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人生,不容易啊…

吃完了早飯,我懷揣著候候給我的小紅本本,心情無比繁複惆悵的在園子裡消食。

「侯爺,您讓讓,別杵在這裡妨礙小的們掃地。」

說話的是管家阿福,為人誠懇,兢兢業業,負責府內的大小事宜,業務水平相當不錯,曾經還得到過我家候候的親口讚賞。

武侯府成立之初,多虧了阿福忙前忙後,走東走西,在我心中還是很欣賞他的。

於是,我向正督促下人們掃地的阿福喚了過來:「阿福,你覺得咱們武侯府,誰是當家的?」

阿福表現出了管家的專業素質,眼珠子一轉,從容回道:「當然是侯爺您了。」

我滿意的點點頭:「那你去,把侯爺我養的那隻鳥拿出來,找兩個人,跟侯爺上街溜溜去。」

阿福淡定自若的攔在我的身前:「侯爺,大公子出門前交代了,侯爺未經批准,不得出門。」

「……」我左右環顧:「大公子呢?」

「上朝去了。」阿福回道。

我放心的生出了滿身的王霸之氣:「這裡是武侯府,我是侯爺,什麼時候輪到大公子做主了?去,拿鳥去。」

阿福沒有立刻回我的話,反而從懷裡掏出紙筆,一路奮筆疾書,口中默念:「侯爺辰時三刻說:這裡是武侯府……我是侯爺……什麼時候輪到大公子做主……」

「……」

我滿頭黑線。上手就想去搶阿福手中的紙筆,卻被他快速閃開,並繼續寫道:「侯爺惱羞成怒,憤然搶紙……」

我:……

搶不到紙,我氣急的朝阿福踹去一腳,雖然踹中了他的衣擺,卻始終無濟於事,卻見阿福繼續寫道:「侯爺憤然搶紙不成,蓄意毆打下人……」

「阿福!你個混蛋給我適可而止一點。」我忍無可忍,搶紙又搶不到,踢人又踢不到,心情實在暴躁。

誰料阿福恍若未聞,只是埋頭苦寫:「侯爺凶殘成性,毆打之後,還口出惡言……」

「啊——」我揪著自己的頭髮發狂的大叫:「別再寫了,老子不出去了還不行嗎?」

至此,阿福才從容不迫的收起了紙筆,對我躬身而退。

「悲了個催的,老子不過就是想出個門而已……至於告狀嗎?」我氣不過,對著阿福遠去的背影無聲說道,生怕他聽到再次折回。

出門未遂,我一路踢著小石子滿口碎碎念,撞上了一堵堅硬無比的人牆,憤然抬頭,驟然換面,諂媚的笑容對老三小孽孽無恥漾開。

奈何孽孽不解風情,剛毅的臉孔滿是寒霜,如刀鋒般銳利的眼神在我身上抽|插,我被他逼得節節敗退,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孽孽,咱們有話好好說。」

我不住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可煞氣逼人的老三依舊還在向前,我心急如焚,不管不顧抱頭蹲下大叫道:「啊——家暴是可恥的!」

說完,便覺後領被一股強大的手勁拉起,老三寒霜罩面,將我困在牆壁與他之間,我的鼻腔內瞬間被爆棚的男人味充斥,熱血沸騰的顫抖起來。

我家老三不愧是大將軍,身上除了滿身男人的英氣,還有一股深沉沉的殺氣……我感覺到了……

「哈哈,孽孽……啊不,將軍,將軍半路攔截,不知所為何事?」

我覺得我能在面前貼著這麼一尊冷面殺神的情況下,還說出一句完整的、連貫的話,實屬不易,我為自己感到驕傲。

「侯爺與我……能有何事?」老三將我緊緊壓在牆壁上,鼻息可聞,霸道十足的侵略著我的神經。

我用僅剩的理智思前想後一番後,嘗試說道:「不會是……房|事吧?」

老三對我的聰慧感到滿意,因為他笑了,很恐怖的笑了,雙手擒住我的後腦,將我更加拉近,我與他幾乎是鼻子貼著鼻子。

我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哈哈,那件事好說,等你晚上回來,咱們詳談,如何?」

「詳談?」老三一條英朗的右眉:「就像是昨晚你跟他那般詳談?」

就像是……昨晚?

我不禁翻眼睛想了想,老三說的『他』是……候候?但是昨晚,我跟候候並沒有詳談啊,剛想對他解釋一番,老三卻重重的將我推撞在牆壁之上,冷哼一聲之後,便拂袖離去……

我驟然解除了來自老三的壓力,撓了撓耳根,對這場莫名其妙的壓迫事件表示無語。

但哥哥曾經說過,思考並不適合我,我覺得他說的很對,所以,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才好整以暇裝逼離開。

剛走到自己的院子,便看見霜月苑的藥童小肉在我院門前徘徊,看見我,小肉急忙走來:「侯爺,一大早的你去哪兒了,神醫叫你過去,該喝藥了。」

小肉口中的神醫,說的自然是老四秦獸獸,那廝醫術了得,針法高明,少年得志,比較臭屁,走到哪裡都喜歡聽人奉承,尤其吩咐身邊的人,不用稱他什麼『老爺,公子』之類的,直接叫他『神醫』,這個習慣,從他家的寧碎淵一直沿襲到了武侯府。

若不是小肉親自來找,我還真想忘記『喝藥』那回事,我一個月前被武後『剔除』了全身糟粕,武功沒了,身體自然也就弱了,幸好有個神醫在側,時不時的給我扎幾針,灌幾副湯藥,倒也恢復的挺快。

「我覺得我都挺好的,你去跟你家神醫說,侯爺好了,不喝藥了。」

小肉見我拒絕,好像未卜先知般道:「神醫說了,若侯爺不從,便把藥量加強十倍交給五公子。」

……我懂他的意思了。

把藥量加強十倍,交給五公子……而五公子向來冷清狠辣,他才不會管侯爺我的死活,多少藥都能給我強灌進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我說過『識相』向來是我的優點,垂頭喪氣,跟著小肉去到了霜月苑,撲鼻而來的藥香讓我徹底勾起了對小禽獸的肖想,撇開傲嬌冷漠這一點,我家老四小獸獸絕對稱得上人間尤物。

我進門之時,他身著一襲淺綠色的印花長衫,髮絲隨意束起,正站在窗前熬藥,煙霧繚繞之下,更顯仙氣飄飄,我不禁嚥了下口水,屁顛屁顛朝他走去。

老四冷冷瞥了我一眼,指了指不遠處的圓桌:「藥在那裡,喝吧。」

我期期艾艾走到了圓桌前坐下,看著精緻小碗中裝的墨黑色液體,從心理上產生厭惡,從生理上產生抗拒,撅著嘴對著獸獸萬里的背影說道:「我要是喝了,你讓我親一口,怎麼樣?」

老四背影一僵,停下手中動作,緩緩轉過了身子,我對上了他那雙凌厲的美眸,不禁頭頸一縮,識相道:「哈哈,我開玩笑的,我這就喝,這就喝。」

老四這才回過身去忙他的事,我屏住呼吸,大大喝了一口粘稠的藥汁,還未嚥下就像吐出來,卻聽老四彷彿未卜先知般,頭也不回的說:「你要是敢吐,下回就改針灸。」

「……」

我最怕針了,寧願喝一百碗藥,都不願意被那冷冰冰的東西刺入身體,於是,藥汁含在口中,越來越苦,我內心糾結萬分,額頭上都冒出了層層冷汗,最後一咬牙,用盡全身氣力將口中的藥吞了下去,一股強烈的苦楚自胃部翻湧而上,這碗藥,簡直要了侯爺我的命了。

「怎麼今日的藥,特別的苦?」我眼淚汪汪的委屈問道。

老四纖細的手指將藥渣捻入壺中,接過藥童手中的濕巾,邊擦邊向我走來,說道:「我多加了三味黃連,藥效比從前那副好。」

「……」我抽搐著嘴角,哈哈,黃連!

你不知道侯爺我最討厭苦嗎?竟然還給我加黃連!要不是現在武力值為負,侯爺我一定當場把你辦了,就在藥廬,就在這裡!讓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喊破喉嚨,承歡我下!

我在心中沒種的腹誹,面上還要表現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諂媚相,唉,人生下來容易,活下來容易,生活下來,真不容易啊。

「是嗎?那真要謝謝我的小獸獸了。」我苦澀無比的對小禽獸漾出了一抹笑,悲催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小禽獸對我的稱呼表現淡定,只是揚了揚他如遠山般的眉,指著藥對我說道:「這藥不僅能治你的病,還滋陰補腎,侯爺可要把他喝完,莫要辜負了我的一番美意啊。」

滋陰……補腎……小禽獸這話我怎麼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我看著還剩下的半碗藥汁,還沒喝,先前肚子裡的苦水就開始翻湧起來,在小禽獸冷冷的注視下,我欲哭無淚,端起了藥碗……

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可這到底是為什麼呢?直到我走出霜月苑都沒能想明白。

我一路作嘔,止不住的苦水在腹中翻滾,想吐卻吐不出來,臉色慘白,扶牆而行。

正好經過老二的今昔苑,遇上正準備去商號的金老大,見我臉色發白,金老大發揮了他商人的虛偽,對我關懷的問道:「喲,侯爺這是怎麼了?不會是昨晚聲嘶力竭,腎虛了吧?」

好吧,儘管他的話不中聽,但最起碼也算是在關心我,我故意忽略了老二唇邊噙著的那抹笑容,拿出最真誠的信任回答道:「喝藥……苦……膈應!」

金老大恍然大悟點頭,忽的又將我前後轉了幾圈,我莫名其妙頭髮暈的時候,老二也莫名其妙說了一句:「侯爺好像是瘦了。」

我愣愣的盯著老二:「瘦了嗎?」

「嗯,瘦了!」老二篤定的點頭。

「從前侯爺的脖子白皙圓潤,如今都看到鎖骨了……瘦了瘦了,該補,該補!」

我下意識的朝自己的頸項摸了摸,並沒有覺得鎖骨變化的有老二說的那樣明顯,未及反駁,卻聽老二說道:「我帶侯爺去吃肉吧。」

肉?我眼放狼光,瞬間來了精神,如一條哈巴狗遇見肉骨頭般巴巴的點頭。

「走吧,跟我去金號,中午帶你去吃肉,怎麼樣?」

我幾乎是沒有考慮,立馬回道:「走著。」

老二言笑晏晏的勾住我的小肩膀,哥倆好的出了武侯府大門。

沒想到哇沒想到,我一直以為老二是個腹黑沒有人性的奸詐商人,誰知,這些都是我對他的誤解,誤解啊,老二是我成親以來,第一個讓我感覺世界美好如春風拂面的人,武侯府裡就屬他對我最好了,我要為我從前的膚淺,深深的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