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三朝回門險象生(上)

第二天一早,我與小雞雞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床鋪莫名坍塌的傳聞便已不脛而走。

雖然嘴裡不說,但每個人心裡都在意淫,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什麼樣的力道才能把堅固如鐵的床震塌了呢?

總結完一圈下來,人們得出了一個結論:五公子太厲害了。

厲害個毛球!

侯爺我冷著一張陰鬱的臉走在園子裡,頭上彷彿有烏雲罩頂般,讓人不敢靠近。

經過一夜的沉思,我還是沒有弄明白,老五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半夜三更不睡覺,跟個鬼似的站在我床邊,二話不說,就要求我這個清純可愛的活力美少女脫衣服……脫衣服啊親,你以為只是親個小嘴那麼簡單嗎?

把我武夏纖當成什麼人了。

走入飯廳,五位相公已然齊聚一堂,和樂融融的吃起了早飯,我在他們熱烈的注視下,收斂起了滿腹委屈和滿臉陰鬱,思前想後一番後,坐在了老二身旁。

那廝受寵若驚般看著我,我立刻對他表示友好的笑了笑,做人嘛,何必計較過去?我們要向前看,向上看,你背後捅我刀子的事,權當你是一時失手,侯爺我可是很大度的。

老二被我友善的笑容感化,親自為我拿來了一隻小油包,小油包油光發亮的華麗外表令我垂涎欲滴,剛伸出手想要接過,卻聽老四乾咳一聲,嚇得我趕忙縮回了手,在身上擦了擦,去去癢。

老二眉眼俱笑的看著我,如天籟之音般說道:「都是素油。」

我頓感希望,搔癢難止的手再次抬起,接過了小油包,幸福美滿的嗅了一口香氣,張開血盆大口,啊嗚一下咬了個空……

小油包不知何時竟到了老四獸獸手中,被他如敝履般棄在一旁,隨即一碗看起來就苦哈哈的粥被放到了我面前……

「這是什麼?」我不恥下問道。

老四抬起他美豔無雙的眼眸,清淡淡的說:「黃連枸杞粥。」

黃連……味苦……枸杞……味甘……組合這麼奇怪的粥,侯爺我擺在臉上的不想吃。

「再配上這薑絲,不吃完不准走。」老四彷彿沒有看出來我的不滿,從桌子的中央有端過來一盤黃燦燦的薑絲……誒喲喂,要了侯爺我的親命了喂。

黃連還不夠,還要吃薑絲……

「獸獸,你以為侯爺我是豬,沒有味覺的嗎?」終於,在我忍無可忍,千呼萬喚的情緒之下,我說出了反抗之言。

老四轉過了他如畫中走出般美好的面容,對我揚了揚眉,令我頓時生出一種被絕色花魁調戲的感覺,搔癢又騷動……一大早就在飯桌上勾引侯爺我,不太好吧。

老二見我犯了花痴,刻意繞過我的身子拿了一條放在我身旁的濕巾,一邊擦手一邊涼涼的說道:「你有沒有味覺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你一定不是豬!」

「……」我將老二的話放在腦中咀嚼一番後,認為他這句話對我好像沒有任何攻擊性,畢竟他對我的品種進行了肯定,我很滿意。

卻不料他又接著說道:「豬那麼可愛……」

「……」

豬,那麼可愛……我翻眼睛暗想,他這是……什麼意思?唉,思考果然不適合我。

老二說完那番意味不明的話後,便站起了身,卻被從先前便沉默的老大候候叫住了步伐,只聽我家溫柔賢良,秀外慧中,儒雅大方的候候溫和的說道:「三日回門,由今日開始,你們什麼時候合適?」

餘下四人對望一眼,由老二聳肩發言:「隨便。日子你定吧。」

候候以濕巾輕拭嘴角,迅速作出了決策:「那好,便一日日輪吧。今日由我開始,以此類推。」

眾人不置可否的魚貫而出。

當廳中只剩下我與候候兩人的時候,他才想起來,也許也該問一下我這個當事人的心願,於是勾起我的下顎,問了句:「我的決定,侯爺可有意見?」

我花痴般對他笑了笑,回答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呵呵,候候的那句話,真是叫人熱血沸騰啊。」

「……」賢良的候候不解的挑眉。

我吸了吸口水,傻兮兮的說道:「一日日輪吧……聽上去真是淫|蕩……」

「……」

候候臉色徒變,賢良之態全無,面無表情的掐著我的下巴默默注視了良久,才閉起了如水般的秋眸,走了。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繼續意淫,良久後,我才發現飯廳中只剩下我一個人,然後……他們剛才好像說了什麼比較重要的事……悲了個催的,我竟然沒聽到!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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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馬車上,一顛一搖的狀態徹底將我打入了無間地獄……這,這,這,這就到了回門之日了嗎?

我低著腦袋,端著茶杯的手都在發抖,儘管我十分想忽略右斜前方的怒視、左斜前方的審視、正前方的逼視……卻始終脫離不了丞相、丞相夫人和候候妹妹的滲人目光。

「多日不見,侯爺別來無恙啊。」

留著山羊鬍子的丞相到底是有修養的,儘管心裡對我的德行十分鄙視,但在言語上還沒有進行侮辱,這令我更加的慚愧。

連忙點頭:「無恙無恙。」

丞相這便算是與我寒暄過了,然後是丞相夫人,她倒是沒有說話,只是咬著下唇,無比委屈的將我上下打量了不下十幾圈,然後別過頭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唉,我知道,這年頭養個兒子不容易,養個像候候一樣的兒子就更加不容易了,原想著他能光耀門楣,不說娶個公主吧,最起碼也要娶個門當戶對的閨閣千金,而我,顯然不在閨閣,也不是千金,能把禮義廉恥四個字都認全了已屬不易,更別說弄懂它們的意思了。

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兒子,如今娶了一個目不識丁的武夫,我要是相爺和夫人,也會燒心燒肺,撓牆抓頭了。

我懂的。

「哼,傷風敗俗。」

我這廂猶在感嘆父母恩情,那廂候候妹妹就對我的品行做出了由衷的評價。

我想著她說的也是事實,於是也就承認了:「妹妹承讓了。」

「……」候候妹妹沒想到我會這麼說,一股嬌氣自腹內升起,嬌滴滴的站起來,面紅耳赤的指著我嬌斥:「恬不知恥。」

「……」說完,她便拎著裙襬,羞羞柔柔的跑了,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發出了一聲由衷的讚歎:「妹妹真是好文采,說話都是四個字的,令我好生佩服。」

「……」

丞相和夫人一陣沉默,倒是候候彷彿已經習慣了我的說話方式,知道我說的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我是真的想誇妹妹的,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人生沒有知己,苦哇。

就在此時,丞相院中傳來一陣騷亂,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傳進了花廳,打破了因為我的直白而凝固的氣氛。

「我的孫媳婦呢?孫媳婦在哪兒?快帶過來讓我見見。」

說著話,便有一個年過九旬,白鬚白髮,駝背拄拐的老頭子在兩名美婢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老太爺,您慢一點,小心門檻。」

一名攙扶著老太爺的美婢話音剛落,老太爺的一隻腳便沒轉過來,被門檻絆了一下,眼看著枴杖脫手,整個人朝著我的方向砸過來……

我讓,還是不讓,這是個問題。但是,現實卻沒有給我那麼多的時間去考慮,老太爺連同他的枴杖一同摔在了我的身上……頓時,我眼前生出了一圈圈,被重物砸到時的星光點點。

所有人一擁而上,把老太爺扶了起來,我躺在地上,滿心期待著有人會將英勇獻身做人肉墊子的我也順道扶起來,奈何,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我在地上躺了足足有小半盞茶的時間,都沒有人來對我獻出愛心,倒是老太爺知恩圖報,稍微緩和了點神智後,便繼續嚷嚷著要見孫媳婦。

我一手托著差點被砸斷的老腰,一手揉著被枴杖砸到的腦袋,自動自發的送上了門,說道:「老太爺,我在這兒呢。」

隨著我的一聲出口,圍在老太爺身前的人給我讓出了一條路,老太爺小而精湛的目光掃到了我的身上,顫抖著對我招了招手,我在眾人注視下走了過去。

老太爺顫抖的手抓住了我的衣袖:「這不是……老家那二妞嗎?怎麼長大後,變形了呢?」

我滿頭黑線:「哈哈,老太爺,我不是二妞,我是您的孫媳婦,我叫武夏纖,是……」

「胡說!」老太爺拄著枴杖抗議,老眼昏花般的撒鬧起來:「你是二妞,小時候還給我倒過夜壺,你怎麼會是我的孫媳婦呢?不是不是!」

「……」我看著眼前這個老頭,分不清他是真傻還是裝傻,當即轉了個眼珠子,便說道:「老太爺,我沒有胡說!您記性真好,我就是二妞啊,小時候給你倒過夜壺的二妞,我娘是倒夜香的春三十娘,我爹是殺豬的陳二,二妞我長大了,嫁人了,嫁給了您的孫子,變成了您的孫媳婦了。」

我此番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振,我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太爺精明的眸子微微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顫抖著道:「哦,真是二妞啊。好哇,好!你嫁進來也好,要努力生孩子,知道嗎?一年兩個,兩年四個,三年六個,爭取五年之內,給我們顧家生十個子孫,知不知道?」

「……」我嘴角抽搐。一年兩個,兩年四個……五年之內生十個,這位爺爺,您確定您孫子娶的是個女人,而不是母豬嗎?

最後,相府的回門之行,在顧老太爺的攪局之下,宣告結束。

我拿著臨行前老太爺塞到我手中的傳家之寶——一顆土豆,坐在回程的馬車中,惆悵不已。

天色將晚,我忐忑著心情總算過了五分之一關,儘管過程有點憋屈,但最起碼,我沒有被相爺亂棍打出來,已經算是萬幸,對於丞相夫人的不接受和候候妹妹的鄙視,我直接拋諸腦後,繼續幽怨著我悲慘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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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是天下首富,我在嫁給他之前和嫁給他之後,都對他的家庭成員構造不甚瞭解,在我的印象中,只要跟『富』這個字沾邊的,就必定是金碧輝煌的,奴婢成群的……何況老二不僅佔著一個『富』字,還佔著一個『首』字,這麼牛X的條件,怎麼說住的地方也應該是瑯嬛樓閣般的仙境吧。

我走下馬車,看著眼前這座不是很華麗的宅子,這也就算了,也許首富家風崇尚節儉,可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座宅子的格局十分的……眼熟……但一時間卻又說不出來哪裡眼熟……

跟著老二掀開門前的簾子,走入了府。

府裡的情調擺設更加不是我等屁民能夠瞭解的格調了——牌九般的門扉,骰子模樣的桌子,麻將般的椅子,骰盅般的花瓶……就連他們家用的茶杯上都刻著各種鬥雞,斗鳥,鬥狗的彩畫。

這是對賭坊胸有大愛的人才會做出的事啊。

老二讓我坐了一會兒,自己進去了一趟,回來時身後多了一個三十多歲,美豔不可方物的絕代佳人,風韻猶存,風情萬種都不足以形容她的韻味。

只見她此刻手中正拿著一隻骰盅,前後不住搖晃著,閉著雙眼側耳聆聽……

嘎達嘎達的聲音在花廳中迴響,我看了看進門後就沒說過話的老二,只見那廝單手托腮,萌意無限的嘟著嘴巴盯著不住搖骰子的女人看。

我推了推他:「這是你娘?」

老二點了點頭,手指也開始在桌面上不安分的敲打起來。

直到這是,女人才彷彿意識到花廳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搖著骰子緩緩向我走來,『啪』的一聲,將骰盅往我旁邊的茶案上一拍,風塵味道甚濃的對我說道:「大還是小?」

我被嚇了一跳,看了眼骰盅後,眨巴眨巴眼睛說道:「四五六,大。」

美豔女人——老二的娘親對我眯起了不信任的眼睛,揭開盅蓋,果然,三顆骰子整齊的排列在內,正是四五六……

「呀!怎麼可能!」美豔女人當場跳了起來,一手抱起骰盅,一手把我揪了過去,強行按壓在主座的太師椅上,而她自己則爬上了另一邊的太師椅,趴到桌上,再一次搖起了骰盅。

「一二三,小。」我還沒弄清楚眼前的狀況,只能配合著說。

「這,這,這怎麼可能……」老二娘不服輸般繼續蓋上了骰盅,卻被我一把按下,笑嘻嘻的對她說:「別搖了。無論搖多少次,我都能猜中的。」

老二娘如少女般瞪大雙眼,滿臉的糾結不信任。

唉,不是侯爺我自吹,當年練飛鏢暗器的時候,就是小李飛刀例無虛發才勉強能與我媲美,一般人根本不是對手……只可惜,被剔除了……現在的我發射飛鏢是沒門了,不過聽風辨位的聽覺猶在。

「別開玩笑了,老娘可不是三歲小女孩,你隨便一句話就能騙過去的,再來!」老二娘用五六歲小女孩的稚嫩表情對我發出了挑戰。

我平生最受不得別人激,越激越來勁,當即不顧老二反對,撩起袖子也爬上了桌子,跟老二娘趴在桌上,撅起屁股對拱……

開始幾盤下來,我還有點贏家的優越感,但玩著玩著我就發現不對勁了……老二娘不是不會賭博,而是……運氣實在太差了……從骰子到牌九,無論我的點數多小,她都能很奇葩的比我小一到兩個點,並且本人還毫無自覺,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越戰越勇,越勇越戰……

一個時辰我受得了,兩個時辰我也忍了,可是,就這樣被一個超級大黴鬼糾纏了整整一天我就忍無可忍了,最後我牌桌一掀,指著老二娘就說出了早幾個時辰就像說出來的話:「不玩了。就你這種水平和運氣,還是趁早收山吧!」別再這裡丟人現眼。最後一句我保留在肚子裡,沒有說出來,算是給老二一個面子,有這種超級黴貨的娘親,縱然老二有點金之手,能聚家財萬貫,也抵不上她在後宅清倉相贈啊。怪不得老二住不起金碧輝煌,奴婢成群的宅子……我似乎有些懂了。

當老二把我拎出府的時候,他的黴貨老娘還在背後叫囂:「你太囂張了。不過就贏了幾盤而已,有本事再來呀,看老娘讓你把底褲都輸掉……」

「……」

唉,我真想跟她說,就憑你的水平,說早一百年都是看得起你。

坐在馬車上,我無比同情的拍了拍老二的肩頭,善解人意的說:「放心吧,她輸了多少,我以後都幫你贏回來。」

哈哈,怎麼樣,夠義氣,夠哥們兒吧。快,感動吧,感動的哭出來吧。

老二用兩隻手指將我的手掌捏開,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手,道:「城內所有的賭坊都已被我賣下,就不勞侯爺費心了。」

「……」

好吧,我說什麼來著,老二就是老二,縱然有那樣一個超級黴貨的老娘,命運多桀,也能化悲憤為力量,京城十大傑出青年,非你莫屬哇。