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揚州卷|第八章 揚州城的官眷們(下)

  香、蕊兒連忙站起,迎了出去。梗枝從榻上直起了站起。比兒從腳榻上起身,站在榻邊。她聽得一陣衣履之聲漸近,藍迴紋錦暖簾揭了開來,一個柱鼻鷹鉤,身形頎長的男子走了進來。

  只見那男子上著江青蘇綢長袍,玉色比甲馬褂,腳踏粉底朝靴,腰繫五綵鸞絛,上綴一個銀穿心金裹面的香茶袋兒,一個織金松紋荷包和一塊松竹三友白玉塊。他步履沉穩,氣勢不凡,進屋後雙目一掃,便落到她的身上。

  比兒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梗枝已從榻上站了起來,正要施禮,連震雲一擺手,「你有身子,坐著罷。」梗枝唇角帶笑,前迎了連震雲,在榻上坐好。

  連震雲一掃榻前橫幾上雪綻盤碗,蓮香連忙笑道:「這是府台夫人特意送來的。」看向一旁的比兒,「這位比兒姑娘,是夫人的貼身大丫頭。」

  比兒走到榻前,下給連震雲磕了頭,「奴婢給連大爺請安。」

  連震雲點了點頭,讓她起身,蓮香笑道:「爺,妾身原還納罕夫人怎的開始使喚丫頭了,方才一問,這位姑娘還是齊三爺特意從京裡送過來的。」

  連震雲打了比兒幾眼,「你家大爺好?」

  「回連大爺的話,大爺好著呢,時時念連大爺和李四爺,只說還要來和兩位喝酒呢。」

  震雲微微一笑,看向蓮香,「拿兩個尺頭賞她。」

  蓮香連忙應了。使丫頭取布匹。又道:「方才聽比兒說。夫人過兩日要宴請各府裡地女眷。妾身原打算帶著蕊兒一齊去。但想著梗枝有身子。蕊兒脫不開身。就想帶桂姐兒去 那邊可有事兒用她?」

  連震雲皺了皺眉。「雖是沒地用她。你也不用帶她去。你自去就是。」

  比兒這會兒才看見。蕊兒身邊站著一個眉梢長著紅痣地標緻美人。衣著打扮皆和蕊兒一般體面。知曉她便是叫桂姐兒地侍妾。那桂姐兒滿臉委屈。卻不敢說話。只是不著痕跡盯了她一眼。

  蓮香見著連震雲似是未用飯地樣子。給蕊兒遞了個眼色叫她準備擺飯。比兒知機。連忙告退。蓮香笑道:「比兒姑娘回去和夫人說。這府裡有水港連著小秦淮河。大畫舫還未動過一回。蓮香等著夫人過府裡來。一起去游河觀景。」

  比兒應了。半葉揭簾送她出門。走出院子。隱約聽得裡頭蓮香道:「爺。妾身讓人擺飯上來……」

  「原在外頭用了一些。不甚餓。你點一盞茶上來。我吃些茶點便罷了……」

  待得比兒回府,已是起更,陳演仍未回來,只差了小連回來報信,說是和周先生一起在虹橋醉白園與河道屬官、府衙屬官飲接風宴,讓齊粟娘不用等他,早些歇息。

  比兒向齊粟娘細細說了連府裡的事兒,又將連府裡大爺、姨奶奶賞下的尺頭、首飾給了齊粟娘過目,「奴婢看著那位蓮姨奶奶是個精細人,只是年紀小了些,還不夠穩。不過連大爺府裡的幾位姑娘都沒有根底,便是生了子,有府台夫人的體面在,蓮姨奶奶只要安坐偏房之位,壓住內宅也是容易。」齊粟娘知曉比兒於內宅裡的事兒較她要明白得多,便也放了心,說起宴請揚州城官眷地事兒。

  比兒笑道:「夫人,過兩日府裡辦席,理兒一人自是轉不開的,怕是要請些茶酒人、外皰幫廚回來。」

  齊粟娘點頭笑道:「府裡不會時常擺大宴,也沒必要為這回事兒添置食器,叫茶酒人把茶酒器具選好的帶過來。揚州席上進退之禮,她們也更明白一些,外皰幫廚還是選杭州的吧。」

  比兒吩咐枝兒記下,又道:「這席面是五碗八碟的事事如意席,還是六冷六熱的六六大順席?若是夫人還想好一些,再加二道燒菜、兩道點心、一個甜羹、一個頭菜、一盆湯和一個果盤,湊成二十道菜,做十全十美大席面?」

  齊粟娘微感頭痛,只覺還是鄉下十口肥豬、二十隻雞,堆子菜做席面便利,哪裡講究這些,嘆道:「揚州雖是豪富多,咱們也沒必要死撐場面。就做一個六六大順席面吧,點點數,各府裡總有七八十人,寧可多請,不能少請。」

  比兒笑道:「官宦家裡自是不能少的,還有士紳鹽商府裡,若是多請,二十席也是打不住,百萬家資以下都不算什麼。程、汪、鄭、馬這些鹽商大姓,怕屑於與暴富之家共席。」

  齊粟娘笑道:「總歸就是這一回了,委屈一下就好。我是新來乍到,分清誰先誰後,但凡家中捐了功名的鹽商,都請了罷。」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梗枝跟了大當家幾年,終於也熬出頭了……」

  忙碌了幾日,將上百張紅貼子送去了揚州新舊城官坤後,到得八月二十九,揚州城裡各府裡奶奶、小姐或是坐著香車大轎,家人持藤棍喝道,小廝騎小馬護轎,媳婦丫頭坐小轎相隨,一路香菸彩塵,進了府衙後宅。

  又或是家中有船,便坐了大三張、小三張畫舫,四面簾紗低垂,船頭媳婦丫頭立侍,船頂安置香輦,家人小廝坐平頭小船前後相護,分波逐浪,沿著官河到了府衙後宅小碼頭。

  揚州府衙後宅足足擺了二十席六六大順席面,主席上坐了府衙同夫人、府衙通判夫人,鹽司同知夫人、漕司同知夫人,以及八大總鹽商夫。

  在秦淮河邊芍藥巷裡,請來鼎鼎大名的蘇戲雙清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