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駙馬爭辯

接下來的幾日,公主府內異常平靜。

公主依舊繁忙,駙馬仍很狗腿。每日公主一出房門,便看見駙馬鞍前馬後,跟進跟出,恨不得化身成為紙片人,時時刻刻緊貼著公主才好。

所有人都看得出,駙馬在對公主獻慇勤,但有的人適合,會把慇勤獻得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有一些人,卻天生不會獻慇勤,他總會將一件好事搞砸,讓被獻慇勤者拂袖而去,比如說:駙馬爺。

怕公主熱,駙馬會沿路為其扇扇,但十有□都會碰到公主剛盤好的時新髮髻;怕公主渴,駙馬會主動倒茶,卻躲不開冥冥注定,要麼打翻,要麼絆倒,然後將茶水潑灑在公主身上,袖上,裙擺上;

如此種種,毫無意外的構成了公主臉色的越發陰寒。公主府的下人們都在猜測,公主與駙馬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開盤押注,有的賭駙馬撐不過一個月,會被踢走;有的賭公主撐不過一個月,會把駙馬踢走。

而最近池南也確實很煩,不僅僅是因為朱富的事情,還有朝堂中林林總總的都有一些大事發生,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在於——百里丞相。

不知道她與丞相之間相互制衡的平衡何時被打破了,從前的她與丞相,便是河水與井水,互不相犯,儘管有時政見不和,但卻從未有過檯面上的爭執,但這兩日,百里丞相卻像是吃了火藥般,事事都與她作對,讓她為難,緊跟著一幫老臣也緊隨其後唱反調,弄得整個軍機處烏煙瘴氣,兩方大臣涇渭分明,儼然形成了兩大幫派,一言不合便據理力爭,大打出手的事也發生過兩回了。

池南坐在高案內,纖手扶額,被兩邊大臣吵得頭疼。轉頭看了眼百里丞相,悠閒自在的坐在一旁喝茶,彷彿很享受眼前如菜市場般的喧鬧。

見池南看向自己,百里丞相刻意揚了揚下巴,趾高氣昂的模樣跟他位高權重的身份完全不符,在池南看來,他就跟街邊無賴沒什麼兩樣。

她思來想去,百里丞相會突然對政事這般『關心』,其最大的原因莫過於她家朱富打了他那不成器的兒子一事,但事情既然過去了這些天,而且他自己還親自上門尋過晦氣,她都沒有對他陳兵列陣的囂張做法提出抗議,池南實在搞不懂這個老頭現在還有什麼臉面在這裡跟她耍橫,擺平不了朱富,就事事針對她?太不要臉了吧。

「公主!」

一位言官的驟然呼喚拉回了池南的失神,冷眉一掀,卻聽他道:「雖說四駙馬與四公主吵架乃皇家家事,但四駙馬乃胡國王子,如今冒然回國,胡國國君定會為此與我朝計較,家事便上升為國事,臣以為,必須重視方可。」

這位言官語畢,便聽另一幫的大臣立刻反駁道:

「張大人此言差矣,四駙馬雖為胡國王子,但已然入贅我朝,便是我朝駙馬,與公主一言不合便回了娘家,成何體統?他胡國國君又能以何名義與我朝計較?」

「怎麼不能計較?就算駙馬是入贅我朝,但他胡國王子的身份仍在,試問若是林大人您的女兒在夫家遭受委屈回家哭鬧,您就能忍氣吞聲?何況,這還不是兩家之間的事,事關兩國邦交,怎可如此輕率對待?」言官張大人據理力爭。

「這本就是夫妻閨房之事,張大人硬要扯上兩國邦交,不是將問題擴大,居心何在?」

「……」

池南耳內充斥著大臣們的爭吵聲,內心的煩躁又多了幾分,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沒燒香,一件一件的事情跟著來。

張大人與林大人此時爭辯的正是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四公主與四駙馬兩人都是恃才傲物之輩,四公主的才學在本朝很受尊崇,公主除了為人高傲些,平日裡倒沒別的嗜好,就是寫寫文章,辦辦詩社,與民間一些久負盛名的才子們切磋也是常事。

之前倒也罷了,最近四駙馬發現公主與詩社中的一名江南才子過往甚密,有時竟夜不歸府,外頭一陣風言風語,四駙馬面子上掛不住,便找人刺探公主行蹤,怎料卻被公主發現,兩人一言不合,就有了如今的事件。

照理說,這是夫妻床幃間的事,再大一點,最多就算是皇家內部的事,沒想到,四駙馬心氣太高,覺得四公主完全不顧他男人的面子,一怒之下竟連夜回了胡國。

大臣們吵了半天,池南這邊主張夫妻事內部解決,而丞相那幫卻極力主張四公主親自去胡國迎回四駙馬。

這兩個提議本來都沒什麼問題,池南煩惱的是,此事若是其他人,讓去也就去了,四公主星辰雖然看上去溫和,但脾氣卻是強如牛,極好面子,且不說這回是四駙馬不對在先,就算四駙馬做的都對,讓她親自去胡國迎回駙馬,這般低聲下氣的事情,她也是絕不會做的。

丞相就是看穿了這一點,才緊抓著要四公主親自登門道歉的由頭,一直給池南施加壓力。

「公主,請定奪!」

兩位言官吵累了,『撲通』一聲,不約而同跪在池南案前,默契十足的雙雙拜倒。

池南冷著面孔,墨玉般的眸光微動,良久才開聲道:

「讓人代替四公主前去胡國迎回四駙馬,本宮會親自修書,對胡國國君言明事由。」

軍機處的大臣們面面相覷,覺得公主此法無可反駁,既顧及到了丞相黨的『登門迎回』,又顧及到了公主黨的顏面,畢竟不是四公主親自出馬,但是,隨之而來的問題是……

「那……派誰去?」

一位大臣小心翼翼的問道。

池南還未回答,卻見百里丞相忽的自座位上立起,雙手叉腰,態度囂張道:

「這個人不能比四公主地位低,還要去跟四駙馬勸和,普通人可不行。」

丞相如是說道,聰明人一聽便知道,他這是在針對長公主池南的。

因為出使之人地位不能比四公主低,那除了皇家的幾位祖宗,還能有誰?可是這些個皇家祖宗裡面,二公主狂放,三公主囂張,五公主不在宮內,六公主軟弱,只剩下一個長公主還能擺得上檯面。

但若是長公主只身前去,又如何勸和四駙馬?難道要以大姨子的身份勸說嗎?不合規矩,不合禮制的聲音再次掀起浪潮。

池南好脾氣的忍下心中咆哮,微笑問道:「丞相以為該如何?」

「老夫以為……」百里丞相音調微拖上揚,眉毛一豎,直言道:「二駙馬為人穩重,與四駙馬未曾交惡,若他與長公主一同前去勸和,必定事半功倍。」

「……」

哈,竟然讓她與二駙馬前去,好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狐狸,這不是明擺著將她的軍嗎?池南沉默不語,大臣們便按捺不住,爭論起來,說來說去,不外乎就是一些於理不合之類的話。

池南輕輕歎了一口氣,自高案後站起,面不改色的冷言說道:

「此事說小可小,說大可大,必須慎重解決,本宮明日便與大駙馬、二駙馬一同出使胡國,為期半月,在此期間,國內大小事宜,暫交丞相代理。」

池南說完這番話,便起身離開了軍機處。

既然他們擔心她與二駙馬一同出使於理不合,那她就帶上自家男人,這樣旁人總無話可說了吧。

暗自氣惱了一路,池南回到公主府中,朱富這幾日很乖,太陽還未落山,便從律勤館中回來,親自督促廚房做了池南愛吃的菜,一樣樣擺在桌上,任君擇選。

今日也是如此。

若是前幾天,池南還想與他冷戰冷戰,但今日心中實在煩躁,便坐上了桌,指了指酒壺,冷道:

「倒酒。」

朱富愣了愣,本以為今天的努力也會白費,卻不想媳婦竟然主動跟他說話了,立刻受寵若驚的替媳婦斟酒,而他自己卻是半點都不敢再碰的。

池南接連喝了五杯下肚,只覺得喉嚨與胃中火燒般熾熱,頭開始有些暈暈乎乎的,難怪有人說酒是解憂良藥,喝醉了才不管清醒時的煩惱顧及,心情舒暢起來。

「媳婦,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揍他。」

朱富有些緊張的看著自家媳婦,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雙頰酡紅,醉眼如絲,說不出的嫵媚。

「揍他?」池南又喝下了一杯酒,想起丞相那個老頭子,頓時覺得朱富的提議很不錯,讚賞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錯,去給我揍他!竟然敢指使我蕭池南做事,哼!」池南嘴角揚起一抹陰狠冷笑,她倒要看看那個老傢伙能翻出什麼大浪來。

又喝了好幾杯悶酒,悶酒醉人,池南喝著喝著便醉了,醉著醉著便開始多話了,說著說著,池南忽然站起,扶住朱富的肩膀,便開始如數家珍般將朝堂上發生的大事小事都一股腦兒倒了出來,越說越興奮,竟將朱富也從座位上拉了起來,像個孩子般轉圈。

朱富心疼著媳婦,原來她平日裡什麼都不說,不代表什麼事都沒有,媳婦的形象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朱富甚至都開始討厭自己,竟然那麼不懂事,給媳婦額外製造了那麼多麻煩,難怪她要惱自己了。

池南轉圈轉累了,便趴在朱富懷中歇息,朱富如抱著一隻撒嬌的小貓咪般抱著自家媳婦。

「媳婦,前些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好不好?」朱富撫著媳婦柔順的髮絲,真心道歉道。

池南有些醉了,迷迷糊糊的問:「前些天什麼事?」

朱富看著她醉後的嬌憨模樣,雙頰的兩抹酡紅竟生生的將他看醉,陷進去便再也拔不出來,吶吶道:「就是不顧你的感受,在床上弄了你一夜的事呀。」

朱富是個粗人,與自家媳婦說話也不會轉彎,既然媳婦問,那他就照直白了講,池南聽過之後,先是恍惚楞了下,而後才反應過來,對自家男人的赤裸很是無語,但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管朱富是誰,以前是什麼人,以後又是什麼人,他都是她的相公。

當即池南捧住朱富的臉頰,將帶著酒氣的紅唇湊至跟前,曖昧說道:

「你是我相公,我喜歡你,願意被你夜夜在床上弄。」

媳婦如此直白,如此赤裸的宣言讓朱富頓時血液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