨碌從床上蹦起,趿拉著拖鞋就衝下樓。還未走近餐廳就聽到了有小孩子咯咯的笑聲,他有些恍惚,分不清是不是又在做夢。一步步失了知覺般走向餐桌,易小聊背對著他坐著。即使是個背影,他也能一眼確定那是易小聊。三年的光陰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改變的痕跡,依舊是那個瘦削單薄的背影。
心裡難免開始有些心疼,易小聊這三年是怎麼過的?
在她對面坐著的是蔣陌,她懷裡抱著個小女孩,小女孩頭髮束得高高的,鼓著腮幫子在吃東西,蔣陌寵溺得笑得瞇起眼。
易小聊身旁還坐著個小男孩,柏笙看不到他的樣子,只見他專心埋頭吃東西。易小聊時不時的低頭幫他擦擦嘴。
柏笙甚至傻乎乎的伸手捏了自己手臂一下,這不是夢,是真的!這樣的場景,他在夢裡夢到過很多次。這次是真的發生了!
千北先看到他,偷偷瞄了眼易小聊,不知道易小聊待會會有什麼反應。
蔣陌也抬頭看到了一直發呆的人,「柏笙,傻站著做什麼?還不過來?」她這個兒子還真是沒出息,孩子都有了還搞不定易小聊。難道她一把年紀了還要她親自出馬哄兒媳婦?
易小聊聽到「柏笙」兩個字就僵直了背,手握著調羹怎麼都不會動了。
柏笙深呼吸,一步步走向她,繞過她之後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易小聊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粥碗裡,只覺得對面那兩道視線盯得她如芒在身,她慌張的往嘴裡送東西,不讓自己有時間去思考。
坐在易小聊身旁的綠茶看到柏笙,馬上眼睛一亮,一直昂著頭盯著他看。橙子瞇著眼笑,「又一個爸爸。」
「咳咳……」易小聊差點被噎死,她瞪著橙子,「吃東西。」
「爸爸」兩個字讓柏笙徹底的石化了,他皺眉緩緩看向身邊的橙子,橙子也皺著眉看他。這個小東西就是他的女兒?他和易小聊的……女兒?這感覺好奇妙,就好像是……忽然有什麼東西塞進了心裡,軟得甜膩膩的。
橙子小額頭都皺得緊緊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真不該跟這個叔叔比眼力呀,眼睛酸死了。她悻悻的開口,「媽媽騙人,照片上一個爸爸,這裡又有兩個爸爸,到底誰才是我們爸爸?」
柏笙聞言,俊臉一黑瞪著易小聊,從橙子話裡得到了太多訊息,偏偏他只聽進去了一句,兩個爸爸?!
易小聊哪還敢抬頭看他,一個勁的低頭吃東西。柏笙的目光移到一旁的綠茶身上,小傢伙也是一副打量的目光審視著他。柏笙歪著頭細細看他,這眉眼間似乎是更像易小聊多一點,不是都說男孩隨媽麼?
忽然想起醫生的話,現在看……這兩個孩子都沒一丁點問題啊,剛才說的話也很正常不是麼?柏笙一直盯著綠茶發呆,易小聊一抬頭就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一沉,難道柏笙已經看出綠茶的問題了?他那個樣子,怎麼看都是不高興的臉。
綠茶正和一個茶葉蛋鬥爭,拿著筷子戳了半天抓不住,又抓起一旁的叉子奮鬥。柏笙看著他那副笨笨的樣子有些想笑,卻又怕傷了小孩子的自尊,於是一直強忍著。
易小聊吃得差不多了,看到柏笙那沒什麼表情的臉就難受。幫綠茶擦擦嘴就對蔣陌說,「陌姨,我們該走了。」
蔣陌愣了一下,兩眼冒火的去看柏笙,眼裡分明寫著「你個笨蛋!」
柏笙冷著張臉,易小聊一點自覺也沒有,直接忽略某人週身的黑氣壓,牽著綠茶的手起身。綠茶蹭著從凳子上下來,抱著小胳膊看對面的柏笙。
柏笙握著刀叉的手指不斷用力,恨恨的瞅著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她現在是什麼意思?一看到他就要走了?
易風和蔣陌還在勸她,話還沒說幾句呢,易小聊就被一陣蠻力給拽走了。柏笙惱怒的扯著她的手腕就往樓上拖,易小聊使勁掰也掰不開他的箝制。索性放棄,但是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友善,「幹什麼,你就光會暴力?」
柏笙身形一頓,轉身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心裡那團火越燒越旺,「易小聊,你現在是什麼意思?帶著我的孩子跑了三年,現在回來又莫名其妙的跑我家幹什麼?示威呢,啊?」
易小聊臉瞬間就白了,她緊抿著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示威?他就是這麼想的?想過一百種見面之後他的反應,卻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種。說到底,他是不希望她再出現在他面前就是了。
易小聊露出一個久違的微笑,險些刺瞎他的眼,「要不是千北,你以為我會來。」
柏笙還在為剛才的氣話懊惱,一聽她這話,火氣又蹭蹭的上來了。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在說,冷靜,冷靜,一發火事情就會更糟糕。可是易小聊這性子,掐准了他的七寸打。柏笙忍得牙都快咬碎了,冷笑著,「是嘛,原來是因為千北才回來的。那偷偷摸摸生我的孩子又算怎麼回事?」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虧得他三年來想盡一切辦法找她,用各種理由來安慰自己等著重逢這天。結果她就這麼一句話把自己三年的等待給判了死刑。
易小聊也被他的話徹底激怒了,「你的孩子?你有資格?不想要他們,現在憑什麼質問我!」
柏笙一口氣堵在胸口,易小聊三年不見口才漸長,他竟然都說不過她了。柏笙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好,易小聊。我現在問你,你是什麼意思?當初就那麼跑了,現在回來不該給我個交代嗎?」
「沒有交代,就這樣吧。」
柏笙的心被無形的力量給越攥越緊,都快不能跳動了。他闔了闔眼,幾乎是不敢相信的看著她,聲音都在發顫,「什麼叫,就這樣?」
易小聊平靜的看著他,這個人,她愛了整個少女時代。是她所有快樂的源泉,即使現在這樣的境地,依舊愛得整顆心都是疼的。
「就是,分手。」
柏笙握著她手的五指慢慢鬆開,一點點溫度漸漸從她的手腕消失,那種空虛感瞬間潛入心脾。易小聊覺得渾身都開始無力,連忙扶著身旁的樓梯扶手,她不能在他面前失態。即使分開,也要以最驕傲的姿態。
柏笙只是聲線沉穩的問了句,「不後悔?」
「不後悔。」
「好。」柏笙越過她下樓,直接走向還在地上站著的小傢伙。綠茶安靜的站在餐桌旁看著好像在鬧彆扭的兩人,直到柏笙蹲在他面前。柏笙撫著他的頭髮,對他露出一個微笑,抱起他對易小聊說,「你要走可以,孩子留下。」
易小聊幾步走到他面前去搶孩子,「憑什麼,他們是我的。」
柏笙個子很高,直接把綠茶高高舉起,易小聊蹦躂著也夠不到。她氣得緊咬著唇,「易柏笙,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孩子我也有份,要麼你一起留下,要麼你走。」
「無恥。」易小聊覺得柏笙真卑鄙,明明是他不要他們的,現在呢?現在又要和她爭孩子,她看著綠茶好奇的眼神,斂下眸,「柏笙,把孩子還我,如果要,打官司。」
「……」柏笙終於有些忍無可忍了,易小聊到底在彆扭什麼?要鬧到什麼時候,甚至說出打官司!他把綠茶抱給一旁的千北,二話不說直接拽著易小聊就走。易小聊不聽話,用腳踹他,柏笙扛上肩頭就走人。
易小聊覺得都快腦溢血了,所有血氣都往腦門沖,朝著他肩膀就是一口。
柏笙皺眉,鼻子裡哼道,「易小聊,你還是改不了你這爛毛病,動不動就扮狗咬人,除了我誰受得了你。」
「要你管。」易小聊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氣息不穩,「放我下來,頭髮都亂啦!」
「柏笙,你個BT狂!」
……
看著往外走的人,蔣陌衝門口喊,「易柏笙,知法犯法呀你,綁架可是要被判刑的?」
柏笙朝著肩上撲騰的人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對身後的人喊道,「去登記結婚,給您孫子上戶口!」
身後幾人都齊齊翻白眼,兩幼稚鬼!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