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她以為無論如何會成功的,可沒想到被人掣住了手腕,她回頭看,是辰河。他簡直痛心疾首的樣子,厲聲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定王回過頭,正對上明晃晃的刀尖,他也不顯得驚訝,哼笑一聲道:「你們入府便可疑,撐了半個月終於還是原形畢露了。」言罷在她小臂上狠狠一擊,她吃痛,匕首落在了地上,他一腳踢開,陰鷙地看著她,「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說實話,本王可以給你留條活路。」

蓮燈知道大勢已去,這次功敗垂成,是她命裡註定的劫數,倒不如一死,圖個乾淨。

她這麼想,也有恒心這麼做。手腳被桎住了,她還能咬舌。可是辰河預先有了防備,在她頰車穴上一點,她連嘴都張不開,咬舌更是無從談起了。

年輕輕的姑娘做死士,可惜了花樣的年華。辰河雖然感慨,但她的目的是他阿耶,這點斷然不能姑息。回身傳外面的守衛,「去涼風殿將曇奴押解起來,好好拷問。」

蓮燈被他們推搡著送進了牢房,欲圖刺殺皇親,這是足以滅門的大罪,不過她早就沒有家人了,便是一副大無畏的樣子。

定王自然很生氣,冷聲道:「若是不顧曇奴死活,你只管自盡。你前腳死,後腳就讓曇奴殉葬。」解開了她的啞穴,責令人將她吊起來,吊得高高的,就像懸在半空中的一塊臘肉。

蓮燈咬牙堅持住,沒什麼大不了,不就是一條命麼!可是曇奴她終究放不下,「這件事和她沒關係,她不過是為報救命之恩才把我帶進王府的。我謀劃的一切她都不知情,不要難為她。」

越是這樣說,越是在乎得緊。定王是老狐狸,順著她的話道好,「重情義的一般都不是宵小,本王敬重你的為人,也願意聽一聽你的辯解。只要你說出幕後主使是誰,你和曇奴都可以離開,本王既往不咎。」

蓮燈嘲諷一笑,「沒有主使,大王想讓我招供誰?」

辰河看在過去半個月的相處上,還是憐惜她的,好言道:「我不信你小小年紀能有什麼深仇大恨,替人賣命,最後落個慘澹收場,你還年輕,有大好的人生,為什麼要糟蹋自己?如果是為錢,我給你錢,你可以找個地方平靜生活。如果是為情,你所做的事已經足以償還了,難道非要賠上性命不可嗎?」

他是好心,但任何事都不足以和他父親的安全相提並論。在她舉起刀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站在他的對立面了。她抿緊唇不說話,未幾牢門前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曇奴被龐校尉押解進來,兩條手臂死死反剪著,沒有反抗的餘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交流足夠了,用不著說多餘的話。

她們都是硬骨頭,這麼不怕死,算得上女中豪傑。定王卻覺得很諷刺,「曇奴原是本王的死士,一直對本王忠心耿耿,今天演變成這樣,委實令人心寒。我想裡面必定有誤會,說出來,天大的事有本王,本王來解決。」語速逐漸減慢下來,轉頭看向蓮燈,「不過本王願意網開一面,卻不能忍受多番被人愚弄。」示意她看另一個架子上的鐵鉤,「有武藝的人,若是穿透了琵琶骨,這輩子就毀了,你願意看著她生不如死嗎?」

蓮燈驟驚,她自己不懼死,卻不能看著曇奴受苦。她說不,「不要傷害曇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和她毫不相干。」她頓下來,深深吸了口氣,「我並不是受人指使,大王可還記得三年前的安西副都護百里濟?他是我父親。我今日為父報仇,棋差一招。既然落在你手裡,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定王想過千百種因由,卻沒有想到內情會是這樣的,「你是百里濟的女兒?今年究竟多大?」

她被吊得兩臂幾乎脫臼,卻不呼痛,咬牙道:「十六,滿門遇難時十三歲。」

定王臉上現出訝異的神情,喝道:「一派胡言!百里都護的幼女死時不滿九歲,哪裡來你這麼大的女兒?他們一家三口是本王看著入土的,三年期滿後遷葬也由本王主持,三人屍骸完整,怎麼會有這種死而復生的事!」他憤怒已極,命左右搬刑具來,「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不肯招供,那就只有大刑伺候了。」

大刑並不讓蓮燈懼怕,他口中百里彌渡的情況才讓她目瞪口呆。她明明記得自己的名字,連阿菩都默認了她的身份,為什麼忽然之間起了這麼大的變化?九歲和十三歲有天壤之別,她醒時明明是十三歲的身體,她自己清楚。那麼這件事裡有人說了謊話,究竟是阿菩弄錯了,還是定王的心機?

他們把她的四肢捆綁在一個木架子上,曇奴也被吊了起來。她已經沒有辦法顧及她了,支柱相接的地方有巨大的齒輪,齒輪滾動,木架子向外擴張,有點像刑場上的五馬分屍。

定王抬了抬手,差役開始滾動齒輪,她感覺肩腿的每個榫頭都在浮動,間隙越來越大,隨時會從軀幹上脫離。曇奴驚聲叫她,「可是有內情?你好好想想!」

她知道她在勸她,這件事背後漁翁得利的是國師,也許所有一切都是他操控的。可她不敢相信,如果她當真不是百里濟的女兒,為什麼他們要誤導她來殺定王?

她聽到肌肉拉扯的吱嘎聲,心裡死灰一樣。存著疑去死,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和蒙受不白之冤的唐娘子母女有點像。

她奄奄一息,只想這種煎熬快點結束,她支撐不了多久了。就在到達臨界點的時候,她忽然聽見國師的聲音,略有些匆促地叫住手。她用盡全力抬眼看,門前的光帶裡站著一個人,潔白的禪衣,束著金冠,果真是他。

他來幹什麼?正大光明地救人麼?

定王怔了怔,他是認得他的,少年時生活在長安,幾次大典上見過他。他是國師,三十餘年了,依舊容顏不改。

他上前兩步,遲疑地拱起手,「閣下可是……當朝國師?」

他風流天成,含笑揖手,「多年未見,殿下別來無恙。」複看刑具上的人,抬起扇子指了指,「她若是死了,殿下要後悔一輩子的。」

那邊的辰河聞言立刻揮刀砍斷了繩索,她跌下來,他伸手把她接進了懷裡。定王木然看著,回過頭狐疑地打量國師。國師故作鎮定著,踱過去,不動聲色將她撥到了自己懷裡,「她是殿下與唐娘子的女兒。」

定王的震驚已經難以用言語來形容了,「國師說什麼?」

蓮燈的手腳雖不能動彈了,耳朵卻是靈便的,他的話把她拋進了雲霧裡,她瞠著兩眼惶然望著他,他有點心虛,「此事說來話長。」

定王卻堅持,「請國師長話短說。」一面揮手將牢內的人都遣了出去。

他無奈,咬著唇想了想道:「唐娘子母女遇害,被春官所救。唐娘子臨終前求春官,要女兒為她報仇,仇人當然是殿下。這世上沒有什麼比父女相殘更傷人心了,本座不知道唐娘子是怎麼考慮的,總之她恨殿下就是了。春官將郡主託付給本座舊友,並不打算真讓她報仇。可是陰錯陽差救了受傷的曇奴,曇奴將她誤認為百里都護的女兒,才有了接下來這一系列的事。」他笑了笑,「其實父女之間嘛,畢竟血濃於水,哪有那麼多解不開的恨……我料殿下一定想不通,為什麼本座知道內情卻到現在才出面。」

定王又對他一長揖,「小王確實不知,還請國師明示。」

國師仰起頭歎了口氣,「本座這次離開長安,專為殿下而來。殿下傭兵十萬,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殿下難道不自知麼?若要殿下將大軍贈與都護府,殿下可答應?」

身在軍事要塞,手上卻無雄兵,交出軍權後會是什麼下場,古來有太多活生生的例子了。定王不說話,只是眈眈看著國師,半晌抱拳,「請國師指教。」

「本座只要殿下知道,形勢迫在眉睫,殿下再不能偏安一隅了。」他說話的時候緊緊扣住蓮燈的手臂,低頭看她,她眼裡有悽楚的淚,不知是對他失望,還是對人生失望。他調開視線平了心緒,又道,「本座承天命,輔佐君王治世,誰為人君誰為臣,本座心裡一清二楚。中原如今有五王之患,殿下是皇叔,難道坐視不理?」

定王本來就有野心,正愁師出無名,既然得了這個建議,當然要順勢而為。他恍然大悟,「國師用心良苦,小王敢不如命。」再看那個欲圖刺殺他的女孩,心裡又揪了起來,「她……」

國師點點頭,「安寧郡主,殿下的親生女兒,本座的紅顏知己。」

他從來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蓮燈之前被拖拽得厲害,實在說不出話,只聽他繼續胡諏,「本座料定她成不了事,不過因她母親的臨終遺言,讓她對唐娘子有個交代罷了。但朝中欲除殿下而後快者大有人在,殿下睿智,不必本座明說。郡主此行是為殿下提個醒,殿下大權在握,當慎重了。」

定王諾諾點頭,又因剛才險些殺了女兒自責。他走過去,愧疚地捋捋她的額頭,「甯兒,阿耶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你同你阿娘……這些年受苦了。」

蓮燈閉上了眼,她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這一切了,仇人變成了父親,這裡面究竟有幾分真假?還有這個稱她為紅顏知己的人,他到底打著什麼算盤?

既然國師斷言她是定王的女兒,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定王深信不疑,對這滄海遺珠也十分上心。其實從第一眼看到她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長得很像她母親,並且這種父女的天性在冥冥中就有注解,任誰都無法阻隔。他很高興,慌忙吩咐世子,「快去收拾庭院,阿妹身上有傷,傳奉禦來。」

辰河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弄懵了,呆站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深深看她一眼,忙出去安排了。

蓮燈被安置在一個很大的院落裡,醫官給她看傷她也是木蹬蹬的。曇奴在她身邊照顧她,她忽然轉過頭來問她,「我是百里都護的女兒,是你先提出來的,難道你也和他們串通了嗎?」

曇奴忙搖頭,「是你說自己叫彌渡的,我知道百里都護的女兒叫彌渡,順口提了提,哪知道阿菩就默認了。」

蓮燈倒在榻上氣哽不止,「是啊,我的腦子裡為什麼有這段記憶?為什麼我知道自己叫彌渡?難道又是他們搞的鬼嗎?春官、阿菩、國師……他們都騙了我,騙我是百里濟的女兒,騙我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最後騙我弑父,他們究竟想要我如何?認祖歸宗,莫非又是國師設的套麼?曇奴,我已經不能相信他了,他不是真的喜歡我,他一直在利用我。」

曇奴被她哭得毫無辦法,只能坐在她邊上不停給她擦涕淚。

事情到了眼下的地步,除了國師,誰都不知道接下去會怎麼樣。他策動定王謀反,前半程不管是不是定王自己的意願,後半程如果由他接手,屆時直搗中原,會形成一個難以控制的局面。她突然一驚,莫非他想自己做皇帝麼?國師當了一百八十年,早就幹厭了二把手,想弄個帝位過過癮?不過這只是猜測,她不敢同蓮燈說,萬一不幸言中,不知會是怎樣的悲劇。

她唯有勸慰她,「有句話叫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已經無路可退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你真是定王的女兒,就不必背負血海深仇了,有了阿耶和哥哥,比做百里濟的女兒強些。」

她冷笑了聲,「他們能答應我殺了王妃嗎?如果能,我還可以將就混日子。如果不能,這個定王府我是待不住的。」

正說著,見廊下有人露了個頭,很快又讓開了。曇奴探身看,「是世子殿下。」

她歎了口氣,終歸和辰河沒有什麼大矛盾,便坐起身,讓曇奴傳話讓他進來。

辰河臉上神情尷尬,但是心裡的歡喜是真歡喜,跽坐在席墊上輕聲地叫:「安寧……阿妹。」

她忽然鼻子酸酸的,「阿兄,以前的事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忙說不要緊,「你流落在外這麼久,不記得以前的事也在情理之中。現在回來了,我們兄妹能夠團聚,比什麼都重要。」他微微哽咽著說,「我先前一直就有這種感覺,覺得你還活在,沒想到老天憐憫,你果然無恙。你放心,日後阿兄會保護你,沒有了阿娘還有我,我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

蓮燈想對他笑一笑,可是笑不出來,只能勉強點頭,「多謝阿兄。」

一時沉默下來,辰河坐在那裡似乎有些左右不是,支吾了下,小心翼翼問:「你和國師是怎麼回事?」

蓮燈抬起頭,一臉茫然。他們之間的關係,現在也難以說清了。

辰河見她不應有些緊張,猶豫道:「我聽見他說什麼紅顏知己,實在叫我心驚。以他的年紀,做咱們的老祖都綽綽有餘。你年華正好,還有很多選擇,千萬不要聽他哄騙,上他的惡當。」

他的話倒讓她笑出來了,果然是做阿兄的,關心妹妹的婚姻大事也在他的份內。這麼自以為是的國師,人家表面尊敬他,但是談婚論嫁根本不把他放入考慮的範圍,理由就是太老了。一個能活很久的老妖怪,美則美矣,到底有些嚇人。如果自己一天天老去,同你相愛的人卻留住了青春,這種打擊想來也很大吧!

她點了點頭,「阿兄的話我記住了,我和他不過是萍水相逢。國師人好,有時也愛開玩笑,所以不是在正式場合說的話,阿兄都不要放在心上。」

曇奴聽來隻剩歎息,她嘴上怨怪他,其實依舊處處在替他打圓場,不管是刻意還是不經意,她的心裡終歸是惦念著,沒有想過要壞他的事。

今天的天氣不太熱,經過了驚心動魄的一個下午,現在塵埃落定,似乎陰霾暫時都散了。曇奴轉過頭望窗外,夜色漸漸彌漫上來。碎葉城的傍晚很有意思,西邊的天還留有紅霞,東邊的天已經覆蓋上了很濃重的墨色。她緩緩長出一口氣,可是才吐了一半,那口氣卡在了嗓子眼裡。她看見廊柱後有人站著,只露出半張臉。飛揚的眉梢,沉沉的眼睫,她頓時一個激靈,那是國師。

她對他一直有種很深的恐懼,剛才蓮燈的話應當是被他聽見了。他現在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可能會幹出點奇怪的事來。

蓮燈看見她神色有異,多少察覺了些,轉頭對辰河道:「時候不早了,阿兄早點回去吧。」

辰河道好,站起來往外走,走了幾步回頭看看,仿佛怕她消失一樣。見她還在,抿唇微笑,「你先將養兩日,待身體好些了,我命人置辦個宴席,我們吃一頓團圓飯。」

她說好,他歡歡喜喜去了,待他一出院落,國師立刻寒著臉進來了。

曇奴看了蓮燈一眼,還和同行時一樣,知情識趣地避讓開了。剛走幾步就聽見國師不屈的聲音,「本座哪裡老了?」她嚇得一縮脖子,快步離開了上房。

蓮燈沒有那個心思來遷就他的小脾氣,蹙眉問:「國師來我這裡,難道就是為了同我辯論這個?」

他倒是消停了,立在重席上不說話。

蓮燈心煩意亂,起身在窗下踱步,滿心的疑問要等他解答。她轉回身望著他,「我的身世究竟如何,你要給我個准話。明明那時你們都說我是百里都護的女兒,為什麼現在我阿耶成了定王?那之前刺殺他的事作何解釋?你們是想安排我弑父嗎?」

國師覺得這裡面還是有點小冤枉的,「要你殺定王是你母親的遺願,當初你們被逐出定王府後,你阿娘帶你離開碎葉城,去了姑臧。多年後定王出擊突厥凱旋,你阿娘想讓定王認下你,便帶你回了敦煌。結果定王沒見到,卻招至王妃派來的殺手,你阿娘含恨而終,放舟和王朗為了讓你不那麼難過,稍稍為你改變了一點記憶……」他一面說著,一面謹慎地察言觀色,「那時侯恰逢百里濟一案論處,為了讓你日後沒有負擔,就把你歸到百里濟名下了。」

她聽得腦子裡一團麻,這麼輕輕鬆鬆的幾句話就完了,原來她和百里濟沒有任何關係。她母親恨定王,讓她報仇是應該的。可是為什麼他們要將她引到長安,又牽出這麼多是非來?

她緊緊握住了拳,「這一切都是出於你的私心,最終不過是為了利用我取鐵券,是不是?」

他臉上浮起了愧色,「那時候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鐵券上篆刻了《渡亡經》,這種經文不能沾染怨氣,否則會弄巧成拙。」

「所以你就欺騙我的感情,讓我心甘情願為你去死?」她哭起來,覺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坍塌了。她雖然不是缺少愛情不能活的人,可是被他這樣愚弄,她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個傻瓜。

他手足無措,「我沒有欺騙你的感情,我也付出了。你以為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是裝的麼?本座這樣驕傲的人,怎麼能委屈自己取悅女人?我是真的喜歡你,否則我不會把自己的一生和你捆綁在一起。」

蓮燈並不這麼認為,她從沒後悔為他取經,可現在卻彷徨起來了,「如果我那時流光了血,你還會吞那個藥嗎?你完全就是事後良心不安做出的補救,何必說得冠冕堂皇!」

雖然當初出於一個有點冷血的打算,曾經想過把她丟在墓裡。好在及時後悔,還是把她帶了出來。她哭得大淚滂沱,他不知怎麼辦才好。卷著袖子給她擦淚,似哭似笑道:「你別這樣,《渡亡經》可以起死回生,只要你死透了,七天之後本座就能把你召回來。」

她不要他的假好心,奮力推開了他,「我知道你的打算,如果我殺了定王,你便可以順利接手那十萬大軍。萬一殺不了,你正好借此現身,策反定王,舉兵入中原。」

他張了張嘴,發現她忽然變得那麼聰明,有點讓他招架不住。燈下的人橫眉怒目,他哀哀歎了口氣,抱著廣袖道:「讓你做回郡主難道不好麼?你是皇家血脈,將來本座說不定還有依仗你的時候,哪天做不成國師了,我想做你的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