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身下人的抗拒,朱富稍稍將身子抬起,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龐,無端端的,心中便是一抽,這種泫然欲泣的表情,彷彿能在他心底砸出最深沉的觸動,讓他施暴無能,無論怎樣都下不去手了。
膝蓋從池南的雙腿上放下,朱富放開了對池南雙腕的鉗制,站直了身體,喘著粗氣,用炙熱的目光緊緊盯著在躺椅上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青嵐』,不知道從何安慰。
「青嵐,你別哭了,我,我不會再對你怎麼樣了。」朱富略顯笨拙的對受到驚嚇的池南如是說道。
『青嵐』卻是蜷縮在椅子上,對他的安慰置若罔聞,但是身子卻難以抑制的繼續發抖。
也許是池南的叫喊驚動了旁人的注意,下人們看到了紫籐架下的那一幕後,不敢私自上前干涉,便去報告了百里丞相,丞相聽後,先是無所謂的擺擺手,反正橫豎都是夫妻間的事,他一個老頭子又能如何干涉呢?
可是後來又回過頭去一想,不對呀,他的孫子朱富不是正在失憶中嗎?池南丫頭現在不是他媳婦,而是他的貼身婢女,試問,有哪個正常的人,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一個與他檯面上並沒有關係的婢女如此用強呢?
不對不對,事情發展很是不對。
原本他是打算著,讓池南丫頭先跟孫子接觸接觸,看能不能找回一些從前的感情,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兩人感情沒找出來,奸情卻爆發了。
朱富如今的行為,跟尋常的紈褲子弟欺凌弱女有何區別?他百里縱橫的孫子又豈能是這樣一個毫無廉恥的人?
這麼想著,百里相爺便馬不停蹄的趕到了下人說的紫籐架下,他趕到的時候,貌似奸情已然結束,池南丫頭蜷縮在躺椅上瑟瑟發抖,而他的孫子站在一旁團團亂轉,摸頭抓耳,不知所措。
啊……看情形,也沒下人們說的那麼嚴重嘛,至少……沒得逞!
「咳咳。」百里丞相乾咳兩聲,告示著他的來到。
朱富回頭一望,頓時羞愧的垂下腦袋,老老實實的喊了聲:「爺爺。」
百里丞相看著表情尷尬的孫子,既無奈他的猴急,又埋怨他的沒用,真是的,既然要辦事也不知道找個隱蔽點的地方,這樣即會被人打擾,池南丫頭也放不開,你怎麼可能得逞?
「發生什麼事了?吵吵鬧鬧的。」百里丞相說的很是委婉,但現實在這,他不委婉也不行啊,難不成一上來就直接問:你強暴丫頭了?
朱富支支吾吾的抓著頭,尷尬的表情漸盛:「我……冒犯了『青嵐』……姑娘。」
他思前想後,總算找到了一個比較適合的詞語——冒犯。是的,對『青嵐』而言,他的舉動就是冒犯,侵犯,甚至更加可惡。
『青嵐』知道丞相來到,便從躺椅上坐了起來,用手背擦了擦微微泛紅的眼眶,對丞相福了福身子,連看都沒有看朱富一眼,便欲轉身離開。
朱富見她要走,心裡更加著急,不管不顧再一次拉住了她的胳膊,『青嵐』掙扎無用,便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看熱鬧的丞相,後者這才撿起了自覺,上前調停道:
「桀兒,你讓『青嵐』走呀,你抓著人家幹什麼?百里家可沒有這麼無賴的子孫。」
「……」朱富仿若未聞丞相之言,執著的抓著『青嵐』的手,怎樣都捨不得放開,只見他面色尷尬,為難的說道:
「先前的事,是我不對,你……就當是被狗啃了……我發誓,下次絕對不會了。」
『青嵐』垂下頭,深深的吐出一口氣,看著朱富抓住她不放的手,冷冷說道:
「不會再有下次了。你放手。」
朱富看到她這樣,很想將她摟入懷中,好好的愛憐安慰一番,想撫平她緊蹙的眉,想舒展她頰邊的笑,想滲入她的骨血,鑽入她的心房,看看她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可是,她的態度卻是這般冷淡,冷得讓他哆嗦,冷得彷彿已然將他劃出邊界之外般……這種感覺,十分不好,甚至讓他感到害怕,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就是怕她從今往後將他拒之千里之外,再也不理他。
朱富不懂,不過短短幾日的時間,他怎麼會對一個曾經給過他不好印象的女子如此癡迷,那種癡迷彷彿是原來就被融入血脈的,現在不過是重新被勾引出來而已。
「青嵐,我……」
「不用再說了,孫少爺,『青嵐』從明日起便會消失,再也不復存在,你放開手,我要走了。」
朱富還想要解釋,卻得到了『青嵐』如是絕情的回答,頓時心跳漏了一拍般,腦中轟鳴不斷。
「你說什麼?」朱富難以置信的問。
消失?
不復存在?
她想要幹什麼?
朱富緊緊握樁青嵐』柔弱的肩膀,追根究底的問道:「你想幹什麼?我說過了,今天的事純屬意外,而且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你還是想不開嗎?那你想要我怎樣,你說,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原諒我?」
池南看著有些發狂的朱富,心中的糾結不比他少,而她先前說的讓『青嵐』消失,並不是他想像中的意思,而是不打算再用『青嵐』這個身份繼續接觸他罷了,他好像誤解了什麼。
還未來得及解釋,朱富便一把將她拉入了懷中,緊緊抱住,彷彿抱著一尊絕世珍寶般,池南不得動彈,耳旁卻不斷充斥著朱富粗重的喘息。
「我錯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那種事,我好像不受控制,好像,好像覺得我們之間就應該那麼做的,我,我沒有惡意,不是故意輕薄侮辱你……我,我……我!」
朱富的最後一個『我』字終究沒有說出下文來,他摟住池南的臂膀忽的一鬆,整個人如失去支撐的氣力般癱倒在地上,直到閉上雙眼的最後一刻,目光都是落在池南身上,漸漸的陷入了黑暗。
***
朱富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面,媳婦忽好忽壞,忽溫柔忽殘暴……還有其他人也竄插其內,有爹,有丞相,還有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都在他夢中出現。
感覺很真實,卻又很虛幻,好像每天每天,他的思緒都是飄蕩在半空中那般,沒有根,沒有蒂,如浮萍雪花般四處離散。
夢中的媳婦,有很多面孔,令他害怕的那些畫面總是不斷侵襲著他的神經,她有著媳婦的臉,卻用著媳婦絕對不會用的手段在他身上……是了,那不是媳婦,他早就知道,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他的媳婦,可是,那張臉……不是媳婦,又是誰呢?
誰會跟媳婦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對他做那樣的事呢?
朱富想不明白。
夢繼續延伸,他又看到了另一個面孔的媳婦,這回是美好的,至少絕不糟糕,媳婦的冷淡與漠然,他縱然輪迴百次亦不會忘記,那抹眉間的疏淡,彷彿總是拒人千里之外般的叫人心疼。
他不住叫喚著媳婦的名字,可是她就是不回頭,就是不理睬他,朱富很急,急得四處亂轉,不知道如何是好,睡夢中的他彷彿失去了原有的理智,對待不理不睬的媳婦很是粗暴,媳婦在掙扎,在叫喊,而他卻妄為施暴……
不,他怎麼可能那樣做,他不可以,媳婦在哭,他必須住手!
「媳婦……!!!」
驟然一聲呼叫,朱富從床鋪上猛然坐起,滿頭大汗,喘息不斷,為先前自己在夢中的行為暗自心驚,慚愧……幸好,幸好一切只是夢,如果他真的如夢中那般對待過媳婦,那,那簡直,簡直就太禽獸了。
「哎唷,嚇了我一跳。」原本正坐在床邊為朱富診脈的朱爹安撫著受到驚嚇的幼小心靈,埋怨的在兒子背後重重拍了一記,以示嚇到他的懲罰。
朱富猛地坐起,感覺到後背被重重拍了一下,茫然回頭,便看到了驚魂未定的老爹。
「爹……」朱富喃喃自語,忽的又反應過來,抓著自家老爹的胳膊急忙問道:「媳婦呢?我媳婦去哪兒了?」
「喂,臭小子,老子我辛辛苦苦把你救活,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媳婦,你,你,你實在太過分了吧。」朱爹顯然對兒子有妻無爹的行為很是氣憤,醋意盎然的叫道。
朱富此時心心唸唸的便是自己媳婦,才沒工夫看老爹拙劣的表演,既然得不到回答,那他乾脆自己下床去找,掀開了被子,朱富便急忙站起了身,卻忽的一陣頭暈目眩,又不可控制的跌坐下來。
朱爹扶著朱富,唉聲歎氣的說道:「唉,人都說養兒防老積穀防饑,我這個兒子是有了媳婦忘了爹,連自己的身體都顧不上咯……」
頭腦子一片嗡嗡的,朱富不住搖頭,想要讓自己清醒一點,偏偏自家老爹還在一旁喋喋不休的,簡直快要把他的腦子吵炸了般難受。
稍微好點之後,他又鍥而不捨的問道:
「爹,你別再說了,我問你,媳婦呢?我媳婦在哪裡?」
朱爹被兒子的堅決氣得無話可說,翻著白眼,指了指門外:「咋呼什麼呀?著急什麼呀?你媳婦難道還會跑了不成?正在廚房給你熬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